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容简介
书刊名称:阅聆▪R&L 2020年 第九期
发布作者:杭州图书馆编辑与出版部
发布时间:2020-09-01
阅读次数:1311
书刊简介:《三十岁》精选集
其他信息:《阅聆▪R&L 2020年 第九期》电子宣传画册作品由杭州图书馆编辑与出版部于2020-09-01制作并发布于FLBOOK电子杂志制作平台。FLBOOK是一款HTML5电子杂志、电子书刊、电子画册制作平台,使用FLBOOK可以快速制作和发布电子书刊作品。
阅读3D版
作者简介
沿着诗歌的绿色索道
最后的情欲
我的骨头
三十岁(组诗)
【策 划】:编辑与出版部
【主 编】:吴一舟
【编 辑】:陶 琳
【配 乐】:刘书晨
【设 计】:黄 菲
【校 对】:黄 菲
卢山,男,1987年生于安徽宿州,现居杭州。青年诗人,浙江省作协全委会委员。近年来在《青年作家》《北京文学》《诗歌月刊》《星星》《滇池》等发表作品若干,部分作品入选各类诗歌选本等。《野火诗丛》《新湖畔诗选》主编(合编),出版诗集《三十岁》。诗青年和新湖畔发起人之一。
作者简介
“要么成为诗人,要么就什么都不是。”黑塞小时候希望成为一名魔术师,“让人起死回生”、“让苹果在冬天长大”,他在13岁时忽然就明白了自己注定要是上帝驻派人间的一名诗人。
诗人是一种宿命,而诗歌是一生的事情。写诗已有多年,摸爬滚打已然成为中年大叔却仍未有建树,但一息尚存,诗心不死,被骨子里的理想主义驱使,让青春的热泪溢满眼眶。写作终究是一趟充满冒险的旅途,那么,这个皖北小镇青年的诗歌故事到底是怎样开始的呢?
(一)别了,我的抒情少年
我经常回忆写作第一首诗歌的情形:哪年哪月的哪个日子,一个纯情的少年不经意间提起那支象征宿命的笔,在缪斯的引诱下踏上一条孤独的旅程?如今,我已回想不起那个少年的模样,指间倏忽而逝的时光把我从皖北的一个小镇带到遥远的成都,如今他又打马离开古城南京,停泊在宁静的西湖,借此守望北方的故乡。
如果世界把我遗忘了,我就安静地写诗,这是我对世界的一种表达方式。“手指如刀,一下一下,砍伤我自己。”(海子)少年无知,为赋新词强说愁,回首这些百万字的情感艾草,究竟耗尽我多少血肉?十五岁开始写诗,近二十年时光已从掌心倏忽而逝。“苦难没有认清/爱没有学成”(里尔克),来不及回首,我早已别了昨日的抒情少年。
我是一个理想主义者。从小到大,我曾为此付出了极大的成长代价。比如说在高考硝烟弥漫的时候,我却终日与诗歌为伍,在海子和顾城之间来回切换情感的频道,枕头下填满苦涩的诗歌,在写作的道路上抛头颅洒热血。结果涂抹心血,流尽泪水,高考连续两次落榜,徘徊于一条臭烘烘的小河边,差一点打算“以身相许”。结果还是活了下来,最后两手空空地回到故乡,无颜见江东父老。像一个古时候屡试不中的穷秀才,闭门思过,写些伤情的怀才不遇之类的文章来搪塞自己,打发痉挛般的时光,幻想某位美丽的狐仙女鬼下凡拯救。那时候,夏日炽热难熬,蚊子死了一批又一批,我不停地写,有时候也会哭,头发长得和我的命运线一样复杂。我只有疯狂地写诗,对着夜空倾倒满腹牢骚,把自己囚禁在昏天暗地的文字里,“借此火得度一生的茫茫黑夜”。
