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 子
在政府机关工作了几十年，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出像自己这样的人，如果在私营企业中打工的话会是个什么状态。都说私营企业的老板“黑”，到底是怎么样地“黑”，俺总是没有什么真实感受。从自己几十年机关管理部门接触的私营老板的印象来看，一般的感觉他们的创业都还是很不容易的、一般都是“奉公守法”的。对咱管理部门不仅“谦逊谨慎”、“和蔼可亲”，而且总是非常的“热情大方”，照顾得“周到细致”，动不动还要慷慨花钱，请咱吃大盘子，表现得很“豪爽”、很“好客”的。所以，俺也曾对几个认识的私营老板视为“好朋友”。
不过，在本人退休之后，再回头来看看那些关系，除了因为自己自觉不再联系他们之外，也确实感到与他们渐渐疏远得多了。绝对不像俺在岗、在位时的那种态度。
咱是个明智人，觉得那很正常。完全可以理解的。不过，私营企业内部究竟怎么样，俺可真的想象不出的。有幸的是，俺恰巧就有过一段“角色互换”的经历，咱从一个机关干部转变成为私营老板的“雇员”，从国家公务员退休后，摇身一变成为私营老板的“打工仔”。身份变了，其它的东西也有了微妙的变化。下面，俺就想把我在私营企业两年间的一些实事儿，掀开一角儿来看看，到底有什么不一样的东西在里面。
一、忽如一夜春风度………… 第5页二、不识庐山真面目…………第11页三、花红只有绿叶撑…………第18页四、拂面不寒杨柳风…………第24页五、冤家宜解不宜结…………第32页六、奉献余热绘晚霞…………第38页七、桃李之情慰余生…………第48页八、一片冰心在玉壶…………第55页九、当官要为民作主…………第67页
目 录
一、忽如一夜春风度
初春季节，风还有些寒意。
我骑自行车行驶在县级市的街道上，两旁的旧貌完全换了新颜，门市房屋几乎全变成了商家。
忽然，我看到一个电脑公司的门脸儿，记忆中，那好像是本市最大的一家电脑营销公司，大玻璃窗上的广告词上印着“联想专卖”、“电脑代理”。就是这里吧！我要找一家既能上网，又能打印的地方，要寻找一份标准的房屋买卖契约样式。
走进这家店铺，满屋的电脑商品琳琅满目。几个女营业员在柜台忙碌着，一位年约20上下的漂亮女孩儿热情地向我问讯：
“你好，欢迎你到来。先生您想用点什么？”职业性的问讯。
“不，我是想上网找一个实用表格，然后打印下来。”
“噢，这个……”女营业员不知所措，转头去问另外一年龄稍大的女子。那人看了看我。对我说：“你要上网查资料啊，可以。每页5元”
我说好的。就按照她指给我的电脑座位坐下，
“这台机器连了打印机吗？”我找好了那份合同表格，想要打印，又跟营业员问讯。
那边递给我一张软盘。我明白是可以拷贝后，换地方打印。于是，我迅速将表格转存然后从网络上很快搜索到一份合适的房产买卖合同书用格式纸样。到软盘上，然后拔出软盘，递给那年龄稍大的营业员。她又转给那年轻女孩儿，用手一指街对面。意思是让她给打印去。我在等待期间顺便上网看了看我制作的网站，在这里是不是能正常浏览。那位年龄稍大点的营业员跟我说话：
“这位老同志，会上网啊，下载东西也会，不简单啊！”我笑了一下，说：“其实没什么，我学电脑有十年了，现在退休没事儿，上网玩玩呗。”
“真的啊，你是……”
“我是市内机关的。其实，你们公司的经理我还知道呢，是不是在市里开会成为爱心协会优秀代表的”
“对啊！你认识吗？”“我看见过她上台领奖……”
“那就是我们经理，这不在这里吗！”说着她一指柜台附近的另外一位正在用手机跟客人说话的女子。
我看了看，那女子确实是我在市内爱心颁奖大会上所见到的那位，不过显得年轻多了，也就三十四五岁的模样，中等身材，长瓜圆脸，眼睛不大，但总是眯眯含笑，皮肤不白，但透出一股成熟职业女性的特征。
原来她就是经理！说着，她便走到我身边，合上了手机，与我谈起话来。
“老同志是市里的？”我说“是”
“你学电脑多长时间了”
“大概有十年了吧！”
“真的？不简单啊！”
“我还有自己的网站呢！”接着我从网络上把我的网站打开，一阵优美的乐曲传扬出来……
我感觉到，这位女经理非常关注地打量着我，问长问短。我毫不隐讳地如实回答着。
这时候，给我打印表格的女孩儿回来了，把表格纸递给我，我开始掏钱交费。忽然那女经理说：
“不必了，不要钱了！”
“
这怎么好意思？”我硬是把5元钱放在柜台上。
那女经理热情地把我让到柜台后面的“办公室”里。
那办公室不大，但是很拥挤，东西很多。但墙上挂的各种铜制牌子上有：“省再就业之花”、“市劳动模范”、“市光彩之星”、“十佳女职工”，对面还悬挂了一个黑墨书写的书法字，上书：“认认真真办事业，明明白白度人生——座右铭”……
她开口对我说道：
“你现在是退休了？不是没什么事情吗？”
“是啊”我疑惑地看着她。她立刻很确定地说：
“那你到我这里来，给我的电脑培训学校当校长吧！”这么肯定地说出这样的话，肯定是个很有魄力的经理。使我都感到突然……一时不好回答，竟笑了。说：
“谢谢，你这么看重我。不过，我还得和家里商量一下”
“我给你每月最低600元基本工资，奖金另算怎么样？如果想好了，明天就来上班吧！”
哈！这么快？这位经理在第一次见我面，通过几分钟的观察和了解，就如此快速地决定要聘用我当她的电脑培训学校的校长？！保证每月最低600元的基本工资，在当时应该算是不少。问题是，我压根儿没有思想准备呢！我对她说谢谢对我的器重，不过真的很突然，没有想到过，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么我回家跟家里老伴和孩子们商量一下再定好吗？她答应好的。看得出，她似乎非常急于让我“上班”，可能正是她的工作特别需要我马上来似的。无意中还听到她跟另外的人高兴地说道：
“真没想到，正寻思这事儿呢，马上就登门送给我一个人！我太有福份啦！……”
事后我知道，她在后院有一所计算机培训学校，电脑设备有近百台，这样大的规模在全地区也算是不小的，尤其在这个县级市，更是首屈一指的。她原来聘用的学校校长是个女校长，几天前因病辞职，回家治病去了。为了管理学校，她让她的哥哥——一位在公企当书记的临时在学校管理，无奈他并不懂电脑，同时也比较忙，没有退职，怎么好天天在这里帮助妹妹呢。说明了她的培训学校正是缺少管理人员之时。
当我将此事告诉给老伴和孩子之后，她们无一例外地同意，支持老爸去当校长。她们说也正是巧事，这样一来老爸就可以安心在县级市这里工作了。工资多少无所谓，退下来有个事情做那是非常不错的事。
就这样把此事确定了，我自己还是抱着“试探一下看看”的心理。因为，我的房子还在市内，如果胜任不了的话，那么我再下来。
一夜有点兴奋得难眠。说是当过教师，那是四十年前的事情了，当然我如果还是在教育界的话，可以肯定的是当过校长了。究竟当校长是个什么滋味儿，真的不好说，很新奇吧。面对的是教师和众多的学生。而电脑学校的教师是专业的，学员又大都是社会招生，成年者不少，面对这样的环境，我能做好吗？应该没有问题，起码电脑我懂，谁想糊我那是糊不住的。另外，那些教师都是岁数小我一大截子的，甚至都比我的孩子还小，不可能不尊重我。对于这么个专业计算机培训学校，讲如何管理，我想应该不会难倒我。俺毕竟在机关做了多年的管理工作啊。再说，到私营企业打工是个什么滋味，俺也应该尝尝，党的发展私营经济的政策已经深入人心，这些私营者的事业究竟是怎么样发展的，他们的心理和状态如何，我不是正好通过这退休后的受聘，很方便地去了解了吗，应该很高兴地去做做尝试吧！
二、不识庐山真面目
第二天不到7:30，我便骑了自行车早早来到电脑公司。经理见面后，聊了一阵家常里短的话后，便带我到后院的计算机培训学校。
此时，教师们还没有到齐，年轻的学员们三三两两来到教室。约计快八点了，经理将教师们集中，就在培训学校的第二教室，让学员们集中到另外教室。六、七位年轻的教师围坐成一圈。共有两位女教师、四位男教师，都好奇地打量着我，然后附耳笑着说点什么悄悄话儿。
经理先给大家介绍：“我不说，大家可能也知道了吧！这就是我们新聘的校长，大家欢迎！”有人鼓了几下掌。接着经理非常简单地说了几句对我和老师们的期望：“下面请校长讲几句”。面对这几位年纪轻轻的男女教师，我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是在想，俺初来乍到，又是个花甲老人，人家肯定怀疑我能否胜任的问题。所以，我首先应该让大家了解我才对。于是，我坦诚地讲述了自己学电脑的经过和现在的状态，说明了自己四十年前当过教师的经历，也说了这次偶然机会，经理的果断聘用，最后表示和大家在一起，共同学习、共同努力，不辜负经理的期望。
