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恋生活
岁月匆匆第十一章
马文光著
我的青少年时代
1971.10.17
《岁月匆匆》第十一章 婚恋生活
在年轻人看来，爱情和婚姻总会是充满迷人的魅力和浪漫的色彩。
而我的婚恋处在那个时期,却根本没有那些浪漫。有的只是在特定政治和历史背影下的特别模式，刻印着那个时期的历史痕迹……
1、媒人牵线
1971年，我还在凤城县革委会“五七办”工作，住在县委大院单身宿舍，吃在县委食堂。经常到各公社下乡检查或者了解下乡青年点的情况，也经常去丹东办事。有熟人问我找对象了没有？我便红了脸紧摇头，显示自己并不想找的意思。其实当时我已经27岁，是大龄青年了。可我是个插队的“五七”，连户口都落到了农村，能找城市姑娘吗？想想认为不可能，在农村找个农家姑娘？又觉得有些不甘，就在此时，一个偶然机会来了。
我回丹东时，总会到机关和文化馆去看看。那里有一些老同事。在文化馆我遇到了副馆长安静姝大姐。一见面她就问起我找没找对像，听说我没有。便惊喜地说：“真的？太好了，我给你介绍一个”。她非常热心地向我介绍了一位她在东汤疗养洗汤时认识的女子，她也是凤城下乡的“女五七”。“哎呀！你们俩太合适啦！”安大姐是朝鲜族，从来讲起话来，表情和手势都是那么夸张和形象化。“这个女同志特别爱读书、喜欢朗诵、她也非常能讲……”
回到凤城五七办，我就有意注意了那个名字。也听说就是这个女子有口才、有能力，运动中大辩论口若悬河，毛主席语录倒背如流……我倒是感到了很大的兴趣。可是有位管档案的人告诉我，她在运动初期被“镇压”过，关押进监狱、平反后又进京上告、“站错队”等等的情况，听后我不屑地一笑了之。
随着年龄的增长、社会阅历的丰富，我对人对事、对“运动”的看法也有所改变。已经不再那么天真和盲从了。
我按照安大姐提供的地址给对方去了信，并附了张近照。对方的照片也由安静珠大姐转了给我。那是一张集体照，是在东汤温泉和一群疗养的女同志们在一起的，多数人穿的是暗色的衣服，而她却穿着件很显眼的红色带条的毛衣，还掐着腰，显得格外自信和乐观。
可以看出是个非常有个性、有品位的女子。此后，我们就开始了信件的来来往往。信中谈的都是学习、工作和日常之事，每封信还不忘有“敬祝伟大领袖万岁万万岁”的口号。
2、特殊遭遇
经过了多次通信，相约见了面。并一起去过丹东的锦江山公园，走一路聊一路，对方开始滔滔不绝地讲述自己的遭遇……
她学生时代就是“跳级生”、“学生干部”，高中没念完就报名去县林场劳动，担任了“团总支书记”。她性格直爽、干练泼辣，后来被抽调参加过金县和东沟的两期“社教运动”。 文化大革命开始后，她回县委机关参加运动，学习和发言都很积极。在1967年2月1日凤城“镇压绸厂红卫军”的政治事件也莫名其妙地牵涉到她，那天晚间县委机关的部分干部也同时被错误地“镇压”抓起来了。她作梦也没想到在社会主义国家里，像自己这样革命的青年竟然会被抓，这岂不是“变天了”、“反革命政变”了吗？于是，她比别人更加激烈地反抗、斗争，在看守所里大唱国际歌、大声呼喊“谁镇压人民群众谁就是反革命！”看守所的卫兵将包了煤毂的破布塞在她嘴里，她又自己用舌头给顶吐出来，不停地抗议着。她被上了手铐，甚至还砸了脚镣子。
在过堂时还挨了打，但她就是不服，依然顽强地反抗着，当她迈步回牢房时，两脚的铁镣拖在地上哗啦啦响起的时刻，她想到了在《红岩》电影中出现的革命烈士的形象……
当晚凤城被抓的有上百人，在几天内大多数被释放了。然而，她却被关押了近两个月，外面传说着她像江姐一样，“愿把牢底坐穿！”……
