宠物殡葬

遗爱宠物火化殡葬善终店内照片 韩为玲/摄

——宠物殡葬灰色产业链厦门样本调查

    “有钱谁还做这个行业？做这个行业的都没有这些钱，线下的环评你可以找找人托关系，让专业的公司给你出，也就是说花钱让公司给你出个报告，大家都是这样，不用担心。”

就给你办个环评”

花钱

“

一只小小的水青色陶瓷骨灰罐，金毛犬“果果”被同城快递送回了主人王严的手中。

9年前“果果”来的时候，身量也就只有这个罐子这么大。7年相处，“果果”已经成了王严家庭的重要成员。经过7天的寄存祈福后，80公斤的“果果”变成了一只小小的陶瓷罐和一塑料袋的部分骨灰。这份价值1280元的纪念版豪华火化套餐，是王严能给果果的最后的体面。

为爱宠安排一个体面的结果，越来越多成为养宠家庭的刚需。由此催生了超过10亿的宠物殡葬产业，且每年以超过20%的速度快速增长。但由于监管缺位、行业标准缺失，宠物殡葬产业整体处于无经营资质、无卫生许可、无害化处理资质的无序状态，进而带来了伦理、环保，以及消费者保护等一系列问题。

相关数据显示，厦门宠物的人均每次消费达934元，位居全国第一。厦门经济特区养犬管理办法实施以来，厦门市登记在册的每年死亡的犬只数量就远超2400只。于是，我们将厦门作为样本，从接单门店到殡葬场所再到火化场所，进行全链条的调查，试图揭开行业乱像的背后根源。

前言

（“果果”的骨灰罐 胡苏榕/摄）

提要：

  “无害化资质在全国没有几个能够办下来，中国有那么多宠物殡葬，很难很难，大部分都没有，办一个这个证儿要几十万，单独自己做的宠物殡葬基本都办不上，你想想总共设备投资才一两万，两三万，你愿意花几十万办一个无害化证明吗？”

                          ——万舟环保设备公司销售人员

一次全产业链的深度体验

（宠物殡葬仪式现场 胡苏榕/摄）

1月20日“果果”去世。从宠物殡葬礼仪店的火化车从宠物医院接走了果果的尸体，到收到骨灰用了7天时间。这场花了1280元的“豪华葬礼”，被剪辑成一条两分钟不到的视频发送给王先生，视频中能看到“果果”被推进了熊熊燃烧着的焚化炉里，但殡仪店的具体位置王严无从得知，店家也不愿意透露。王严说这1280元花的就像是石头砸进了水里，“果果”离开的悲痛就好像一场大雾，并没有因为这场豪华葬礼消散。

王严是在宠物医生桌上的名片盒里，获取的“清元湾宠物殡葬礼仪”的名片，医生告诉王严，这家店可以帮助他处理“果果”的后事。

根据王严的推荐，我们多次尝试添加“清元湾宠物殡葬礼仪”的微信，但屡没通过。在美团APP平台上搜到的信息，也仅显示位于“天马山风景区内”的模糊信息。我们尝试拨打电话也反馈“无人接听”。

恩宠堂宠物殡葬作为中国最大的宠物殡品牌，被置顶于21个商家之首。根据官网信息，该品牌在全国覆盖68个城市，共有108家分店，

（一）探店：

      “查无此人”的神秘商家

（图源网络截图）

是一家大型全国连锁宠物殡葬店品牌。可在记者的调查中，这家大型连锁店却始终“神龙见首不见尾”。

    官网显示，“恩宠堂”在厦门市内共有两家门店，根据大众点评APP地址显示，湖里区的“恩宠堂宠物殡葬火化中心”位于岭南星43号104室。我们跟随自动导航驾车行驶的终点是湖里区人民政府附近的一条街道。经过在周边的多方走访询问，始终没有找到所谓的岭南星路43号104室。

另一家“恩宠堂宠物殡葬火化”门店被标注为“鼎美东里”的一所小区内，但我们抵达位于湖里的这个高档小区时，吃了闭门羮。门卫严格把称，“只有业主才可以进入”。我们根据平台提供的电话联系到工作人员，提出希望参观。但工作人员态度坚决，不允许参观门店。这位工作人员还明确告知我们：“他们尸体处理的地点和门店地址并不一致”。至于具体处理位置，该人员也含糊其词，只透露“在海沧区内”。最终工作人员以保护顾客隐私的理由挂断了电话。

