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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桥村的故事

其他分类其他2023-08-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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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桥村的
故事

宜春学院创意写作工坊“非虚构写作”课程实践成果
第十八届“挑战杯”全国大学生红色专项作品

2023

“红色文学地图”
采风作品集

三月,草长莺飞。石桥,绿意盎然。
石桥村位于江西省铜宜春市铜鼓县的温泉镇,巍巍花山岭将整个石桥村包围。
石桥村中有众多的石桥——也不知村庄的名字是不是由此而来,桥上青苔斑斑,古老的砖石昭示着时间的流逝。
我们踩着一级级石阶,来到了位于高处的烈士纪念碑,翠绿的竹林环绕着高大的纪念碑,灰白色石头上闪耀着一颗红星,石碑上整整齐齐排列着烈士以及烈士家属的名字。
我站在高处,往下能看到被阳光笼罩的石桥村,耳畔是清风拂过竹林沙沙作响,突然想起了曾经看到过的一个问题,大意是说为什么烈士纪念碑与寻常墓碑给人的感觉不一样,底下的高赞回答则是:墓碑的主题是死亡,而烈士纪念碑的主题是希望。
石桥村是当年秋收起义的必经路段之一,村里的很多人被途径却不打扰他们生活的革命军队所感染,也加入了革命的队伍,流传下了一个又一个感人的故事。
时光变迁,当年的流血牺牲与现在似乎隔了太远,但不灭的是石桥村人的精神。
如今的石桥村,砸通了花山隧道,设立了上四访青钱柳公司,同时也保留了曾经的红色印迹,历史与未来交织,发展与改革并进,奔向更广阔的未来。
离开石桥村的时候,我又回头望了望烈士纪念碑,似乎在风中听到了几声爽朗的笑。

写在前面

  1. 铜鼓山乡漫春潮
  2. 石桥村家训:红色古色相辉映
  3. 出走与归来:村支书夏荣光的幸福感
  4. 驻村干部在行动,用心照亮振兴路
  5. 诸君北面,我自西向
  6. 做一只归巢的鸟儿
  7. 厨房的人间烟火,是兰姐眼中的光亮
  8. “他可是个网红”
  9. 新居
  10. 枝叶总关情
  11. 向阳有花开
  12. 仰头见春台
  13. 出路
  14. 找寻
  15. 初冬的石桥
  16. 归来

深入新农村
           感受新变化

目    录

17.伟大的脱险
18.身上的枪响
19.在冷江里
20.义师桥
21.回想

重走红色故地
 追溯红色记忆

Going deep into rural areas
Experience new changes

深入新农村

感受新变化

01

初春时节,细雨过后,铜鼓这座属于典型的南方山区地貌的山区县云雾缭绕,远山满目青苍,处处抽芽吐绿,一片生机盎然,好一个烟雨入江南。
站在2023开局之年回首脱贫攻坚取得全面胜利的2020年:铜鼓县贫困发生率最高的乡镇达成绝对贫困“清零”的攻坚目标,如期兑现全面小康的庄严承诺。展望2023,党的十八大以来习近平总书记多次对推进脱贫攻坚、乡村振兴等工作作出重要指示。
我们循着乡村振兴的足迹入铜鼓,游文旅景点、观现代发展,访魅力山水、寻红色故地,在驻村干部一路讲述数年间的变迁与成果中感受铜鼓乡村振兴的勃勃生机。
石桥村位于温泉镇西北边境,这里有整齐划一的叔和各家各户庭院里错落有致的紫荆花,由柏油路与泥巴路,石条铺就了新农村社区的路。在石桥村党群服务中心的墙上是无数中国共产党一路走来的经验和警示,如“一个支部一个堡垒,一名党员一面旗帜”。在村委书记的介绍下,石桥村的就业形势和村情概况逐渐清晰起来。他说道,石桥村行政区划面积26.7平方公里,一共有39个村民小组,农户1053户,总人口3100人,耕地面积4730.2亩,山林面积28937亩,石桥村党总支部共有党员76名,下设三防维稳、农业种养、商企三个支部。
绿色红色相辉映,党建引领促振兴。2021年石桥村成功获评“红色名村”,吹响了乡村振兴的嘹亮号角,这与温泉镇石桥村不断建强村党组织,挺起乡村振兴“主心骨”,打造过硬班子,把建强基层党组织、强化理想信念教育与发展红色产业有机结合起来,将红色资源优势转化为经济社会发展优势是密不可分的。

我国是有着源远流长的文化的文明古国,正如清明上河图展示的市井画卷,田园诗派呈现的田园风光。从古代开始,男耕女织,养蚕缫丝,中华民族百姓安居乐业,乡村成了许多人心中的不可或缺的代名词。即使是现在,尽管城市在不断变化,只要提到乡村,人人心中都有专属于自己的一份记忆。新时代在发展,乡村振兴成了重点话题之一,但我想,要真正做到乡村振兴,就要读懂乡愁。乡村振兴是一个把传统文化进行一个创新性转化发展的过程,乡愁贯穿其中,是人们情感的维系。