“我在等待有一天/我的王在复活/我的诗在漂流”,乡村少年的诗歌之梦终于从高考的巨石下面开出一朵小花。2007年夏天,我终于失魂落魄地背上一捆捆诗集,跨上开往成都的火车,离开了生活多年的皖北破败小镇,开始了我象牙塔时期的诗歌岁月。
“静安路五号 我们的一生捆绑在一起”,在四川师范大学的时候,我和数学系的诗友李家卫等发起创建了静安路五号诗社,谈诗论道,指点江山,一头长发飘飘,满腹牢骚不断,成为校园里最大牌的文艺青年。
爱诗如命的日子里,幻想的翅膀让我留下多少荒唐?“女人啊女人/你终究得不到这个世界/你终究得不到我”(《自白或宣言》),“我将在死后留下一些孤独给这个世界”(《救世主》),把自己囚禁在文字的虚幻里,自我崇高,自娱自乐。生活数次抛弃我,把我赶到荒凉的孤岛,独自舔舐忧伤。七年的象牙塔时光,笔耕不辍,多少个天昏地暗的夜晚,在孤独中痉挛狂欢?“你们最终会沦陷于一座天堂/那是以我的一生命名的举世无双的孤独”(《与世书》),“而你只嗅出一个女子的味道/浮躁的命运就在指间化作一片缄默”(《惊蛰记》)。
凌晨是我的守护神,纸上的旅程有她一路相伴,没有星星与月亮的夜晚,我们彼此相拥温暖。“凌晨五点十分/那一盏灯就熄灭了/我内心疯狂燃烧的野草莓/总有一群热爱她的少年”(《野草莓》)。诗人是世界之光,有人以金钱收买世界,有人以文字建构家园。我是个勤劳的农夫,双手开垦出属于自己的草原,鸟语花香,溪水流淌,青草漫过天空,野花开出梦想……我们在铁炉边燃起篝火,唱起海子的诗歌《九月》;在一个讲座上,当众向前辈诗人柏桦发难……我的身边聚集了越来越多的文艺青年,不明真相的女青年开始半夜给我发一些莫名其妙的暧昧短信……
我沉浸在这种可怕的“崇高感”里难以自拔,坚信自己是象牙塔里最大牌的文艺青年。
和所有的年轻诗人一样,我开始自印诗集,并四处兜售希望得到别人的认可。自印诗集《上帝也是一个怕冷的孩子》和《最后的情欲》凝聚了我青春的最好记忆,缤纷与忧伤熔铸其中,激愤和泥沙俱下……“十五岁开始写诗,有才华不横溢,是玉树不临风。左臂纹身,右手伤痕。会弹几首歌,耍耍双节棍。幼年习武,少年复读,青年尚知众生苦。他经常说先成为一个男人,再成为一个诗人。他想让自己尽快强大起来,有能力保护自己的才华和自己所爱的人。所以他一直在赶往庸俗的路上。岂有此理?死有余辜。”从这个充满江湖气、学生气的个人简介里,能看出这是一个多么可笑和可爱的诗歌少年啊,他曾经把诗歌当做自己最大的家产,试图拿起诗歌的笔撬开爱情的嘴和生活的胃。