也许是我太热情和激动，好多用不着罗索的话语，都冒了出来，甚至我玩电脑的一些趣闻，也讲了些镜头，引得年轻人的一阵阵理解式的笑声，并赢得了几次热烈鼓掌。看来，我在电脑上的成绩，还是令人感到希奇和佩服的，这是俺领导电脑教师的基础。至于自己这位“校长”会不会得到认可、受到欢迎，只有呆些日子才会知道。
我有个习惯，新到一个地方，必要先熟悉环境，熟悉那里的人们，而且对人对事不能乱发议论。另外，电脑的教程，学员的学习程度，按照成班的教学方式是怎么样地进行，对自己来说，都是陌生的。我想起：“先当学生，后当先生”的教导。所以在开始的几天时间里，我基本上是只看不说，没什么主张，学校依旧保持原来的模样，原来怎么运行，还怎么样运行，只是俺多张张嘴，多打听以往工作的程序等……
当天傍晚，公司临下班时，经理又召集了全公司职员会议。三十多名职工散坐在公司的营业大厅中。经理在中间茶几桌前坐着，并一定要我坐在身旁，我不知道刚刚受聘就受到如此关注是不是好事，心里还是警戒自己，不能过于“显露”了，“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嘛！因为在座的都是陌生的面孔，谁知道都是些什么身份？谁知道他们都有些什么能耐?所以我就总想退缩到后面的座位去。不过，经理还是把我让到了前面。
经理首先介绍了我，让大家鼓掌。然后开始分析公司该月营业运行情况，中间还点名式地讲了公司职员应该怎样提高业务素质、熟悉业务知识的问题，也点出一些职员不够认真努力的现象。我看到，在经理提到一些不良现象时，职工们绝大多数都低了头，有的在窃笑，有的在脸红。只有一人当场当众反驳了经理：“你怎么知道我不认真熟悉业务？！”我惊了一下，心想：什么人敢这样当场顶经理啊？可是，我看到经理并没有任何恼怒的态度，既很平静、又很和蔼地说：“这么说你还是很认真地熟悉业务啦？那就好！希望你能保持下去啊……”我很佩服经理的雅量。
事后知道，那个敢于当面顶她的职工，是经理的姨表弟，三十出头了，尚未婚配，主管打印机维修业务。性格比较内向、耿直、还挺倔强的技术人员。
从此知道，原来在这个私营企业中，经理是用了不少自己的亲属：管理她公司钱帐的是她的大姑姐，管理她仓库出入和柜台货物的是她的二姑姐。她的丈夫不懂电脑，但是负责管理收货、发货，管理后勤。她的姨夫当食堂厨师，她的母亲老太太管理食堂采购。她的大哥大嫂专责管理网吧，她的二哥二嫂专门经营着对面的复印打字部……至于她的会计，那都是临时聘用的。我在的两年中，先后更换过三、四任“兼职会计”。
头一天中午，就有人来领我到后面食堂吃饭，公司为中午不回家的职工预备了免费的午餐。领我的是在前厅营业柜台当营业员的女孩儿，20岁，白白净净的大眼睛，对我很尊敬地礼让着。告诉我：“经理让我领你到食堂吃饭，以后中午饭职工免费”这个女孩儿和一位当教师的女孩儿重名，都叫“丹丹”。听她说，她也是经理的亲戚，家在农村住，自己有车票儿，在这里干两年了。
食堂是在教室后面的一道走廊里边，约有十几平方米的小地方。厨房就隔窗有个屋子，一位长瓜脸紫红脸堂的接近六十年龄的壮汉，围了围裙在忙着。见我到来，很仔细地看了看我。营业员丹丹跟他说了句什么话，就帮我打了碗大米饭和一碟酸菜，递给我。桌子上还有几碟咸菜。来食堂吃饭的人陆续到来，看来都是前厅的营业员和管理维修的师傅们。学校老师有三人住宿，在这里吃饭。而那家住县内的，还是中午回家去。有人私下告诉我，这食堂是回族食堂，经理和厨师都是回族人，他们吃不惯那种“味道”。我在吃饭时倒是没有发现什么特别的“味道”。人来人往，不能久在食堂说话，吃饭完毕就马上离开，这是许多职工所遵循的，我也不例外。
经理还给我安排了一个小小的“办公室”。就是在教室的门厅右侧，有一间五六平米大小的间壁小屋，里面设置了两层，上面有一位老师住宿，下面摆了一台电脑，说是教图形的男老师自己个人的一套高档电脑。为了方便工作，经理给我了一张办公桌和一套电脑。经理的丈夫还把一台收购不久的19寸的电脑显示器，搬来给我使用。
从这个小小办公室，教师和学生叫“校长室”，四周有三面都是玻璃窗，除了一面向院子外，三面皆可透视，向门厅一面可以看到师生进出，向二号教室一面、还有向三号教室一面。都可以看到学员在教室的学习情况。说是“校长室”，倒不如称之为“观察室”、“守卫室”罢了。不过对于俺这样尽心尽力的“校长”而言，小小的“观察室”确实方便了对学校的管理。
经过了几天的“熟悉环境”，基本掌握了该学校的教学和管理规律。培训学校面向社会招生，每新招一个学员，学费300元，学高级课程的另算。如果有住宿的农村学员，再交100元住宿费和150元餐费。食堂供中午和晚间两顿饭，早饭不管。培训学校的三个教室，第一教室最大，有33台电脑，前面有黑板，有教师演示台。教师讲课时，既可以在黑板上书写讲课内容，还可以通过教师电脑演示台演示操作。通过控制台连接教室里的四排学员电脑，即教师操作电脑时的动作，均完全显示在学员的电脑上，便于学员观察学习之。教师的讲课语音则可以通过麦克风、扩音箱传遍教室，这叫做“电化教室”。第二教室分成两部分，一部分是初级学员学习指法和汉字输入的。
另外一部分是高级学员，学习图形设计、CAD、3DMaX、网页制作等课程。因为人数一般较少。所以只留出15台档次较高一点的机器，有两名教师执教。第三教室分为两个屋子，一部分对外是网吧，一部分可以机动使用。在学员多时便当作教室用，在网吧客人多的时候，便移做网吧用。总共有近四十台机器。其中第二教室和第三教室有一便门连通。网吧人多时候，就紧关小门，防止上网的人们串教室。学校人多时，就打开，让学员过去上机练习。这样的设置，也是经理的匠心独具、灵活机动的经营方式之一，可使增加设备的使用率，让电脑设备尽量发挥其应有作用。
三、花红自有绿叶撑
可以看得出，我的到来，使经理很高兴，也确实寄予我厚望。公司的一些管理制度、文件资料都交由我撰写和保管。甚至经理过去保存的一些珍贵资料、照片、证明、奖状、剪报等，都交给我保存和整理。省市县要什么材料了，经理便请我来执笔撰写上报。经理有什么难办的事情，常常找到我来商议对策。
开始，还带领我同去政府机关，去认识一些方方面面的“领导”、或者办理一些必须的事务，以便于以后我可以代替她到这些部门办事。例如带我先后去人大、政府、科委、科协、教育局、财政局、劳动局、农发局、纪律检查委员会、检察院、交通警察大队、城建局、风景局、还有一些重要部门去。
我发现，她在几大机关里都是非常有人缘儿的，到处都有认识她的领导，热情地和她打招呼，甚至说笑话儿，因此我知道了俺这位经理在本市领导层的“身价”。她也不无自豪感地把我介绍给各部门领导：“这是刚刚聘到的我们培训学校的校长，原来是市政府的……”我也便客气的握手、招呼。
经理见到这些领导们，总是尚未说话先带笑，脸上还显露出略有些不好意思的羞面，非常客套地尊称领导官衔，然后谈事情时，那语音总是女味儿十足，温柔细语地，甚至带点像家人的那种亲昵的说话方式。我看到那些领导们大都在40至50几岁的男人，都很乐于和女经理说笑话、聊天儿。她希望的事情、申请的事情，几乎没遇到过冷遇：
“行啊，好办！咱们是什么关系嘛？！”
“那就谢谢领导啦！回头请你喝酒啊！”
“好啊，什么时候兑现来电话啊！”
在劳动局的那一次，有位五十多岁的局长，在和经理聊了几句事情后，当着劳动局在座的四、五个干部的面，不客气地问：“哎，我说小宫啊，你不是要请咱们一顿吗？你看大家都在等你的电话呢！”经理一笑两个酒窝儿，立刻回答道：“是啊，要不马上去摆一桌儿？走啊！”说着就用手去拉局长的手，在座的一阵哄笑，局长双手顺势握了握经理那温软的手后自打圆场：
“哈哈，我是说笑话哪，说笑话儿！”
可咱经理却笑得更加灿烂：
“您开玩笑？我可不开玩笑，真的，走！一起走，正好中午了，上国际酒店怎么样？”经理一叫真儿，局长反倒不好意思了。……
其实，经理请客真是不含糊，还是舍得花钱的。
有次教育局的职教科长和科员来培训学校检查工作，随后经理就安排了他俩吃顿饭，并且让我坐陪。我是管理培训学校的“校长”嘛！酒席桌上，俺经理自己不喝酒，边陪伴着领导喝酒吃菜，边在滔滔不绝地谈论着公司的难处、感谢着领导的关照、打听着她感兴趣的事情等，而科长两人就在温馨的气氛中，有问必答，坦诚热心地帮助俺经理出主意、想办法。当此之时，我就想起自己在岗时，也像这样吃过企业之请。心理上也是觉得“人家敬咱一尺”，咱就该“回人家一丈”。而眼下情态真是何其相似！这真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啊！俺现在就是成了“旁观者”，私企业主的动机那是一目了然，而官员的言行总是透着令人可笑的傻气和俗气……所以私营企业主宴请政府官员，那是“吃小亏赚大便宜”—绝对不吃亏的。花了百多元请了客，那官员则可能协助企业主赚回几十倍几百倍的钱，一点儿不含糊！