事后记者联系杭州恩宠堂总部，想要了解企业对于宠物尸体火化的具体规定，总部表示会安排专门人员进行回复，但截至发稿仍然未收到答复。

“宝乐园”宠物殡葬火化中心也是在美团APP排名靠前的商家。与恩宠堂不一样，这家商家下挂着不少负面评论。APP上提供的地址为湖里区悉尼亚国际大厦108室，但我们循线而至时，却发现这是一家名为“溪谷留香”的茶叶店。拨打店铺电话，工作人员先是称店铺位于大厦商圈外侧，但得知来访者已经抵达此处后，又改口称目前店铺搬迁至楼内，

（二）葬礼：

     569元的套餐不算豪华

且店内无人不接待上门顾客。

    对于宠物尸体的处理方法和地点，工作人员也讳莫如深。我们通过企查查APP，变换多个关键词查询该企业，都显示“暂时没有找到相关数据”。

    经过记者的统计，厦门市内21家宠物殡葬门店仅有2家门店地址明确且允许探访，其余门店皆对自己处理宠物尸体的地点讳莫如深。

（“宝乐园”店址实为茶叶店 胡苏榕/摄）

何女士准备为刚死去的仓鼠购买一场葬礼。在何女士的允许下，我们见证了从葬礼到火化的全过程。

“我们希望不仅仅是将宠物尸体带离主人身边，更希望能将宠物以另一种方式送回主人身边，这份情感是无价的。”“遗爱”宠物火化殡葬店的工作人员努力向何女士介绍价值569元的宠物“豪华葬礼套餐”。但根据该店提供的价格清单中，我们发现了标有600元至30000万的焚烧服务。显然569的套餐并不豪华。

这家宠物殡葬店开设在集美软件园的一栋写字楼内，店面不大，但内里的装饰格外精致，前台摆放的百合花，墙壁上悬挂的宠物肖像，似乎与店员介绍的经营理念不谋而合。

店员向何女士推荐了“西式葬礼”，这个豪华套餐包括：宠物单独火化、专业仪容整理、天使回归主题告别仪式等13项服务。

进入灵堂，此处相比店铺外部待客区简易得多，一张四周装饰着百合花的白床，既当宠物仪容整理台，又做进行悼念仪式的灵台。灵台中间铺着一片中号的尿垫用于置放尸体，上面还残留着暗红色干涸血迹和碘伏污迹。床头旁摆放着移动工具推车，剪刀、剃毛刀、拂尘等工具杂乱无章，拂尘与电动剃毛刀上，都还粘连着动物的毛发。

仪式进行前，何女士发现之前套餐内提及的专业消毒和宠物仪容整理两项服务，被合并为同一个项目——只见工作人员使用酒精棉片擦拭宠物尸体表面。

工作人员解释称：“毕竟最后都送去火化的，如果是大型的像金毛那种宠物，我们会使用免洗手套，小型宠物的话就是用酒精棉片擦拭就可以了。”

整个消毒和仪容整理过程，用时不超过3分钟。随后，告别仪式正式开始。只见工作人员拿起一把梳子从头到尾梳理宠物的毛发。每梳一个部位都念颂对应的祝词“一梳梳到头，无忧无虑无忧愁，二梳梳到尾，丰衣足食不后悔......”工作人员朗朗上口，格外熟练。

（遗爱宠物火化殡葬善终店内设施 韩为玲/摄）

最后剪下宠物的一小束毛发，放进玻璃瓶中。这是豪华葬礼的最后一项——毛发留存。整个葬礼的持续时间不到半个小时。

火化程序是由一辆移动式火化车完成的。工作人员说，这辆火化车拥有特殊的专利，符合无害化处理的要求。我们发现，这辆火化车是由一辆面包车改装而成，除驾驶座和副驾驶保留外，后面的空间座椅全部被拆除，以塑料隔板隔离。隔离处的区域安装分化设备。由于空间有限，移动火化车几乎没有排气管道，鼓风机直通车顶，废气从车顶的洞口直接排出。火化过程中，面包车顶部排放出的滚滚热浪，将道路边的树叶冲击四散飘落。

