P34 冰冻兽
P28 养一张试卷当宠物
P24 一张报纸去旅行
P12 水妖绿离
P06 最后一只净水鸟
P04 作者简介
P38 山隐药铺
【策 划】：编辑与出版部
【主 编】：吴一舟
【编 辑】：陶 琳
【配 乐】：朱 晟
【朗 诵】：浙江传媒学院金话筒
志愿服务讲解队
【音频制作】 周悉妮
【设 计】：黄 菲
【校 对】：黄 菲
李伟，笔名：渭北 ，80后，生于陕西武功。陕西省作家协会会员，作品散见《散文诗》《儿童文学》 上海《少年文艺》 江苏《少年文艺》《中国儿童文学选刊》《东方少年》《意林小文学》等杂志。2005年获《散文诗》杂志“首届全国校园散文诗大赛”大学生组金奖。2011年获冰心儿童文学新作奖。2013年获上海《少年文艺》“金千灯”征文奖。入选《2010中国年度童话》《2011年最值得推荐的儿童文学作品》《2011年中国儿童文学精选》《2012中国儿童文学年选》《2013中国年度童话》以及上海《少年文艺》精品典藏系列图书等各种选本。已出版长篇童话《养一张试卷当宠物》。短篇童话集《花野昼梦》《年兽噼里啪啦》《看不见的森林》《月光兔子的精灵桂花米糕》等多部。
最 后 一 只 净 水 鸟
(一)
“啵！啵啵！——”
天光云影的湖水里，我喜欢伸出细长的嘴巴从湖水里迅速叼起湖面上开出的一朵朵绚丽的云梦花。
云梦花可是霓虹的精魂落入水中开出的花朵呢。无根无叶的云梦花，绽开宛如一朵绮丽的梦，花瓣红色在内，紫色在外，熠熠生辉。啄食云梦花对于我们世代居住在天池边的净水鸟家族来说不但可以延年益寿，据说啄食一千九百九十九朵云梦花还可以开口说人言呢。
我是一只年幼的净水鸟。
诞生那一天，爷爷奶奶欣喜地望着我胸口一抹翠蓝的羽毛，唤我蓝灵！从此，我便有了这个名字。可惜，当我出生后没多久，就再也没有见到过爸爸妈妈，为此，我曾问过爷爷奶奶，可每次他们总是支支吾吾，目光躲闪，好像有什么事情，不愿意告诉我。
爸爸妈妈到底去了哪里？没人告诉我！
奶奶安慰我说，好孙女，等你长大了，终有一天会知道的。不过，你爸爸妈妈会像湖面上的云梦花一样陪伴你，看着你慢慢长大！
奶奶说完，用翅膀紧紧地把我揽入怀里，不再说话，久久凝望不远处的天池。
天池仿佛从天上遗落人间的一面宝镜。
我们世世代代就居住在天池边，自我出生的那一刻起，爷爷奶奶就告诫我：我们净水鸟家族是天池的守护者，要永远以守护天池的安宁纯净为职责！
对于天池的守护，我们净水鸟的职责是，每天沐浴第一缕霞光，披星戴月，不厌其烦地叼干净湖面上千年树精飘落的叶子让湖水不被污染。
自我飞翔的那一天起，我就跟随爷爷奶奶、兄弟姐妹们一起不知疲倦地叼干净湖面上飘落的每一片叶子。
“奶奶，我们为什么要这么辛苦叼干净湖水上的叶子呢？”有一天，我拍打着疲倦的翅膀不耐烦地问奶奶。
奶奶总是那么虔诚，云端里飞翔俯视天池，当湖面上每飘落一片树叶，她总是发出嘹亮的鸣叫，然后迅捷地冲向湖面，迅速地叼起叶子飞离。
“唉，傻孩子，这可是我们净水鸟的天职啊！只有叼干净天池里千年树精的叶子才能让天池永保洁净安宁，一旦啊，湖面飘满了树精的叶子，那必将引起灾难，树精出动，湖水绝堤，人们可无处安身……孩子，千万不要有任何懈怠！以免酿成大祸啊！切记！”
“啊！原来这样啊！奶奶，好可怕！”
奶奶还没说完，又冲向云端，俯视着湖面上的动静。奶奶那嘹亮的鸣叫总是响彻我的耳边，回荡山谷……
春去秋来，时光在我们净水鸟家族冲向云端，俯视，又冲向湖面，起起落落衔叶间流逝了……
我每天面对着无聊而枯燥的职责真有点儿厌倦。偶尔，趁爷爷奶奶不注意的时候，我还会偷偷地啄食湖面上的云梦花玩。
我瞳孔里满是云梦花绮丽的梦境。
我真是太迷恋这水中的花朵了，以至于忘记了衔叶的天职。
“啵！啵！——”
又一朵。
“啵！啵啵！——”
又一朵。
……
从啄食第一朵云梦花起，我不知不觉已经啄食了第九百九十九朵云梦花了。我心里窃喜，距离传说中第一千九百九十九朵来说，已经不远了。做为一只净水鸟来说，可以轻易听懂人言，会人语那该是多有趣哦！
有时候，我喜欢静静地欣赏水面自己的影子，对于每天衔叶这枯燥的职责我真有了一丝丝懈怠。
我轻轻飞落在湖畔石头或者栖落千年老龟爷爷的龟背上，眺望湖边树林里经过的梅花鹿，他们静静驻足湖边喝水的样子。更多的时候我欣赏着自己逐渐丰满绚丽的羽翼，阳光中闪烁着美得逼人的华彩。
太阳下，我闭目或把头埋进羽毛里打一个盹儿。梦境里，我衔起一朵朵云梦花，自由飞翔于积雪的高山之巅，穿过云层，云端之上是一片耀眼的阳光……
(二)
可怕的事情还是发生啦！
由于我的懈怠，那一年，在我值守的天池水域，因我贪恋云梦花，让湖面飘落了千年树精的叶子，瞬间那些叶子几乎蚕食了半个湖面，不时湖面上狂风四起，乌云遮日。湖岸边那棵千年树精，此时，树冠仿佛兜满了风帆，呼啸着，冲撞着，树枝宛如伸出一只只吓人的魔爪，发出一阵阵恐怖的笑声……
“啊！孩子们！我们千万不能让树精的叶子侵占了天池，阴谋得逞！这将是灾难啊！我们要保护天池的安宁！”狂风中，只见爷爷在湖面上拼力挣扎，眼睛里无比焦急，声音嘶哑。
“爷爷，都是我……我的错！您责罚我吧！”我涌出泪水，心里无限悔恨、自责。拍打着翅膀不知所措，我可从没见过天池如此可怕的样子。
“唉。都是你贪恋云梦花啊！这时候，可不是要惩罚你，傻孩子！我们要齐心协力保护天池啊！灾难来临啦！”奶奶逆风飞翔，羽翼几乎无法打开，随时都有被吹跑的危险。
“那我们该怎么办啊？！爷爷奶奶！”
“只有我们齐心协力，叼起天池中央的云梦花，用云梦花汇集成一架霓虹才能拯救这场灾难啊！”爷爷说。
“云梦花？！”我吃惊地望着湖面光芒逐渐暗淡的云梦花。
“不要迟疑啊！没有工夫耽误啦！孩子！快跟你的兄弟姐妹一起，衔起云梦花吧！”奶奶催促道。
这时候，湖面上狂风大作，隐隐传来炸雷轰鸣！狂风中飘荡着树精可怕的声音，让我瑟瑟发抖。
湖面上一时间，盘旋着我们净水鸟家族忙碌的身影。
爷爷奶奶领着我们十个兄弟姐妹一道衔起云梦花，湖面上一点一点汇集成霓虹。那一朵一朵的云梦花，仿佛萤火虫的光芒聚集成光链，逐渐在湖面上形成七彩霓虹。
“快！孩子们！再努力啊！坚持住！要是树精的叶子侵占了湖面，树精出动，湖水泛滥，灾难就不可避免啊！坚持住！”爷爷无比忧心地命令道。
狂风中，爷爷的身影无比吃力，他总是被大风吹得歪斜，飞翔的速度明显失去了往日的矫健。奶奶仿佛一下子也力不从心，苍老了，风中急促地发出凄厉的鸣叫。
我好像是为了得到宽恕似的，忘记了疲倦，拼命叼起云梦花，一次又一次逆风里挣扎，用嘴巴一点一点让云梦花聚集……
天空中的兄弟姐妹们也是义无反顾，拼命叼起云梦花，一次又一次在湖面上起起落落。
经过一天一夜，湖面上终于汇聚了一架霓虹。
霓虹相辉，霓在虹的外侧，虹跨越水面，七彩耀目，湖面上顿时狂风止息，乌云散去，天空祥云缭绕，光芒万丈，百鸟齐鸣，天地间一片肃穆……
此时，天池波光粼粼，倒映着霓虹斑斓的色彩。
“灾难终于过去了！”爷爷终于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显得十分疲惫，静静眺望霓虹。
奶奶挨着爷爷站在古老的水杉树枝上，眼睛里闪烁着激动的泪光。
我和兄弟姐妹们也站满了枝桠，呆呆地，惊喜地望着天池上从未见过的霓虹。只有我的心里充满了无比的懊恼和自责。
当我们被眼前天池上壮丽的霓虹所震撼时，突然，天光云端，远远传来一声清脆悠长的鸟鸣。这种声音绝然不同于我们家族和林中其他鸟族的鸣叫。
“啊！那是——”哥哥蓝光拍着翅膀惊喜地望着云端飞来一团辉煌的东西。
“哇！那是燃烧的云彩吗？”姐姐蓝彩好奇地瞪大眼睛。
“那是——凤凰！”爷爷无比平静地说。
“孩子们，那正是凤凰！每当天池上灾难过去，凤凰会率领百鸟歌唱，霓虹间翔舞……天池又恢复从前祥和宁静……”奶奶说。
沉默！我们都静静地望着云端里飞来锦绣般耀眼的凤凰，说不出一句话。
凤凰在霓虹间翩翩起舞，鸣声婉转，一会儿，湖面上的霓虹又瞬间幻化出一朵朵吉祥的云梦花，围绕着凤凰飞舞，随即又飘满了湖面……
那一夜，我失眠了。飞离了居住的水杉树上的鸟巢。
我们净水鸟家族都居住在一棵古老的水杉树上。树冠高耸入云，好像无限延伸通往天庭的云梯般，阳光、月光在树冠之间跳舞，风与叶子呢喃。树枝上一个巢挨着一个巢，密密的，这就是我们世世代代的家。
我飞到了爸爸妈妈曾经居住的空巢里。
筑在粗大树枝上的空巢里每一根树枝都有我美好的记忆。巢里不知道什么时候长起了藤蔓和蕨类植物，开满小花朵，仙翁胡须一般在晚风里轻轻拂动。
“爸爸妈妈，你们在哪里啊？你们知道吗？我今天犯了大错，惹爷爷奶奶生气了，差一点酿成天池的灾难……爸爸妈妈你们在哪里？我好想好想你们啊……”月光透过树叶，照亮了我泪水湿透的脸颊。
月亮遥挂天穹，我静静地站在树枝上哭泣。远处月光里的天池闪烁银波，银色明镜一样。
此时，我不知道，爷爷就躲在不远处，正透过密密的树叶担忧地注视着我。
“孩子啊！不必伤心了。天晚了，树枝上风大，快回巢里去吧！”
“爷爷？！您怎么来了啊？”
“傻孩子，我听见你的哭声，就躲在树枝后默默跟着你。唉，你既然知道错了，就不敢再懈怠了，以后更要专心、尽职，守护好我们的天池！或许，今天的灾难对你也是一次历练与考验啊！”
“嗯哦，放心吧，爷爷！我会记住的！”
“你要时刻谨记，净水鸟的路在天上，魂儿在天池里啊！”
……
那晚，月亮下，我依偎着爷爷久久地凝望着天池，沐浴月光，在树枝上站了好久。爷爷用他温暖苍老的翅膀紧紧呵护着我，翅膀下的我，再一次感受到来自爷爷浓浓的爱与鼓励……一股股爱的力量涌流我的全身。
朗诵：杨思婷 吴彤
(三)
天池上晨雾渐渐退去，东方发红，太阳一下子弹出来，天空抖动了一下，万道红光突然射出来，照亮了天，照亮了地，照亮了天池。
此时，湖面上躺着一根金色的光柱，一个拉了好长好长的太阳！
一大早，我就来到了湖畔，拍打着翅膀，连续跳跃，活动活动翅膀，转动转动嘴巴，尽情鸣叫……这些都是爷爷教给我的净水鸟衔叶前必须做的功课。一只合格的净水鸟，不但要尽职，还必须有矫健的体魄、敏锐的警觉、灵敏的嘴巴，这样才能冲上云端，俯冲而下，迅速、干净利落地衔起每一片叶子。
我为了完成好每一个动作，反反复复，甚至上千次地练习，我的耳旁不时想起爷爷的教诲，我的心里有个声音不断响起：爷爷，您放心吧！我一定要让您骄傲和自豪，我是净水鸟的后代，一辈子谨记职责，守护天池！
就这样，我每天早上不是在湖畔练习，就是在湖中衔叶。
一天一天过去了。
当我以饱满的精神，一次次冲向云端，清脆的鸣声响彻山谷，日渐丰满的羽翼，在风中游刃有余地盘旋，搏击风雨，那么有力，那么矫健，修长的尾羽在阳光中闪烁斑斓的华彩。
每当我一次次顺利地完成衔叶的任务时，我都会感觉到爷爷奶奶投过来赞许和欣慰的目光，让我心里好激动好开心！
可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发现爷爷奶奶衔叶的动作日渐迟缓，更大的风雨来临时，他们已经无法掌控飞翔的方向。
爷爷奶奶好像突然间老了。
