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面的话
如今谈起读小说,我觉得愿意捧读大部头长篇小说的人是越来越少了。这不奇怪，信息时代嘛，大家的生活节奏日趋加快，没有很多时间去看长篇。甚至上网时浏览网页，人们也仅有几分钟的页面耐力,内容没看完，鼠标一点，便跳转别处。于是，不论在网络上还是传统纸质媒体上，小小说、微型小说、千字小说、精短故事等新型文学体裁便应运而生，受到青睐。
小小说这种体裁特点是短小精悍，贴近生活，内容多样，语言简练。但是，创作起来也是相当不容易的。有了故事还要构思情节，有了人物还要编篡细节。要用最少的文字，述写极丰富的内容，用最精炼的笔触，展示小说人物的精神世界等等。
闻广小小说故事集 第二卷 啼笑皆非
1、特奖风波……………………第4页2、酒后的聪明…………………第8页3、好人老华足疗记……………第13页4、妻子赶考……………………第18页5、好男人………………………第22页
1-特奖风波
关川的一篇录音新闻获得过“全国特等新闻大奖”。这是全市新闻界从没有过的最高荣誉。
那年夏天，某通讯员小丁到电台编辑部，随便聊起社会上出现的医药卫生单位药品搭配卖包装的事儿。关川凭多年磨练出的敏感“新闻鼻”，立刻“嗅”到——这是个很有新闻价值的线索。
关川当即装作买药的顾客，向几家医院、卫生院、药品公司拨了电话，直言不讳要买“包装”。
关川还利用录音电话，把对话全录了下来，由此得到了大量以高压锅、毛毯等日用品搭配批发药品的赤裸裸的供词。关川悟性快，笔力强，经过精心整理、字斟句酌，很快编辑制作出了一篇令听众震惊的录音报道。
市台播出了，省台播出了，震动都不小。
中央台恰巧要评选全国优秀录音新闻报道，于是省台就将这篇荐了上去。没想到中央台很快在“新闻联播节目”中把这篇参评作品给采用播发了，竟引起了全国上下不小的震动。
国家卫生部长亲自过问了此事。各地广播新闻界发出一片赞赏之声。这篇报道参评最后，获得了全国新闻的“特别奖”。接着省台、市台，省市新闻协会、广播电视学会等纷纷颁奖，各种荣誉那是接踵而来。
关川知道，这荣誉中有编辑部主任、总编、台长、播音员、录音师的份儿，也有通讯员小丁的份儿。于是，他除了把一半儿奖金分送给有关人员外，又用余下的钱，连续请客三次，方方面面都打点到。每次请客都在两桌以上。
天外飞来的奖金砸在那通讯员小丁头上。他几宿睡不着觉，然后跑来找关川，不满足给的那一份奖金，提出要与关川平分秋色！不仅要一半的奖金，还想要一套“特别新闻奖荣誉证书”！
这要求有点太高了，要兑现很难很麻烦。可关川素来不喜与人争名夺利，“让他三尺又何妨”。不仅主动向上申请补发了另外一套荣誉证书，还给小丁算了算，又给了他700元钱。至此，关川所得的全部奖金不仅全填了进去，还格外多掏了500多元腰包儿。
平息了小丁的欲求后，关川以为这“特奖风波”苦苦乐乐的总算过去了吧？可是，没料到更大的压力还在后头。
一天召开全台大会。台长严肃地宣布，市委对新闻工作有新的指示精神：从今以后，凡是向上级新闻单位投稿，尤其是批评稿，必须要报告市委。原因是这次的录音新闻播发后，市委市政府领导曾几次打电话找台长，很恼怒地追问此稿为什么不送审？
由于中央台对全国广播后，使本市的药品销售、定货受到沉重的打击，没有了搭配，外省市不买本地药品，仅此一项，全市药品销售量就损失上千万！给本市原本就脆弱的经济又迎头砸了一棒。市里经济不好过，你电台靠谁开支？