（遗爱宠物火化殡葬善终店铺移动火化车以及车内设施 韩为玲/摄）

（遗爱宠物火化殡葬店铺提供的无害化处理证书 韩为玲/摄）

（三）火化：

    隐匿深山的焚烧炉

（彼岸堂宠物火化殡葬中心周边环境 韩为玲/摄）

经过40分钟的焚烧，火化结束。工作人员将一开始填写的宠物善后服务证明书交给何女士，作为该店铺向何女士开具的无害化处理证明。火化结束后，工作人员马上拿出一份特殊的价目表，向何女士推销起，宠物的骨灰饰品服务（供主人随身佩戴），价格在2000元至200000元不等。接着她又着重向何女士介绍了宠物克隆服务。

这项服务服务价格令人咋舌：20万至60万元不等。不同大小的宠物、不同品种，价格都有所不同。工作人员说：“这项服务可以让去世的宠物重新回到主人身边。而且技术在国内已经非常完善，可以为主人提供一只基因、外貌与原宠一模一样的宠物幼崽。”

“宠物克隆的价目表是内部的，公司要求不允许拍照”，这位工作人员称，“国内其他连锁门店已经有挺多顾客下单了，如果您有这种需求，可以电话联系我。”但当何女士想进一步了解克隆技术时，工作人员表示其实自己并不清楚，这一服务是公司和北京的某研究室合作完成，技术层面的操作都由研究室进行。

何女士说，“569元的开销并没有想像中的豪华，没有想到还有这么多名堂。”

店铺的铁门砌成红色，门口布满了落叶，正值雨季，山村的小路更加泥泞，门口的路上有两道深深的车辙印记，穿过铁门通向院子深处。店内并没有人，大门只是用锁栓挂上，轻推就可以打开，门后的小路傍着一处长满水草的池塘，径直走50米左右，是目之所及唯一的建筑——一间小木屋，小木屋上挂着彼岸堂LOVE的标牌。整个院落约有一片篮球场大，背靠山林，面对水塘，这片“风水宝地”显然长期无人打理，土地干枯成块，水塘干涸了一半，散发出难以言说的气味，小木屋门口杂乱无章，歪倒着一些瓶瓶罐罐和纸张，透过玻璃窗向里看，依稀可以辨认出祈祷室和灵台。穿过一片完全干涸的土地至院子的深处，一个封闭的绿色帐篷隐匿树丛，周围堆放着建筑垃圾和土堆，从缝隙里中才可发现，帐篷内置放着一台中型焚烧炉。

（彼岸堂宠物火化殡葬中心门店 韩为玲/摄 ）

这台焚烧炉的构造非常简单，由一个焚烧仓、两个鼓风机、一根烟气排放管道组成。设备上有莲花形状的烛台和一些纸钱，周围地面上散落着一些燃烧后产生的黑色炭化物质。帐篷背面的部分被划出一个方形的缺口，供管道伸出排气。站在土坡上观察可以发现，一旦设备运作燃烧，产生的废气将顺着管道排向郁郁葱葱的山林。

据了解，古楼农场是厦门海沧区最小的村落，村子依托当地山林水库资源的优势广泛种植火龙果、杨桃等果树。在绿色帐篷的一侧，店家还种植了一小片火龙果，也许是长期被烟气污染，火龙果树明显没有院外果园里的长势好。

我们试图电话联系店家，了解焚烧炉相关情况，店家知晓来意后立马挂断了我们的电话。

（彼岸堂宠物火化中心火化场地 韩为玲/摄）

（四）环评：

      谁花几十万办一个证明

我们无从知悉古楼农场的焚烧设备来自何方，但在淘宝上搜索“焚化设备”、“小型垃圾焚烧炉”、“动物火化”等关键词，可以找到不少焚化设备的生产厂家。他们大多会打上“无害化”、“无烟焚烧”、“高效节能”的标签，不少厂家还会提供送货上门，安装售后等服务。

一家名为“万舟环保设备制造厂家”的店铺，在其产品详情页上打出了“符合国际质量体系认证”的字样。记者添加了客服微信，并以购买设备为由发出咨询。客服人员先是给我们发来了两段视频，包括一台焚烧炉和一台喷淋塔的介绍，并称“就是设备的全部”。