“好孩子，你真的长大了，不愧是我们净水鸟的后代啊！爷爷奶奶很欣慰！爷爷奶奶终有老去那一天……”有一天，爷爷突然对我说。
“爷爷，我可不愿意让您和奶奶离开我呀！”
“唉，傻孩子，每一只净水鸟都有老去的那一天啊！等待月圆之夜，在天池上空盘旋好久好久，冲上云端，寻觅山谷的瀑布俯冲而去……爷爷奶奶老去那一天，或许会化成天池上一缕风和一朵云梦花，永远保佑净水鸟的子孙……”
“爷爷，我不要离开您呀！……不是有云梦花吗？爷爷。”我伤心地扑进爷爷的怀里大哭起来。
“好孩子，爷爷，已经老很老很老了……云梦花也救不了爷爷，爷爷该老去了。从今天起你就是我们净水鸟家族唯一的鸟王，要带领兄弟姐妹们，守护好天池！”
“爷爷，可我……担心……”
“爷爷不会看错的，孩子！爷爷一直观察你，考验你，你才是最适合的鸟王！你已经羽翼丰满，一颗执着勇敢的心，会让你成为我们净水鸟家族的骄傲！天池需要你！”
从此，我成了净水鸟家族继爷爷之后，新的鸟王。
有一天，当我在天池衔叶时，突然听到湖畔树林里传来一阵阵鸟族惨烈的呼救声。这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我悬浮天池上空，远眺山谷。
更让我没有想到的是，爷爷奶奶这几天总是忧心忡忡，惊慌失措，夜晚鸟巢里总是辗转难眠悄悄说着什么，好像真有什么事情要发生。
“爷爷，您能告诉我吗？到底有什么事情让您日夜担忧！”那天，我飞到爷爷奶奶的巢里。
“唉！看来终究要让你知道，这个对我们净水鸟家族毁灭的事！”爷爷不安地说。
奶奶眼睛里汪着闪闪发亮的泪水，默默看着我。
“捕——鸟——人出现了！”爷爷说。
“捕鸟人？！”
爷爷点点头。
“捕鸟人是我们整个鸟族的天敌啊！他们为了金钱的诱惑世代贪婪地捕杀我们鸟族，获取我们世间稀少华美的羽毛换取钱财！”
“啊！捕杀我们？夺取我们的羽毛？”
“孩子，你还不知道吧，我们净水鸟拥有世间最稀少华贵的蓝羽毛，蓝羽毛要比翠鸟的羽毛好一千倍，色泽美如蓝宝石，世间贵妇们争相追逐来用我们的羽毛制作一种华贵无比的点翠头饰和百鸟裙。唉，为此啊，我们鸟族越来越稀少……”
“你瞧见没，我们树巢上那一只一只空落落的鸟巢吗？有些并不是我们净水鸟老去的祖先，而是被贪婪残忍的捕鸟人扑杀……唉，这其中也包括你的爸爸妈妈……爷爷，不能再隐瞒你真相了，你长大了，你是我们净水鸟新的鸟王，你更要勇敢地面对一切，逃脱捕鸟人的扑杀，保护我们鸟族，守护天池！”
“孩子，这是你爸爸妈妈留下来的羽毛……”奶奶从鸟巢里取两片闪烁着蓝光的羽毛交给我。
“爸爸妈妈！……”这一刻我控制不住自己，抽泣着，抱着羽毛亲吻，嘶哑鸣叫，天池上久久回荡着我撕心的呼唤……
(四)
接下来好多天，当我衔叶的时候，总有一阵阵熟悉又陌生的声音传来，这些声音好像我们净水鸟发出的呼救……
一声声，让我不能专注衔叶，总是走神。这些也不是我的兄弟姐妹的呼唤啊！我悬浮在天池上空，远远望着同我一样忙碌的兄弟姐妹。
第二天，当我们开始一天的衔叶时，树巢里突然没有了哥哥蓝光和姐姐蓝彩，更找不到妹妹蓝玉。
直到第三天太阳升起，爷爷奶奶在天池上飞来飞去，湖畔树林都找遍了，依然没有他们的任何踪影。
爷爷奶奶悲痛欲绝。天池上弥漫着死亡的气息。
“这将是我们净水鸟家族的灾难啊！从今天起，我们千万要警惕鸟哨的声音！那是捕鸟人引诱我们的骗术啊！那些鸟哨可以模仿我们的声音，以假乱真，让我们产生错觉，迷失方向，被引诱进他们的罗网……”爷爷警告说。
以后的日子，我们总是心怀着警惕，小心地在天池上衔叶，湖畔依然传来一阵阵捕鸟人的鸟哨……
天池上不断飞过雁阵，雁鸣响彻湖面，秋风萧瑟，叶落如化蝶。
秋天是我们净水鸟家族最不敢懈怠的季节，随时放松警惕，都有可能让树精的叶子落满湖水引来灾难！
我领着剩下不多的兄妹每天在湖上疲倦地衔叶，爷爷奶奶老得几乎飞不上云端，他们只好在树巢里远远地望着我们，为我们放哨。
有一天，弟弟蓝宝和小妹蓝蓝又相继失踪在觅食的湖畔。
爷爷奶奶分头寻找，从日落找到黎明，没有任何踪影。就在奶奶再次寻找弟弟妹妹时，奶奶为了解救捕鸟人圈套里的弟弟妹妹，不幸又投进了树林里扑来的罗网里……
我愤怒地仇恨那贪婪残忍的捕鸟人和鸟哨啊！心里一团团愤怒的火在燃烧，我不但要保护天池，还要保护净水鸟家族。
每当这时候，爷爷总是无比冷静地告诫我：孩子，天池更需要你！天池更需要你的守护！
苍蓝色的天空中，浮着一轮薄月。
我鸣叫着，冲向云端，在天池上空久久徘徊，看着鸟族一天天被捕杀，内心斗争着，矛盾着……
最后一声雁鸣是在天池深秋午后。秋天就要结束了。它给我带来的是冬天的消息。
天池上的天空一天天由蓝变灰，终于有一天，雪花落下来了。
有一天，我再也找不到爷爷了。
我飞到水杉树巢上爷爷奶奶的鸟巢里，鸟巢落满了白雪。北风吹着鸟巢，几乎随风吹散……我在风中拼命呼唤着爷爷……
难道爷爷真的老去了，幻化成天池上一缕风或者一朵云梦花吗？
后来，我成了天池上最后一只净水鸟。
(五)
我真像是经历了一场可怕的噩梦，等我醒来时，已关在捕鸟人的铁笼里。
这座弥漫着浓浓鸟味和血腥的阁楼里，堆满了大大小小许多鸟笼。每天都有鸟族们惨烈的呼救，每天都有鲜活的生命死去……
在坚硬的铁笼里，我拼命挣扎，冲撞，啄啊啄，嘶哑地鸣叫，一切一切都无济于事。我发现我的翅膀受伤了，蓝色的羽毛上沾满了血珠。
每天每天，我都这样拼命地挣扎着，逃离铁笼的念头占据了我整个心。绝食？！绝饮？！不不不！我使劲地摇摇头。
这时候，我绝望的泪光里闪烁着天池的影子，闪烁着湖面上熠熠闪光的云梦花的影子。云梦花里仿佛闪现着爷爷奶奶、爸爸妈妈的影子。爷爷坚毅的目光打量着我，好像在说：净水鸟的路在天上，魂儿在天池里啊！
我得想办法活下来。
这是多么艰难的一件事啊！但我已经想好了：我是净水鸟的后代，我要当一只勇敢的守护天池的净水鸟！
有一天，当我睁开绝望的眼睛时，我发现了一双清澈的眼眸注视着我。
这是一个男孩！啊！一个脖子上挂着鸟哨的男孩！
他轻轻地走近了。贴着铁笼呆呆地望着我。
哦！我想起来了，他好像是我梦境里捕鸟人的孩子！当我关进笼子的那一刻，他拼命地追着笼子奔跑，奔跑……不不，这好像又不是梦境，我被罗网惊吓昏迷时，迷迷糊糊中真有一个男孩追着鸟笼，呼喊着。
“救我！救我！放我出去。我要回到天池，回到天池！守护天池！”我不知道，哪来的勇气，心里的焦急一下子涌上喉咙，竟然连我也吃了一惊，开口说话了。
“啊！你竟然会说话？”男孩吃惊地问。
“我是天池上的净水鸟，吞食了云梦花。可以说话……救我……快救我出去……”我眼里噙满了泪水，对男孩子讲起天池、净水鸟的故事。
男孩清澈的眼睛里始终闪烁着好奇的光泽。
“可是，你受伤啦！能飞到哪里去了？”男孩把手伸进笼子里，轻轻地抚摸着我的伤口。
“咚！”突然，阁楼的门被踢开啦！一阵刺眼的阳光里，闪出一个人影来！
“哈哈！我捕鸟世家还真开了眼界啊！没想到这只净水鸟不但羽毛珍贵竟然能说人语！这真是稀世珍鸟啊！进贡皇上，那可是享用不尽的荣华啊！……”
原来是我们的天敌捕鸟人！
“爹！求求你，放了它吧！爹……”男孩紧紧地护住鸟笼。
“滚一边去！阿霄！你真没出息啊！就知道哭，一只鸟都不敢杀！你可是我们捕鸟世家的传人啊！这只净水鸟要是开春进贡皇上，我们家那可是享受不尽的福啊！”捕鸟人一把夺过阿霄怀里的鸟笼，提起来，笑眯眯地迎着阳光，仔细打量笼里的我。
我愤怒的目光狠狠地瞪着他。我恨不能一口啄了他的眼睛。
“这是一只稀世珍鸟啊！哈哈哈哈！”扑鸟人笑眯眯地鸟笼轻轻放回原地，又给鸟笼里添加了新谷子和清水，然后，一步一回头地离开……
雪开始融化。吹进阁楼里的风开始变暖。可是鸟笼里的我时刻嗅到死亡的味道。笼内的我心急如焚。
不知道过了多少日子，每天我都在恐惧中煎熬，耳边是鸟族们惨烈的叫声，可恶的扑鸟人为了把捕获的鸟儿们顺利运输，竟然刺瞎了每一只鸟的眼睛！失去光明的鸟族，挣扎在死亡的阴影里，等待着可怕的厄运。
“吱呀吱呀——”有一天，阁楼门打开一条缝隙，透过一丝月光。
“嘘！不要出声！蓝灵！我偷了爹的钥匙，你伤口未好，我带你走啊！不然就晚了，爹明天要带你去京城……”有天夜里，阿霄慌慌张张地溜进阁楼，钥匙打开了鸟笼。
阿霄紧紧抱着我，溜出院门，跑啊跑，跑过村庄，树林，向天池跑去……
跑了一天一夜。当我睁开眼睛时，看见了天池上灿烂的晨曦，阳光穿透云层的光芒，覆盖了整个湖面，山谷……
“飞吧！飞吧！蓝灵！你属于天池啊！”阿霄把我放在脸颊下抚摸，然后手一扬……
“扑簌簌——”我抖开翅膀，迎着天池上的霞光，浩荡的天风，鸣叫着冲向云端……
“蓝灵！飞吧！飞吧！你属于天池！再见！蓝灵……再见……”
当我回头悬浮空中，湖畔上的阿霄把脖子上的鸟哨远远地抛入湖中，向我微笑，那鸟哨在湖面荡开一圈圈涟漪，悠悠荡荡，潜沉湖底……
水 / 妖 / 绿 /离
（一）
水妖绿离喜欢把珍珠膏或河泥巴涂抹脸颊上，浮出水面，眼睛对着嫩绿的荷叶，无聊地凝望湖面上的太阳。阳光一照，她手中薄薄的荷叶筋脉毕现，就连太阳也是绿绿的清凉呢。虽然绿离听说过云盘村孩子的万花筒奇妙，但她觉得还是荷叶里的绿太阳更好玩呢。
无聊的绿离太孤单太孤单了。没有一个伙伴愿意跟她玩。
为什么呢？
嘘！因为她是一个好丑好丑的四百九十八岁小水妖嘛。四百岁在水妖家族里其实还算是小孩子呢。
三百岁时，绿离可不觉得她丑，常像尾巴似的傻兮兮地追在姐姐们身后，却招来她们嘲笑。
“绿离，我们水妖家族里可没你这么丑的小妖！”水妖阿紫说。
“绿离，你也该照照镜子瞧瞧，不要这么整天黏着我们好不好呢？”水妖阿蓝说。
……
镜子？镜子？绿离心里突然冒出了一个念头。我真的很丑很丑吗？要不要照照镜子？
自从绿离第一次从水妖巫婆的魔镜里清楚地照见了自己，她心里突然感觉有种被欺骗和愚弄的感觉。
她没有一头水草般柔软的绿头发，没有湖蓝色的大眼睛，也没有俏丽小鼻子和浅粉色嘴唇……总之水妖们该有的她统统没有。
魔镜里的绿离只有一头烟灰色的头发，就像是炉灰的色泽，一双琥珀色眼睛暗淡无光，塌软的鼻子更没精神，就连嘴唇也是蓝莓色。
面对魔镜里的自己，绿离哭得好伤心，她第一次品尝到了眼泪的滋味，心里莫名地委屈和孤单。
从此，她就像完全变了个样。总是一个人傻傻地把脚伸进仙女湖里，抱着肩膀坐在湖边石头上看着自己的影子发呆。
水妖们每年都要缝制一件霞光五彩斗篷和一件丝绸裙子，可是绿离没有。她只有一件皱皱巴巴的姐姐们穿旧了的斗篷。
水妖们每年都要举办水妖集市，用水货跟人们交换东西，可是她也不能参加。她只能蜷缩在水底的幽暗角落哭泣。她的心像一只河蚌不再轻易开启，里面盛放太多的委屈和泪水。
“呱——你知道吗？水妖绿离好丑好丑呢。比咱们癞蛤蟆要丑一千倍！”
“呱呱——当然，我还远远瞧见过她，丑得怪吓人哇！”
“闭上你们臭嘴巴！小心我把你们像西红柿一样捏碎啊！”原来，无聊的绿离刚好浮出水面，听见不远处荷叶上两只癞蛤蟆嘀嘀咕咕地议论她，就气得向它们吼叫。
说真的，绿离真想把它们捏碎。
“呱——呱呱——”
那两只癞蛤蟆自找没趣，看见绿离向它们怒气冲冲地游过来，纷纷跳进水里不见了……