诗歌是我这个贫穷少年的救命稻草。和所有的青春期诗人一样,灵感喷涌,可能一天写十多首;在潮湿的被窝里,在昏暗的台灯下,他总有写不完的孤独和道不尽的苦闷。仿佛为了对抗青春期欲望和祖传的贫穷,他拿起笔来从身体上挖一个洞,在暗夜里释放这些浑浊奔涌的力比多和廉价脆弱的眼泪。诗歌,从来都是属于青年人的,对于一些体内充斥着大量青春力比多因子的少男少女,对于徘徊在青春十字路口的象牙塔莘莘学子,诗歌往往成为一种提供发泄通道的方式和风雨中一盏飘忽不定的油灯。在肉体饥渴与精神迷茫的双重挤压下,诗歌被迫成为青年人的肉体慰藉和精神寄托。
倾倒而出的巨大情感吓跑了诗神缪斯。这种无根基的写作,往往是无效和不可持续的写作,仿佛是架在几根篱笆上的金字塔,表面看金碧辉煌光彩照人,实际上摇摇欲坠、不堪一击。诗歌写作的无根基性必然导致其写作生命的短暂性。一旦遭遇现实压力,最早放弃和背叛诗歌的也就是这一类人。这似乎也验证了那个颠扑不破的真理,在队伍里高举大旗把口号喊得惊天动地的人,往往是别有用心的阴谋家和无知的跳梁小丑。
现在每每读到那些年的诗歌,我会忽然落泪,感动于一个纯真的少年在情感的泥淖里无助的挣扎,他绝望的呼喊被压缩在一首小小的诗歌里,遗憾的是,他的全部努力却从未触及诗歌的腹地。
2011年研究生毕业之后,我顺流而下从南京来到了天堂杭州,一头扎进了西湖的诗歌气流里。
钱塘自古销金窟,佳丽风流之地,自然应是“乘醉听箫鼓,吟赏烟霞”,但是在这座南方山林的城市,诗意倒成了人与人之间的通行证。湖山让我们成为诗人。在西湖之畔,我遇见了一些有意思的人,他们是诗人、摄影师、媒体人,甚至是来自外省的环卫工人。因为呼吸着西湖的气息,他们面庞清澈,内心柔软,像湖畔的水草和花朵,虽然历数千年枯萎凋零,但未曾有一丝颓败猥琐之貌。
江南的湖山滋养了诗人。他们都陆续从湖水里跳了出来,拎着湿淋淋的往事……这群来自外省的文艺青年,无数次在灯火辉煌烟熏火燎的胜利河美食街,研讨那些关于诗歌的韵脚和词汇,以及诗青年的鸿鹄之志……一杯啤酒下肚,我们的青春冉冉升起,成为胜利河畔夜空中最亮的星。这群由80后90后青年诗人、作家和文艺爱好者组成的文化公益团队,以诗歌为媒介,以文化为图腾,寻找诗意生活的现实蓝本,组织诗会、文学沙龙、公益观影;发起免费帮助青年诗人出版人生第一本诗集的“青年诗人陪跑计划”,公益出版《野火诗丛》和《新湖畔诗选》;组建杭州市中小学校园诗歌联盟,多次走进中小学,点燃诗歌教育的火把……
2019年9月份,我的诗集《三十岁》正式出版了。“父亲,这些年你教育我成为一个真正的男人/你说,三十岁的牙齿要比二十岁更加锋利/敢于啃硬骨头吃螺丝钉。这是你教育我的方式/要让我成为另一个你吗?”(《三十岁》),如今我越来越在自己的身上发现父亲的样子,这让我恍然大悟:父亲曾经给我留下一个背影/我却要去寻找完整的世界。每一个写作的人,忽然有一天会意识到,我们要通过写作来完成自己。
那个留恋西湖山水的白衣少年,在湖山日课中从一个词根跋涉到另一个词根,蓦然间已攀上了而立之年的山峰。湖山抬高了我们的声音,也阔达了我们的内心。经历了这些年生活的绮丽山水与诗歌的纷乱现场,我试图在江南的湖山之间建立起生命的庙宇,在词语的波浪里打捞出一个苍老并安然的人世。江南的这片湖山,会是我人生最后的归宿吗?