劳动局管理下岗人员培训和再就业的科室，那是个“流油的肥岗”。将培训任务分配给谁，就等于把财源发给谁，就是对谁的极大的恩惠。因此，俺经理与那位主管的关系绝对“铁”。不仅公司有请必到，甚至经理有了急事，偶尔给她打个电话，人家也会很快到场支持。
我曾私下笑着问经理：“关系怎么搞得这么铁呀？”经理神秘地对我说：“哎呀！你哪知道我下了多少血本儿啊！”——这自然是不言而喻的事情了。咱的培训基地为什么能有上边这么强力的支持，也正是经理的“关系硬”的原因。 财政局对于俺公司来说也极为重要，因为培训下岗人员的培训费是由国家拨款来的，完成一个学员，财政局要拨200元学费(据说现在给的钱还多)给培训企业。而我们在培训时，总要有些人没坚持学习到底。例如，开班时候的名单60人，结果在结业时只有20人坚持下来，如果考试没有试卷和成绩，劳动局、财政局便不能按60人拨款，那公司的培训收入不就亏空了?这当然不成。于是，就在经理的授意下找人代考，或者由教师直接填写假试卷，目的是保证全额足数、保证公司能够把财政拨款拿到手。其实，这并不是俺公司的独自发明，许多承担培训任务的单位都是这么干的，谁也不愿意轻易丢掉已经到了嘴边的肥肉啊。
于是，劳动局和财政局的具体管理人员都要得到公司的“感谢”和“报答”。我还曾接受“任务”，代替经理，在年前去财政局给一位科长送礼，可巧人不在，我便交给财政局的别人转送，虽然我藏了心眼儿，没有告诉是俺公司经理给送的礼。回来后，经理认为此事“没办妥当”，“处事太笨，连送礼的事情都办不好”。
还有一次我被经理带领着，去一个政府管理局办事情。那位局长的办公室非常地豪华阔气，近百平米的大厅中摆了一张大大的写字台，油黑锃亮。那位局长官架子十足摆着谱儿，冷着脸，毫无表情地应对着来人。而找这位局长办事的、请示的都排成了长长的队列，那局长大人却非常傲慢地对待来人，甚至还不时地发怒、发火儿,肆无忌惮地训斥来人。
按照政府官员的级别，他也就属于正科，只不过在县级市里称之为“局长”罢了。而我也是正科级，和他级别一样，我现在却像个“三孙子”。我们经理跟他谈话，是弯腰低头地、谨小慎微地说着话，他还在带答不理的样子。我最看不惯这种干部，他真以为他是高高在上的官老爷？我看着简直有些看不下眼儿去，真的恼怒了，心里恨恨地，眼睛在鄙视着他。心想可惜我不在岗，否则早就会给他几句，然后扬长而去。但我不能，因为现在的我，仅仅是私营企业老板的“跟从”罢了。
在回公司的路上，坐着车我便发牢骚：“这是什么共产党的干部？一个小小的科级干部就派头那么大？那么牛？就凭借他的那个样子，咱不找他不就完了嘛！我看到的大干部多了，就连省长市长也没他那么大的谱儿！真他妈的不是玩艺儿！”
我口无遮拦气愤填膺。说的可能多了，经理却不满地批了我：“行了你别说了，你知道吗？这就是你的毛病！你过去是政府官员，是说上句儿的，那时你没什么感觉，现在你下来了，所以你现在也看不惯了，可我们私营企业想办成点事情，就得低三下四地求人，如果都像你这么个态度，哪能办成事情啊！”
经理说的很对，我的立脚点变了，我不再是政府官员。变到了私营企业者的随从人员，当然，官员们不会拿我当回事儿，就像我过去，从来没把企业经理的手下人当回事儿一样。而私营企业主在求掌权者的时候，就是需要卑恭屈膝地吹捧他、荣耀他、仰视他、百般地恭维他。就是你在心里有多么多么地鄙视他、瞧不起他，为了自己的生意买卖，也要假装出恭良温简让的态度来，这就是现实。
四、拂面不寒杨柳风
在电脑培训学校上班不久，便遇到了“非典”肆虐时期。
教育局严格禁止成人教育开班讲课，要求一律停课休息。俺觉得没那么严重吧？请示经理，学校暂不停课。后来又明停暗不停地陆续开办了一个来月。到六月份，因为上边检查特严，便彻底停课了。学校停课教师不放假，在经理指导下，我便给教师们下达了任务：每天照样上班，各自熟悉自己所讲的课程，制定新的教学计划，确定新的教学周转期和新的教学科目。
每天我们上班后，除了打扫教室和环境卫生、收拾设备外，便和老师们一起探讨如何提高教学质量的问题。俗话说：“磨刀不误砍柴功”，闲着也是闲着，这正是教师“进修”的好机会嘛。
有的老师虽然电脑技能不错，但是口头表达能力太差，属于“茶壶煮饺子——有嘴倒不出”。有的就从来没有讲过课，甚至有人平时说话都声如蚊虫，讲两句话就脸红。俺是什么人啊？师范专业嘛，教育学、心理学都懂的。于是我便组织教师们“进修”,互相帮助备课，然后逐一进行试讲和讲评。鼓励讲课不大胆的新教师，研究修改一些设置不够科学的课程。
通过进一步的培训，使得教师们的讲课，更加规范化。突出重点、讲解详尽，从学员的角度出发，适应各种不同基础的学员学习。并要求教师们将自己所承担的课程，全部做成教案，然后汇总在一起，进行不断的修改。为适应学员的实际需求，我决定将网络部分也列入教学课程中去，分成如何上网、如何收发电子邮件、如何进行ＱＱ通讯、如何进行网络搜索、怎么样下载图片和文字、如何玩论坛、聊天室，如何玩网络游戏、怎么样进行电子商务等等。
在学校休整时期，我还组织了对教室所有教学设备的检修和清理。带领教师把所有机器都清理除尘，把有毛病的机器修理好。
春去夏来，两个多月的“非典期”过去了。一切又都恢复正常。培训学校也按照正常的进度，开展教学。
在每一期新班开班之时，第一课总是由我来上。校长动员，讲解所学课程的大体内容、讲解课时的按排，讲明课程纪律要求，介绍培训的方式方法，介绍学员如何提高学习效果。
随后在由教师接手讲基本课程。在每期培训班中，最后的课程也是由我来上。一般都是网络课程，例如什么是网页，什么是网站，如何制作简易网页等等。课程讲完后，由教师出题印刷试卷，按照指定时间进行考试。
为扩大本校的影响，我还和经理商议，举办过两期为党政机关领导干部免费培训电脑的学习班，两期为基层妇联干部举办的电脑常识免费培训班，同时还曾经对公安系统、检察院、税务局等部门提供方便，配合他们进行短期培训。应该说，这些举动都为我们公司和经理在上层建筑领域，树立了良好形象。
在此同时，我还承担了网站制作业务。首先我组织教师们一起努力，将公司的网站重新制作成功。随后承担接待各中小型企业负责人，前来要求制作网站的业务。一天，经理带了一位中年男子来到我的“校长事”。那人中等个子，方脸庞，面上带着憨厚的笑容。“校长，这是咱市最出名的画家Ｃ先生，是我过去一个厂的。”经理向我介绍着。我起身热情地握手，点头欢迎，心里想着他的到来是有什么事情呢？也许是要制作网站？
“你好！校长，听经理说了，你对制作网站很有研究，我想来打听一下……”噢，被我猜对了。
“不敢当，只是爱好吧！怎么？你有做网站的想法儿？”经理看我们聊起来了，就说了句：“你们先聊吧！我还有点事儿”经理的电话又响了，于是她出屋子去接电话。
Ｃ先生是本市美术协会主席，也是一位政协委员。他主要是画国画山水的，曾经举办过个人美展，但名气尚没有传之太远。
到这里后，我们谈了许多次，向他说明了制作网站后的巨大广告效应，也谈了制作的基本价格和他需要提供的资料等等。终于使他同意由我来设计、制作其个人网站。两三天后，他便拿来了一些资料，那是一些过去拍照的国画照片，和一些发表在刊物上关于介绍他本人的文章。我看了看后，告诉他，照片不够清晰，经过扫描后可能会得不到良好效果。需要重新拍照，另外资料还可以增加一些，让他尽量将家里的有价值的资料全找出来。我说不怕资料多，就怕材料少。我是当过编辑的，可以在多中选优，另外这些宝贵资料，一定会完好无损地保存，使用完后再完壁归赵。
于是，他重新找人花了钱对其作品进行了比较清晰地拍照，大约有百余张国画作品的大幅照片，那些资料也更多更全了。我将其所有资料进行了仔细查阅和精心筛选，并用两天时间，将其照片全部扫描到电脑中。根据他的想法进行了策划。
首先，这是个个人网站，而且是个艺术家的网站，自然需要注重艺术性，另外是搞国画的，那么网站也必须有点古典艺术格调，设计也要从这些方面着想。俺也对美术有过一点研究，所以在此也结合了进去。经过了几天努力，基本上策划了栏目和结构。所扫描的照片数量比较大，片片需要进行处理。时间关系，我便安排了教师在讲课闲余时间里，协助我进行照片的处理。有些新画的作品没有照片，他便将作品拿来，我使用数码照相机，在院子里选择光线合适之处，当场给拍照下来。
关于首页的动态画面，我找了擅长动画片制作的老师进行协商。我把首页画面设计的意图，和我准备好的底图、配图等资料发给他，让他根据策划制作成flash动画片，经过了几次更改，首页制作成功。