绿离的耳朵和心里每天都被这样的讥笑嘲讽撕咬着，她变得更孤独，更容易发怒。
朗诵：刘雨欣 任思源
(二)
绿离睡不着了。睡不着睡不着……她抱着水草枕头喝过珍珠粉露还是睡不着呢。她心里胀得好疼好疼。
没办法，她只好去找千年水妖巫婆。
水妖巫婆可是水妖家族里法力无比的老水妖。水妖巫婆不但能用洋水仙花瓣占卜吉凶，还有一面魔镜可以照见心底的秘密。
水妖巫婆居住在湖底最深的河蚌屋子里。
“咚！咚！咚！”绿离急切地敲开了水妖巫婆的河蚌屋子。
“谁呀？冒失鬼……”河蚌屋子缓缓打开来，里面传来水妖巫婆沙哑神秘的声音。
“水妖婆婆，是我绿离！……”绿离将自己的来意告诉了眼前穿着黑斗篷苍老的水妖巫婆。
“哦，你失眠？哪里难受？”水妖巫婆取来《水妖宝典》翻了一通，又摇摇头拿来魔镜对绿离照着。
“嗯。这……这里……”绿离支支吾吾，指着心房的位置，紧张极了。
“心里？难道是心里有毛病？”水妖巫婆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虽然她一千零一岁了，耳朵不好使了，但踌躇片刻，她举起魔镜照着绿离心房的位置。
“怦怦！”这时，绿离真切地听见了自己心跳的声音，那么急促。
“哎！都是些心事哦！绿离。你瞧，这些藏在你心房角落的心事像虫子一样一直都在啃噬着你的心呢，折磨你让你失眠……”水妖巫婆吃惊地用魔镜一遍又一遍耐心地查看绿离的心房。
太可怕啦！绿离紧张得不敢睁开眼睛。
“绿离，你睁开眼睛瞧瞧吧！”水妖巫婆的声音像幽灵一般传来，充满了担忧。
“……”绿离把埋进手指里的脸庞慢慢移开，顺着水妖巫婆手里的魔镜看去。
啊！？太可怕啦！原来，魔镜里闪现着一颗暗红色的心脏（据水妖巫婆说，每个水妖的心是桃红色），只见心脏上爬满了密密的黑黑的虫子。
“不要害怕。这些都是心事的虫子哦，暂时还伤不到你哦！只不过……”水妖巫婆若有所思地陷入一种担忧。
“水妖婆婆，你要救救我啊！”绿离几乎哭出声来。
“绿离，不要担心，这些心事可是你藏在心底里不可告人的哦！你瞧瞧，这个心事竟然是……这个是愤怒，这个是委屈，这个是嫉妒……我的魔镜法力只能到此了，不能查看出你这些心事的来源哦。只能靠你……靠你清理……只有清理干净了，你心里没有这么多心事了，心就敞亮了，就不再失眠了。”水妖巫婆无奈地合上了厚厚的《河妖宝典》说。
绿离没想到心里怎么会有这么多心事？可不是，绿离总是一个人发呆，难怪心里积攒了好多心事。
“水妖婆婆，我心里一直想……想变漂亮，变回一个水妖该有的美丽和快乐！我不想再被水妖们嘲笑了。”说着，绿离委屈地大哭起来。
“难怪呢。你那么多心事。可怜的小水妖。想变回美丽呀，那……那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你必须要跟人类的小孩交换容貌，只有这样你才能变成漂亮的水妖。”
“交换容貌？！”这对于水妖绿离来说从没有想过，听起来太可怕了。
“是啊，交换容貌！这是唯一办法！”
“交换了就再也变不回从前的样子吗？”
“当然啦！永远永远变不回从前的样子……记住，只有交换，这样你才能变成最漂亮的水妖，才能治疗你的失眠，心里才能快乐！距离五百岁之前，你只有这最后一次机会可以交换容貌！不能错过啦！”水妖巫婆贴在绿离耳边吩咐道。
“彼岸花开，熬制花汤……”湖底幽深幽深，没有一丝月光，绿离离开水妖巫婆的屋子，耳边回响着水妖巫婆的告诫，让她打了个冷战，今晚的湖底让她觉得更加恐惧。
(三)
今年水妖集市又到啦！
或许你还不知道，水妖集市可不在陆地上举行，而在湖底呢。要参加水妖集市可是要收到他们的邀请，而不是每个人都可以随便参加的哦！不过，水妖集市还有一个古老的规矩，就是参加的人必须是女人和孩子，所有物品只能交换不能买卖！
为了能准时参加一年一度水妖集市，云盘村的女人和孩子们早早都准备好要交换的物品，等在湖边千年柳树下。
女人和孩子们穿得花枝招展，耐心等待水妖派遣的使者鱼精出现。
“啵啵——”
白云倒映的仙女湖面上，波光粼粼，一尾尾朱砂色鲤鱼口衔水草的邀请券渐次浮出湖面。
“南铃，你可要小心！水草拿好了。”
“小胖，你拉紧妈妈！别掉进水里哦！”
“嗨，她花子婶呀，我们今天可就是来参加水里集市呢。哪怕掉进大鱼肚子也不怕啊！你们说是不是呀——”
“哈哈！咯咯！”
……
一时间柳树底下的女人和孩子们兴奋地争抢邀请券，说笑着，她们的影子倒映湖面上像五彩花朵一样好看。
原来水妖的邀请券是被水妖巫婆施了魔法的一缕淡绿色水草。拿到邀请券的女人和孩子，依次排好队，整理好带来的物品，就闭上眼睛，瞬间嘴巴里吐出大泡泡，身体四周被这个神奇透明的大泡泡罩上。
“扑通——”一声，孩子们一拿到水草邀请券就急切地跳进湖里，让女人们忙不迭地追赶着，一时间湖面又荡起欢笑声，没多久，湖面平静如镜，好像什么也不曾发生一样。
今年的水妖集市，绿离也很期待呢。不过，她心底里多了一个不可告人的秘密。
每年的集市，水妖们因为绿离长得丑，是不允许她参加。今年，绿离想办法给自己用水草编织了一块淡金色面纱，罩在脸庞上，反而觉得漂亮了。
“咚——开市啦！”这时，老乌龟爷爷敲响了一面大锣，就宣布今年集市开市了。锣声传出好远，湖底回荡，震得绿离耳朵生疼。她带着交换物品，藏在水草后面仔细地向集市那边瞧去——
“奇货哟！快来看！千年珍珠，赛过南浦珍珠哦！”
“珍珠膏哟，抹在脸庞上，让你美丽赛仙女！”
……
湖底开阔处，水草摇曳，水妖们的摊位一溜儿排开，每个水妖摊位前都吸引了云盘村的女人和孩子们驻足观看，他们不时发出一片啧啧赞叹声。女人们每个摊位都不放过，充满耐心地一件件挑选。可是孩子们呢，他们早耐不住性子，瞪大眼睛，四处溜达，湖底世界让他们充满了无比好奇。
“嗨，小胖，你可别疯玩，千万别走丢啦。”
“南铃，你玩会儿记得回到这里等妈妈哟！”
……
水妖们的物品一年比一年丰富，云盘村的女人孩子们带来的物品也让水妖们激动。
“大婶呀，你的玛瑙耳坠好迷人呢，怎么换呢？”
“这块丝绸花纹多漂亮呢。要是做斗篷该多好看呢。我用珍珠项链交换，怎么样？！”
“咦，这只坛子和碗，白底蓝花，喜鹊登枝，多喜庆呢。湖底难得一见呢。怎么换？”
……
也不知道过去了多少时辰，女人们的篮子空了又满了，她们一边跟水妖比画，讨价，交换，一边不忘记招呼自己的孩子。
“哦，这个……眼睛单眼皮呢……不好……那个……嘴巴太大……不好……”水草后面的绿离眼睛不是被云盘村的女人和孩子们带来的物品吸引，而是紧紧地盯着今天来的那些女孩的脸庞。她小声嘀咕着，不时失望地摇摇头。没有人发现水草后面的她。
水底越来越暗了，有了一丝丝凉意。
“看来太阳又要落进山背后去了，集市该结束了。哎……”绿离仰望着湖面叹息道。
不知什么时候，集市人越来越少了，女人们牵着孩子的手，挎着满满的沉甸甸的篮子满意地笑着，一一离开，水妖们互相看着换来的人间物品，一边激动地议论，一边收拾摊位。
“小胖呀，别贪玩了，我走了，留你在湖底给水妖做孩子吧！”
“南铃，挎好我们的篮子，东西都别忘记了！”
……
云盘村的女人和孩子们陆续离开集市，他们又像来时一样，手握水草，嘴巴里吐出一个好大好大的泡泡，就变得越来越轻，回到湖边大柳树下。说来也稀奇呢，他们的衣裳一点儿也不湿呢。
“呜呜……来晚了！”这时，湖面上传来一阵阵女孩委屈的哭泣声。哭声越来越大，传进湖底里来……
“谁在哭呢？”绿离好奇地浮上湖面。
落日半个脸庞已藏进山凹里，湖面上金光闪烁，大柳树仿佛披上了一层迷人的金纱，风里摇摆。湖对岸云盘村赶集的女人和孩子们已经走远了，他们消失在金色稻田里。天边的云盘村升起袅袅炊烟……
“是你在哭吗？出了什么事？”绿离望见千年柳树下坐着一个女孩抽噎着，见女孩没反应，她慢慢游过去，“别哭了，天黑了，你该回家啦！”
“是你在喊我？你是？”女孩这才停止哭泣，抹抹眼泪，望着湖里的绿离问。
“我是水妖绿离，听见你哭得伤心，就游过来……”
“我来自云盘村，我叫星枝，没赶上领取鱼精的水草券，水妖集市没能参加……”
原来女孩星枝来晚了，没能领上鱼精水草券，没能把带来的一只万花筒跟水妖们交换成心爱的物品。为了能参加水妖集市，她都期待了整整一年，可是今天她要照顾弟弟，还是来晚了。
“水妖的集市刚散去。欢迎你明年再来参加吧！我们水妖每年都会准备丰厚物品跟人们交换呢。”
“可是，后天就是奶奶生日了，我想把爸爸从镇里买给的我心爱的万花筒跟水妖们交换成物品，送给奶奶，奶奶一定会开心呢……”
“哦。那你愿不愿意和我带来的物品交换呢。我的珍珠延年膏送你奶奶，她肯定会喜欢呢。”
“真的吗？太好啦！谢谢你绿离！”说着星枝从脖子上取下万花筒递给绿离，“不过，你的面纱月光下看起来好漂亮呢。”
“谢谢你这么说。这是我为了能参加水市特意用水草编织了一天一夜呢。”绿离第一次被星枝这么夸赞，觉得不好意思。
不知什么时候，湖面上圆圆的月亮像洁白的玉璧浮在水草之间，任游鱼们亲吻着。湖边芦苇飒飒摇曳，湖面银光闪烁。绿离借助月光，不经意看清了眼前梳着两条麻花辫的星枝。鹅蛋脸上一双大眼睛好有神，小鼻子那么挺，小小的嘴巴圆嘟嘟，笑起来一对酒窝儿那么醉人呢。
“这或许是仙女的模样吧。我好喜欢……”绿离呆呆地望着星枝，被星枝迷住了，喃喃自语。星枝却被绿离看得不好意思，低下头去。
“绿离，可以看看你的物品吗？”
“呀，糟糕呢！我的珍珠延年膏忘记在湖底了。你等我哦，我回湖底取回来吧！”说着绿离就要潜入湖底，想想又说，“嗨，既然你想去湖底逛逛，那么我带你去吧！”
“真可以去湖底吗？可是没有鱼精水草券呢。”
“想去湖底当然难不倒我们水妖呢。我有避水神珠，只要你含在嘴里，就像鱼一样潜入水底呢……”
“咯咯咯！”绿离和星枝手牵着手一起潜入仙女湖里玩，她们一会儿在水草间捉迷藏，一会儿在蚌屋子里嬉戏。当她们一起坐在绿离经常坐过的大石头上，一起把脚伸进湖里让小鱼来咬，一起仰望星空的时候，她们紧紧依偎在一起，绿离闻见星枝身上有一股好闻的花香味。
绿离从没有像今晚这么开心过，可以紧紧地牵着伙伴的手一起玩，她的心里突然觉得暖暖的，那是从来没有过的感觉。
“星枝——星枝——该回家喽！”这时候，湖边芦苇丛里突然晃动着一束手电光，穿透夜幕。
“嘘！绿离，我该回家啦！这么晚啦，我爷爷找来呢。”星枝听着越来越近的呼喊声，紧张地说。最近星枝妈去镇上帮开店的爸爸打理生意，家里就留下她和爷爷、奶奶、弟弟一起。
“我们下次再玩吧！星枝！”
“拉钩！拉钩！”
“再见！绿离！”
……
“爷爷——爷爷——我在这里呢！”
“臭丫头，天黑透了，大胆子跑湖边玩哟！让爷爷着急死啦！”
绿离藏进芦苇丛里，远远看见星枝奔跑着迎向爷爷。爷爷的声音里充满了责备但更多是担心。
绿离久久地望着星空下远去的祖孙俩，摸摸自己水草的面纱，笑了。
就这样，绿离和星枝成了形影不离的好朋友。
(四)
好多时候，绿离抱着水草枕头梦里咯咯笑出声来。笑得那么开心。水妖姐姐们可不知道藏在她心底的秘密呢。
春天来了。春天又很快过去了。湖边芦苇绿了又枯，冬天的仙女湖面总是氤氲着一层层雾气，宛如神秘的仙境。