然而每逢节假日,西湖总是要被黑压压的游客攻占的,诗人如同树上的松鼠来不及躲闪,掉落在五颜六色的目光之下。消费文化主导的当下,光怪陆离,鸡飞狗跳,正如诗人叶芝所指出的“一切都四散了,再也保不住中心”。我们随风游离,带着疲惫的故乡和阳痿的理想,期待在钢筋水泥的城市有一小片可以栖身的土地。多少诗人已经放弃了诗歌写作的精神担当和写作难度,反而追求某种欲望发泄般的“过瘾”,以报复性的心理采用极端的书写方式,来表达自己的对于诗歌和世界的态度。在他们看来“文质彬彬,然后君子”简直就是扯淡,在没有获得一个诗歌奖成名和在市区买一套房子之前,语言的暴力就是最好的发泄和进攻的武器。功利浮躁的写作只会引领诗人走向写作死亡的歧途。
“在他人的眼里,我的作品正如黄昏时刻的云朵和星辰:毫无用处。”(马拉美)但那又怎样呢?因为“我写作,是为了使光阴的流逝使我安心。”(博尔赫斯)众声喧哗姹紫嫣红的时代,一个写作的人在内心深处多了一份宁静与安然。
写作是一个历史的过程,从不以获奖和发表论英雄。一个写诗的人,总是要有一点历史感的。我会用一生的长度去衡量诗歌,期待在山水和文字的跋山涉水中,沿着诗歌的绿色索道,愈来愈接近自己诗歌和生命的“道”。
朗 诵:郭弘屹
在月色下伴有泥土颤动
随月光起舞的声音
是由于骨头错节,牙齿脱落
小动物秘密行走
生存的节奏逐渐缓慢下来
肉体像泥土一样松软散开
床面上铺满花瓣
灵魂就会得到安眠
夜晚骨头里燃烧成了春天
不是因为一次甜蜜的遇见,而是
当我从幽暗的泥土里
轰然站立,抖落了一身的岁月
然后微笑向你走来的时候
请不必奉献一些尘世的祭奠
或是领来一群人捧上一束鲜花
抛洒一些眼泪
缘因头顶一朵寂寞绽放的小花
我在坟墓里痛苦地挣扎。
2009/1/21
我的骨头
(一)
骨头拔地而起,成为我自己
也成为全世界
(二)
有一天我要将骨头拆下来
重新还给泥土里的父母,
能用的都用上
都是他们年轻时候的模样
(三)
我若死在江南,要将骨头拆下来一半
种在华北平原的大地上
在石梁河畔,是否能长出一棵小树?
(四)
一千本教科书压不垮的脊背
却向一个姑娘俯首
命运的下课铃击打着
埋藏在雪地和情书里的爱情
(五)
世界痛击我,骨头发出清脆的尖叫
像暴雨袭击了年轻的小树林
即使折断的枝干,也有干净的味道
(六)
脊椎膨出几节,一定是山体里的顽石
被悬崖边的野花蛊惑。
从石榴殷红的肉体里
爆炸出两颗血红的宝石
(七)
我的骨头在世界上磨损
像一列绿皮小火车
它承受的压力
大部分来自于陌生人
(八)
当我卑躬屈膝向领导敬酒
骨头承受的来自权力的压力
是否会大于我伏案写作时
词语遭遇的一块顽石?
(九)
那些被流水磨损的骨头
月光清洗过的骨头
是世界上最干净的骨头
是诗人的骨头
(十)
骨头里的微光,一部分来自于诗歌
一部分源自我的父亲
(十一)
我的骨头即使拆下来
也能烧成一片晚霞
或者一堆柴火
供母亲冬天取暖
(十二)
写作就是把骨头拆下来
放在阳光下晾晒
我的骨头天生苦涩
没有一只苍蝇光顾
(十三)
我是谁的骨头
谁是我的骨头
父亲多年前向天空抛出去的一根骨头
多年后落下来砸中了我
(十四)
世界撕咬我的骨头
咬掉了它锋利的牙齿
感谢骨头里的钢筋
赐予我一生的硬度
(十五)
在词语里挪步的人
转身走进了黑夜
骨头发出的声响
泄露了他的身份
(十六)
在河流里漂浮的是谁的骨头?