在制作他的网站内页时，我还为其写了一首诗词，赞颂和评价他的画作。同时，将主页的目录设计成篆刻印章，排列在左侧，点击那印章后，便可以进入相关的页面。经过了一个月左右的制作，将该网站终于制作成功了。先是给经理看了一遍，经理很满意地夸奖道：“很不错！”然后又找来画家本人，给他逐页讲解制作过程，使得他也美滋滋地笑着。
然后他问道：“那么现在我的网站有了，别人怎么会知道呢？”我告诉他有几种方式：一种是靠自己宣传，可以大量印刷名片，在名片上不要忘记印刷上自己的网址。可以在报刊上发表文字，并把网址标明。可以把新建网站的网址告诉自己在远方的亲朋好友。另外，我还可以协助他，在全国的各种大型美术网站上进行登记，将你的网站网址广为注册等。当然，还有利用搜索引擎进行搜索的办法，不过那需要另外花钱了。画家明白了，有了网站还需要不断宣传才能获得效果的道理。把两千元网站制作费用交给了经理。
一个月后，画家来我这里高兴地说：“没有想到，效果太好了！”原来，他按照我告诉的方式进行宣传后，他的网站受到了国内外有关人士的重视，浏览他的网站的人很多，而且在半月之内，有国内外很多人打来电话，签约购买他的国画。不到一个月，已经有四十多幅画已经被订购。我高兴地问他：那么您的画儿，最底每幅能卖多少钱？他回答说，最少也是四千元一幅呢！我默默一算，四十幅国画那就是16万元左右啊！他嗨嗨一笑说：“过去真的不明白，原来网络的作用这么大！真要好好感谢校长的设计啊！”我忙说：“哪里，哪里，还是要感谢咱经理吧！”画家说:“也要感谢你的独出心裁的美术设计和网站策划啊！”事后，画家将他印刷的国画作品大画册赠送给了我。
在此后的几年中，据说该画家一家三口就把这个网站当作美术公司来办了，他爱人担任财务和发货员，女儿担任网络联络宣传员，他本人便甩开臂膀，大画特画，继续生产着客户们急需的画作，他的名气也越来越大，作品销售到国内市场，甚至国外客商经常来电话邀请他出国办展……
这位画家网站的成功在本地区引起轰动。同县的画家协会副会长，擅长国画兼油画的Ｚ先生，闻讯也来了。也同样制作了一个个人美术网站，他的作品有的是油画大框很大，没有照片。我便带了自己的照相机，几次到他家里去给拍照，然后回来进行图片制作，经过半个多月努力，也制作成功，不过他的网站的效益并没有达到C先生的热度，原因可能还是该画作品的装饰性和实用性稍差些罢。
除此之外，我还承担了其它一些网站的设计策划和制作。还联络谈判了一批中小企业和机关单位，给他们制作了网站。算起来，两年中大约制作了有三十几个网站，应该说为公司赢得了一大批网站制作费的收入。我和部分参与网站业务的教师们也得到了经理颁发的奖金。
五、冤家宜解不宜结
八月的一天，一个大院中聚满了奔跑着、惊叫着的人们。
两个中等个子的男人，都手持长长的、雪亮的砍刀，一边吼叫着、一边砍向一个彪型大汉。那大汉手持一把大扫笊，边抵挡着对方的砍刀，还不时地轮打着那两个持刀的人。人们忽前忽后地奔跑着、躲闪着、惊叫着，大汉的肩头和臂膀，已经有几条被砍到的伤痕，殷红的鲜血，顺着手臂流淌下来……
这场“血战”，就发生在我所在的电脑培训学校大院里。两个持长刀的人是教室楼上的住户，那个彪型大汉则是俺经理的当家人——丈夫。血战的缘由还确实是与电脑培训学校厉害相关。
起因是这样——
那几天，教室里又闷又热，开了空调也热。而此时正是电脑培训进入火热时期，暑假大中学生也成批地来“充电”学习电脑，下岗再就业培训班和阳光工程班都没有断线儿，加上社会招生，那教室里座无虚席、学员多得常常无法正常上课。
就在这样的状态下，一号教室靠后边的天棚却经常水湿一大片，那滴下来的水，不仅把地上湿了一滩，还溅在电脑桌上、电脑键盘上。这怎么可以？我只好指挥教师将电脑搬开，让学员避开滴水位置，这样一来，本来紧张的位置，又少了两个座位。
当时，天棚滴水问题，已经有一周多了。我进行过仔细观察，原因就是二楼住户的屋地楼板漏水。每当该住户拖刷屋子的水泥地时，那积水便渗透下来，严重影响了电化教室的教学。
汇报给经理后，经理让我找了住户告诫他家：能不能擦地别用水，可人家不听也不管。说是楼板老化、隔水层断裂，自然会造成漏水后果，那是房主的责任，住户管不着。该房屋归房产管理。经理找了房产，房产也派了人要给维修，可两次派人都因为住户不留人，锁了门后，工人无法进屋维修。
这天早上八点多钟,我正在一号教室用拖布拖擦地上的积水,忽然听外面传来经理和一人的激烈争吵声。似乎也是因为教室棚漏水的事，我就出了教室去看。
原来正是楼上那个四十多岁、留着小平头的男人。他夹了个小皮包儿，正准备要下楼乘车走。经理一边打电话给房产，要求马上维修房屋，一边喊我说：“校长你别让他走，让他开门，等处理好了再走！”
是啊，不留门就没法修理嘛，我就上前劝阻那人别离开。结果却听到他在谩骂我们经理：“我不管！臭老娘们儿，爱找谁找谁！”
我一听不是话，就对他说：“别骂人啊！你不能走，漏水地方得修理好啊。我们下边上不了课啦，漏水都漏一个多礼拜，怎么能不收拾呢？！”
他说：“我他妈才不管你们！我有我的事！”
我说：“你讲不讲理啊？”
他说：“我就不讲理了怎么的？！”
我说：“你真不像话！怎么这么无理！”这时候，膀大腰圆的经理丈夫从学校厨房里出来听了一会儿。当看到那人用手指着我鼻子，并听到他还谩骂经理是“臭老娘们儿”时，就还了他一句：“你他妈的骂谁你？！”
他听到后立即和经理丈夫对骂起来。经理丈夫年轻气壮、有理在先，他奔上前，俩个人竟伸手撕打起来，那人狠狠地打了经理丈夫一巴掌。
我见状不好忙喊：“不要打！不要打！”经理的丈夫哪里能受人欺负啊。冲上去也抡了对方一巴掌，但却没有打着他，两人又伸着腿脚踢了起来。 这时候，和那平头男子一起的小子，忽然跑到停在旁边的面包车前，开了车门，拿出了个长长的黑色管子，从管子里抽出一把雪亮的长刀。接着那小平头也转过去，拿出一把大片儿刀来，我一看不好,大喊：
“拿凶器了！躲开！！！别打了！”
可是，经理丈夫却是个不听邪的茬儿，硬是挺了上去，那两人就挥舞大刀砍起来，“唰唰”几下，经理丈夫的手臂就伤到了好几处，红红的血顺着手臂流了下来。
接着，经理丈夫转头跑到厨房里去了，我怕他也去拿菜刀啊，就大喊：“他们拿刀，我们不能拿刀啊！！！别出来啊！”
不一会儿经理丈夫出来，抡起了一把大扫竹，抵挡着他们拿刀的俩人。接着厨房老师傅和经理的大哥也冲了上去，两人奋力抱住拿刀的两个人，那两人还挣扎着挥舞长刀，嘴里咒骂着…………
我立即打开手机挂“110”找警察，可是连挂三、四遍也不通。后来，还是招呼了经理的小儿子，让他马上跑到派出所报告。我怕这边再出事，就直喊：“别打了，把刀放下！！！”住了一会儿，我看也根本压不住事态发展，弄不好要出人命的。我也急忙跑去派出所找人。
当警察们跑步来到培训学校院子现场时，还看到他们的一个家伙在抡着刀，就拔枪上前架住了他。
我跟在警察后喊道：“还有他，也有刀，藏起来了！”于是警察又找了那小平头儿一起去车前，经理的二姑姐早就快速过去，很麻利地从车中把那两把刀搜了出来，交给了警察………
随后，我们一大帮现场目击者、证人，包括经理丈夫，他去医院把伤口缝了好多针后，包扎着白纱布，一起被找到派出所做了笔录和证词。
这件突如其来的“民事纠纷”，在培训学校和大院里，人们一提起来，都感到“惊心动魄”、“胆战心惊”，“幸亏没出人命，多危险啊！”
大家议论了好多天。
本来听说，那两个小子至少要刑事拘留半个月。动凶器伤人，搞不好要判两年的。可是，我听说第二天便被放了出来。
而要求释放这两个打手的正是我们的女经理！
开始，我真有些不解。但转念一想，经理这样做完全是一种放眼长久的正确做法。俗话说得好：“冤家宜解不宜结”啊！举刀伤人，他们已经负担了医疗费，这是正常的。但是，拘押半月的话，岂不是积压下仇恨了吗。半月过后，人家出来，又都是些不要命的主儿，如果继续作恶的话，我们学校和经理的公司会不会有更大的麻烦呢？
后几天，经理张罗着请房产维修工人修好了漏水的楼层。而后，那家住户也租房到期，搬到别处去了。
一场几乎达到你死我活的民事纠纷、流血事件，就化解得无影无踪了。
六、奉献余热绘晚霞
新年到了，我与经理商议确定，筹备一次全公司职工的“庆元旦文艺联欢会”。请经理献词，让公司各部门的雇员都以出节目的方式，汇报一年的工作业绩，联欢会后聚餐一顿。经理出钱，我负责筹备。
搞这类联欢活动对我来说，应该算是“小菜一碟儿”。公司和学校年轻人多，可以说是一呼百应，三两天就筹备好了。定主持人、写主持词、购买奖品、催报节目单、我再领着大家将一个教室布置成联欢会场，花钱不多，还搞得热热闹闹、喜气洋洋、五彩缤纷的。
联欢会上，年轻人多嘛，大家欢天喜地、又唱又跳、欢声笑语，还进行了有奖游艺活动，都玩的很尽兴。我还即兴登台演讲了一篇散文诗——《岁末寄语》，抒发了一点我的胸臆：