绿离觉得自己越来越离不开星枝了。星枝也是，没事时就来湖边找绿离玩。绿离教星枝认识湖边的什么茨菰啊、鱼腥草啊、翠鸟啊……还在月亮升起时，一起看芦苇丛里飞出来一群群带着水气发光的蓝色水精灵。星枝也会讲云盘村好玩的事情给绿离听，有时候她还会带来奶奶炒的黄豆、做的槐花饭给绿离吃。
“绿离，你为什么总是戴着水草面纱呢？不热吗？”天热时，星枝总是关心地问绿离。
“我……不怕热……”绿离总是支吾，撒个谎。
“哦！不过戴着水草面纱蛮漂亮呢。”星枝见绿离总是躲闪，就不好意思再追问。
“绿离，离你五百岁不远了。只要月圆之夜，找到交换容貌的女孩，给她喝了彼岸花汤，紧紧抱住她……”
“不可以啊……不可以啊……”这几天，绿离每天晚上都梦见水妖巫婆，水妖巫婆的吩咐让她从梦里惊醒。还好只是个梦。
“绿离，你怎么不高兴呢？”每天星枝还是像往常一样来找绿离。
“没呢。太阳照得我有点晕了。”绿离这几天，突然怕见到星枝。当她看见星枝那张漂亮的脸庞心里总是掠过一丝不安。
“绿离，你为什么这样看着我呢？”
“你……你脸庞真好看，像仙女一样美。”
绿离和星枝坐在湖边石头上，不知怎么了，她总是望着星枝走神。以后的几天里，绿离总是躲进湖底，任湖面上星枝怎么大声喊，总是不愿意出来。
湖边彼岸花开了又落。一片片燃烧的花海像野兽贪婪的红眼睛灼痛了绿离的心。一天过去了。两天过去了……绿离望着彼岸花发呆，她该过五百岁生日了。
这一天终究还是到来了。那天夜里，绿离一个人偷偷游到湖边采摘彼岸花，按照水妖婆婆的吩咐来熬制花汤。
“星枝，你愿意跟我去湖底品尝彼岸花汤吗？”第二天傍晚，绿离好不容易把压在心底的“邀请”说出来了。
(五)
“当然啦！好久你都不带我去湖底玩。真小气！”
绿离牵着星枝的手像往常一样游到湖心，慢慢潜入湖底……夜空的月亮如朦胧纱灯，弥漫淡淡忧伤。芦苇丛里的蓝色水精灵，一群群升上来了，唱起歌谣，让绿离听出莫名的悲伤。
湖底幽暗，好像潜入一个长长的梦境。绿离拉着星枝继续向湖底最深处游去……
“水妖们都喜欢喝彼岸花汤吗？”
“是……是……”
“那一定是云盘村孩子都没品尝过喽。是不是绿离？”
“……”绿离点点头。
河蚌屋子里，绿离开始熬制花汤。一会儿咕嘟咕嘟的花汤熬好了。绿离把花汤递给星枝时，紧张得几乎要把花汤洒了。
“好香呀！”星枝端起花汤鼻子下闻闻。
“星枝，喝了花汤，我带你去那边玩吧！”绿离背过身去，她不敢看星枝。
“不过花汤有点苦呢！”星枝一口气喝下肚子。
绿离领着星枝向湖底水草最密处游去……游着游着，星枝感觉四肢疲惫，冰冷。脸色异常苍白。
“绿离，我好冷好冷！请你抱紧我——”星枝还是那么无辜地望着绿离，伸出胳膊。
“星枝，不……不怕……”绿离犹豫了片刻，用手指头轻轻碰了碰星枝的指尖，然后慢慢地伸出胳膊，去抱住她……
水底绿离的头发水草般柔软，面纱在水里飘动，一点一点接近星枝。她望着星枝湖底里依然迷人的脸庞，眸子里掠过难抑的渴望。此时，她的心跳得更加剧烈。
湖底更暗了，当最后一缕月光即将消失，绿离的脸庞几乎贴近星枝的脸庞，她听见星枝微弱的呼吸声，只要再近一点，一点……过了今晚，绿离就拥有了星枝漂亮的脸庞。那时她再也不会被所有人嘲笑……
就在绿离脑子里被即将到来的幸福占满时，她耳边却回荡起水妖巫婆的声音“只要交换了，永远永远也不会回到从前的样子！”
“不要啊……我不能失去……”就在绿离脸庞紧紧贴住星枝时，她突然改变了主意，用力把星枝向湖面上推去，“星枝醒醒……对不起。你该回家了！我……”
“绿离，你……怎么……”估计是花汤的作用吧，星枝已不再清醒，她迷迷糊糊中呼喊着绿离的名字，任绿离奋力把她向湖面推去也没知觉……
五年过去了。十年过去了……
“星枝你还好吧？你或许还不原谅我吧！” 五百多岁的绿离每天总浮出湖面远远地望着云盘村的方向，可是她再也没有看到星枝。每年水妖集市，也不见星枝的踪影了。她本想打听星枝的消息，可是她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星枝的万花筒虽然旧了，生了绿绣，但绿离时常宝贝似的挂在脖子上，透过万花筒，绿离想起了和星枝在一起的快乐时光……绿离永远不会忘记和星枝的第一次相遇。
不看万花筒的时候，绿离还喜欢静静地仰望湖面上的太阳，但她已经揭去了水草面纱，脸颊上不再用珍珠膏河泥巴涂抹了，她不觉得丑是一件顶坏的事情，而总是一脸纯真的笑容。那一刻，她感觉阳光照彻心房，无比温暖，无比灿烂、敞亮……
(六)
一张报纸去旅行
(一)
老奶奶居住在茶香镇草鞋巷的老房子里。
自从老爷爷过世后，就剩下孤独的老奶奶一个人过活呢。孩子们都长大了，扑棱棱仿佛离巢的燕子飞远了。
老奶奶更老了，老得哪里也去不了。佝偻着问号一样的背脊，只能拄着拐杖，在夕阳下的巷口徘徊，拖着瘦长的影子，直到星星满天。老奶奶一年中最盼望的就是下雪啦或者暑假。只要腊月刚刚开始，老奶奶就忙活着准备孩子们喜欢吃的东西，等待团圆的日子；蝉声嘹亮的夏天，才刚刚拉开序幕，老奶奶就拄着拐杖站在巷口期盼小孙子的到来呢。
冬去春来。
燕子来了又去，院子里的夹竹桃开了又谢。老屋子更老了，垒巢的燕子年年准时叫醒沉睡的挂着冰胡须的老屋。
天晴的时候，老奶奶喜欢戴着老花镜儿，坐在暖暖的阳光里做针线。虽然没有要缝补的衣裳，但是老奶奶闲不住，没事可做真是闷了。
燕子们在屋梁上叽叽喳喳，一会儿停在远处的电线上，一会儿掠过屋顶去觅食。老奶奶仰望着鸟巢里嫩黄的张得大大的嘴巴儿，目光温暖，仿佛陷入幸福的回忆里。
日子就像老奶奶手里的针脚不知不觉地过去了。每天，老奶奶不做针线的时候，就是挎着竹篮去早市买菜，回来就是翻翻老爷爷过去积攒的报纸打发时间。
老爷爷在的时候喜欢读报纸，泡一壶茶就坐在院子里，读到有趣或者生气的事情就跟老奶奶念叨念叨。
哎，老奶奶翻着旧旧的报纸，就想起老爷爷了，不由得伤心起来。这些旧报纸一叠叠码得齐整，每年冬天，老奶奶生炉子的时候，老爷爷就会把报纸卷成一个喇叭形状的筒子，对着炉子里的蜂窝煤球吹啊吹啊，不一会儿就吹出蓝盈盈的火焰来。望着老爷爷煤烟熏黑的大花脸，老奶奶笑弯了腰。当然，这些报纸老奶奶还可以剪成不同大小的鞋样，夹进书本里准备给一家人做鞋。
是啊，老爷爷走了，老爷爷走的时候也是春天，燕子来的时候，可是老爷爷没看到燕子们回家。
燕子们好像看懂了老奶奶的心事，都变得安静起来，呆呆地站在院子里的晾衣绳上。
(二)
不知什么时候，知了的金哨吹响了。院子里的石榴花乐得欢欢喜喜。
老奶奶这几天，去巷口的时间更多了。因为要不了几天，小孙子就要来过暑假啦，这可是老奶奶最幸福的事情。老奶奶忙碌起来，晒晒被子呀，打扫屋子呀，像过年一样。
小孙子又长高了，去年用粉笔在门框上画的线，早都冒出一截儿。老奶奶望着虎头虎脑的小孙子心里乐开了花。
小孙子一到镇子就像脱缰的野马儿，跟邻居的孩子们撒欢地玩耍。摸鱼，粘知了，掏鸟窝……没几天都晒黑了。
哈哈，简直像个黑人哩。老奶奶笑着说。
暑假眼看过了一半，每天在儿子电话的催促下，小孙子写啊写啊，写起作业来了。小孙子知道，要是不按时完成暑假作业，爸爸明年可不允许自己再回老家过暑假呢。
这一天，小孙子写作业累了，突然看见奶奶桌子上堆的旧报纸。
“嘿嘿，来折纸吧！”小孙子说着就拿出一张报纸。
折什么呢？抓耳挠腮，还是折飞机吧，手工课上刚学过的哦。
老木桌子上的这叠旧报纸，老老的，泛起茶色，有些残破，边角卷起来了。报纸家族就这样一天天呆在一起，无聊极了。
“哈，瞧瞧这都是些没用的报纸啦！”桌子上的热水瓶子时常冷嘲热讽。
“对啊，再不收拾，桌子老兄的半张脸都快遮完啦！”茶缸也插着腰说。
“可不是啊，这些都是过时的新闻呢，谁还看呀！”一旁的杯子说 。
……
每当旧报纸们听到桌子上这些邻居们的议论，伤心极了。他们当初可都是老爷爷喜欢读的，他们是大多是晚报的副刊，什么旅游，什么美食，什么美文……老爷爷一张张抚摸着他们时，他们感觉心里暖暖的。
报纸们知道，对于一张旧报纸的命运来说，他们已经不可能再有什么作用了，只能慢慢老去……最可怕的是那些夜里出来活动的老鼠，他们时常会，欺负他们，还咬得他们哇哇大叫。当然，报纸的哭声，没有人听见。
但是，报纸里有一张彩版的报纸，虽然泛起黄色，但看起来还是新的样子。他叫小彩，他喜欢读家族里的所有的文字。
直到有一天，他从报纸里读到了关于外面的世界，他就感觉那些文字变成了他无形的翅膀，只要有梦想，就可以去外面的世界闯荡。
(三)
这一天，机会终于来啦。
小孙子顺手拿起的报纸刚好是小彩。因为他是彩色的，纸张比别的报纸好些，看起来更适合折纸。
不一会儿，小孙子就折出一架彩色的飞机。
“轰隆——轰隆——”小孙子举起纸飞机，高兴地在屋子里跑来跑去，他喊着老奶奶，就撒腿跑向了院子。
这时候，小彩感觉自己有了变化，当他在小孙子的手上折来折去的时候，他感觉自己有了另一种生命，而不再是一张普通的纸张。哦，对了，一架飞机的生命，他此刻就是一架飞机呀。
谁说我们旧报纸没用呢？小彩心里赌气地说。
当小彩瞬间从小孙子的手上，魔术师般变成一架飞机时，老木桌子上的器皿都惊呆了。老报纸家族的所有成员都羡慕起来。
“飞呀——飞呀——轰——”小孙子在院子里跑啊跑啊，手上的纸飞机，飞起又落下。小彩作为一张报纸，这一刻，当他在风中飞行，他第一次感觉到了飞的感觉如此奇妙，他变得轻盈，就像院子里的红蜻蜓一样。
飞啊——
嗖的一声音，飞机飞过院墙，顺着风向街巷飞去……
“嗨，该写作业呢……再不听话……”这时候，小孙子刚要去捡飞出去的纸飞机，被老奶奶叫住了，只能乖乖地再回到屋子里写作业。
朗诵：张瑞 周乐然
(四)
起风了。
变成飞机的小彩，在风里没有目的地飞翔着……
当他飞过院墙的时候，他回头看见了老奶奶和小孙子，还有屋子里的报纸家族。
“再见啦！我要到外面看看！”小彩在心里说。
飞着飞着，风停了。
小彩只好落在街巷旁的垃圾箱边。
“哼，又是一张没用的废纸喽……”蹲在一旁的墨绿色垃圾箱不屑地撇撇嘴巴说。
这时候，一只流浪狗吐着舌头，跑过来嗅了嗅小彩，又跑远了。
“我还可以用呢……”小彩大声地冲一旁的垃圾箱说。
可是没有人捡起他。
这时候，从巷子口走来一个哼着歌的粉刷匠。
粉刷匠刚好经过巷子，他扛着粉刷工具，提着水桶，要去对面的巷子粉刷。
“嗨，报纸呀，刚好给我折个帽子。”粉刷匠眼前一亮，他捡起了有点皱的小彩。他叫小强，干活总喜欢哼着熟悉欢乐的《粉刷歌》。
小彩感觉身体又有了变化，他在小强大大的满是涂料的手上，瞬间又变成了一顶彩色的帽子。
小强戴起帽子，欢快地哼起歌，朝巷子的另一头走去。
小彩呢，这时感觉自己就像以前读到过的圣诞老人故事里，圣诞老人的帽子一样，随着小强一路走来。他们路过热闹的商店，面包房，花园，斑马线条……
小彩一路走，一路看，别提有多高兴了。
一个上午，因为有了小彩的这顶又遮阳又防护的帽子，小强的粉刷工作很顺利，没过多久，一面墙壁就被粉刷得像雪一样洁白。
哎，可是小彩呢，他的身上落满了斑斑点点的涂料，有一点儿痒。
太阳明晃晃地烤着镇子，知了烦躁地吹起金哨。
粉刷匠的粉刷工作结束后，坐在一边的椅子上休息，打起盹来，不一会儿就进入了梦乡。他头顶上的帽子掉在地上。