是啊，批得有道理，可见这稿子发的不对了，台长又是解释又是检讨。可那并不是作者直接向中央台的投稿，谁能想到中央台就特选播发了呢！“上千万经济损失”啊！关川的心情，那是既内疚又委屈，如泰山压顶般沉重。
然而某日，在全市宣传工作会议上，当着上千名新闻宣传界人士，市委副书记却颇为自豪地赞扬道：“我们要感谢我市的这位记者，这是为官僚主义敲了警钟，为医药卫生界端正了行业作风，在全国新闻界树立了敢于揭露歪风邪气、敢于大胆批评的正气，为我市新闻工作者也长了志气！”
在慷慨激昂的话语中，在雷鸣般掌声里，关川不知是该笑还是该哭？台上台下都在对着他击掌支持、表达敬佩之意，还是笑一笑吧。
可他的这笑，和哭差不多……
2—酒后的聪明
男人喝酒不醉，常被人说成是“藏奸”，而且这种人“不实在”、“不好交”。其实也并非如此，只不过是酒桌上耍点儿“酒智慧”罢了。大张就是这样的人，他也喜欢喝酒，但是总能控制住酒量，在酒桌上当“酒官司”闹哄哄的时候，他能趁机耍点滑，例如把白酒倒在嘴里，然后再去“喝啤酒”，其实并非是“喝”，而是“吐”在啤酒杯里。再不就趁乱弄半杯白水冒充白酒，混水摸鱼、蒙混过关。到了同桌酒友们都喝得晕头转向皆有“半仙之体”时，他再来个“反戈一击”、“跨栏冲刺”，凭自己还留了点酒量，敞开怀干上一大杯，此时此刻，同桌酒友都被“干”倒了、喝“大”了，而他却“正好儿”，让谁都得竖大拇指：大张好酒量啊！整不过你了……然而时间长了，酒友们也都感觉此人“不好斗”、“鬼精灵”、“藏奸”。大张自己倒是满得意的：什么“藏奸”啊？这说明自己头脑清醒，说明自己“聪明绝顶”！
这天是星期日，中午，大张又和酒友们聚集到一起喝酒，哥们儿高兴，一喝喝到傍晚时分，连晚饭都连上了。酒友们一个个都喝“大”了，还在那里比划呢，大张忽然接到妻的“命令”——“都啥时候啦？你要是喝醉了，就别回家！”大张是谁啊，他是“爱妻模范”、光荣的“妻管严”嘛，对妻子那是百依百顺，喝酒不醉那也是妻子长期“教导培训”出来的“优良品质”。于是告别酒友，出门上了公汽。
正是乘车高峰时刻，车上人多拥挤，别说找不到座位，连站着都是人挨人，好在回家只有五站地儿，扯着吊环一会儿就能到。就在大张应该下车的前一站停车时，他忽然感觉有人故意挤了他几下，他猛然警觉起来:会不会是有人掏包儿？他下意识地快速用手掌摸了摸上下衣兜，平平瘪瘪的，不好！钱包没了，一定是被掏了。一转眼，他看到刚才挤他的那个小胖子，已经下了车，而且下车就迅速远去。
大张喊了一声：“等等，我也下车！”把周围人拨拉开，挤了下来。
但他并不想惊动别人，也不想喊叫，那叫“打草惊蛇”，把贼惊了的话，钻到胡同里边抓不到怎么办！他也没立刻跑上去抓人，而是快步跟上了那“贼”，他要查看那人有没有同伙儿，他要冷不防地抓住这个窃贼、然后扭送派出所。
傍晚时分，天色昏暗，零星的人们都忙忙地往家里奔。一会儿功夫，大张就跟那人到一个胡同转弯处，他也逼近了那人。他是聪明人，脑子在想：如果他伸手抓那人时，那人会不会喊同伙围攻他？会不会掏出尖刀和他拼命？自己也不能为了夺个钱包丢了性命啊！嗯，有了。大张右手放在兜里，左手伸过去，一把抓住了那胖男子的衣领子。那个胖子冷不防被人一抓，惊恐万分地回头来看，大张灵机一动，把抄在衣兜里的右手伸出食指和中指，隔着衣服比量成像是一支短枪的模样儿，“枪口”对着对方，就像是立刻要“枪毙”对方的架式，并压低声音严厉地喊道：“站住！把钱包拿来！”