铜鼓山乡漫春潮

2023年“红色文学地图”活动初游铜鼓乡建观察报告

02

近年来,铜鼓依托优越的生态环境,立足生态兴产业,着力打通“两山”转换通道,探索“变绿成金”新路径,生态保护与经济发展相得益彰,文旅融合深入推进,特色种养帮民增收,乡村振兴驶入“快车道”,推进新农村建设,做美乡村环境,涌现了一大批像石桥村一样的秀美乡村。
“只知最美乡村婺源,没想到江西还有这么美的地方!”石桥村之行结束后,同行者中有人这么激动地说。
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在铜鼓县温泉镇石桥村,田埂阡陌纵横,岸旁花叶飘香,特色客家民居错落有致。当地依托自然生态和红色文化资源大力发展乡村旅游和集体经济,昔日的偏僻乡村如今焕然一新,村民的生活似蜜甜。“过去石桥村到处是泥巴房,如今都建起了三四层的小楼房。”开办“农家乐”的一位村民如是说,当地村民在景区旅游业带动下,家庭收入有了大幅提升。
在石桥村,经过厕所改造、违建拆除、路灯亮化、绿化美化后,村容村貌焕然一新,小桥流水、稻田花海点缀其间,让人心旷神怡。作为县城饮用水水源地,石桥村在保持水质上下了一番苦功夫。通过清淤、修坝,以及关停小水电站、建设集中式饮用水水源地保护区等,石桥河的水更清了。良好的生态环境为石桥村发展乡村旅游打下了坚实的基础,村里的农家乐和民宿如雨后春笋般涌现,带动村民增收致富。
石桥村的“换颜记”,并非一蹴而就、亦非一日之功,而是脚踏实地、久久为功,据介绍,铜鼓县政府按照“连点成线、拓线成面、突出特色、整体推进、产村融合、建管同步”的布局常态长效、持续推动,深入推进村庄整治、村庄环境长效管护等专项行动。出台城乡环境综合整治工作考评方案,每月公开环境卫生“红黑榜”,并召开专题推进会通报环境综合整治督查情况。
乡村绿水青山不断“擦亮”,现代版“富春山居图”徐徐展开,和美乡村,孕育生机无限。中国人自古以来讲究告老还乡,落叶归根,乡村振兴离不开人的存在,一个乡村若是没有了居民,那么“家”的概念也就不复存在。而随着经济的发展,多数年轻人更愿意去往大城市发展。

生态绿洲  赋能持续发展

03

每年铜鼓县各乡镇都会迎来一批可爱可敬的人——通过层层选拔志愿服务基层的大学生专职村干。在村支部书记和专职村干见面会上,当宣读完分配方案,说到各村点时,在一句句掷地有声的“我去!”中,他们开启在农村广阔天地磨练自己的意志、为推进乡村振兴贡献自己的力量的旅程。
“我想好了,我要去石桥村。”一位小伙子对前来接待的党政干部说道,他就是大学生专职村干之一的简泽林。初来乍到又年轻的他起先并没有获得村民的认同,“大学生村官是个什么官”“谁要你来管”……少数村民的冷言冷语让简泽林他们感到委屈。

人才引进  村里来了“问诊小分队”