听着她声泪俱下的叙述，我深深地被打动了。是啊，虽然在运动中，我恰好与她是对立的“派别”，可是，像这样的女同志怎么会是反革命呢？！她的优点就是有能力、有魄力，爱学能讲，家庭成份也不错，是女子中少有的人才。至于运动中的不同观点，已经没有什么实际意义，毛主席不是早就发出伟大号召，要求全国各对立的群众组织实行“大联合”、“不要闹派性”了吗？
3、组织干预
那是个“突出政治”的年代，作为一名党员又是组织培养的“年轻干部” ，我没有向组织汇报“处对象”的事，自然要被组织“干涉”。其实，五七办的同志们早已发现了我的秘密，只是没有人当面说破而已。有一天，市五七办管干部的领导来了，开始找我“谈话”。内容是：听说你找的对象是个有问题的人？我反问道：“有什么问题？”“据组织掌握，她是个站错队的人，现在正在受审查中”“是吗？这我倒不知道，但是我想问组织上，能不能确定，她的问题有多么严重？是不是敌我矛盾？”领导说：“现在不能认定是敌我矛盾，那要看发展。但是，这对于你是很重要的。”“组织上是很看重你的，你很年轻，表现本来很好，过去都很听组织的话，组织上很想重点培养你的，希望你现在也要听话，把这个关系断了吧！”
我回答说：“我知道应该听组织的话，但是我记得学习过毛主席教导，不是要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吗？她的问题如果确定不了是敌我矛盾，那就是人民内部矛盾，是人民内部矛盾，不是更需要有人来帮助她吗？我和她现在仅仅是处对像，我想这是个私人事情，不会影响组织吧？”领导看我的口气还挺硬，就说得很直露了：“本来组织上要使用你的，你要是这样的话，会影响组织对你的看法。”我默默无言了，谈话后，我也想过，这位领导的暗示是很明白的。但是，我想既然我响应党的号召，到农村来插队，就没有想着要回城，也没有想着当官儿呀！我不能像有些人那样口是心非。回城工作算是“重用”，那么下乡务农就是“流放”了吗？这也不符合毛主席的五七指示呀？！什么算听党的话？你们几个人的想法能代表党吗？只有党的纲领政策和政治目标才能代表党的。所以，就在这种逆反的心理状态下，我压根儿没听他的，反而与她联系更频了……
4、欲断还连
由于忙，我们见面的机会很少，一般都是信件往来。她下乡的地方我去过几次，我们还到丹东一起看过电影《红灯记》，激动之余我无意中握了她的手，没有想到她竟然生气地甩手离席而去，认为这是对女同志的不尊重，后来在介绍人的反复劝说之下才原谅了我。……此外我们还到过锦江山公园，让我的朋友岩青给照过相。
有一个晚间我们见面时，她告诉我，已被通知马上要去参加为期两个月的“封闭式学习班”，两个月中不得与外面的任何人联系。提出要跟我“结束”对象关系，并赠送给我一块小手绢儿，算是留个纪念吧。
我明白，那说明她要在“学习班”里接受更严格的“审查”了。我就不明白，为什么这么一个贫农出身、爱学习，有能力的女同志，她还受过那么重的打击，会是个犯错误的人？退一步讲，即使她是“有问题”，难道就不可以处对像或者结婚了吗？ 她想和我“断绝关系”的提议，不仅没有把我疏远，反而更使我热血沸腾，思绪起伏。她似乎委婉地说明了，怕因为她而影响了我的“前途”。我听明白了她的这个意思后，就更加坚定了信心。认定了我的终生伴侣就是非她不娶了！
5、终成眷属
那年秋，天气转凉，我们确定了10月17日为结婚日期。在那之前，曾回去见过了我的家人，他们没意见。我也多次到过她家，两位慈祥的老人对待我很好。 结婚登记是到边门公社办理的。我是在临结婚的前一天通知五七办同志们:“请大家去吃个喜糖吧！”
新房租在县城的“烟袋胡同”，每月5元钱房租。家具只有一张新做的桌子，那是我的连襟临时制作的。两只大纸箱子糊了糊放在炕上装衣物。我家和姨家给各准备了一套新被褥，大弟弟从丹东来，代表马家，还给我带来一只木椅子。就是这么几件结婚的家当。新房中正面墙上是一张“大海航行靠舵手”的宣传画。后面山墙上是自己写的两条字联：“四海翻腾云水怒，五洲震荡风雷激”另一联，也是自己绘制的鲁迅头像和他的诗句：“横眉冷对千夫指，俯首甘为孺子牛”。