那胖子一楞神儿，没敢吱声儿，回头看见这种“缴枪不杀”的架式，真有无限的“威慑力”，他立马乖乖地从兜里掏出了钱包递给他。大张左手刚接了钱包，那胖子就挣脱了他，一溜烟儿地跑了。俗话说的好：“穷寇勿追”、“得让人处且让人”嘛，大张觉得自己的钱包已经“完壁归赵”，扭不扭送盗贼去派出所都没有太大意义，算了吧,像这样的惯盗，即使你多次“扭送”，那也是“七擒七纵”，将来出来再“报复”自己的话，就不合算了。
大张快步走了一站地就到了家。一进门儿，他便神采飞扬地对媳妇说：“我说哥们儿，咱今天可当了一回英雄呢！”
“英雄？你还能当英雄？狗熊吧！”妻子向来不喜欢顺着他说话,总要加上点揶揄之意。于是，大张便把自己怎么样在公汽上被“盗”，
怎么样“当机立断”追下车，又怎么样用手比量成短枪，把那胖子贼吓得脸色发青，乖乖地把钱包送还的过程，眉飞色舞津津乐道地叙述了一遍，把妻子也乐得前附后仰的，甚至笑出了眼泪儿。
忽然，妻子收敛了笑容，眉头一皱，怀疑地问道：“你钱包呢？”大张把揣在衣袋中的钱包掏出来。“咦？不对啊……”
大张忽然发现那“夺”回来的钱包虽然颜色大小和自己的一样，可是那表面皮子的花纹根本不同。“这也不是我的啊？”妻子也说：“是啊，我刚想起来，你是上午把钱包掉在卧室床上的呀？到里屋看看吧。”大张和妻子进屋里一看，果然自己的钱包在床中间明晃晃放着呢。
哎呀！这怎么办？大张一屁股坐到了床上。是啊，他立即醒悟到，原来自己“夺”的是人家的钱包，原来自己才是真正的“贼”，不！是“抢劫犯”！自己倒是干了一次“抢劫”的勾当！这可怎么办？
第二天一早，夫妻俩便一起去派出所“自首”去了……
3-好人老华足疗记
我的朋友老华，是二十年前在一个工厂工作过的同事，是有名的“老实人”，早年当过兵，转业地方后，学习雷锋做过不少好事，曾经被企业和系统表彰过。近些年改革开放后，他越来越跟不上形势，成了很多地方都看不惯的人。五十来岁了，没进过歌厅、没玩过卡拉OK,甚至连洗头房和足疗店都没进过。
可是他去年却是“大姑娘坐轿——头一回”，享受了一把有“女足疗师”的服务。那是老华跟厂长一起出差省城，厂长为感谢他销售本厂产品有功，带他一起进了一次“王子洗浴中心”，并还在厂长的安排下，破天荒地陪厂长一起做了一次“足疗”。
老华惊奇地感觉这世界真的变了，人们怎么这么会享受呢？洗完澡后，穿了宽大舒适的浴衣，坐在那柔软的大沙发里，在昏暗的灯光下，喝着茶水儿，看着前面大屏幕上演的VCD片，一位二十多岁的女子，点了小台灯，蹲坐在沙发前脚下，拿了按摩器具，分别对客人的两只大脚进行按摩和处理，那舒服劲儿，真是别提有多么美妙了！
老华回到家里，什么都向夫人汇报了，就是没有汇报接受过小姐的“足疗”服务。他心里有愧疚，说话就吞吞吐吐的。但是，他总想用什么东西来让妻子满足一下。这天他主动为老婆打了洗脚水，伺候老婆洗完脚后，首先提出来要给媳妇“按按脚”。媳妇惊异地问：嗯？你怎么会按脚呢？老华举起一个事先备妥的小本本，那是一本“足疗技术”书。“你看，在这呢，我就拿你做做试验吧！”。妻子一听，那赶情同意了，街上有不少地方开了“足疗店”，到底什么叫“足疗”呢？做起来舒服吗？她也想尝试以下、感受一下“足疗”。
于是，老华认认真真地按照“程序”为妻子双脚做了一次“足疗”，时不时地还假装看看书上的介绍。其实，他哪里在看书，只是凭借自己在省城“体验”的那次经验进行的。由于按摩得好，没有等“足疗”完成，妻子就舒舒服服地发出了酣声。自此之后，妻子也对他非常地亲近和友好。为讨夫人的欢心，他差不多每周都要有一两次为夫人“足疗”。
老华边按边想，现在能享受这样服务的，都是有钱人。可是，一个月只赚几百元的低生活水平的老百姓能享受得到吗？不可能。比如自己的老爹，一辈子勤苦赚钱养家，什么时候也不会舍得花这种高消费的钱的。老华这么一想，就觉得该把七十多的老爹领去“足个疗”，让他老人家也开开眼，享受一把！