“……名利二字，对我来说，已成过眼烟云、无须在意！那么到是为什么,已是花甲年龄,尚且如此鞠躬尽瘁、勤奋努力？！我认为，说到底，这是在继续实现着我的人生价值！人生价值！！
人生一世，不过百年，有如匆匆过客、来来去去。光阴如箭，对谁都是公平的，你把握了人生，发挥了最大的潜能，你就实现了你人生的最大价值！这种价值不能用金钱来衡量、不能用地位来说明、也很难用数据来标记！我觉得，在身体条件允许的程度下，能做多少就做多少，尽力而为，做就做好，心情愉快，忙而充实，在奋斗中收获成功，在成功时莫忘进取！……
在这里，我感到自己年轻多了，至少年轻了十岁！紧张的工作和生活节奏，似乎使我焕发了第二个青春的活力！……
有人说：教师就像是支蜡烛，照亮了别人，燃尽了自己。
依我看：教师是春风，她吹开了千朵万朵鲜花，也就赢得了万紫千红的春季！
……
说起来，经理对我真的是比较器重，也非常希望我能跟她一心一意地谋取公司的利益。我的受聘也使我感受到自己退休后，有了用武之地，看到该经理也算是本地区自谋职业的典范人物，是政府扶植的私营企业，我能够在这种情况下，协助她继续发展企业，同时也为本地区的科技事业、成人教育奉献力量，也是自己难得的机遇。
因此，我也很珍视自己得到的这个岗位,积极努力竭尽全力地支持公司，甚至拿出我过去多年来，在政府机关养成的无私奉献的精神，不计时间，不计报酬、任劳任怨的工作精神，勤奋地为公司工作。每天不到7:30到公司，中午不回家，晚间还要打班，直到九点晚班下课后，我才回家。在学校工作时间算起来，每天有14小时之多。经理曾经劝我不必跟晚班，可我依旧自觉自愿的跟晚班，否则就总觉得放心不下。
春夏秋冬风雨不误。由于公司学校离我家较远，足有六、七里的路程，开始的三个多月，我是骑自行车来往，遇到风雨天实在难行。尤其是晚间下班那条路很黑，有几次骑翻到路旁沟里，怕亲人知道了担心，拍拍泥土悄悄回了家，啥也不说。
到七月初，俺便花了2000元买了辆小50平板摩托车，骑上了摩托车来来往往就方便得多了，这样晚间九点以后回家，也有车灯照耀路程。在公司我所承担的任务，除了管理学校、亲自上课教学外，还有随时随地为经理写材料、外出办事、承担网站开发建设等项业务。在培训学校，我身先士卒，处处起带头作用。甚至连打扫卫生我也毫不迟疑，每天擦地、拖地、收拾教室、擦教学设备、打扫院子，甚至还收拾厕所。
有外人看到了，以为俺是个雇来的打扫卫生的老头儿。俺老伴来公司时，偶尔看到过一次，便极力反对说：
“哪有校长自己扫院子的？这不成，你不能这么干！”可是在我来看，这是自己在用实际行动带动教员们努力为公司服务、为学员服务啊，这有什么不可以的？
培训学员较多的时候，发现初学的学员们每天几个小时趴在电脑屏幕前，非常吃累费眼。为了调剂课间生活，我便想出组织学员做课间操的办法。
开始时，我想让年轻的教师领着学员做第七套广播体操，结果谁也不干，或者谁也不愿意做，于是还是我自己来教。结果是一个年过六十的老校长，经常领着几十名年轻的学员和教师们，在培训学校的院子里站成队形，学做广播体操。由我喊着口号：“一二三四、五六七八……”大家就都跟着我做广播操。后来经理丈夫给配备了扩音设备和音响，我下载了广播体操伴奏曲，大家就在优美的广播曲中集体做间操了。每当做操时，大院的很多居民和孩子们都出来观看，觉得很新奇很羡慕。这种景象，恐怕连公办的学校中也是难以看到的。
有时在下雪、下雨天，课间操改在教室内进行，在那些下岗人员电脑培训班中，由我主持课间活动：
“全体起立！面向讲台竖排看齐，后面的人伸手为前面的人揉肩膀，预备——齐！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二二三四、五六七八……”第一轮做完后，下令全体向后转！再让前面的人给后面的人服务：
“一二三四、五六七八……”学员们都笑了，感到既有趣味，又活跃了学习生活。
自己能编会写，不仅把全部课程编制了表格公布，而且形成了一整套的教学程序和规则。每天，在前门厅公布课程内容和任课教师名单，学员每天一进教室前厅，看到小黑板，就会知道当天的课堂内容和任课教师。
政府实行了下岗职工免费教育制度，给下岗职工带来技术培训和重新就业的机会，无疑是个极好的政策。我在的电脑培训学校，正好就承担了这项光荣的任务。公司经理能够将这项光荣的培训业务拿到手，说明了政府对该公司和培训学校的认可。我作为从政府机关走过来的干部，自然非常懂得其中莫大的政治意义。所以，对于再就业职工来这里培训的业务格外注重。
每期开班前，我代表经理到劳动局再就业管理中心去接洽新学员，我都是十分热诚。在再就业管理处，劳动局的干部对前来登记的下岗职工点过名后，我便登台讲演一番。一来代表公司经理对新学员的欢迎，二来鼓励大家学习电脑的热情，同时还介绍电脑培训的课程和一般要求等，然后拿了名单，带领大家便回到公司的培训学校来“认门儿”，分班次，定课程等等。
在每期培训班开课之时，总是由我先讲课动员。我以风趣幽默的语言和引人入胜的故事开场白，首先以自己年过花甲,都能学好电脑的事例，引导学员排除畏难情绪。再以电脑网络在未来社会的发展和多方面功能来激发学员产生浓厚的学习兴趣。最后，还以一个高位截摊女孩儿用嘴咬筷子，学成电脑高手的故事来激励学员努力学习的毅力……做这种“学前教育”，我并不陌生，可以说是轻车熟路。也许正是我在认真组织培训下岗再就业职工方面有独到之处，才使得这个培训学校更加稳固地成为该市最大的再就业职工技术技能培训基地。
后来，政府又实施一项“阳光工程”，就是对农村劳动力进行免费培训，并协助其“就业”的一项新政策。政策中规定了农村户口、年龄的限制，规定了经过培训后，必须达到百分之八十安排就业。要说进行培训我没有感到有什么难处的，主要就难在培训后的“安排就业”上。每培训一人，政府财政给承担培训任务的单位补贴200元人民币。
这也是一项重大的工程，公司经理十分在意这项工作，一口承揽下来，并采取了一些措施，例如安排人员去农村招生，还负责培训后的工作安排等。从实际出发，我对经理承诺的是，一定要做好阳光工程培训方面的登记和培训教育工作。政府负责该项工作的是“发改委”，后来叫“农发委”。我配合经理也陆续跑了多趟“农发委”的科室部门，和相关的副局长联络了多次“感情”。在招生方面也采取了多种方式扩大招生。
一时之间，我负责的电脑培训学校，既有为劳动局培训的“下岗再就业培训班”，也有来自农村的“阳光工程”培训班，同时还对社会招生，成人教育。三种班次交叉培训，在社会班次中，同时有初中级学员班，还有高级学员班，即同时有各种学习课程，例如学平面设计的、学三Ｄ图形的、学CAD设计的、学习网页制作的、学习flash动画制作的等等。每天安排有上午班、下午班和晚上班。教师有十名，课程有多样，所以安排各种课程时实在需要讲究点科学和艺术。另外，学校课堂上能用的电脑设备，三个教室只有70台左右，主要使用的是第一和第二教室。有时候同时上课的却有百人以上，这样一来就出现了有学员上不了机的问题。
刚开始，我不知道如何处理，曾经跟经理要求增加机器设备，或者要求停止前面的网吧营业，腾出20到30台机器供教学使用，然而，那时恰好网吧的营业也很不错，每月能有五六千元的收入。经理经过考虑，没有同意腾机器，只是还让我自己另想办法。
“你不会想想别的办法吗？你那么有经验，我相信你会有办法的！”这是经理对我的“高度信任”，也算是一种“考验”吧！
于是，我便发挥自己的智力，进行紧张的临时课堂“调动”。当两个班次的课程“冲突”时，我便安排一个班次在操场外面，上无须上机的课程。把小黑板挂在房子的山墙上，让学员把椅子搬到外面，让教师讲授有关电脑常识。另外，加讲一堂“硬件课程”。在初中级课程中，我安排加上两节讲解电脑内部部件功能的课程，这样的课，也是不需要上机的。让学员在外边，围绕教师坐成一个圈儿，教师演示一台旧电脑机器箱子，进行拆件讲解，并配合小黑板的板书。这样就将学员的课程调动合适了，可以互相不冲突地授课。
另外，第一教室是电化教学方式，有时候也有两个班次互相冲突。我便和教师们安排，上一个小时有一个班次的用电化教室讲课，后一个小时是练习时间，那么就与在第二教室的学员班调换教室，让第二教室中的另外一个班次的进入到第一教室，两班倒换着使用电化教室，使学校的设备的使用效率大大增加。虽然，我和教师们更忙碌更麻烦了，但是也解决了设备少、学员多的矛盾，替经理分忧解难了。
有时停电，如果知道停一整天，那么只好停课放假。可有时候只停电一两小时，或者不定时间。当此之时，我便安排教师给学员上不使用电源的课，例如背诵字根表，学习英文计算机单词，讲述一些操作电脑必学的常识等等，也充分地利用了教学时间。