这时候，小彩感觉困倦极了，身上还有一股涂料的味道。
不知什么时候，又起风了。
(五)
小彩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街道边的花园旁。太阳还是火辣辣地照着，晃得他睁不开眼睛，他出了一点汗。
还没等他回过神来，一双大手把他捡起扔进垃圾车里。
哦，这是一位环卫工人，他负责这片地段的卫生。
他骑着三轮车，一路打扫，扫完一段道路就又蹬起车子离开。
这时候，小彩被随意丢在车箱里，还好，垃圾不算多。小彩跟其他饮料瓶子，废纸，果皮……挤在一起。
小彩失落极了。他听车里的可乐瓶子说，他们要被运往废品收购站……
我可不想……小彩紧张极了，我不想变成纸浆，我还要去更远的地方旅行。
车里的小彩奋力挣扎着，他推开瓶子，来到最上面，他只有找机会离开。
环卫工人一路奋力蹬车，经过好多街道。在一个转弯的时候，车子晃了一下，小纸就顺利地晃出了车子。
就这样，小彩跟随风流浪，他一会搭乘一辆大卡车，一会又贴在大巴车的玻璃上飞。小彩一路上，还遇见了电影院的海报。
海报们贴在墙上，热情地向小彩打招呼。
海报们邀请小彩观看影院里好看的动漫，但是小彩可没时间停下来呢。
他告别了海报，又借着风，继续飞。不知道飞了多久，小彩来到了河边。
一个姑娘坐在河边柳树下的长椅上，望着远方发呆。小彩顺着风，飞到了姑娘的脚下。姑娘捡起了小彩，她把小彩折成了一只小纸船。
姑娘还在小彩的身上写下了几句悄悄话。
“载着我满满的思念，漂到远方吧！”姑娘把纸船轻轻放进河里。小彩知道，姑娘恋爱了，她在纸船上还写下了那个恋人的名字。小彩读着姑娘写下的思念，这一刻他觉得心里很甜蜜。
远方有多远呢？
星星亮了。月亮升起来了。
小彩突然想起了草鞋巷的老奶奶小孙子，还有旧报纸家族。但这一刻，作为一只小纸船的小彩，他更是激动，觉得有一股力量推着他，远方的声音在召唤着他向前驶去……
小彩的旅行又开始了……
养一张试卷当宠物
（一）一张巫婆插画驾到
“真烦人啊！又布置这么多作业，又有做不完的试卷，要写到什么时候去啊！压力山大！”埋进高得像喜马拉雅山一样的作业本间的林蓝眼冒金星，头昏脑胀。突然，一阵风吹过，白花花的试卷“哗哗哗哗”地满屋子飞舞了一圈，顷刻间把林蓝埋了起来，几乎窒息的林蓝眼前一片黑暗。
“救——救命啊！”林蓝扒拉开凌乱不堪的试卷急得大声呼救。
“为何不养张试卷呢？既可以替你写作业答题，又可以当成宠物玩！”这时，一个沙哑神秘的声音传来。
“谁？”林蓝钻出试卷堆，钻出题山题海，一脸惊讶地看见书架上贴着的一张巫婆插图正在说话。
“哇哦，我是躲在你书架上的巫婆。哦，不，具体说是躲在你某本童话书里的巫婆插图。”巫婆轻飘飘地像一张贴纸飞到了林蓝面前。
“养一张试卷当宠物？”林蓝班级里有养蜥蜴当宠物的，有养仓鼠当宠物的，甚至有人养粉猪当宠物的，可养一张试卷当宠物这简直是天方夜谭。
“哇哦，书山有路勤为径，题海无涯苦作舟。对啊，何不养一张试卷当宠物呢？”插画巫婆说着，从书桌上白花花的试卷里挑挑捡捡。“皱巴巴的试卷不要；字迹潦草的试卷不要；红叉叉满满的试卷不要……”巫婆皱起眉头，嘴里念念有词。
林蓝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
“就这张啦！我精挑细选就这一张是最最干净（其实一个字没写）的卷子。”只见，插画巫婆把白白的试卷铺平在书桌上，上上下下，左左右右抚摸了一会，巫婆摇晃了一下，吹了一口气。
“嗨，我们先来举行一个隆重的仪式，以后它就是你的宠物啦！”巫婆狡黠地向林蓝眨了一下眼睛。
“一个隆重的仪式？”
“可不是啊！你看！”巫婆绕着屋子飘飘荡荡一圈后，只见，蓝墨水，圆珠笔、订书机、词典、浆糊、圆规……轮番登场亮相，冲着躺在书桌上的试卷喊：“欢迎欢迎！热烈欢迎新成员！”
试卷一跳一蹦，激动得洋洋得意。
啊，这些平常的不能再平常的文具们竟然开口说话啦。
“试卷先生，以后林蓝就是你的主人了！”说着，插画巫婆飘到林蓝跟前，把试卷放在那些没有做完的作业和试卷上，只见，一瞬间那些空白的作业试卷都写满字答完题了。
插画巫婆在林蓝耳朵边嘀咕了一阵后，又一阵风似的满屋子飘荡。
“记得试卷食量大得惊人，一定不要让它饥饿！”书架“哐哐”地晃动了几下之后，那张巫婆插画飞进一本打开的书里消失了，屋子又恢复平静。
一张巫婆插画？林蓝望着落满灰尘的书架竟想不起来这是哪一本书里的插图。
（二）食量惊人的试卷
“我饿我饿！饿啊饿啊！”书桌上的试卷竟然跳起来，站立在林蓝面前直嚷嚷。
“啊，才吃了一会就饿啦？我的手都写疼了，你想累死我呀！”
试卷吃的不是什么零食美餐，而是文字。对了，就是文字，是林蓝必须一笔一划写出来的文字。虽然说林蓝不再为每天繁重的课业负担而发愁，但为此多了一项任务更艰巨的“工程”——就是喂试卷吃的。林蓝简直成了一位烹煮文字的厨娘。
“我要吃字！快给我吃啊！”试卷气急败坏地吼起来。
林蓝虽然有点生气，但她不能发火，更不能让老爸老妈发现这个秘密。
“坏主人！懒主人！我们试卷家族一直陪伴你身边，你那些优秀的成绩哪一个没有我试卷的功劳！”
是啊，自从有了这张神奇的试卷，林蓝不但按时完成作业，而且每次考试成绩让所有老师大跌眼镜，那成绩是一路飙升，进军前三名。
林蓝不敢敷衍试卷，一脸殷勤地说：“没问题！”
林蓝怕试卷又要罢工，不得不拧亮台灯，揉揉酸疼的手臂，坐在灯下打着哈欠，认认真真地写起字来。正面写完了，写反面。反面写完了，那些密密麻麻的字迹瞬间消失，林蓝又不得不接着写……
写啊写啊，墨水先生抗议了。
写啊写啊，圆珠笔小姐骨折了。
写啊写啊，月亮瞌睡了。
写啊写啊，星星失眠了。
……
“我饿我饿啊！！！”
“我要罢工！罢工！”
文字对试卷来说不亚于婴儿对一罐罐奶粉的期待。只要试卷一张嘴，林蓝的字就要送到嘴边。试卷对文字的挑剔程度简直就是人们追逐名牌的狂热心理。试卷喜欢吃故事里的文字。林蓝就一本接一本抄完《安徒生童话全集》《没头脑和不高兴》《西游记》《哈利•波特》……
林蓝每天精神恍惚，脸色苍白，手脚无力。只要试卷饿了，林蓝就无奈地写啊写啊。写得天昏地暗，日月无光；写得沧海桑田，斗转星移。
一周过去了，林蓝在写；一月过去了，林蓝在写……
试卷的食量仍然继续猛增，林蓝一共用完了102瓶墨水，用坏了205支圆珠笔……
林蓝感觉自己就是一台没完没了的写字机器，就算是机器也有透支的时候，林蓝感觉天旋地转，一屁股跌坐在地板上，口吐白沫。
“你把唾沫星子溅我满脸啊！我要抗议！我要罢工！”试卷气得在书桌上翻跟头，张牙舞爪。
我真想把你揍扁，压在一本书里做书签，折叠成一张折纸。是啊，林蓝这时候的怒气，完全有可能烧着那张气焰嚣张的试卷。
想起试卷罢工，想起做不完的作业，想起黑板上的排名，想起老师的目光……林蓝挥舞的拳头，又落了下来。
嘤嘤嘤嘤！林蓝大滴大滴的眼泪淌满脸颊，也滴满试卷。
“哎哟！不好啊！我肚……肚子疼……”试卷痛苦地皱成一团，面色苍白颤抖不已。
怎么回事啊？难道试卷也生病啊！
“快来我们纸人世界巫婆医院吧！”书架上响起插画巫婆沙哑焦急的声音。
“哐——哐——哐！”书架晃动了三下，不记得是书架上哪本书挤了出来，书页突然打开。林蓝感觉自己像一张薄薄的白纸，向书页里飞去……
（三）纸世界里的巫婆医院
林蓝来到了一座纸的城市。纸大厦、纸邮局、纸火车、纸人、纸小车、纸美食、纸鲜花……要不是急着给试卷治病，林蓝真想尝尝纸美食的味道呢。按照插画巫婆说的地址，很快找到了巫婆医院。
林蓝带试卷来到巫婆医院检查。一对对纸人排着长长的队伍。
巫婆医院的医生说：“小姑娘，这都是因为你的错别字才让试卷吃坏肚子消化不良……不要紧，我给开一副药剂就好。”
“医生我可怕打针哦！”躺在林蓝怀里的试卷担惊地问。
巫婆医院的医生哈哈哈大笑：“我们这里不但不打针而且连药都特别！”
巫婆医院的医生找来笔，不是在纸上写下药方，而是在林蓝的身上写下一行字：多晒太阳，多听音乐。
是啊，林蓝已经跟一张纸没有区别，她简直就是一张纸片人。
试卷皱巴巴地躺在林蓝的怀里，没有一丝活力。
纸大厦顶端的阳光晃得林蓝睁不开眼睛，林蓝的身体已经涂满了温暖的金色。她感觉暖暖的。一股风吹来，有纸特有的味道。轻轻飘飘的林蓝这时候，只能跟着风走，不能跟着自己的感觉走，她像一只蝴蝶翩翩起舞。
这座纸城市里任何建筑都写满汉字，河里流淌着立体的汉字，城市里没有嘈杂的声音。一切纯净的色彩让林蓝着迷，感觉回到童话里。
“嗨！快上来吧！我们带你回到现实世界！”远远地林蓝看见路上驶来一辆纸大巴。
46路车。对，真真确确是一辆写着46路车的巴士。
“去哪里？”售票员阿姨问。
这时候，林蓝发现身边的司机和售票员阿姨都穿着报纸折叠的衣服，笔挺又新颖。
“湖滨市天鹅小区……我可没带……”林蓝不好意思地摸摸空空的口袋。
“没问题。我们纸世界里的公交全部免费。”
林蓝坐在车上，几乎是贴在纸上的感觉，一会儿竟然晃晃悠悠地睡着了。
“林蓝快出来吃饭啦！”老妈敲着卧室门喊。
“再见林蓝！车该到站啦。”纸人售票员阿姨惊慌地说。
纸巴士剧烈地颠簸了一阵，林蓝感觉自己是从某本书页里抖出来的，一落地，林蓝恢复了原来的样子。她紧张地伸开手掌，掌心里一行字竟然还在。那可是巫婆医院医生开的药方啊！
每天试卷懒洋洋地躺在书桌上享受着日光浴。
每天林蓝费尽心思地挑选世界名曲给试卷听。
试卷苍白的脸上逐渐光洁了，吃饱文字的试卷手舞足蹈地指挥着书本、作业、文具们在书桌上狂欢。
就这样，林蓝跟试卷配合得天衣无缝，林蓝不但受到老师的宠爱，而且成为班级里学习的偶像。
谢天谢地啊！试卷终于吃饱啦！这成了林蓝的口头禅。没有人知道那背后的故事！
朗诵：隋雅晨 杨瑾瑄
（三）失踪的试卷
啊呀呀！试卷失踪啦！文具们一片哗然。
一张试卷能去哪里？
林蓝几乎把卧室翻了个底朝天，也没有试卷的踪迹。文具们开始动员寻找，玩具们也加入寻找的行列，就连餐具也纷纷声援，一时间林蓝家里乱哄哄的。
没有了试卷，林蓝又开始了没日没夜的题山题海的日子，更糟糕的是离期中考试的日子不远了，这次考试班主任对林蓝寄予厚望。
想到考试，林蓝几乎崩溃。
还是向插画巫婆求救吧？让她想想办法。
林蓝摇晃着书架，呼喊了整个下午也没有唤来插画巫婆。插画巫婆去了哪里？
其实，插画巫婆并没有远离，只是昨天老爸突然心血来潮想重温一下童年的记忆，他没有打招呼就从林蓝的书架上摸走了一本童话书。
这会儿插画巫婆正昏昏欲睡地躺在书页里。
林蓝每天走进课堂，感觉自己跟贼似的，心里忐忑不安，她不敢迎接同学和老师投来的羡慕与期待的目光。
该怎么办呢？林蓝开始失眠了，她希望自己生病再也不进让她恐惧的学校。
一连两周，没有试卷的任何消息。
三天后，湖滨市《午间新闻播报》报道了一则重大新闻。
美女主播手握话筒，神情紧张：“各位观众，近日来我市连发几起盗窃案，警方已经展开调查。据目击者反应，盗窃可能是外星人或者神秘人……请知情者提供线索……”
随后，美女主播现场采访目击者。