这天他来到老爹那里，听说老人叨咕身上难受。老华就主动提出，要带老爸出去“洗洗澡”。于是，老爹跟他上街，转了不远，看到路边有小型“足疗店”，就带老爹进入。老爹不进，被拉了进去。里面迎来两位女孩儿。老华说：来，请给这位老人按摩和足疗！老人奇怪地看这看那，推三阻四地也被拉进了按摩间。一位年龄稍大的手艺很好的“女足疗师”上前服务。既给老人松了肩、保健按摩了全身，最后还专门打热水泡脚、按摩脚。一个半小时的功夫很快过去了，老爷子也舒舒服服地睡着了……
老华感到了由衷的愉快，因为他既把“爱妻子”的行为表现得十分出色，也把“孝顺老爹”的事情做得很好。他的心理正常了，心中的负担解除了。那种接受小姐足疗服务的愧疚感，也变得淡漠起来。
然而，好景不长。忽然有一天夫人和老华为件日常小事争吵起来，他和妻子你一句我一句地争吵得难解难分，开始还是打个平手儿，可是后来突然妻子扔话儿呲他说：你别以为给我按两回脚你就成了“模范丈夫”，告诉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那是自己找小姐按摩了，你自己心里有鬼有愧，你才主动要给我按脚的！不就是你自己想找个心理上的平衡吗？！这一句把他就吵蔫了，真是无言以对，干张巴嘴没话说……
争吵声让老爹也听见了，老爹过来相劝，劝儿媳妇不成就只好对儿子责骂起来：你他妈的净没事找事儿，你还带我去按什么摩，咱老百姓能享受得起那个玩艺儿吗？闹了归起你是自己享受过了，回来献殷勤啊！你他妈真孝顺的话，那你天天来我这里给我按摩按脚吧！……
这一架吵得，老华是说啥也不行，说啥也不对了！你看，为媳妇服务、为老爹服务，到头来反而成了他的“罪状”！这不是“好人难当”嘛！
4-妻子赶考
中午，妻“赶考”归来，疲惫苍白的脸上透着多日没有的轻松，她放下刚买的鱼肉菜，笑迷迷地一把夺过我围了多日的围裙，系到自己的腰间，干练麻利地上灶做饭炒菜，奏起了欢快的锅碗瓢盆交响曲。当女儿们放学到家时，餐桌上早已摆满了热气腾腾的饭菜。“哎呀，好香啊！”女儿一进门就吸着鼻子喊叫。
“你们也不看看，今儿个是谁上灶儿！”
“哎——领导下厨房，饭菜格外香嘛！”
妻以炒勺轻击锅边，颇为得意地自诩道。
“妈，你考的怎么样？”小女儿急不可待地问。我忙使眼色阻止女儿。因为我对妻子的考试，并不抱多大希望，我欣赏的是她为充实自己而拼搏的精神。“都快来吃饭吧，多丰盛啊！”
饭桌上，妻讲了她在考场上闹出的笑话，使全家无不捧腹喷饭。
开考前，考生都把准考证放好备验。妻匆忙中却把公费医疗证掏了出来，照片朝上摆在桌角上。要往试卷上填写姓名考号时，她楞是没有找到考号在哪里。监考走过来，妻咕哝一句：“我这证没有考号！”监考眉头一皱接过小本翻了几翻，愣着眼在奇怪，压根儿就没怀疑是证错了。倒是邻座一位考生发现了新大陆：“咦？你的准考证怎么是红色的？”妻一看别人的证果然都是蓝色的皮，忙把证一合：“呀！”妻吐了舌头红了脸，还暗自笑了起来。监考白了她一眼，倒背了手，跚跚而去。
快到点交卷了，妻想起我早上撸给她的手表，就抬起手腕看时间，咦？怎么是四点十分？这个先生怎么弄个停表熊我！妻边想边左右望。监考又走过来，目光中射出个问号。
“我，我想问现在几点？我这表可能停了”监考告诉她是十点四十，妻嗯了一声，低头把表从手碗上摘下来，要上弦对表时，忽然发现自己的表也是十点四十，这才恍然大悟：