我从中找到了我的兄弟。
(十七)
我的骨头加几首诗歌
煮一锅的夕阳
治愈了世界的营养不良
(十八)
我吃过的骨头
没有一块软的,都是兄弟们
舍身赐予我的投名状
(十九)
给诗人的骨头
注射一针强心剂
让词语不再倒下去
(二十)
骨头里的风声
泄露了时间的秘密
腰肌劳损正在深夜
加速齿轮的距离
2018/10/20
(一)
清晨,玉兰花落地的声音
扶他起床。便收拾昨夜旧梦
起身对镜梳妆,这魏晋爱美的男子
用飞利浦刮他并不坚强的胡须
他说,并没有下雨,但淘气的植物们
在夜里悄悄地从河畔长出来了
打开窗子,向阳光和远方问好
赞美新的一天仍有河流起伏
双手还能握成拳头
减掉锋锐的指甲,春天就从白雪
的山谷伸出了纤纤玉手
他说应该到对面的山上
种下一棵小树。交出这一年积攒的花言巧语
和春天好好地谈一场恋爱——
她提前寄来了院子里的桃花和梨花
并在每一片花瓣上写下:
生活仍是美好的
每一个清晨都值得流泪和热爱
(二)
从二月的悬崖上一个翻身
就来到了三月的河谷
我起床对着镜子刮胡须
享受一个男人的庄严时刻
并没有下雨,只是一个夜晚
这些小草就沿着河畔悄悄地长出来了
挺直了脊背,像是等待检阅的部队
然而我并不感到惊慌
——我的祖先是农民
有足够多应付这片土地的方法
忽然,我在镜子里看见了父亲
正站在我面前用一把并不锋锐的刀片
在下巴上来回地切割着
像犁铧陷入雨后的泥泞
有时候也会划伤自己
便气急败坏的向母亲抱怨
“男人需要一把像样的剃须刀”
母亲继续低头纳鞋底
又时不时的用含情脉脉的眼光看着我们爷俩
微笑着 并没有说话
(三)
清晨的阳光点亮几盏橘子树
篮子里装满新鲜的露水
在这个时候绽放的
是爱人两片薄薄的小嘴唇
他夜以继日地吃螺丝钉
练习牙齿,随时准备啃硬骨头
向所有的父亲问好,演练角色
在秋风凋零之前。
(四)
这几年我常常在梦中被一列火车惊醒
有时候是绿色的 或者是红色的
它盘踞在我的脊背上,呜呜的鸣笛声
在秦岭的隧道里一直没有散去
仿佛是在从徐州去成都上学的路上
又像是从宿州到杭州。银光闪闪的火车头啊
仿佛一头春天的小猛兽
腰间挂着十万吨情诗,攀上了一座座峻岭。
十年前,我戴着耳机坐在车窗前
默数着一座座呼啸而过的山峰
说着二十岁还足够年轻
足够有时间在抵达终点之前,把几页书读完
也来得及在天黑之前把爱情的小旗帜
插在她宿舍的门前
这几年我忽然沦为江河的过客
和车站的主人。在一座座陌生的城市里
交换着方言。而如今我始终无法把故乡的大柳树
移植到杭州的小区门口。我所遇见的每一条河流
都没有像石梁河这样一个好听的名字
抽屉里的火车票越来越多
像一摞摞履历表。大部分的时候
我都被卡在车站的检票口,比如
父母在电话里常常唠叨——
三十而立。再不找女朋友,这列火车就要到站咯
他们的目光是一条奔涌的长河
足够我一生在此泅渡
(五)
这个年龄
他还在写诗,
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从人群里上岸。
悲伤时,钻进明信片
与支气管炎说话。
更多的时候,他在与几个词语纠缠
与一个空矿泉水瓶
相依为命。
(六)
父亲,当我在飞机上写下三十岁的时候
你是否担心这会增加我和机身的重量
一个词语竟然让飞翔变得异常艰难
如同命运的气流,总是阻碍我
从云间下山,从江河里上岸
阻碍我回到你的身边,聊一聊家乡的收成
在屋后种下一棵小树
父亲,这些年你教育我成为一个真正的男人
你说,三十岁的牙齿要比二十岁更加锋利
敢于啃硬骨头吃螺丝钉。这是你教育我的方式
要让我成为另一个你吗?