04

现实会给大学生专职村干下马威,石桥村是铜鼓县较为偏远的乡镇之一,“人生地不熟,身边年轻人也不多。”为此,简泽林黯然伤神。不过熬过了适应期,他很快振作起来:“整天愁眉苦脸,是没办法干群众工作的。”这些生活上的困扰,慢慢就习惯了。然而工作上不能等着群众上门反映问题,应该主动去发现问题。
从一开始进了村找不到出去的路,到后来成为把犄角旮旯的地方都走过一遍的“活地图”,纵横交错的乡村小道,他总知道哪一条是对的路。简泽林等几位青年村干随着研学队伍一路走访,参观游历了石桥村义师桥、红军路、秋收起义红色广场、苏维埃政府旧址等党员理想信念教育基地。“石桥村红色资源丰富,一年来共接待省市县各级机关、学校参观团体20余个、2000余人次。”
从懵懂少年成长为一名乡镇干部,他们说,他们是时代的幸运儿,庆幸在一个干净清朗的环境中步入工作岗位,村干的磨砺让他们初心依旧。当大学生村官服务期满了,走到人生的岔路口——是回城里过舒服日子,还是继续留在乡村?简泽林也不知道,“或许乡村的舞台更适合自己,通过努力,成为这儿的一名正式公务员。”
问渠哪得清如许?为有源头活水来。乡村振兴的推进亟需各类人才,当我们向简泽林提问乡村振兴要怎么做时,他说,习总书记提出的乡村振兴就是农业强、农民富、环境美,乡村振兴不是纸上谈兵,必须要有人去做,要靠年轻人,如果大学生学业有成回乡创业推动家乡的发展,那么乡村振兴的进程就会注入更多活力,可是如果村中年轻人都走光只剩下年幼老弱谈何乡村振兴?简泽林更是以身作则,“乡村振兴不是纸上谈兵,必须要有人去做,乡村振兴要让大学生发挥作用。”他还鼓励大家努力学习,将来到乡村为乡村振兴贡献自己的一份力量。“乡村第一书记”,这是由机关干部下沉或者招聘的大学生公务员来当这个“村官”,还是挺不错的,信息畅通,政策传达快,执行力明早增强,新时期的“第一书记”们真的是活学活用了“原则和策略是党的生命线”这一伟大真理,为“建设有中国特色的社会主义现代化”做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
要想乡村振兴,必然加大基层干部的年轻化、知识化、科技化、和灵活化,因地制宜,因材施教,制定符合单一乡村发展的个体化的发展之路。而不能,一概而论,一哄而上。
大学生“村官”简泽林践行着习近平总书记殷殷寄语,“广大青年要坚定理想信念,志存高远,脚踏实地,勇做时代的弄潮儿,在实现中国梦的生动实践中放飞青春梦想。”他熟悉石桥村的每一处文化基点、每一个古老角落,他在无数农村发展路径寻求着温泉镇石桥村的出路最优解。凝聚乡村力量,助力乡村振兴,青年责无旁贷,青年应当像他一样,以社会主人翁的心态,客观真实的面对,主动承担起振兴乡村的责任,不应该把城市发展和乡村发展割裂开,而是用全面的眼光去发现,用自己的心灵去感受,用自己的胸怀去包容,不断提升自身的各项技能,积极主动的投身于乡村振兴的浪潮中,用自己的能力为乡村振兴这座高楼添砖加瓦,实现自己的人生价值。

05

产业兴旺  经济生态同步推进

产业兴旺是乡村振兴的重要基础。在到达通过招商引资成立的江西上四坊古树青钱柳茶文化有限公司后,我们一行人一边观察特色产品和绿色产品展柜,一边倾听电子广播介绍,了解发展绿色生态青钱柳种植、蜜蜂养殖和高山油茶、茶叶产业。来自石桥村党总支的老少干部们骄傲之情溢于言表:“想要再引进一些企业,在村里建厂房,把没修的路修好,盘活村里空置的资源……”
在石桥村的茶厂“上四坊”里,工作人员为我们介绍了上四坊,这里不仅仅制茶,而且铜鼓县引导农民发展林下经济,积极实施“林—禽”“林—药”“林—蜂”三大增收工程,去年全县林下经济总产值达到15.6亿元。在发展产业经济的同时,他们同样注重生态环境的保护。湿润清新的空气、郁郁葱葱的树林、远处山林中笼罩着淡淡的云雾……这里人杰地灵,经济与生态并举,向我们演示着乡村振兴的榜样。
曾几何时,我们幻想着“小石桥下溪细流,桥边花开竟妖娆”的诗意栖居生活,感受下乡村的小清新。终于,随着乡村振兴战略的不断实施,这里的村庄出现了别具乡土气息的乡村庭院,它展现着乡村的闲情逸致,当你舒缓地踏入其中,不经会想着回归到原始生态、质朴本真的生活本位上来。乡村庭院蕴含一定的文化意义和地方精神,展现出了地方乡愁,而乡村振兴战略正是对过去的创造性转化和传承。坚持科技兴农,提升农业的科技含量,不断加强农业科技在农产品生产中的应用,构建现代化农业科技体系,打造智慧农业,并充分发挥网络、数据等新一代信息技术的作用,激活农村要素资源,激发农村发展内生动力,使乡村得以可持续发展甚至是走出乡村,乡与人的距离越来越近,乡愁不再远隔大海或是手机屏幕。
党和政府提出了乡村振兴的战略来缓解近几年来,大批的农民背井离乡到城市打工,荒了土地,苦了留守的老人和孩童。这说明,之前有这么一段时间,农村建设是滞后的,离开农村的不做农民的传统观念是根深蒂固的,土地,也的确无法满足农民的生活需要了。乡村振兴离不开农业,也不局限于农业。乡村旅游业、特色手工业、地方美食都成为了乡村振兴的重要方法。农业农村各项事业发展才有坚实的到物质基础。要扎根基层,了解乡土特色,利用本土有利资源及得天独厚的环境培育特色农产品,使乡村“走出去”。这些都需要百姓和村干部们齐心协力、众志成城,不忘初心,方得始终。
对于乡村振兴的认识,采风过程中我们走访了一些当地群众,发现大部分人都听说过乡村振兴,但是只有少数人能说个大概的认识,最多是提到“发展农村”,“脱贫攻坚”等,或是提到农村面貌、医疗、农业等单一方面,并没有一个全面的认识。但也有一些人谈及乡村振兴,对中国共产党有高的评价与肯定,认为实施乡村振兴战略是建设美丽中国的关键举措,是实现全体人民共同富裕的必然选择。