每当解决了教学上的难题后，当我汇报给经理时，经理总是微笑着点头儿，有时还向我伸出大拇指夸奖我“有能力”、“真棒”。俺的心里也是好甜的，觉得自己的努力确实产生了双效益，当然也使公司受益了。
据不完全统计，我在该学校期间，带领教师们共同培训过大约3000多名电脑学员。这些电脑学员结业后，大部分活跃在本地区各行各业中，成为现代懂电脑、会文秘、通网络、能创业的时尚一族。
七、桃李之情慰余生
农历五月吉日。
天上万里无云，空气清新，艳阳高照，喜雀登枝。我的网友小w和我过去的学员小X喜结良缘。我被邀作为“证婚人”出席隆重的婚礼。
近中午11点，在本市最大的酒店门前，响起来震耳欲聋的喜庆鞭炮声，原来接新娘的车队到了……
当潇洒的新郎和俊美的新娘在《婚礼进行曲》的伴奏下，双双幸福地步入婚礼殿堂的红地毯之时，我坐在贵宾席上也猛劲地鼓着掌。
在婚礼进行中，主持人宣布：“现在欢迎德高望重的证婚人和月老——闻广先生登台证婚！”在掌声和欢笑声中，我登台以“证婚人”和牵线搭桥的“月下老”双重身份开始了讲话致辞：
“大家好！今天是小W和小X的新婚大喜日子！我的心情分外激动，分外高兴。首先我代表我们网络论坛上的会员、版主和区长等，向新娘、新郎表示最衷心的祝福，祝两位新人新婚快乐，永远幸福！……说起来这段婚姻，那真正是“千里姻缘一线牵”。为什么呢？他们俩是通过网络认识的。
原来，小Ｗ是我创办的《摄影》论坛上的主要版主之一，是摄影专家、宣传行家。而小X呢，是我曾经工作过的电脑培训学校的品学兼优的好学员。在去年的一个偶然机会里，当我知道两人都在寻找人生的另外一半时，灵机一动想到了他们俩，应该说是天设一对、地配一双，于是我就在网络上用鼠标轻轻一点，就将两个年轻人的爱情线给牵上了！——我的“月老”工作就是这么简单、就是这么快捷。随后两位新人就通过网上交往、网下相会、花前月下、卿卿我我直到结婚登记，这好事儿就这么办成了！
（热烈的掌声响起来……）”
在电脑培训学校两年多，参加培训过将近3000多学员，也就是说，本市约有这么多结业的学员，可能会记得我这个“老校长”。其中也不乏部分比较熟悉、经常联络的好学员、好网友。也许这也算是俺当“校长”的意外收获之一吧？
无庸置疑，在培训学校里，当然每天接触的大都是学员。老学员结业、新学员到来，天天演绎着“送往迎来”、“辞旧迎新”、“吐故纳新”……
平时在校人少的时候有数十人，多时有上百人。而这里的学员和一般大中学校或者职业学校的学生是不同的。那些学校里的学生在年龄、学历上大都相似或者相仿，共性多，不同少。而在社会办学的这类“学校”中，便完全没有年龄和学历的概念。有男有女自不必说，从年龄上说，小到十几岁，大到五六十岁的都有。
从来源看，有本城区来的、更有农村来的、还有来自外地、外市的。从业方面，有工人、有农民、有商人、有雇员、有干部、有军人、有海员、有退休人员……学历方面呢，初中毕业的是多数，也有中专、大学的毕业生、在校生。甚至还有的小学都没毕业的人，也有来学习电脑的。
在一大群活生生的、颇有个性的“学员”面前，要适应她（他）们的各自不同的需求、不同的教育接受能力、不同的学习方式等，并不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情。
我这个当“校长”的，首先把住了认真接待每一个新来学员“谈话关”。每天只要在门口有探头探脑的人出现，我就知道可能是想来学习而暂时没拿定主意的。我便立即笑脸相迎，热情地礼让进屋：
“来来来！请进来看看吧！是不是想来学习啊？”
“没关系，不来学看看也没有什么”接着便领她们到几个教室的门口观看教师讲课和学员学习的状态，然后讲解本学校授课的课程和能达到的程度。并结合来人的情况鼓励其学习电脑的必要性和易学性。
“我一点都不会呀，能学会电脑吗？”有人这么问。
“我们正是面向‘一点都不会’的人的，只要你认识26个字母就可以，一个月内包教包会，如果不会的话免费继续学，直到学会为止”
“我白天上班，没时间怎么办？”这是上班族想充电的。
“那咱们可以按排你上晚班呀！每天晚间两个半小时，一个月也学会了！”
“我是饭店服务员，时间不固定怎么办？”这样的比较麻烦。
“没关系呀，你可以把一天断开来，什么时间有空什么时间来呀！”
“我年龄大，记性不好怎么办？”这是个五六十岁的主儿。
“不是有句话叫做‘慢雀先飞’吗？记性不好就多学几遍嘛！咱们老师都很有耐心的，只要你肯下功夫，铁杵磨成针嘛！”
“校长，我领来的孩子还小，才十六岁贪玩儿，在农村什么也不能干，我想让他学好电脑，回家干点有用的事儿，麻烦校长帮着严格管教行吗？”这是农村家长送孩子来学习的。
“你放心，这里有宿舍食堂。在我面前，那不就是小辈的孩子吗，我会严格管理他的，不好好学的话不成，我会经常向你家长汇报孩子情况，交给我你就放心吧！”
……经过我耐心细致的讲解、劝说，就会使来人下定了来学习的决心。然后带领她们到前厅交学费、办理入学手续……
总的来看，交现金来学习的社会招生学员中，还是年轻的比较多，年龄在18岁到30岁上下的，而且女孩儿占绝大多数。男孩子学完了初中级电脑课程后，有一部分要继续学习“硬件课程”，即是为将来专业维修和组装电脑做准备。女孩儿学完初中级课程，要继续学习的一少部分，就选学了平面设计图形处理软件，将来学成之后可以到影楼做电脑修版专业，或者在复印打字部、影像制作店应聘干活儿。部分大学生在假期来这里学习的，一般都是想学习高级电脑课程，有的是想在开学后参加计算机等级考试,少数大学生为提高自己，来这里学习VF、Ｃ语言等编程课程。而绝大多数年龄较大的学员，都是因为家里需要，有的是企业经理，单位要上电脑，自己不会，想抓紧时间来学一下，有的是家庭妇女，闲着没事，学成了电脑网络在家里玩玩
也可以在网络上扩大一下见闻。当然，更多的是下岗人员，想学会电脑后，在未来择业时，多一份竞争力度。至于农村来学习的孩子们，大都是其家长想让孩子学会电脑后，能在城里找到一份理想的工作。
诸此种种，各不相同……
每天站在坐满学员的计算机教室里，耳听学员们错落有致、清脆悦耳的手指弹按键盘的声音，看到求学者孜孜不倦勤奋练习的面容，不由得心中产生一阵阵的感动：主观上我是在给老板打工，客观上我不正是在为国家培养现代化技能的人才吗！这确实是一项颇有意义的工作。我很喜欢这种教学气氛，喜欢每一个不断在学习中进步的学员，她们的绝大多数人，从进校时对电脑一窍不通开始，达到能够熟练操作电脑、会做文字排版、掌握从事网络通讯技能，成为一般企事业单位可以聘用的后备职员，这不正是本人所从事的培训教育所达到的社会效益吗！这里不正是像一个熔炉一样，把不成材的“原料”投入炉中，经过短期快速的“熔炼”，便将“原料”炼成了有用的“钢铁”。
我还热心地帮助过许多结业的学员介绍了工作，推荐过优秀的学员进入到较好的工作单位。甚至我还成功地为学员介绍过理想的对像，使她们顺利走向幸福婚礼的殿堂。
在教学中，我跟许多学员成了“忘年交”好朋友。我的ＱＱ上至今留有数十位曾经的学员和教师的号码。几年过后，她（他）们还不时想到和我这个“老校长”联系和通讯。有的去了广州深圳，有的去了北京上海，甚至有的去了日本、韩国、美国、加拿大、俄罗斯，偶尔也在网络上给我发一点信息。过年过节了，我常常在网络上，在电子邮件中，收到她（他）们热情洋溢的贺卡和祝福，当此之时，俺的心中也沁满了甜蜜蜜的滋味。
八、一片冰心在玉壶
一位三十六、七岁的女子，几年前，从公办企业下岗之后，自谋职业办起了小型电脑部和培训班，先在家人的支撑下创业，后在政府的扶持下发展，从小到大，从弱到强，走过了无数艰难困苦之路，经历了风风雨雨摔打，发展到后来的数百万企业家产，确实是来之不易，这便是我所在私企的经理。我身临其境在这个私营企业中，耳闻眼见，切实地感受到私营企业者艰辛茹苦奋斗的创业史，体会到私企持续经营的艰难处处。
然而，“金无足赤，人无完人”。被很多荣誉“光环”笼罩的“模范人物”，也受其地位和环境的影响，也同样免不了有“不足之处”。说实在话，私营企业毕竟是私有制的产物，所谓“私营企业主”说到底，不就是“现代小资本家”吗?我所在的公司和经理办企业、做买卖，自然也是以“赚钱”、“发财”、“积累私有财富”为根本目的。“赔钱”的买卖，谁也支撑不了多久。
有时，我在心理上比较矛盾。想想自己的立足点，是应该站在公司和经理一方对呢？还是站在雇员职工的一方才对？从经理对我的信任角度，从政府还大力扶持私企来说，我该是经理的绝对支持者，遇事多帮她设身处地想想。可我毕竟也是“打工者”，我的身份也跟这三十多名雇员、职工没本质区别，都是给经理干活、挣公司工钱的人。
另外从政治角度来讲，在公司中唯有俺是个党员。经理虽然是人大代表、政协委员、私企代表，但她也不曾入党。一个党员在私营企业中应该起什么作用呢？能将自己混同于普通老百姓、只想着挣自己的钱，而对其它职工不闻不问不管别人吗？是不是应该懂得自己要有正确的立场，应该坚定地站在多数职工利益上呢？尤其在私企业主和雇员之间发生利益冲突时，自己能不能站错了位置？