“焚烧炉是设备的主体，再加上一个喷淋塔就是做废弃处理的，你也可以只上一个焚烧炉，焚烧炉的价格是19800元，喷淋塔是12000元。”他接着介绍。针对排放合规的问题，我们向客服表示了自己的担忧。上述人员以一番宽慰之辞回应：“只要烧慢点不冒黑烟，就没什么事。”

他还“指点迷津”：“宠物尸体一定不能放在市区进行火化，可以将店面设置在市区，炉子放在郊区。市区焚烧排放的管理都比较严格，所以大部分宠物殡葬店焚烧火化的场所安排在别处。”

我们再次向厂家索要设备说明书和相关检测数据，但这位客服人员称“说明书过后可以发给你们，只是无法提供准确数据，因为我们也没有进行过专业的检测”，他只保证“可以提供线上服务，甚至返厂处理，费用由厂家全包”。事后，我们多次向厂家索要说明书无果。

华南师范大学环境学院的陈社军教授告诉我们，尸体焚烧会产生多环芳烃、二恶英、VOCs等有害气体，而宠物尸体焚烧的设备应该遵守国家的《锅炉大气污染物排放标准》、《病死及病害动物无害化处理技术规范》、《恶臭污染物排放标准》、《大气污染物综合排放标准》，严格控制排放量，焚烧过程中产生的气体应当先通过手段滞留，再控制阀门排除。

在调查过程中，大部分商家都声称自己能够提供无害化处理。厦门市“遗爱”宠物殡葬店的豪华葬礼套餐中，就有一项服务名为“开具无害化处理证书”。但这份证书，像是走了过场式的——顾客只需自行填写一些简单的信息，就可以得到一张盖有“浙江遗爱环保科技服务有限公司”公章的“无害化处理证明”。

但“浙江遗爱环保科技服务有限公司”在“爱企查APP”上登记的经营范围只包括“动物尸体清运处置、安葬服务、动物车载火化技术研发与转让，殡葬礼仪服务和动物殡葬用品研发等”，却没有包括“动物无害化处理”。

（图源网络）

（商家发来的焚烧炉视频截图）

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动物防疫法》规定，开办动物和动物产品无害化处理场所，应当向县级以上地方人民政府农业农村主管部门提出申请，农业农村主管部门应依照本法和《中华人民共和国行政许可法》的规定进行审查，审查合格的发给《动物防疫条件合格证》。获得动物无公害化处理的资格后，商家才拥有焚烧宠物尸体的资质。

而上述火化设备销售单位——万舟环保设备有限公司的经营范围，则只是“技术开发、技术咨询、技术服务和环保材料批发”，也不包含“无害化处理技术”。当我们再次商家提出要看环评报告时，上述客服说：“环评与设备没有太大关系，线下环评简单也要几万块，而线上的环评几十万都不能够完成。”

他还透露，目前他们的设备大部分都是卖给做宠物殡葬行业的，而大部分商家都不具有无公害化处理的资质。“有钱谁还做这个行业？做这个行业的都没有这些钱，线下的环评你可以找找人托关系，让专业的公司给你出，也就是说花钱让公司给你出个报告，大家都是这样，不用担心。”

“无害化资质全国没有几个能够办下来，中国有那么多宠物殡葬，很难很难，大部分都没有，办一个这个证儿要几十万，单独自己做的宠物殡葬基本都办不上，你想想总共设备投资才一两万，两三万，你愿意花几十万办一个无害化证明吗？就算你想这程序也不是一般人能办下来的。”他补充道。

（店主正在为仓鼠进行遗容清理 胡苏榕/摄）

（店主正在清扫尸体焚烧后参与的骨骼块 胡苏榕/摄）

提要：

  “厂区25吨的处理警戒线目前没有达到过，每年处理的尸体量不超过两吨。因为我们没有专门的针对这个业务的部门，只能说市民有需求找到我们，我们可以去收取。”