06

农业强不强、农村美不美、农民富不富,决定着全面小康社会的成色和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的质量。在产业振兴、人才振兴、组织振兴等方面狠下功夫,加强乡村振兴战略的实施,是新时代党中央着眼于激发农村发展潜力,充分释放经济发展活力、推动经济高质量发展的重大战略决策,我们应久久为功,加快构建新型乡村共同体,让乡村之花在中华大地上绽放。
乡村振兴战略,在希望的田野上洒满了阳光,在辽阔的大地上擎起了旗帜,同时也给农业增效注入新的动力,给农村发展带来新的机遇,更为中国农民日益增长的对美好生活的向往与不平衡不充分发展之间的矛盾带来了更多的破解之道山以险峻成其巍峨,海以奔涌成其壮阔。

当提到“三步走”战略以及“三农”问题时,他们也有所了解,但不能准确的说出实施乡村振兴战略的目标任务以及“三农”指的是“农业农村农民”。这说明群众对我国乡村振兴战略不是太过了解熟悉,多是跟着潮流和大部队走,创新意识较薄弱。农村基层党组织始终是农村各个组织和各项工作的领导核心,其核心领导地位不容动摇、战斗堡垒作用也不容削弱。我国基层干部更应选贤“引”能,聚天下英才而用,以最初的情怀,走振兴乡村之路。

文 / 罗雯婷、许石平

石桥村家训

红色古色相辉映

走进石桥村,就能看到街道两旁每家每户的门口都挂着自家的家训,各具特色,让人耳目一新。石桥村是位于江西省宜春市铜鼓县温泉镇下的一个小村落,当地的发展特色就是将党建和“三色”教育(红色、绿色、古色)结合。通过对当地负责人的访问,了解到在村民门口设置家训牌是石桥村作为铜鼓县“立家训,育新人”工作的试点之一所进行的重要工作内容。

石桥试点立家训

《礼记·大学》中有言:“古之欲明明德于天下者,先治其国;欲治其国者,先齐其家;欲齐其家者,先修其身;欲修其身者,先正其心;欲正其心者,先诚其意;欲诚其意者,先致其知,致知在格物。物格而后知至,知至而后意诚,意诚而后心正,心正而后身修,身修而后家齐,家齐而后国治,国治而后天下平。”这也就是我们平常说的“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家是国的缩影,更是国的重要组成部分,没有一个一个小家,就没有强大的国,想要国繁荣昌盛,就要先安稳好家。除了家庭成员外,家训也是家庭重要的一部分,它起着连接各个家庭成员关系,约束家庭成员行为的作用,更是一个家族祖祖辈辈的文化和精神传承,所以对于一个好的家庭来说,家训家规是必不可少的。
早在2022年铜鼓县就下发文件,将向全县推广“立家训,育新人”工作,并且将此次工作作为新文明实践、乡村振兴和乡风文明建设重大工作来落实。同年的3月,铜鼓县工作委员会决定把“立家训、传家教、树家风”这三项作为关工委工作的重要内容。那么,该立什么样的家训才能凸显传统、时代与家庭的精神呢?这样一个难题摆在工委人员面前。回想党的十八大以来,习近平总书记对家教和家风建设,以及传承中华传统文化的许多重要论述,工委人员想到了答案:联系铜鼓当地的人文历史、中国传统文化和时代精神,从中精选出100条家训供各家各户参考,同时要求每家每户根据自己家庭的特点、想法、价值追求、人生态度等进行修改。这样就形成了铜鼓本地既具有时代正能量,又各有家庭特色的家训。
温泉镇石桥村作为众多的试点之一,在接到上级部门有关通知后,石桥村党总支书记、村主任夏荣光组织村干部们开会研讨该

07

在村民周海斌家中,有一本周氏族谱,上面较为详细地记载了周家历代发展脉络,及家族成员基本情况。在序言部分记载着这样一句话:“弘扬祖先美德,开创美好未来。”现在这句话已经刻在周海斌家的家训牌上,挂在了他的家门旁。这既体现了周氏祖先对后人的殷切希望,淳淳教诲,也是周家优良传统家风在新时代的传承和发展,以此激励着周家后辈在新的征程中牢记前辈嘱咐,砥砺前行,开创美好未来,迎接幸福生活。
同样依照族谱寻找到家规家训的还有罗其生。在罗氏家谱中,有一面专门记载了他们的家规家训,共二十条,涵盖了忠、孝、亲、信、善等多方面内容,对人的行为举止,思想观念有较为全面的规范和要求。在这次家风家教特色村建设中,罗其生一家选择了二十条家训的第十一条和第十二条:“力耕种,勤奋务实,励志向前。勇创业,奋发图强,拼搏进取”作为家训牌内容。罗