原来是早上接表时，匆忙中套在了右手腕上，结果就看了个倒的。妻边想边看边暗自好笑，交卷出考场，走在道上还在笑，有两位对面走过来的陌生人，以为妻是在对他们笑，也点点头陪着笑。擦肩而过，妻还直纳闷儿：这俩人儿是谁呢？
说起来，妻子的应考也真难为她了。年近半百的人，却和孩子同时应考，那脑力、视力、记忆力、应变力都难以和年轻人相比，加上工作忙家务重，真是困难重重啊！但她甘愿拼一下，我怎么能泼凉水呢？以前我自学大专时，多亏她的支持，多年来她为这个家牺牲得太多太多。我理解她、支持她，愿意多承担家务。然而临考前，别人都可以有个十天半月假搞搞复习，可她是办公室的头头，要完全靠业余时间掌灯熬夜。考试的头一天，她突然病了，吃了药也不好，疼得绻在床上头顶着书本，还在背题。我说何苦呢？她却说：“没想到，忍着疼背题反而记得住。”后来她呕吐得不行，才不得不去医院。
大夫说最好住院，她连连摇头，请求先打打针观察一天。医生同意了。在观察室，妻忍痛输液，两个小时，要我给念了50多道复习题。也许是病魔怕强人的缘故，到了晚上，妻竟奇迹般地好转了。第二天，我一直把她送到考场，于是就发生了上边那些笑话。
在饭桌前，一家人正说着笑着，妻忽然想起了什么，收起了笑容，放了筷子，从兜里摸出准考证打开，用手指着准考号中的一个号码问女儿：“你们看，这是个‘０’，还是个‘６’？”我和女儿一齐看：“是‘６’啊！”
“真的？”妻子一拍大腿：“糟了！总考号写错了，这试白考了！”我瞅瞅神情懊恼，啼笑皆非的妻子，一时想不出安慰的话，心里长叹一声：唉！我的这位孩儿她娘吆！
[丹东日报 1991年6月23日星期日第二版 <家事咏叹> 发表当时署名：文驰]
5- 好男人
啥样的男人是好男人呢？这问题一直使俺困扰，俺也想当个让妻子满意的好男人。那好男人的标准，是俺从妻子日常不断的唠叨中逐步理解到的。
“俺单位的贾壮，那真是个好丈夫、好男人！”妻子常在我面前夸奖他。
“人家媳妇真有福，找了这么个好男人。每天早饭都是他做、家务都是贾壮干的，他都上班了，媳妇还在被窝儿里躺着呢。啥时候你能不睡懒觉，早上伺候伺候我呢？”
妻子又在教导我。其实，俺也不是天天睡懒觉，就是常熬夜看书看电视，睡得晚了点，早上就比妻子起得晚，家务活儿俺也没少干嘛。再说了，贾壮天天早上伺候媳妇，你亲眼见了吗？还不是他自己说的。这话是俺自个儿在心里说的，一般不便说破。
“人家贾壮从来不和女同志开玩笑，有事说事，没事儿离开。和他走在马路上，目视前方，人家从来不东张西望，不像有的男人，和老婆一起上街，还动不动总把眼神儿溜到漂亮女人身上……”这话，当然又是妻的教导。
虽然妻子常夸她单位的贾壮，咱并不嫉妒他，他是俺妻子单位的副股长，比我妻子还小十岁，长得白白净净的，真有点奶油小男相。对我妻子总是大姐大姐地称呼，十分尊重。到家来也尊称我大姐夫，很有礼貌，这小伙子前程无量啊。
半年前的一天，小贾来到我家，拎来一个礼包。
“小贾干啥？上大姐家串门儿还送礼呀，你是我领导，我应该给你送礼才对的嘛！”
“这是一朋友送的，是个雕塑。我也不懂美术，摆在俺家不合适，大姐夫是艺术家，摆你家肯定好。”包装打开，原来是个小型雕塑维纳斯像。
小贾走后，我开始端详起这尊美神雕塑来。妻过来猛拍了我一下：
“有什么好看的，没胳膊的一个洋女人，光着身子，这就是美呀？！这个小贾，送什么不好，送这个？他家摆着不合适，摆俺家就合适呀？”
“看你！吓了我一跳。你不懂，这叫美神，叫维纳斯，世界公认的美的化身，搞美术绘画的常画，放家里也算是个装饰品嘛。你要觉着不好，咱就放一边去，成吗？”
“别啊、别价呀，还是放你桌上，你就每天对着它看吧！”尽管妻子并不满意，也就放那里了。其实，这有什么呀?