可是,在三十岁的齿轮里,我也会喊疼
也会一个人在出租房里默默哭泣
我看见骨头和血肉迸溅成春天的花朵
父亲,在这三万英尺的高空
这失败的飞行让我感到寒冷
那么,请允许我给你写一封信吧
说一说我这些年经历的那些女孩
还不能成为你的儿媳妇,那些委屈和疼痛
都熔铸为我成长的血肉和骨骼
这些年我越来越像你
让我气急败坏的是——
从你这里继承的脾气和习惯
虽然依旧顺手,但在城市里并不好用
父亲,这些年你用目光帮助我飞行
推我上山下海,成为江河的过客
如今,你感到后悔了吗?
从石梁河漂到热气腾腾的成都
从二十岁的金陵到三十岁的西湖
你看我多么失败啊,我越走越远
而你的形象却越来越清晰
比如,我在机窗的反光中忽然看见了你
这个老得一塌糊涂的男人
从窗外颤颤巍巍地给我递过来一支烟
(七)
给中年种下一颗牙
种下老虎的咆哮
让他一生敢于啃生活的硬骨头
吃体制的螺丝钉
开门见山,见大世面
说话不漏风,捕风捉影的人
抓不到他嘴巴里的风筝
父亲没有遗传给我的骨头
用一颗螺丝钉代替
我说话够硬 从不吃软饭
一颗种下去的牙齿
我一生的诗篇里
最坚硬的一个词语
火化时 烈火难以下咽的
一根硬骨头
(八)
新年入我怀
入我混乱的灯盏和酒杯
三十二岁,欢迎你冒雨而来
提取生命的利息。
且坐下,不妨我们干一杯
家乡的酒菜怡人
不含添加剂,不含苦大仇深
适合一饮三百杯
徽州环山路上夜奔百里
雨刮不断打开又删除
连绵起伏的远山苍茫
春夜,在雨水里忽见老杜甫
在高速公路旁挥动朽木之手臂
消瘦如晚唐的方寸江山
来不及刹车,雨水的烟云里
我的青春和他的时代已经翻篇
雨水停止喘息之处
入杭城。妻子酣然入梦
外面的雨水聒噪,老卡车的
马达上长着舌头,让她困倦
唯车内立足之地寂静。
天色明朗,在她起伏的腹部
盘踞一座辉煌的宝石山
此时,湖面已涨满春水
波澜一次次将晨光推远
写于2017-2019年
“阅聆•R&L”是由杭州图书馆编辑与出版部推出的一份图文并茂、声乐悠扬的文学杂志。在这里,我们将文字用图片形象化,将作品用声音立体化。你可以快乐阅读,也可以微笑聆听。
本期音频作品由浙江传媒学院金话筒志愿服务讲解队提供。该团队成立于2005年8月,由浙江传媒学院播音主持艺术学院的同学组成,曾参与讲解浙江省纪念中国人民抗日战争暨世界反法西斯战争胜利60周年大型图片展、“五四宪法”历史资料陈列馆、ADM亚洲设计管理论坛暨生活创新展、浙江省自然博物馆、无障碍电影等等。团队曾获得2018年“五四宪法”历史资料陈列馆优秀志愿服务队伍称号、浙江自然博物馆优秀服务志愿队伍称号以及浙江传媒学院志愿服务项目大赛三等奖。
青春志愿,与声同行,浙江传媒学院金话筒志愿服务讲解队秉持着“奉献,真诚,忘我”的志愿精神,充分发挥播音主持的专业优势,将继续致力于各种志愿活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