家训家规育新人

周氏家训牌周

如何显现石桥村自身的特色。夏荣光说:“作为全县人口最多的村集体之一,从这里走出去参军报国、从政为民、经商办厂等各界成功人士不胜枚举,这印证了我们村民家里有着良好的家风,我们要把这些好东西挖掘出来,广泛宣扬,让大家学习,把祖先们留下来的‘财富’传承下去。”会议结束后,村干部组建了一支专项小分队,挨家挨户摸排家训家规情况。
       为了增强村民对家风建设的认知认同,他亲自组织小组,在村里发动村民通过查询家谱、长辈口述、家人共议等形式,挖掘、提炼和订立自家的家规家训。干部们不辞辛苦,一家一户走访群众,为村民们讲述此次活动的内容和意义,并帮助引导村民们从族谱中寻找家训家规,传承优良家族文化。就这样,石桥村以姓氏为基本单元,在原有家规家训的基础上提炼升华,形成既有石桥村家族优良传统又具新时代精神风貌的家训。

08

氏祖先对子孙后代们寄予厚望,后代们也不负前辈期望,传承祖先们的优良美德,通过自己的勤劳和智慧创造幸福美好生活。
在石桥村,还有一部分南宋广传公刘氏的后人,他们也根据自家流传下来的族谱,集体讨论,确定了新的家规家训:“爱国崇宗,仁义孝忠,循规守法,正直担当,修身立德,谦和善良,尊老爱幼,和睦乡亲,传承耕读,诚信为本,勤俭持家,团结文明。”这四十八个字,承载了整个刘氏家族千百年来的变迁,是刘氏家族历史的见证,也是在这片土地上的社会发展的见证。
除了周家、罗家和刘家外,石桥村还有很多村民都在自己的族谱上找到了相应的家训家规,并摘录下来做成家训牌。不过,并不是所有村民的家训都是从族谱上找到的。由于之前的战争、自然灾害,导致很多村民在搬家避难时遗失了自家原本的族谱,现在保存下来的族谱只是后人根据长辈的回忆和搜集到的零散的信息拼凑起来的。对于这种情况的家庭,专项小组的成员们根据每个家庭自身的特点,与家庭成员们协商,最后制定具有家庭特色的新家规家训。在政府的帮助下,这些家训被做成了一个个形状为翻开的书本的家训牌挂在村民自家门前,成为石桥村一道靓丽独特的风景,也在村民心中种下了一颗文明家风的种子。从那之后,石桥村逐渐形成了寻家训、立家规、树家风的新风尚。
家训家规对人的影响可以说既是潜移默化,又是深远持久的。在每天的日常生活中,这个看似不起眼的家训牌,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深入人心,成为规范村民行为的重要标准。家训牌的设置对村民个人的发展以及村镇集体的发展都有不可忽视的作用,它像春雨一般润物细无声,在不知不觉中改变村民习惯,促进村镇和谐发展。

红色底蕴染家训

中华民族历来注重家庭、家教、家风,古语有云“天下之本在家”。翻开中华民族文化史,家风文化积淀深厚、源远流长:孔子庭训“不学礼,无以立”;诸葛亮诫子“静以修身,俭以养德”;朱子家训“一粥一饭,当思来处不易;半丝半缕,恒念物力维艰”……如此生动的家风箴言,蕴含着丰富的人生智慧和传统美德,它们早已融入中国人的血脉。欧阳修的《与十二侄》,司马光的《训俭示康》……一封封家书流传至今,成为跨越时空的家训经典。在中华传统文化的语境里,良好家风感召人向上向善,始终激扬着正能量。
2022年6月8日,中共中央总书记、国家主席、中央军委主席习近平在四川眉山市三苏祠考察时指出:家风家教是一个家庭最宝贵的财富,是留给子孙后代最好的遗产。一定要推动全社会注重家庭家教家风建设。习近平总书记在多次讲话中强调,不论时代发生多大变化,不论生活格局发生多大变化,都要重视家庭建设,注重家庭、注重家教、注重家风。早在2021

09

年被评为市级“红色名村”的石桥村,作为当地有名的红色村庄,具有深厚的红色底蕴,是秋收起义的发源地之一。在党支部书记、村主任夏荣光的带领下紧密围绕习近平总书记的指示开展家风家训工作,依托本土红色资源优势,以党建为引领,注重发挥红色绿色优势,以红色文化和家风家训带动乡风文明。石桥村党支部按照“支部带头引领、红色资源开发、党员群众共建”思路,推动农村党建、红色文化和古色文化深度融合。特意整合各类项目资金,以村内古建筑为依托,实行统一规划,把村内红色资源贯点成线,打造了集革命烈士墓、红色文化·廉政文化馆、义师桥、红军路、秋收起义红色广场、苏维埃政府旧址、秋收起义军队交通驿站为一体的党员理想信念教育基地,其中着重对刘祖益、刘志先支援红军的烈士事迹进行广泛宣传,在全村营造出崇德向善的浓厚氛围。
        走在石桥村的路上,吸引人注意的除了家家户户门前形状美观,内涵丰富的家训牌外,还有一个小亮点,那就是形状为红旗的“共产党员户”标志牌。其中,最具代表性的便是革命烈士刘祖益故居,也是秋收起义接待站旧址。1927年9月11日,毛泽东亲自率领的秋收起义部队第三团从铜鼓县城出发向浏阳白沙进军,当地党组织在刘祖益故居设立接待站。标志牌上最显眼的便是左上方熠熠生辉的党徽,党徽下方有一行小小的“不忘初心,牢记使命”,再下面便是五个大字“共产党员户”,最后是中共铜鼓县委的落款。 “共产党员户”是农村党员的身份证,也是党员家庭的骄傲,更是一种为人民服务的责任。