有天下班回家，妻子又说了件事：
“今天中午，小贾被客户拉去喝酒，回来上班晚了，一进门就开骂。这些坏蛋！把我当什么人了！我们大家一楞，这是怎么了？他嚷着说，中午吃饭后，客人把他拉到练歌房去了，这还不算，还给他找了一个小姐陪他，他火儿了，这不，甩下了朋友和客人就回了单位。这说明人家小贾从来不进那种地方，给他找小姐，他认为就是侮辱他的人格儿、是个耻辱，你看看!啧啧……”
“真的啊？”我听着有点奇怪，还有点疑惑。
“你看就这么个事儿，就把小贾气坏了。不像有些男人，遇到这种机会还乐不得儿地呢！所以咱单位大家伙儿都服了他，这个男人太正派了！多好呀！”从妻子的赞叹中得知，好男人应该是从来不进那种场合的。我明白，这也是妻子对俺的警告，防止我在和狐朋狗友交往的时候走下坡路。
某天夜里睡得正香，忽然妻子的手机铃声响起。我把妻子从睡梦中唤醒接电话：
“喔……哎……谁呀？这半夜三更的，谁这时候打电话呀？……”听得出对方声音微弱而且颤抖，怎么了？到底谁呀？
“啊，大姐，对不起啊，是我，小贾……”
“小贾？你不是去省城出差了吗？你在哪里？”
“昨晚回来的，没回家。大姐，快来救救我吧，有事了……”妻子和我一起从床上坐了起来，我也贴在手机上听着：
“大姐、大姐夫，帮帮我吧，不好意思，千万不要告诉我媳妇儿，我在派出所，丢丑啦，大姐……呜呜……”电话里对方忽然哽噎着哭了起来。
“别哭、别哭，快说怎么的了？让我俩怎么救你？”
“大姐，你最了解我，你对我最好了，我想求求你，带上5千块钱来救我吧，算我借您的，过后一准还……”我已听出意思了，什么事要五千元呢？不用说，一定是那种事了。
“啥也别问了，赶紧起来，问他在哪个派出所，我陪你赶快去捞他吧！”俺是男子汉，说救就救，对方是俺老婆的领导，也是我的好男人的偶像，无论如何我也要两肋插刀、舍身相救啊！
“这是什么事儿啊？！小贾怎么吃错药了？怎么会被警察弄到派出所了？肯定弄错了，小贾根本就不是那种人的……”妻子边嘟囔着边起身更衣，并找出储蓄卡。在我的陪伴下，去了趟储蓄银行，在夜间自助取款机窗口取了款，揣好，一起搭车来到小贾告知的那个派出所。
警察问明我俩身份后说，昨夜在全县的集中扫黄行动中，是在某洗浴中心抓的嫖娼现行儿，都已供认不讳。而且据小姐交代，他不是初犯……
贾壮双手捂着头,哭丧着脸蹲在墙角。
我捅了捅妻子，示意别问了。抓紧交了款、签了字、带上小贾赶快离开。
“怎么办？送你回家吗？”妻子问他。“不，天还没亮，不能让她知道……能不能先到大姐家待一待，好吗？”
“也好吧！”我俩对视一下，搭了出租车。
在车上，大家默言，贾壮只是狠狠地抽着烟，低头不语。
小贾在我家厅间的沙发上躺了个后半夜。
这一夜，我和妻子也没话可说，翻来覆去的，也没睡着。
清早，小贾洗了把脸，没等吃早饭，就悄悄走了。
小贾走后，妻子从桌上拿起那尊维纳斯雕像，一甩手就给扔到窗外，只听哗啦一声摔了个粉碎。她还加上了一句：“哼！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我看着窗外那粉碎的美神塑像，暗自可惜。
是啊，妻子给我树立的好男人形象也和那雕塑一样，完全粉碎了……
闻广小小说故事集第二卷 啼笑皆非
闻广小小说故事集卷一冷暖亲情卷二啼笑皆非卷三官场风云卷四世态万象卷五拍案惊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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