“我那天正赶公交上班，突然车上飞来一张试卷，试卷在车里盘旋了几分钟后，我的电子书不翼而飞……”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说。
“我昨天刚做好的一盘葫芦鸡，就在装盘时，竟跟着一张试卷仓皇逃跑……”一位饭店的大厨气愤地说。
“阿姨，有一张试卷潜入我的书包，我的游戏机被偷，而且我的QQ号被盗，盗窃者利用QQ骗取我同学的游戏点卡，还有我一大堆零食……”一个男孩说。
“我是图书管理员，早上我整理图书时发现50本童话书跟着一张试卷飞出图书室大门……”一位女人向主播哭诉着。
接下来，电视上出现湖滨市长以及警察局长的讲话。
……
这也太可怕啦！究竟是什么人干的？
不偷金银财宝，不偷名车钻石，竟偷游戏机、故事书、美食，这是什么样的盗贼？这可不是别人，这正是一张大盗贼插画干的。大盗贼插画因为练就了童话书里巫婆的隐形魔法就绑架试卷盗窃。
自从隐形大盗潜身试卷开始盗窃以来，湖滨市盗窃案连连发生，警力开始在人流多的地方巡逻。
隐形大盗盗窃的东西除了游戏机，就是美食和故事书。喜欢听故事的大盗贼，威胁试卷每天必须给他讲101个故事。试卷每讲一个故事，就感觉身体虚弱，面色发黄，气喘吁吁。
（五） 捉拿隐形大盗贼
“喂！你是主播小姐吧，我有线索……”主播室里传来一阵神秘沙哑的声音。
“请问你怎么联系？”
电话那头早已经挂断。
警察根据电话号码显示，很快展开搜索调查。
“你好！我们是湖滨警察，是你中午打电话提供线索？”警察来到林蓝家。
“报警？”林蓝老爸一头雾水。
“89635423，这是你家的号码吗？”
“不错。”
经过搜查，警察没有发现林蓝家潜藏的隐形大盗贼踪迹。警察根据线索提供人提供的情况，盗窃者是一张童话书里的插画。警察根本不相信这种恶作剧，这难道是一场误会或者虚惊？
“要有情况及时向我们反映。”警察走了。
这报警的不是别人，正是插画巫婆。插画巫婆本躺在童话书里，被林蓝老爸抽走，林蓝老爸为了快速读完故事，竟然把书带进单位，后来老爸借给同事小孩看后昨天才归还。当插画巫婆回到书架时，她才发现事情的严重性。
插画大盗贼其实和插画巫婆同在一本童话书里，他们相隔88页。
插画大盗贼自绑架试卷后，这几天一直没有回到书里。他潜藏在湖滨市图书馆里。
插画巫婆决定寻找插画大盗贼。
（四）天上下起文字雨
大盗贼隐形在试卷里，试卷就像一只风筝，一方魔毯。试卷掠过城市上空，世贸大厦、市政大厅、肯德基店、摩天餐厅……
快来看啦！一张纸带着肥鹅、烤鸡、炸薯条、美酒，竟然在天空飞？
快来看啦！一张纸带着电子游戏机、电子书、故事书在飞过世贸大厦。
……
有市民手搭凉棚，遥望天空。
“嘿嘿！我是隐形大盗贼呀！”大盗贼玩着游戏机美滋滋地傻笑。
突然，电闪雷鸣！天空几乎裂开一条缝隙。哗啦啦啦啦啦，倾盆大雨而下。天上下起了文字雨。下的真不是雨，是文字，黑黑的、立体的，跟蝌蚪似的汉字。
湖滨市气象局长紧急发表讲话：“市民们，请不要恐慌，这有可能是沙尘暴引起的泥沙雨……请不要在户外活动……”
站在市政大厅打着电话的光头市长，气急败坏，严厉批评气象局长。哎，这可不是气象局长能制止的啊！
黑压压的汉字袭击城市，立体的汉字覆盖所有屋顶。试卷大口大口吃着文字，试卷像海绵一样吸收着水的汉字，顷刻间那些汉字就消失不见。
好多天，没有吃饱文字的试卷这下子乐坏了，打着饱嗝，浑身恢复了能量。试卷体重开始加重，隐形在试卷里的大盗贼，感觉背着一千斤的重物爬山。
隐形大盗贼气喘吁吁，骨头咔嚓咔嚓碎裂。他是隐形的，要不然可以看清楚他痛苦挣扎的样子。
“大盗贼，你这下跑不掉了，跟我去自首吧！”试卷迎着风，旋转了几圈，直奔林蓝家。
“饶命啊！——饶命啊！”大盗贼被压在试卷下，几乎失去自由。
这时，一个个立体的文字像铅球一样砸得隐形大盗浑身疼痛。
这场持续了0.001秒的文字雨终于停止了。
城市里蝌蚪一样的文字，在阳光里瞬间消失了。
（五）打印机里打出隐形大盗贼
满身油腻卷角的试卷飞回来啦！
“快把试卷放进打印机里！快！要不然大盗贼就恢复原来的样子，回不到纸里啦！”插画巫婆吩咐林蓝。
“答答答答！”打印机快速地吐出一张图纸。
“啊哈！就是他！”插画巫婆高兴地蹦起来。
“原来是一张大盗贼的靓照哦！”林蓝接过插画巫婆的手中的图纸。图纸上的大盗贼一脸络腮胡，额头一块刀疤，几乎绝望的三角眼、鹰钩鼻、大嘴巴。一袭夜行衣的大盗贼这时候怎么看都失去了霸气，一脸狼狈。
林蓝对插画巫婆竖起大拇指，她俩相视而笑。
林蓝来到警察局。她把抖抖索索的大盗贼插画捏在手里，交给警察们。
警察们接过插画，互相传递着查看后，根据他们多年的办案经验并没有发现任何跟这起盗窃案的联系。
警察们面面相觑，皱了皱眉头。
警察局长和蔼地摸摸林蓝的头发：“小姑娘，感谢你协助我们破案。谢谢你！盗贼盗窃的东西刚刚都物归原主啦……”
是啊，那些盗窃的东西就在刚才都奇迹般地回来了。这是警察们都想不到的。
难道盗贼就是一张童话书里的盗贼插画吗？这是警察难以想象的。
警察局长把大盗贼插画交给林蓝，并投以安慰的目光。
那张大盗贼插画，林蓝最后根据插画巫婆的吩咐，用胶水黏贴在一本童话书页里。
（六）再见！试卷！
湖滨市所有学生和家长声势浩大地走进市政大厅严重抗议，要求减轻孩子课业负担。市长紧急召集教育局长召开会议。关于学生减负问题，市民们展开了激烈的讨论和投票。最后，全票通过减负。
光头市长颁布的法令：湖滨市所有学校从今天起学生每天只写一小时作业。
“哇！太棒了啦！”全市的孩子欢呼雀跃。
没有了没完没了的题山题海，没有了做不完的作业，林蓝玩得很痛快，书架上尘封的课外书看得多了，林蓝突然感觉有一点释然一点失落。
试卷没有了繁忙的工作反而无聊极了，体重剧增，脸色苍黄。
“你能帮我画一条漂亮的蓬蓬裙吗？”有一天，巫婆委屈地问。
“臭美的巫婆！”林蓝找来颜料，在那张插画巫婆灰土土的旧裙子上重新画了一条流行时尚的蓬蓬裙。
“快——拉——我上来啊！”插画上的巫婆伸出一只胳膊。
林蓝像开启易拉罐瓶子似的把插画巫婆从纸里拉出来。
“我是巫婆，漂亮的巫婆；我是巫婆，可爱的巫婆；我是巫婆，爱哭的巫婆……”插画巫婆穿着华丽的蓬蓬裙扭来扭去地在林蓝镜子前显摆，哼唱着自编的歌谣。
“唉，真拿你没办法呀。”
“呵呵呵！我该走啦。最近巫婆村要举行舞会。不过，这张试卷我该带走啦……试卷读了无数的故事，我要带它回到巫婆村给所有巫婆讲故事……”
巫婆提着裙子匆忙地躺在空白的插画上，像世界名画《奥菲莉亚》中的奥菲莉亚漂流在引得繁星入梦的波涛中一样慢慢沉进纸里，然后又恢复成一张插图的样子。
书架跟往常一样，晃动了三下。插画巫婆飘飘荡荡，飞进一本书里，消失不见了。你要问是哪本童话书吗？这可是个秘密呢！我不能告诉你。
“再见！试卷！再见！巫婆！”
想起明天的期中考试，林蓝突然想起什么，她坐在灯下给班主任老师写起长长的信……写着写着，她的心里无比舒畅，无比释然，仿佛月光清澈如水。
冰 冻 兽
冰 冻 兽
(一)
我最终还是搬离了云盘村。
这距我来云盘村还不到一年。云盘村太偏僻了，对于我这样的网购达人，快递无法送达，简直是一种折磨。没办法，我又在网上求租了城里的公寓，搬去了迷城。
从我动了搬家的念头到决心再次搬家并开始到毛驴网上找下一个窝，只用了不到一个小时搞定。然后，我花了整整一个星期看房子：寻找备选地，看好招租信息，和中介斗智斗勇，实地看房。
可没想到，时值酷暑，城里简直是一座烤箱，租住公寓空调24小时全天候，也是无济于事，还让我患上了严重的空调症。唉，像我这样不爱运动脂肪过多的自由撰稿人，我可不愿整天闷在屋子里烤成馅饼啦。
要不要再搬家？
有一天，我在毛驴网上搜索最适合避暑的房源信息，突然一家叫“南极人冰冻租赁公司”的信息让我眼前一亮。这不会又是网络恶搞吧？但转念一想，搬家心切，没折呀，就先试试再说吧。
我按照网络上的地址，冒着酷暑打车在迷宫般的迷城里晕头转向地折腾了好半天，总算找到了那家“南极人冰冻租赁公司”。
我呼哧呼哧喘着粗气，擦着满头大汗，冲进了那家公司。
“我的神啦！我……我……阿嚏阿嚏……”没想到，刚一踏进公司我就浑身打哆嗦，仿佛来到了企鹅居住的南极了。公司室内温度冷得让我牙齿打架，抖个不停。
“您好，先生，您是来租赁？”这时，一位西装革履的小伙子笑容可掬地招呼我。还有一位笑容灿烂的小姐拿过一块厚毯子给我裹上。
“阿嚏……阿嚏……”我紧紧裹住毯子。
“抱歉先生，我帮您把温度调节一下吧。请您先喝杯热咖啡暖暖身子……”说着，只见那位黑色西服淡黄色衬衣的小伙拿起桌子上的一个遥控器摁了一下。只见，不远处，柜台上一只卡通宠物招财猫旋转了一圈：“主人，我现在温度15度，适合客人接受温度！”
啊？！天啦！我进门时对那个一般商店司空见惯的招财猫倒没有多想，原来它是一只制冷猫？这太让我意外了。
喝了一杯热咖啡，我的情绪稳定下来。
“先生，我来给您介绍一下我们公司的服务项目情况……”只听那个小伙子给我介绍完公司的各种服务项目，随后又拿出一份厚厚的报价项目单。
双飞去南极公寓避暑 一月三万（其他费用另计）
租养一只全新冰冻兽 一月九百元（其他费用另计）
租养一只二手冰冻兽 一月三百元（其他费用另计）
……
“啊？这简直是……算了，南极租公寓太不靠谱呢。要不就租养一只冰冻兽划算些。反正我也不常居住迷城。怎么，冰冻兽还分档次？”我吃惊地问。
“是的，先生。我们的冰冻兽有不同规格和不同款型。当然，最新款的租金可能贵些，二手的冰冻兽，租金便宜，经济划算。您可以根据自己的情况选择。”
“哦，那请你给我介绍一下二手冰冻兽的款型和功能吧。”
只见那位小伙子，从柜台后面的货架上取来几个箱子。
“先生，冰冻兽的款型，包括您刚才看到的那只招财猫的款型之外，我们还有其他款，比如，您看，这一款是企鹅形象。这一款我们租的人也不少……”说着他从箱子里取出一个企鹅形象的冰冻兽。那只企鹅形象的冰冻兽就像我电脑桌面上的QQ企鹅宠物，憨态可掬，围着一条橘红色的围脖。
“先生，您看，这一款是哆啦a梦的形象。”小伙子说着又把一个冰冻兽从包装盒里打开，只见这个冰冻兽是哆啦a梦的形象，简直萌翻人。对于我这个大叔级别的曾经的动漫迷来说，就仿佛重温童年的美梦。不过，我不能在工作人员面前出现囧态。
我稍稍镇定了一下，听着小伙子的介绍。
“冰冻兽制冷比空调效率高一千倍呢，它可以根据室内的温度自动调节，不会让人感冒。它的皮肤是柔软的，特殊硅胶材料制作，环保耐磨，可以触摸。冰冰兽还可以制作冰棍冰激凌哦！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我们做不到的！”
小伙子耐心地给我讲解着冰冻兽的使用功能以及各种注意事项。
“我就租养这一款哆啦A梦冰冻兽吧！”
“先生，你要是想好了，我们就在这份租赁合同上签字……”
“咳，租养期间要是出现故障，不知道贵公司能否上门维修，或者包换？”
“请您放心，租养期间只要不是人为损坏，我们会给您一张保修卡，随时维修或者退换……”
我放心地签了字，付过款，就兴奋地抱着盒子里的冰冻兽离开了。
(二)