如今回首看当时的婚房布置就有点哑然失笑了。那个年代，连婚房也充满了政治氛围。大海航行的宣传画象征着要忠于党忠于领袖毛主席。“四海翻腾云水怒，五洲震荡风雷激”描画了国际风云和神州大地的形势。
而这幅鲁迅的头像和对联诗句，是我俩商量好的。都是喜欢读书，喜欢鲁迅的战斗精神。尤其是“横眉泠对千夫指”，有相当尖锐的指向意义。我与她的联姻是组织上不欣赏的、不同意的事，然后我竟毅然这样做了——没听组织的话。这是个人历史上没有过的事情。同时，外围的人们，也是有不少不看好的一门亲事。正是在这种氛围下，我俩都不予理会“千夫指”。只是想老老实实当个“孺子牛”而已。（以上两段说明文字属于后附）
在岳父岳母家的屋子里，地下一桌、炕上一桌，来人都是自己家人，就算是“结婚宴席”了。下午回新房，我五七路上的同事陈励政和刘莹两口子前来祝贺，送给我们一套茶具，并带了黑白照相机为我们新婚拍了照片——就是那张坐在桌前我在看毛选，她在后面站，两人都戴着毛主席像章的照片。真是要感谢他们，就是这样地为我俩留下了那张历史性的纪念！
五七办的七八个同志们也来了，全都空着手都没带什么东西，只有一位同志用棍子支着一张“杨子荣只身勇闯威虎山”的画幅，算是给我的结婚“贺礼”。当时，我真是不明白其寓意是什么，难道是勉励我要像杨子荣“入匪穴”那样“入洞房”吗？
客人走后，我俩环视这个自己收拾的小屋子，发现也算是颇有“革命”的气象啊。我自己在想，从城市到乡村，上上下下奔波了这么几年，终于有了一个属于自己的小家儿啦！因为它是家，当然就有它的温馨和亲切感……
第二天凌晨，天还没有亮。就听到窗外有人在大声招呼我的名字：“马文光！马文光！上午八点务必到县招待所大礼堂！听重要报告！务必去，不许迟到！”我答应了一声，究竟是什么报告这么重要？在我的新婚第二天早上就催促我？还吓了我一跳？ 第二天早上，便匆忙吃了点东西就赶到县招待所大礼堂去了。一看那里面黑压压挤满了人，究竟是什么重要报告呢？大家都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没人说话的，也没有议论的。当大喇叭开始响起来时，真的是有如炸雷一般让人们惊掉了下巴！——原来，就在这一天传达了一个惊天动地的消息：我们最最敬爱的副统帅——林彪同志叛变！驾机外逃摔死在蒙古的温都尔汗！……
于是，从这天起，我一天婚假没休，又投入到新的政治运动之中……
而在此时此刻，本人也已被划定：充实到“三线工厂”——位于凤城县鸡冠山公社袁家沟的凤城钢铁厂去工作了。
（说明：这篇回忆录原来发在新浪博客“闻广博客”里，没想到被《鸭绿江晚报》的编辑发现后，准备要给刊发，当电话通知我的时候，我犹豫再三觉得这是个人私事，不好意思公开发表。编辑说您的这种婚恋很有特点，非常与众不同……在编辑的再三要求下，我勉强同意发表了。并遵嘱找了两张照片邮给编辑。后来被鸭绿江晚报一起发出去了（好像是在2008年11月26日文化家庭版面）所拟的标题是编辑给拟定的：《我的另类婚恋生活》，我一看，这怎么把我给打入“另类”了？觉得不好，也不好意思让编辑修改了。您看看，这是很“另类”吗？） 请看下页报纸版翻拍……
此版公开发布时标题是：“我的另类婚恋生活” ，我拿到样报后，自己修改为：“我的婚恋生活”保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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