   ——俊鸿环境固废处理有限公司东部卫生填埋场生计室的专业技术工陈飞

一个“三不管”的灰色产业地带

（俊鸿环境固废处理有限公司内动物尸体无害化处理专业设备 韩为玲/摄）

（一）厦门宠物人均次消费全国第一

根据中国宠物行业白皮书数据显示，中国城镇养宠家庭数量到2026年将达约1.2亿户。每8个城镇居民中就有一个饲养宠物,宠物尸体处理的需求量不断增加。华侨大学哲学与社会发展学院教授王家顺指出：“宠物殡葬这项服务可以帮助主人释放悲伤情感。为饲养者提供了一个合适的场所和方式缓解悲痛，提供社会支持和理解。”

对于许多宠物主人来说，将爱宠送往宠物殡葬服务机构进行尸体处理，是给予自己的“家人”一场“体面的告别”。何女士是少数了解厦门官方动物尸体处理渠道的人，但她依旧选择花钱为宠物购买“豪华葬礼套餐”。她认为，经年累月的陪伴下，一场郑重的葬礼寄托了他们的全部哀思。他们无法接受自己精心养护的宠物逝去后被机械的集体焚烧处理，最终成为废弃物。他们更需要一个能够寄托自己情感、一个正式的、有温度的告别仪式。

目前没有权威的统计显示当前厦门市存量宠物的数量。据厦门日报报道，2014年厦门办证的犬类一共是3733只。但这个数字不包括猫、宠物猪等宠物。2019年，厦门市爱护动物教育专委会就曾经做过10个小区的抽样调查，根据调查结果预估，厦门宠物犬数量可能达到10万只的规模。

据《2019年中国宠物行业白皮书》的数据显示，厦门市养宠物人数超过50万，线下宠物相关门店近400家，占全省门店数量近一半。厦门宠物店或宠物医院人均每次消费达934元，位居全国第一，是北上广消费金额的2倍至3倍；厦门宠物美容店人均每次消费达699元，居国内第二。

随着宠物入户率的不断提高，宠物殡葬的市场需求不断扩大。宠物殡葬行业兴起之前，人们对于动物遗体的处理方式主要有三种仪器，挖土、掩埋和火化处理。但随着养犬人数的不断增加，城市中的宠物数量逐年攀升，传统的动物宠物遗体处理方式不再会给城市卫生安全造成巨大的隐患。

如此庞大的市场却游离于有效监管的视野之外。

（数据来源：中国宠物行业白皮书）

在走访调查中，我们注意到厦门市内的宠物殡葬店铺大多也没有悬挂经营许可证,问及其是否获得相关资质时，商家也含糊其辞。针对开办宠物殡葬资质问题，我们拨打了厦门市工商局的电话，工商局的工作人员说，“宠物殡葬营业执照的办理非常简单，只需要法人携带相关身份证明就可以申请到，但如果想要开始经营，还需要取得生态环境局等部门的许可。”

随后我们又向生态环境局了解情况，生态环境局的工作人员表示“并不了解什么是宠物殡葬”，转而将问题推向了民政局，而民政局也如法炮制，将责任推向林业局，在电话咨询的过程当中，我们先后拨打了厦门市农业局、工商局、区工商局、厦门市民政局、厦门生态环境局以及厦门市市民热线，没有一个部门能够确切回复关于宠物殡葬资质的问题，也没有一个部门声称能够对宠物殡葬行业负有监管责任。

根据2021年12月发布的厦门经济特区养犬管理办法：“犬只死亡的养犬人应当将死亡犬只送交所在区人民政府指定的收集点，不得私自处理......要定期将死亡犬只送往无害化处理场所进行无害化处理。”

管理办法虽然规定不可以随意私自处置死亡犬只尸体，但未明确违反该条例面临的处罚，而对于商家所开设的宠物殡葬店是否属于合规的犬只尸体收集点，也没有一个明确的衡量标准。新修正的犬只养犬管理办法明确了厦门市养犬信息系统管理、疫病监测、市场管理、流浪犬处理的各个

（二）空白的行业监管

部门，但对于家养犬只尸体处理，却没有明确的部门能够对其负责。

    目前，宠物殡葬业的管理归口并不明确，不同的地区和部门对宠物殡葬业的管理职责和权限有不同的理解和执行，从而导致了宠物殡葬业的监管空白，也给消费者和经营者带来了不便和困扰。