没想到这只冰冻兽还蛮管用呢，不但比冰箱空调的耗电量小，而且成了宅男的萌宠了。只要给它充足了电，可以用两天没问题，这比养一只猫咪，要买猫砂，猫粮，洗澡……容易多了。我心里暗暗窃喜。
“主人，该起床啦！”
“主人，该吃饭啦！”
“主人，该工作啦！”
“主人，该运动啦！”
……
冰冻兽不但有降温制冷的功能，还有义务闹铃的本领。晨曦微露，我就准时被冰冻兽喊醒，我洗漱一番，穿起围裙煎蛋煮牛奶，然后我把家里打扫一番，就坐在电脑桌前写稿子。写稿累了，冰冻兽像一只温柔的猫咪，蹭着我的电脑无比亲昵。
冰冻兽开启螺旋桨在屋子里飞来飞去，不时从嘴巴里喷出一股淡淡的茉莉花香的冷雾，让我无比清爽。哈哈，我会不时拧开它身后的按钮，从里面取出一块冰棍，或者一个冰激凌。
晚上临睡觉，冰冻兽会调节最佳舒适的温度后，就乖乖地蹭着我，滚到我的肚子上趴着睡。有时候，它会放一阵舒缓的音乐或者摇篮曲给我听。
“嗨，主人，你给我讲个故事吧？”
没办法，我就每天临睡前给冰冻兽讲一个我在写的童话故事的某个片段，以至于这个故事永远没有结尾，我就打着呼噜睡过去。
自从有了冰冻兽，不但解决了避暑的问题，还给我的写作生活带来意想不到的效率和收获。反正，冰冻兽就像那家“南极人冰冻租赁公司”的广告词一样让我惊喜不断。
朗诵：燕金宇 王若冰
(三)
最近，由于迷城用电量过大，我租住的公寓不停跳闸，以至于冰冻兽经不起折腾，终于出现了故障。
“喂！你好，南极人冰冻租赁公司吗？我的冰冻兽出现故障啦。不能制冷了，请早点上门帮我维修吧！”我掏出南极人冰冻租赁公司的保修卡给对方打电话。
“好的。先生。我们会尽快赶到。不过，最近由于迷城限电问题严重，好多租养的冰冻兽都出现问题，需要维修的人已经预约排队，我们工作很忙，会24小时之内赶到，请您耐心等待！”
“什么啊？24小时之内？……”当我还要发火质问时，那端的电话已经挂断了。
唉，真是倒霉透顶啦。电路不正常，不断跳闸，不但我没法继续工作，也要被酷暑折磨。
没了充足的电量，不能制冷的冰冻兽，像个委屈的犯了错的孩子，缩在角落里，不吭声。
我望着它可怜的囧态，忍不住抱起它，在它的额头上亲了又亲。我能感觉它的身体在哆嗦，我不知道，这是由于故障，还是它的心理作用，哦，不知道它有没有心呢。一颗电子心？
等待维修的时间真是难熬……
没有了电的迷城，陷入了瘫痪。
我呆呆地坐在窗口，望着暗淡甚至陌生的迷城。城市的星空突然变得灿烂，哦，我是多久没有抬头仰望过星空呢。
月光涌入窗口，桌子上一片银白的月光。
冰冻兽此时的身体里发出淡淡的幽幽的荧光，宛如萤火虫一般。这些光芒从它身体深处泄出，让它变得更加可爱，精灵一般。
“想不到，你还有这个功能呢？比哆啦A梦的魔法口袋还神奇啦。”我用手指刮刮冰冻兽的鼻子。
“这是停电的保护功能呢！”冰冻兽虚弱地说，眨动着困倦的眼睛。
哦，充足的电量，对于一只冰冻兽来说是多么重要呢。
借着冰冻兽微弱的光，我们躺在床上望着深邃的星空，沉默了好久，不知不觉中我睡着了。
第二天，南极人冰冻租赁公司的维修人员终于赶到了。
经过一番费劲的检查，一个穿着蓝色工作服的中年男人对我说：“先生，不好意思，由于这只冰冻兽生产时间久了，消耗很大，里面出现了严重故障，我们必须带回公司维修或者更换零件！”
“什么？”
没办法，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维修人员把冰冻兽装进盒子里带走了。没有了冰冻兽的制冷，我又煎熬着难耐的酷暑折磨，以至于写作都不能顺利继续进行。
第三天，在我一遍遍给南极人冰冻租赁公司打电话催问下，冰冻兽终于维修好了。这下好了，我又重新进入了工作状态，享受着冰冻兽制造的无比清凉的世界了。
（四）
真没想到，冰冻兽竟然有智能芯片！它的大脑里保存着每一个租养它的主人的信息和情况，以至于它睡梦里会说一些莫名其妙的话。这让我大跌眼镜。
冰冻兽每天除了喷吐冷雾制冷，无聊的时候它就絮絮叨叨地给我讲起以前主人的故事。起初啊，说真的，我真烦它的唠叨。
“你能不能闭上你的嘴巴啊？要不然我就不给你充电啦！”
“嗯嗯！”冰冻兽乖乖地望着我，不吭声了。
可是，没过多久，冰冻兽又控制不住它的大嘴巴。絮絮叨叨，简直跟个话痨似的说个没完。
没变法，我不能给冰冻兽断电，这你是知道的，要是断电不但不能制冷，由此引起的维修也很麻烦。我可不想自找苦吃呀！
有时候，为了照顾冰冻兽的情绪，我就边写边敷衍地应付它。冰冻兽的故事无非都是关于租养它的主人的好玩或者囧态百出的故事。
刚开始的时候，我是从不放在心上，就当是我苦闷的写作生活的调剂，不过时间久了，当我灵感枯竭的时候，没想到这些源源不断的“素材”简直帮了我的大忙。
“哇哦，你太可爱啦！啵！”我忍不住亲了冰冻兽。
“主人，你也不至于吧？”冰冻兽有些不好意思，对于我突然的热情它有点受宠若惊。
说真的，冰冻兽的讲故事能力真是让我折服，它可以把平平淡淡的故事讲得绘声绘色，让人身临其境。
一个月后。“咔嚓！”又断电了。
迷城的用电量是以往多少年不遇的。这一次整个城市瘫痪了。
冰冰兽在没有任何防备的情况下，突然遭遇断电的袭击，它像被雷电打到了一般，浑身哆嗦，发出一股浓黑的橡胶味道，彻底烧坏了。
“喂，你们怎么搞的？我的冰冻兽烧坏了，能不能赶快赶过来维修……”我火急火燎地拨打着南极人冰冻租赁公司的维修客服电话，“您拨打的电话无法接通”，“您播打的电话忙，请您稍后再拨……”电话一直处于占线或者无法接通的状态。
看来，每个租养了冰冻兽的人都遇到了麻烦。
好不容易打通电话，维修人员在24小时内赶到检查后，无奈地摇摇头说：“先生，很抱歉，这次由于电路不稳定，冰冻兽芯片彻底烧坏啦！”
我无力地瘫坐在沙发上，把头埋进绝望颤抖的手指间。
冰冻兽再次回到我的身边时，它好像完全丧失了以前芯片里关于我的记忆。每天除了制冷之外，它很少说话，总是像个机器人似的呆呆地站着不动。
望着这只熟悉又陌生的冰冻兽，我不知道说什么好，我感觉心里空落落的。突然想起它以前的种种囧态赖皮来，我的眼睛里涌动出泪水……
（五）
夏天结束了，由于我要去别的城市，不得不离开迷城了。
我却有一点舍不得这只“新”的冰冻兽啦。虽然，这只重新更换了芯片，就像记忆清零的冰冻兽，我的任何努力都唤不醒它对于我们曾经相处的快乐美好回忆。
我拨打了“南极人冰冻租赁公司”的客服电话。我想续约一个月，不不，是一年，或者更久……
我的旅行箱里始终装着这只冰冻兽，虽然我要去的城市四季阳光明媚，但我不想留下这只孤单的冰冻兽，我感觉它已是我生命中的一部分。因为，我跟这只哆啦A梦的冰冻兽有一个美好的约定。
山隐药铺
(一)
我不知道，那年我几岁。
我时常被父亲裹藏于棉大衣里，裹挟在一群潮水一样的人群里，混进蜀河镇唯一的老戏院里看戏。我至今记得那件混合烟味、军绿色、过膝长、有着深褐色毛领的大棉衣。闷热的大棉衣里，我紧张得不敢出声，直到父亲逃过售票人的目光，顺利进入昏暗剧场，我才偷偷扒开衣襟瞟一眼前方灯火灿烂的舞台。
那方让我充满好奇的舞台，就像我抚摸妈陪嫁的绸缎被面上五彩斑斓的缠枝牡丹凤凰图案，眼前一片辉煌。
“咚咚锵——咚咚——”舞台拉开序幕，锣鼓响起，戏里人一出场，一唱一跳，好不欢快。黑暗中，座位上的父亲让我坐在他的膝上。我听不懂舞台上穿着鲜艳的演员们咿咿呀呀的唱腔，但喜欢舞台上热闹的打斗场面，那些刀呀、红缨枪呀、扇子呀，一阵阵挥舞得让人眼花缭乱，我止不住拍手大喊。父亲四处瞅瞅，压低声音训斥，赶紧捂住我嘴巴。
“哼，我才不稀罕陪你看戏呢。”黑暗里，我小声嘀咕。望着身边父亲陶醉的神态，我委屈得想哭，后来不知不觉竟在观众的叫好声、锣鼓声中睡着了。
戏散场了。
父亲又悄悄把我裹进棉大衣里，混入人群，挤出夜色中灯光朦胧的戏院大门。戏院离我家隔了一条街的距离，中间要经过一座钟楼、一条石板街店铺。
刚出戏院，父亲轻轻摇醒沉睡中的我，让我伏在他宽厚的背上。迷迷糊糊，我望见父亲肩头明亮的白玉般的月亮，大得出奇。父亲一路陶醉地哼唱着戏词，慢慢走向灯火黯淡的街巷……
家住常德武陵境
丝瓜井畔刘家门
爹爹有名叫志德
母亲余氏年迈人
单生刘海一个人
我把姓名告诉你
还有何事你赶快说分明
……
父亲一路哼唱，仿佛还没过足戏瘾，不时与散戏的熟人遇见寒暄几句，对今晚的戏品评一番。聊到兴头上，互相卷起纸烟，吞云吐雾，呛醒沉睡中的我。什么《刘海砍樵》《石榴娃烧火》《四姐下凡》……这些戏名呀，也就是那时候，让我耳熟能详，还能哼上一段呢。
为此，我每次都讨厌跟父亲去看戏，但每次禁不住父亲许的美味零食，便噘起嘴巴小尾巴似的跟了去。那时候，对于我们蜀河镇的小孩来说，能拥有自己的零花钱买喜欢的吃食是多么奢侈啊！何况花几毛闲钱，牵着大人的手，大大方方地走进戏院里。我到现在也不知道，戏迷父亲每次看戏为什么都乐意有人陪着呢。或许，妈妈讨厌看戏，弟弟还小，只有我是家里最合适的人选吧！
其实，每次看戏我都怕戏院门口售票周老头，他眼睛很凶，好几次差点发现棉大衣里忐忑不安的我。
后来的一天，这样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或许，是我长个子的原因吧，父亲已经无法遮人眼目般把我藏在棉大衣里。那天傍晚，当父亲一如往常准备混入戏院时，没想到被周老头发现了这个让他侥幸自豪的秘密。
“票呢？一张？想混？！”周老头盯着父亲。
“不是……刚给过了！”父亲支吾起来。
……
周老头一把将我从厚厚的棉大衣里拽出来，推出戏院门口好远。
“哇！”的一声，我吓懵了，大哭起来。
没想到，父亲没来安慰我，而是呆呆地站在人群里，失落地向我挥手，示意我回家去。父亲回头看我一眼，这一眼瞬间把我推出很远，远到我与他没有丝毫关系了，只是一个趁他不备，悄悄钻进他衣襟底下的赖皮孩子似的。
父亲没有停下脚步，他跟随人群流进戏院深处。
那一刻，我多么恨父亲……我无助地站在寒风里，陪伴我的只有脚下瑟缩的影子，眼泪模糊了视线……
（二）
哭累了。我肚子却咕咕叫了。
我一边抹眼泪，一边往家的方向走……黑漆漆的夜，路上已无行人，店铺都打烊了，石板路走起来让我恐惧。熟悉得闭着眼睛都可以走回去的路，却让我走了好久找不到家。
要经过一座钟楼。要路过野味餐馆……我心里默念，但路越走越陌生。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了山脚下。啊，我竟然走错方向了？！
胡大姐——
我这里将大姐也有一比
我把你比织女不差毫分
那我就比不上喽
我看你就硬像她
刘海哥 你是我的夫
胡大姐 你是我的妻
走哇——
行哪——
……
这时，我听见前方传来隐隐约约的哼唱声。这是谁唱花鼓戏呢？难道也是散戏回家的人吗？这月光黯淡的山林竟然还住有人家吗？
当我四处寻找声音时，声音却戛然而止，好像跟我捉迷藏似的。
难道遇见妈妈说的山精鬼怪了？啊，山精鬼怪也喜欢听戏吗？我越想越怕，心里一慌，更是找不到回家的路，一着急，脚下不知道被什么东西绊了一跤，来了个嘴啃泥。爬起来时，膝盖和手竟然磕破了皮，血热热地染湿了衣服。