随着时光的流逝，随着自己对该公司内幕的逐步了解，我也渐渐察觉到公司在很多关键事情上并不合乎要求。
例如：在劳动时间上、工资待遇上、职工相关权益上的种种作法，轻点说是“不大当回事儿”，说重点儿那叫：“无视劳动者的基本权利”，说明这个公司和许许多多私企一样，都犯着同类的通病！
当然，我们经理也有值得称颂的地方：例如两年中，曾经三次给公司全体职工购买和制作统一的服装，曾经给部分职工交费办理“劳保”，曾经花钱举办职工联欢会、聚餐会等。也曾进行“优秀职工评选”并进行表彰和奖励……这些温暖职工、凝聚人心、激励斗志的措施、挣“面子”的事情，经理也确实花费了钱财、煞费了苦心。
然而，我清楚地知道，公司在很多方面，为攫取更大的经济利益，多方侵犯劳动者权益的问题，也是不容忽视的。
例如：“公司没有休息日”。别说双休日、节假日，就是随意加班也没有“加班费”。职工有病、有事只能“请假”，而“请假”被“准假”后，就没有任何福利和工资待遇了。
一个在公司干了四、五年的男教师，快有三十了。我问他找没找对象？他苦笑着说：公司这么忙，没有休息天，哪里有找对象、谈恋爱的时间啊！
公司雇员虽然有基本的岗位安排，但是，经理有权临时打乱岗位和分工，随机进行调动和更改，有权随时随地将雇员“炒尤鱼”。我管的培训学校的教师，就经常被经理找走干别的活儿，正常的教学秩序常常被打乱，我有意见也没有用。
招聘到公司的打工者，一律要缴纳500元“保证金”和身份证复印件(本人例外)。不辞而别的雇员或者“违规”者的“保证金”将被“扣除”或者“没收”。
雇员的工资标准，都是临时的口头约定，从来不写在什么《劳动合同》上，也没有其它文字凭据。在每月开支时，由经理逐个找雇员“谈话”，当面发给“工资”。
而且公司“纪律”规定，在公司内部，谁也不准打听其他人每月工资是多少，经理愿意给谁多少就是多少，财务上也从来没有什么“工资报表”，职工领工资也无须“签字画押”，当经理把工资亲手交到你手上，你只需说上一句“谢谢经理”的话，揣上钱就可以走了。如果你当面点钱，就会被视为“太计较”、“不忠心”。就连我这个“校长”，除了领取自己的工资外，我部下的多名男女教师，各自都得到多少工资报酬，我也是不得而知的。限于“内部纪律”，连打听都不能够。我只能从教员们事后的表情来猜测。
还有，十次开支有七八次都是要拖延数日的，最多约拖延十多天之久。开支拖延了,也不告诉一下原因，谁也不好打听。如我曾直接问经理:
“什么时候给开支啊？”俺便马上被训斥：
“大家都不急，你急什么呀?你难道没钱花吗？”
“我不是为自己，就是看那些年轻人，都靠这点工钱生活的嘛”
“得了吧！把你自己的事管好就得了，少管闲事儿！”
上级劳动部门多次强调：用人单位必须及早和雇员签定《劳动合同》。
在我到公司不久，经理也曾将劳动局下发统一格式的《劳动合同》和公司内部的《公司聘用人员合同》一起交给我,并嘱咐我给予“修改”和“增加”部分条款。其中有这样的情节，令人感到哭笑皆非。经理给我的由她自己草拟的“条款”中写道：“如果本条款内容与上级有关规定不符，必须按本公司规定执行……”我怀疑是不是经理写错了，当我拿着这个条文问讯时，经理却很肯定地说：“没错，就是要这么写！凡是和上边不同的，一定要按照我们自己公司规定执行！”我笑了：
“这恐怕不妥吧？咱公司大还是上级法规大啊？正常的应该是反过来，公司的规定不符合上级有关规定的话，要执行上级规定才对啊！？”经理不耐烦了：
“叫你这么写，你就这么写！哪个私营企业都是这样。要是都像你这么写，那私营企业都不用干了。”
我还发现，经理渐渐不太注重那些虚名和荣誉了。在开始的头一年，无论上级要求提供什么《事迹材料》，经理都很热心地和我研究、交代，让我好好给编撰一下。而后一年中，则不很积极了，当然我也显得有些为难：编写假话、虚伪地拔高本公司和经理的“业绩”、“崇高的思想境界”，俺已经懒于动笔了。经理也发现获得的某些虚名并没有带来更大的经济利益，反而牵扯不少精力。渐渐地不感兴趣，甚至能推则推了。
“我不要那些虚名！哪有挣钱重要？！”经理说了大实话。
针对我感觉到的问题，我曾不止一次在经理有空儿的时候，与她在办公室里“坦诚交谈”。因为我觉得，虽然我是受聘者，从年龄上我算是长辈，从政治上我是党员，从经验上我又是市政府多年的公务员，我还是有责任协助她提高认识，把企业真正办成模范企业，带头遵守国家各项法律法规，尊重和保障职工的基本权益。
这天是周日，经理不忙，恰巧找我在她办公室谈工作。我观察她情绪还不错，就下定决心跟她坦率地谈一次，不管她是否接受。
“经理，你不是常让我提点改进公司管理的建议吗？今天我就想坦率地谈点意见。声明一点，我绝对不是为自己的利益提意见，经理对我确实是很不错的，我感谢，真的。我的目的是希望咱企业的管理更加规范化，将来可以适应更大的发展。”
“好啊，你说我听着”经理展开笔记本，似乎还想记录点什么。我笑着摇手说：“没有什么值得记录的。我也是和你探讨探讨。但愿经理能耐心地听进去。”
“我认为，你和本市其它私营企业不一样，你是自谋职业的带头人，你是各级领导特别关照的模范，你在人大、政协还有一定的政治地位。所以，你应该更好的、模范地遵守国家法律法规才对的……”我和颜悦色地奉劝着。
“怎么?我哪些地方不遵守国家法律法规了？”经理当然不愿意听这样的话，但依然笑容可掬地反问我。
“你看啊，咱们公司没有休息日，劳动时间没有明确规定，开工资没有工资表、随意性太强，上边不准收“押金”，我们进人，还要缴‘保证金’，签定《劳动合同》，你还要增加自己定的条款……这些都需要好好研究和改进啊！《劳动法》你不能没看吧？国家《劳动法》规定，劳动者每天工作时间不得超过八小时，平均每周工作时间不超过四十四小时。你看咱们公司是怎么实行的？《劳动法》还规定：用人单位应当保证劳动者每周至少休息一天，咱公司连节假日都不固定安排职工休息。不休息也行，《劳动法》还规定需要给节假日上班的职工开两倍到三倍工资，你给开了多少呢？”
“我说老校长啊，你是站着说话不知道腰疼，现在很多的私企都是这样的，有谁真正在执行《劳动法》啊？你能光叫我自己照办吗？我如果那么办了，赚不到钱，我怎么给这么多员工开支呀？我为了什么？我还不是为了大家都有工作，都有饭吃嘛！我的买卖不景气，大家一起帮我克服一下，我的困难才能解决啊。你不信，我把这个企业交给你，看你怎么能经营得好，看你能不能按时给员工开支？
你不知道，我为了支撑这个企业，花费了多少心血、费了多少脑汁啊！有些事情确实没办法按章办事的。”经理似乎眼含着委屈的泪水和我说着。
“这些我也理解你，确实不容易。但是再怎么不容易，那是你积累更多的私有财富所应该付出的代价。可是职工们不同，他们是弱势群体，他们是为了吃饭、谋生，才来你这里挣钱，养家糊口的。国家既要扶持你，但是也有明确的法律条文，重点保护普通劳动者的基本权利。比如，劳动者既有劳动的权利，也有休息的权利，你看咱公司执行得怎么样……”
“我怎么不给休息的权利了？哪个职工要请假我没有答应？有的员工，我给的休假还不少呢！”经理回答我。经理说的也有点来由，起码对我就很关照，例如春节、十一长假期间，总是让我多休息些日子，不用急着上班，也没有克扣过我的工资。对其它人可就说不好了。
“我是想劝你让公司形成一个良好的制度，例如工资，我觉得没有必要搞那么神秘化。即使公开又有什么不可以的？把劳动业绩指标量化，每月按照劳动效益做好工资表，按劳取酬、多劳多得，让职员领工资签字，这都是必要的手续，咱公司为什么就不能这么做呢？”
“这是我的经营方式，我这么做，当然有这么做的原因。”
“还有，你给雇员开工资时，给我的感觉，好像那钱都是你的‘恩赐’一样。你觉得给的够了，就希望人家对你感恩。明知给的少了，你就借口公司不景气，支出大、赚钱少、困难多，让人家少拿了也没有话说。而我要指出的是，‘劳动换工钱’是天经地义的事，那是人家给你劳动应得的报酬，而且你给的仅仅是人家劳动价值的一小部分，更多的劳动价值变成了公司利润，变成了你的私人财产。没有职工们几年来辛辛苦苦的劳动，你经理也不会得到那上百万的财富，你说对不对？你应该明白，你不是旧社会残酷压榨工人的资本家，你是改革开放后，社会主义时代新型的私营企业家，你受到过党和政府很多的政策的扶持和优惠待遇，你想报答党和政府对你的支持
你也当过职工，懂得职工的生活状态，就应该表现在依法保障职工的各项基本权利上，你不能只顾自己抓钱。你的眼光就该放远一些，心态就应该端正一些才对。可你为了积攒盖大楼的资金，不断地压低工资开销，这是不是在侵犯职工权利的行为呢?”