（三）东部固废中心的尴尬

《中华人民共和国动物防疫法》规定：各省、自治区、直辖市人民政府应制定动物和动物产品集中无害化处理场所建设规划，建立政府主导、市场运作的无害化处理机制，并且各级财政应当对病死动物无害化处理提供补助。

厦门市政园林局办公室一位徐姓工作人员称，厦门市内设立了正规的宠物尸体处理渠道，“市民家中出现的动物尸体，可以联系市政园林局，然后统一送到厦门市翔安东部固体废物处理中心进行处理。”

（厦门市东部固体废物处理中心动物无害化处理车间 韩为玲/摄）

在东部固体废物处理中心，动物尸体被存放在零下20℃左右的冷库中，冷库设置了库存警戒线。操作人员称：“冷库能够存放的动物尸体量是有限的，要在一定量内将其处理，否则容易滋生病毒。”

而进行尸体焚烧处理的过程则更加严密，“需要运用机器人对动物尸体进行液氮冷冻、破碎、运输。”上述人员称，经过复杂的消毒程序后，才会进入高压回转窑，以850℃的高温进行焚烧。经过二次焚烧后，产生的烟气进入反应塔冷却，先脱酸，然后过滤，整个烟气排放处理的管道长达50米。

卫生填埋场厂长王晓铎告诉我们：“政府针对无害化处理的公司和工厂会提供补助，每年在垃圾处理的投入可以说是不计其数。这样的投入是个人商家在经营中无法做到的。”

目前东部固废处理中心正在进行二期有害动物处理中心的建设，与一期工程相比，处理的过程将更加精细，操作更加智能化。二期现有的设备和厂房已经耗资两个亿建设三年，未来还会继续完善。

值得注意的是，虽然东部固废的尸体处理厂处理量非常可观，但根据往年的处理记录来看，日常处理的动物尸体少之又少。俊鸿环境固废处理有限公司东部卫生填埋场生计室的专业技术工陈飞告诉我们：“厂区25吨的处理警戒线目前没有达到过，每年处理的尸体量不超过两吨。”对于为什么市民几乎不从这一渠道处理家庭宠物的尸体，陈飞认为“我们没有专门的针对这个业务的部门，只能说市民有需求找到我们，我们可以去收取。”

（专业动物无害化处理冷库 韩为玲/摄）

（四）法律规制与

     监管机制亟待完善

宠物殡葬行业发源日本，进入中国市场只有两三年的时间。厦门市的宠物殡葬行业乱象不是个例，全国范围内的宠物殡葬都亟需一个统一、科学、人性化的管理模式。

成都市曾创新宠物殡葬的监管机制，将宠物殡葬活动纳入全市病死畜禽无害化处理体系、希望通过诊疗机构的宣传，建立病死动物无害化处理运输社会化服务体系、商户与政府相关部门联合等措施来加强对宠物殡葬行业的管理，促进宠物尸体无害化处理的发展。

2022年广东汕头市人大十五届一次会议上，人大代表王伟忠提出关于立法规范宠物尸体无害化处理的议案。他认为宠物管理和尸体无害化处理的建设应该提上推进日程。

但从全国的实践来看，科学的监管仍收效甚微。汕头市农业农村局副局长谢生鹏针对议案指出，目前国家法律对待宠物的概念没有明确界定，对其尸体处理也没有相关的法律规范，从硬件角度来说。尸体无害化处理技术发展也不够完备，这些都是亟待解决的问题。

针对关于宠物殡葬行业的立法监管问题，华侨大学社会学教授王家顺认为：“政府应该建立相关的法律法规，明确宠物殡葬行业的经营规范，业务流程和服务标准，可以规定宠物殡葬机构的注册条件，资质要求和从业人员的培训要求。其次，政府应该设立相关监管机构，负责对宠物殡葬机构进行监管，监督和管理，此外，政府可以建立宠物殡葬行业的信用评价体系，对宠物殡葬机构进行评估和排名，通过公开透明的评价体系，使消费者能够更好的选择合格的宠物殡葬机构。”

宠物殡葬不仅仅是宠物的“身后事”，更是宠物主人的伤心事，也是政府部门应该关心的民生健康大事。宠物殡葬行业规范和管理的完善道阻且长，产业链的健康发展需要整个行业，政府和消费者的共同努力。

（遗爱宠物火化殡葬善终店宠物送别台 胡苏榕/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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