“哇呜！”或许是恐惧到了极点，腿再也没有一丝力气，我一屁股坐下来，脏兮兮的小手，不停擦拭眼泪，号啕大哭。
“摔伤了吧？不要伤心啦，我带你回家让我奶奶给你敷药吧！”
我紧张地抹一把眼泪，抬头望见不远处山林里亮起一点橘黄色光芒。不一会儿走出来一个陌生的男孩。男孩的头顶上挽着一个发髻儿，穿着很奇怪，靛青色对襟粗布上衣，肥大的裤子，脚蹬一双草鞋子。
“不要害怕九秧！我叫土蹦儿。我家就住在不远处山崖下呢。”男孩说。
“你……你认识我？”我紧张地问。
“嗯哦！我每次去你们镇子看戏，经常遇见你和你爹呢。今晚戏散了，我就早早往家赶，这不就遇见你了……哦，你没有跟你爹一起回家吗？怎么进山来了？！”
“我……我……我走错方向了。我怎么从没有见过你呢？”
“嘘，我可从不喜欢被人发现哦！山风大了，我带你赶紧回家敷药吧！”土蹦儿调皮地眨眨眼睛，往前面带路。
这时候，我才看清楚土蹦儿手上挑着的那盏灯，原来是我们蜀河镇房前屋后、山野里秋天常见的灯笼果儿。一枚枚熟透的灯笼果儿，竟然可以当灯笼使呀！
“嗨，这可不是一般的灯笼果哦！夜里走山路，我们山里人都喜欢点一盏灯笼果照亮呀！”土蹦儿好像看出了我的疑惑解释说。
我们踏着山边月映出来的树影，向深山里走去……
山路越来越陡，我走得气喘吁吁。望着土蹦儿手中灯笼果温暖的光芒，我心里不再害怕了。
朗诵：杨可心 许斌
（三）
“嘿。土蹦儿，今晚演什么戏呀！”这时，只见山林月光下走出来一只身形硕大、额间白色菱形图案带条纹的松鼠，它尾巴蓬松，一摇一摆，好像很兴奋的样子。没想到它也挑着一盏橘黄色的灯笼果灯儿。
“刘海砍樵哟！唱得满堂彩呢。”土蹦儿骄傲地喊道。
“就数这出戏好！土蹦儿，你给我们学唱一段吧！你瞧，这会儿山林月亮最皎洁，月光如幕布，那块大山石做舞台刚刚好呀！”
“学唱一段哟！学唱一段哟！土蹦儿！不唱别想通过哟！”这时候，不知道从哪里又走来一群松鼠、黄鼠狼、山猪、山猫、果子狸……有的跳下树枝，有的朝这边扔松果，有的吱吱欢叫……而且它们手中都挑着一盏明亮的灯笼果灯，瞬间树林里闪烁着橘黄色的光圈。
“嗨。今晚可不行呀！我家来客人啦！”土蹦儿向动物们歉意地摇摇头，指着躲在他身后的我。
“呀！一个山下小姑娘哟！”松鼠们瞬间紧张起来。
“啊！镇子里的小姑娘！你怎么带进山呀！太冒失啦！土蹦儿。”黄鼠狼银色胡须抖动。
“嗷嗷嗷，我们的行踪又要被发现啦！”野猪扬起尖利的獠牙。獠牙在月光下闪烁着冷冷的银光。
……
“不要担心，她叫九秧儿，随父亲看戏，走散了，回家走反了方向，又摔了跤，我才带回家让奶奶给她敷药。完了就送回家去。”
“噢！噢！吱吱！吱吱吱吱！”松鼠有些失望。悻悻地向其他伙伴挥挥手，动物们让开一条道儿，让我们同行。
“下次我一定学唱一段哟！我们的山林舞台还会搭起来哟！”土蹦儿一边拉着我，一边歉意地说道。
“我们可等着哟！土蹦儿！还唱《刘海砍樵》。到时候，我们邀请土地公公土地婆婆也来助兴哦！走哇——”没想到那只领头的松鼠风趣地起了一个头，唱了起来。
“走哇——行哪——”一时间，其他动物们都应和起来，山林回荡着热闹的欢笑声。
“哈哈！走哇——行哪——”土蹦儿提高嗓门，学起戏里刘海的样子扭动着腰肢也唱了起来。
啊，我惊呆了，第一次听见山野的动物们也会说话，唱戏！还是那么地痴迷，要是爸爸知道了，不知道他会不会和我一样吃惊呢。
踏着月光，土蹦儿牵着我的手，继续向山顶爬去。再陡的山路，我忽然间不觉得累了，只听见耳边呼呼的风声，山林向后飞奔……一路上，我不时仔细打量着他，幻想着他家的情形和他奶奶……
土蹦儿不再大声唱戏了，而是哼起歌谣：
月亮走 我也走
我给月亮提天斗
天斗盛满石榴籽
天斗一打开
满天银河亮晶晶
不知道走了多久，我的头发被夜露打湿了，我一抬头，啊，竟然星星离我头顶那么那么近呀，仿佛一伸手就能抓下大把大把的星星下来。
（四）
“奶奶，我回家啦——”土蹦儿向不远处一块巨石呼喊。没想到，回声在山谷里此起彼伏地回荡，惊起一两只夜鸟，扑闪着翅膀，月光下盘旋。
“你家住哪里？！”
“你瞧，就在山顶下那块大石头下哟！奶奶还没睡呢！”土蹦儿兴奋地指着巨石的方向。
顺着土蹦儿手指的方向，我发现一块鬼斧神工的石崖下竟然有一座石头垒砌的屋子，亮着朦朦胧胧的灯火。石头屋子旁边流动着一股瀑布，月光下宛如遥挂的银河……
“九秧，快进屋呀！”土蹦儿一边推开屋门，一边招呼道。
“山隐药铺？！山里竟然还有药铺？”我一抬头看见屋檐下挂着一块匾额。正当我疑惑时，土蹦儿拉我走进屋内。
“这么晚才回家！不怕被人发现啊！你怎么带……”屋子里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到处弥漫着浓浓的草药味。
我看见坐在屋子角落里精神矍铄、眼睛清澈如婴儿的老奶奶。老奶奶穿着奇异的衣裳，蓝底白花，宽袖长裙，看上去有点不高兴，一边擦洗着大大的罐子，一边嗔怪着。其实，眼前的老奶奶很像我的九十九岁外婆，眼不花，耳不聋，腿脚利利索索，叼着个大烟袋似个老神仙呢。
“九秧，快叫奶奶。”
“奶……奶奶！”
“唉。你怎么不遵守我们山规呀！土蹦儿，我们山精家族可不欢迎山民做客……你忘记上一次……”奶奶好像意识到说错了什么，望望我，赶紧止住了。
“奶奶……我……我看着这个孩子哭得可怜，受伤了就带她来我们家敷药！”土蹦儿走近奶奶低声说。
“唉！我怎么说你呢。下次可不能再这样啦！我们族类会遭殃……”
“嗯嗯！记住啦！奶奶！”土蹦儿调皮地拉了拉老奶奶的胳膊，向我眨眨眼睛。
“山精？！你是山精？”我吃惊地望着土蹦儿，又望望老奶奶心里犯嘀咕。只见土蹦儿点点头，想说什么又突然止住了。
“小姑娘伤到哪里了？来……来，我快给你敷草药！”这时，老奶奶从墙上挂着的几束草叶里折下一个小枝叶，用手指揉出汁水，小心地把碎碎的草叶敷在我的伤口处。
敷完草药，老奶奶说：“没事了，很快就好起来了。大冷天，走山路，你们都饿了吧，我去熬一锅热汤来暖暖身子！”
说完，老奶奶就走向另一间屋子里，忙碌起来。
我坐在屋子中央土蹦儿点燃的炉子旁烤火，一边仔细地打量着屋子。土蹦儿不时端出山果款待我。
屋子墙上挂满了各种草药，草药晾干后有一股浓浓的药香。土蹦儿给我指认着每一种草药以及它们的功效。
“你瞧，这是秦岭山中的百步接骨木。这个是捆仙绳、止血丹、太白人参、延龄草……奶奶刚给你敷的就是这个止血丹呢。”
“深山里竟然也有这么多病人？”望着这些神奇的草药，我眼睛都不够用了，光听那些药名就够人遐想呀。但我心里又疑惑起来，来山隐药铺的都是哪些人？这时，我不觉查看着伤处，哇，没想到一会儿工夫竟然痊愈了，连一点痕迹也没有呀。
“嗨，快来尝尝我熬的百合山药薏米粥吧！暖暖身子哦！”这时，老奶奶笑眯眯地端出一大碗热腾腾的粥。
“好香甜呀！”我使劲吸着鼻子。
“我来收拾桌子！”土蹦儿抢先一步，摆放起桌子上的碗筷来。
我们围坐在老木桌子旁吃起老奶奶准备的丰盛晚饭：什么烤红薯、板栗米饭、烤得金黄的玉米饼子、柿子饼、蕨菜……
“山川有灵，款待我们！山川有灵护佑我们哟！”没想到老奶奶，对着晚饭神秘地念叨起来，然后对我说，“九秧呀，饿了就趁热吃吧，尝尝奶奶的手艺哟！吃得惯不？！”
那还用说，我早饿得肚子咕咕叫了，我可从来没吃过这么馋人的美食呢。老奶奶看着我吃，不时给我夹菜，聊起山上山下的事。
“奶奶，还有我们新酿的野葡萄酒呢？我拿给九秧喝！”
“那酒可不能贪杯呢，喝多了会醉人呢！”
“难得来一趟嘛，就尝一小口呀！抠门儿。”土蹦儿取来一个黑瓷罐子，打开来，一股儿甜甜的酒香扑鼻。
“嗨，你瞧这孩子哟！”老奶奶笑笑。
“好甜呀！”我倒了一小杯野葡萄酒，喝了一口，止不住咂咂嘴巴，太甜了。没想到一会儿脸庞上泛起红晕来。
我们聊着吃着，不觉屋外的月亮升得更高。
“山奶奶在家吗？睡了吗？”这时，听见屋子外面有人急切地呼喊。
“没睡啦！是朱婶吗？”老奶奶一边冲着屋外喊，一边拉起土蹦儿，对我说，“九秧儿，先吃着，别出来。外面黑呀！我跟土蹦儿去看看！”
老奶奶和土蹦儿出了屋。
“难道是夜里来治病的山里人吗？”我出于好奇，慢慢溜出屋子，看见隔壁屋子亮着灯火。偷偷伸出头向窗户内看去……
（五）
“唉，要不是这伤疼得厉害，我不会这么晚来打扰您老人家治病呢。”原来这是刚才屋外说话的那个女人。只见，她披着朱红色的斗篷，解开斗篷穿着粉白色的衣裳，朱红色的鞋子。女人的身后还领着一个穿着同样奇怪衣服的小女孩儿。
“治病要紧呢。伤到哪里了？”老奶奶举起灯来，询问。
“这里……胳膊上中了捕鸟人的子弹呢。还有小朱……好可怕！小朱爸爸估计是逃脱不了……”那个女人嘤嘤哭泣起来。
“啊！多悬呀！再近一点就没命了。真气人，山下的野味餐馆越来越多，每天要捕杀……那些人更猖獗啊！没有一点敬畏啊！”老奶奶气愤极了，跺着脚说道。
老奶奶一边查看母女俩伤口，一边指挥土蹦儿取草药，敷药，包扎。
“朱婶，这是百步接骨木，再敷上止血丹，就没事啦！小朱的腿伤轻，不碍事，下次可要注意……”
“谢谢您老人家啦。山里的邻居们多亏有您在呀！要不然我们就没命了！唉！我们再也没有固定的家园了，每天都提心吊胆地觅食……溪水呀村庄呀，我们都不能再靠近。好多年前，我们与村庄为邻，日升月落，与村庄相安无事……”那个女人搂紧小女孩哭诉着。
“可不是，我们都已经搬家好多次了。还要往更深处搬家了。山川有灵！人们再也不敬畏山川呀！我这些草药只能暂时缓解病痛，但无法医治人心呀！只要有我在，我就要保佑山川……”老奶奶仰望月亮长叹，她的脸庞充满了无比的悲愤。
“谢谢您老人家。我们该走了，明天还要去更远的地方……”红斗篷女人领着孩子走出屋外。她们向老奶奶和土蹦儿招招手，望望月亮，嘴里念叨着什么，突然，挥动着手臂，瞬间变成两只粉色羽毛的朱鹮来，抖动翅膀，沐浴银色月光，飞向繁星闪烁的天边……
“祝你们好运！”老奶奶久久地向朱鹮母女飞远的方向挥手……
没想到，接下来，还有陆续治疗的病人到来。这时候，我头有一点点晕，想必是野葡萄酒起了作用吧？糟糕！我模糊地看见受伤的黑熊、山猪、麋鹿……老奶奶和土蹦儿又忙起来，一边查看，一边敷药。
“终于，可以休息会了。奶奶！”送走最后一个病人土蹦儿瘫坐地上说。
“九秧，是不是该送回家了。她家人多担心啊！我们耽误久了，也没照顾好这孩子，别让她喝醉了，快去看看……”老奶奶望望月亮，又看看四周，对土蹦儿说。
……
“啊！还好山奶奶没有发现我呀。”我赶紧溜回屋子。没想到这会儿，葡萄酒酒劲更厉害了，我很快睡着了……
我从鸟鸣中醒来，朝霞铺满天边。发现我躺在柔软干燥的松针堆上，四周只有荒草里坍塌的山墙。山墙生满了浓郁的苔藓。
山奶奶和土蹦儿不知道哪里去了？山谷里云雾缥缈。山隐药铺也好像从来不曾存在过一样。荒草里不知道被谁遗落了几枚灯笼果。我走过去，小心地捡起灯笼果，想起土蹦儿来。我伸开手臂，远远地仿佛看见，山奶奶和土蹦儿向我微笑着一步一步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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