革命烈士刘祖益故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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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革命烈士刘祖益故居的门前,也挂着这个标志牌。刘祖益一生都用实际行动践行着“不忘初心,牢记使命”面对危险时坚强不屈,面对困难时从不放弃,被国民党抓捕后,不管是严刑拷打还是威逼利诱,刘祖益都守口如瓶,绝不屈服。他是人民的英雄,他顽强不息,大义凛然的精神值得我们学习和敬佩。作为革命先烈的后代,刘家众多后人一直坚持前辈的嘱托,保持正直高尚的品格,努力做好一名优秀的共产党员,向前辈致敬。这种百折不挠,顽强拼搏的精神不断流传,成为一种闪耀的红色家风,在潜移默化中影响着众多后辈,照亮了他们人生的道路。殉国死犹生,不忘烈士遗志,其忠魂与我们同在。革命先辈在石桥村的土地上,留下了红色的脚印,他们坚毅顽强,艰苦奋战的革命精神一直影响着石桥村的村民们,形成一种红色村风。石桥村村民的家训,或多或少也透着红色的影子。
“为政清廉,万民敬仰,与人为善,积德满堂”“见财莫贪,为官勤政,作风不侈,生活不奢”“一粥一饭,当思来处不易;半丝半缕,恒念物力维艰”……这些都是从石桥村村民家牌上摘下来的语句。当年工农革命军经过石桥村时,尽管条件艰苦,士兵们已经饥肠辘辘,疲惫不堪,但他们还是坚持没有拿群众一针一线,在晚上,他们也只是在路边找一个安静的地方稍微休息,不去打扰百姓。这以民为本,为民着想的清廉作风,使村民万分感动。
所以从现在看来,家训牌的设置还有利于传承和弘扬革命文化。这些刻录了富有红色文化内涵的警句、名言、历史典故等的家训牌,可以有效地传播和弘扬红色思想和红色文化。特别是在农村,这种简朴易懂的传播方式更为广大农民接受。家训牌饱含着浓郁的时代气息和深厚的历史底蕴,具有很强的教育意义,能够引导广大人民在思想和行动上与时代要求相准确。这种生动形象的红色文化教育,能够在人们心中产生深刻影响,从而增强红色文化的实效性,让广大农民产生亲切感,从而增强他们对红色文化和主流文化的认同,培养其文化自信。总体来说,石桥村家训牌的设置对乡村红色文化建设起到了良好的教育和示范作用,是一种简单实用而又富有效力的红色文化教育方式,对农村红色文化建设有着重要的意义。

石桥家训树新风

“欲治其国者,先齐其家”。家风的“家”是家庭的“家”,也是国家的“家”。实践充分证明,家风纯正,社风才会充满正能量。千千万万家庭有好家风,才能支撑起全社会的好风气。总书记指出,家风是社会风气的重要组成部分,要把家风建设作为作风建设的重要内容。历史和现实告诉我们,家庭的前途命运同国家和民族的前途命运紧密相连。如今,石桥村家家户户门口的家训牌,既是一个家庭精神风貌的展示,也是对村民自身行为的无形约束。