……
我说的话还很多，自己觉得说的是“语重心长”、“丝丝入扣”、“句句在理”。然而却并没有收到预想效果……
当说到这些“大道理”时，经理已经如坐针毯、有些坐不住了，可表面上却显得心不在焉，接着便用拨打几个业务电话来暗示我：告停吧！
也许，我是个可笑的“老八板儿”，说这番“书生气十足”的话，也许是一种“与虎谋皮”的笑料儿，只能令对方反感，不会使之“良心发现”。但我认为，这番话应该会给对方的神经产生一定的刺激、一定的震动。
然而此后，我发现经理明显地和我疏远多了。
换位想想也是的：本来咱是经理“高薪聘请”的雇员。在管理学校、经营企业上也确实出了不少的力，这些，经理也没说不满意。
然而，俺却不知不觉地“挑起毛病”来了，成了居高临下、引经据典地“教诲”和“训导”经理的人了！在经理熟悉的那么多在岗在职的官员、好友们，很有些权位、品位比咱高的人，还没一个像咱这样讲出如此尖锐、刺激人的话呢！俺是不是有点“过份”了呢？
……
在那年寒冷的冬季，我因病住院，一住两个来月，随后便离开了公司。
九、当官要为民作主
光阴似箭，在私企打工的日子已成历史和回忆。现在又过了两年多的光景。
我在时的那些员工，离开了一大批。当时俺的部下——培训学校的十位教师，竟一个一个先后都离开了该学校，没一个留下的。听说她（他）们后来都有了自己的事业，有的成为企事业文书、有的成了中学教师、也有的成了电脑专业户……
现在，那个私企听说又有了新的变化和发展，平房变楼房，业务范围更加扩大了。也许我当年提过的“意见”，看到的“问题”，都已经“荡然无存”了。因为，“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走嘛。”我不相信一个本市的“私企典范”会在遵纪守法方面，长期没有明显改善的。
我感谢这两年的经历，它使我对私企的各种情况有了切身体验。确实还是颇有收获、很有意义。无论从我本身退休后发挥余热，为社会继续服务方面，还是想了解当代私营经济发展情态的夙愿，都达到了预期的目的。
而我想用日记方式客观地记录这段经历，丝毫没有想诋毁和攻击哪个企业和经理的意思，只是想客观展示一下现今社会，部分私企的现状。揭示的仅仅是一个小型“模范私企”，展示的应该是一大批类似的私企。
从中也应该得到一点启示：
那就是：国家大力扶持私企、个体经济的大政方针是正确的。但是，必须要有强有力的法律监管体系作保证。对私营企业主，既要支持，又要教育，还要时刻不忘严格地实施监督。而对在私营企业工作的雇员、工人们，必须要高度重视其工作和生存现状，必须要有完善的权益保障制度来保护他们。
我们政府的部分管理部门，仅仅看到国家有政策在扶持私企、发展个体经济，就以为只有热心全力地支持就够了，忘记了对其监管和教育的义务和责任，对企业里基本职工群众的利益视若罔闻，甚至仅仅热衷于和私企业主打得一片火热，官员傍大款儿，都乐于和有钱的老板交朋友、混吃喝、拿好处、受贿赂？看不到弱势群体——雇工们的基本权益，那就是一种完全错误的态度、违法乱纪行为。
为什么现在某些官员们不能像革命初期那样，总是要和“无产阶级”——最普通的雇工们交朋友、结兄弟呢？记得我在岗时，曾经有个局长把某部门呈报的“制度”中这样的文字给删掉了。
“协助企业顺利经营、和企业家交朋友……”，当时，还在机关里形成各种不同意见的争议，现在我看，这位局长删除的很对，就应该强调政府的官员不能和私企业主、自己工作的管理对象“交朋友”，政府官员和私企业主就是“管理和被管理”的关系，不应该成为“朋友加兄弟”！因为一成了“哥们儿、朋友”那政府的管理者就会成为私企违反国法的庇护伞、侵害职工利益的“后台”，就会很快地腐败、堕落了！
应该切实发挥工会和妇联组织的作用。不能以“建设和谐社会”为借口，做“和事姥儿”！必须坚定地站在工人群众利益的一边，向一切侵犯职工权益的行为做不妥协的斗争！可现在的某些人，都在干什么呢？某些本该代表基层工人利益的群团干部们，是不是还在热衷于下棋、打扑克，跟企业主搓麻，热衷于吃喝玩乐，大过太平的“和谐盛世”？你们“和谐”了，那受侵犯、受损害的普通工人们心理能平衡吗？能“和谐”吗？!
现在，国家越来越重视职工权利的保障体系了，对于《劳动法》的正确执行，越来越受到重视关注。一些条文越来越具体地落实到企业和人头。这说明社会在进步，人们的认识也在发展进化，私营企业者的认识我想也会在一步一步向前进。
这两年在私企的生活经历，对我的人生来讲，是非常宝贵、非常值得纪念的特别经历。我还是要感谢那位经理，感谢那个企业，感谢那些年轻的同事们。限于篇幅，也限于忌讳，我没有对教师和雇员们的工作、生活、感情和状态进行详细叙述，也许将来我会写点小小说来表现她（他）们喜怒哀乐的镜头，这里就一笔带过了。
如果敝人在本系列文章中，有什么行文用语不妥之处，也请给予理解和谅解。读者也看到，为了防止本系列文字有可能伤害到谁，在文章中一律没有指名道姓，一概没有确认事件和地点。所以，希望只能把俺所写的，当成一种最最普通的典型来看。其中说到的问题，也不仅仅是指一家两家，反映的是普遍存在的问题。我把它们“掀开一角”的目的，就是回过头看看这段路上，有什么经验，有什么教训，也许对于感兴趣的人们，都有一点点借鉴作用。
法制越来越趋向健全，法规越来越走向明确，这都是好事。但是，谁来执行？怎么样来执行？对于拒不执行、明行暗不行的状况，谁来检查监督？谁来执行处罚？我想这是涉及《劳动法》以及相关法律法规能否落实的关键问题。《新劳动合同法》快要实施了，问题是私企业主们不学、不管、不理、不采怎么办？ “当官不为民作主”、“官商勾结同流合污”、“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官官相护”的现象，不仅仅在影视剧中频频出现，就是在现今社会上也是颇为流行。老百姓“有理无钱难告状”、“忍气吞声”、“委曲求全”的现象遍地都是。多数雇员在私企业主面前那是处于绝对弱势地位，不敢说不敢动，更不敢告状，你稍有不满意之处，那经理就会让你“卷铺盖卷走人”。现在工作又不是那么好找的，有的老板就说：“两条腿蛤蟆难找，两条腿的活人满街都是！你不干，有的是人干的！”普通职工还是不愿意为了一点钱跟私企业主“红脸”，即使告状赢了的话，那雇员也就干到头儿了，雇主不会再要你了。毕竟到处找工作的失业窘况是令人不舒服的。
所以，私营企业、个体商户依仗其优势地位，甚至有某些官员在做“后台”的情况下，明目张胆、肆无忌惮地欺压雇员、盘剥雇工的问题也是比较严重的现实。
因此，经济改革必然触动政治改革。社会强烈呼吁民主和法制！
我期盼着国家的公务员制度的彻底改革！期盼着强化人民民主制度！实现真正的人民群众当家作主人的目标。处处着眼于大多数劳动群众的切身利益，这不也正是我们共产党人终生的奋斗目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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