11

“每天进出都看见这个牌子,慢慢的会有意识更加规范自己的行为。”
“我有时候会去看看别人家的家训牌,学习学习他们的家风。”
“等到了暑假,让我在外面工作的儿子带着孙子回来看看这个家训牌,把祖宗留下的家风传下去。”
石桥村的村民们看着家训牌互相交流着,脸上露出喜悦的笑容。对村民来说,这个小小的家训牌不止是一个装饰,更是家庭温暖的延续和亲情的外显。
石桥村以敬畏呵护传统,让文化渗透进家训,在这个文化创新的时代,弘扬传统文化,激发经济发展的活力,带动当地
社会进步的做法也得到越来越广泛的认同。石桥村的家训牌不仅成了一道别样的风景,还成为了旅游研学的内容之一。
设立好家规家训,树立文明积极家风,是新时期促进乡村文化建设的重要之举,也是乡村振兴的坚实基础。只有建设好每个小家庭,才能创建更加和谐美丽的新农村。家训家规是家族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它代表着家族的价值观和传统。通过遵守家训家规,人们能够更好地了解和尊重自己的家族文化,传承家族的精神和智慧。家训牌上的家训往往强调孝道、友爱、忠诚、诚实等传统美德,能够帮助人们树立正确的人生观、价值观和行为规范,更好地处理人际关系,树立正确的生活态度和价值观,从而更加成功和幸福。所以通过在乡村各个家庭设置家训牌,有助于弘扬中华传统美德,提高乡村居民的道德素养,传承优秀家族文化和精神。
不能忽略的是,家训牌不仅强调个人品德和家庭教育,还强调家族凝聚力。家训牌上的内容往往要求家族成员相互关爱、共同努力、共荣辱,从而增强家族凝聚力,有利于乡村社会的和谐稳定。家门口的家训牌作为一种家庭教育的载体,更是可以很好地帮助家长更好地教育子女。家训牌上的内容通常包含了家族的信仰、家庭的规范以及对后代的期望,这些内容可以使子女在成长过程中不断接受正面的价值观和行为规范的熏陶。除此之外,还能促进家族成员之间的团结和合作。当家族成员共同遵守家训家规时,他们会更加尊重和信任彼此,减少争吵和纷争,从而维护家族的和谐和稳定。
石桥村充分发挥村规民约社会治理效能,以中华优秀传统文化为载体,以培育和践行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为路径,重熏陶引领,强活动培育,树典型示范,扬时代新风,努力形成新时代民风民俗。乡村中的家训牌往往具有浓厚的地方特色,通过家训牌的设置,有助于保持当地的文化特色,丰富乡村文化内涵,提升乡村的形象,给人留下深刻的印象,有助于提高乡村的知名度和吸引力。
石桥村家风家教建设不断深入推进,既促进了村民之间形成和谐的邻里关系,也为乡村发展提供了文化支撑。村民们一致认为,好的家训是一个家庭的立根之本,在生活中要立足家训家规,形成良好家风。以前,石桥村有很多不文明的现象,比如路上街边随处可见的垃圾,有矛盾就争吵甚至动手的村民......而如今,支部党员、组长带头拆除家中空心房、危房、猪牛栏、露天厕,全面完成“七改三网”基础设施建设,修建了垃圾填埋场,定期开展“清洁家庭”评选,村庄为之焕然一新。在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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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 / 曾佳仪、于萌

规家训的引导下,石桥村村民整体素质也有所提高,村子的环境也日益改善,街道整洁,邻里和谐,村风文明。
在当今社会,家训牌的设置仍具有积极的价值,值得在乡村建设中加以推广。石桥村作为铜鼓县家风家教特色村建设试点村之一,积极响应号召,走在创新实践的前沿,为其他乡镇家风家教建设树立良好榜样,提供丰富经验,值得学习借鉴。2023年3月17日,铜鼓县温泉镇召开的“三拼三促”工作总结表彰大会中,石桥村荣获2022年度综合先进村。由此可见,石桥村的工作得到了充分认可。如今的石桥村也呈现出一片村美、民富、和谐的幸福景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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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支书夏荣光的幸福感

出走与归来

山路蜿蜒而上,路过金灿灿的油菜花田,驶进漫山的白梨和玉兰,潺潺的春水流过仙女桥,青山正慢慢吐出含在口里的村落。春风拂过村庄,粉白的梨花纷纷扬扬,舞在空中,又落进泥土,扬了又落落了又扬,徘徊着,坚定着。
这是江西省铜鼓县温泉镇石桥村,是秋收起义所在地。石桥村所在的铜鼓县,是客家之乡,其人口的80%为客家人,石桥村作为客家人聚居的乐土,在地域文化的同化与融合中,数百年来,虔诚地护佑着客家文化的独立与持续。
路过那片梨树,再过去一点就是石桥村的李伯家了。
村支书夏荣光开着皮卡车,锁着眉,默默地想着上一次上户时李伯涨红的脸。这次该怎么谈呢?征地建厂房,村子大家都能发展,政府又会给补贴,他怎么就不理解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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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生意人能管好村子?他能我也能,我咋不能当书记?”
“他啥子都不做,就在家吃低保——夏书记,我家也要个低保!”
“我家的水田进不了水,水沟不通畅,村里要帮我哩修好沟。”
2021年,夏荣光初任石桥村村支书,阻力重重。各种声音此起彼伏,刺进夏荣光耳朵,生疼。
头几个月很难。离家二十年,村庄的人情世故已不是原来的模样,世事变迁,一切熟悉又陌生。村子很大,1050户人家,每户人家的情况都要了解,还有那些贫困户和空巢老人,过年过节要记挂,要常上户。可是居民住得分散,皮卡车日日上上下下,翻山越田,在山路上弯弯绕绕,与晨雾同出,与星月同归,累了靠在椅子上歪一歪脑袋,就睡着了。夏荣光读书不多,不会电脑打字,写个材料逻辑性不强,带领村干部做了事吃了苦,要写个宣传报道憋了许久也迸不出几句话来……真是难啊,理想与现实,雄心与困境,处处矛盾,精神紧绷,黑眼圈一点点地晕染他的眼窝。夏荣光好强,这叫他不肯向人展示一点脆弱,只有深夜的被子,湿哒哒地压在他脸上。
要解决的群众问题有很多,最头疼的还属单禾生家。
“单叔在家嗼?”门刚刚还半开着,一双眼睛在门背后一闪而过,门就关上了。
这是一座黑瓦黄墙的土坯房子,斜斜的破屋顶挡不住嚣张的风雨,泥墙的裂痕已纵横交错,像是破裂的旧碗,像是老人干枯的脸。上级鉴定为危房,不能再住人了。
“单叔,知道您在家!快开门哟,我和宜春学院驻村工作队来拜访您。”
“单叔,现在国家政策好,对危房改造,政府会赞助2万多元,不要错过这样的好机会,当然您自己也要出一些钱哟。”
“我长年住得好好的,没感觉有危险,就是要改造,也拿不出钱来,感谢你们村干部的好意,你们再来也没有用。”
不知道热心撞了多少次冷脸,不知道多

“老夏,我偷摸在你包里放了5个肉包,你摸摸,是热滚的噶!”妻子打来电话。夏荣光解开眉锁,心里热乎乎的,跟包子一样。家庭的支持,是他最幸福的事之一。
春风又挂起丝来。夏荣光探出头去:“妹子,莫摘花了,落雨哩,快进屋去!你奶奶膝盖还痛嗼?叫她莫下冷水!”小姑娘应了声,笑盈盈跑进屋去。
“夏书记!中午来俺家恰饭!”彭婶在地里喊。
“今天不恰,改日来!”夏书记停下车来。
不远处,刘叔提着新挖的春笋,冲着夏荣光的车挥手跑过来:“夏书记!夏书记今天去谁家哟?我今日挖的春笋,你拿些去恰!”不等夏荣光说话,几个新鲜的春笋就被塞进了车窗。
皮卡车继续往前开,夏荣光打着方向盘,眼底淌着幸福的光亮,思绪飞翔。

大雪压青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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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次委屈心酸多少次不欢而散,日子就这样一天天熬着,毕竟夏荣光面对的困难也不止这一个。
“夏书记!有人举报您在村里大操大办!说您是村霸!”
2021年11月,刚刚为老人们举办完“九九重阳”活动,夏荣光就被举报了。理由是在村子里摆了63桌席。
上级领导下来调查,村里一时议论纷纷。
“夏书记竟然是这样的人?”
“啧啧啧,说了吧,谁知道这回捞了多少好处呢……”
“乡亲们别误会,‘九九重阳’的活动夏书记可没少费心思,给你们办演出、做体检、请你们聚在一起吃饭,咋不行?咱父老乡亲多少年没像昨天那样高兴了?多少年没聚一起了?咱得支持信任夏书记是不是?”领导转过身来,拍了拍夏荣光的肩,“老夏你莫生气,我们是理解你的!当书记当然要有‘霸气’,不‘霸气’怎么做事?只要没霸进自己的口袋就成!”
领导的支持,让夏荣光心生感动,“共产党的干部要受得起委屈”,他也并没有把村民们的误会放在心上。
每每想起上级领导的支持与驻村工作队的帮扶,夏荣光都非常感动,这被关爱的幸福感是他前进的力量。
可是又有谁能一直帮自己呢,这次有人帮,下次呢?空空的办公室,白炽的光灼烧着夏荣光的眼,平时不吸烟的他猛吸了一口烟,疲惫的烟圈一冲一冲地撞在白色的空气里,反弹,散开,朦朦胧胧。
难道我回家乡为老百姓做事错了吗?夏荣光又狠狠地吸了口烟,吞下。

浙江与西藏

步入社会后,夏荣光把人生的每一个十年当成一段旅程,每一趟旅程的结束都要求自己有新的突破。
第一个十年的故事书写在浙江的公路上,这一个十年真算得上是“旅程”。1999年冬,夏荣光20周岁,他来到浙江乐清长运公司应聘,最终成为公司最年轻的一名驾驶员。在乐清长运工作的10年里,夏荣光不仅创造了安全行驶90万公里的纪录,而且还是整个运输行业有名的技术能手。他前后4次被公司评为优秀驾驶员;在单位举行的驾驶员技能竞赛中,凭借过硬的技术多次夺得第一名。夏荣光对自己的成绩感到骄傲。年入20多万,在21世纪初已算得上相当富裕,已经有能力让自己和家人过得很好了,加上10年来始终如一地保证了旅客的安全,夏荣光喜欢这种价值感与满足感。
时光荏苒,旅途漫漫但终有终点,夏荣光又迎来了另一个十年。已经组建了家庭,女儿已经上学了,在学画画,以后要花钱的地方有很多。是去,还是留?是放下现有的荣誉与成功离开舒适圈,还是持续这十年的高薪与稳定?
选择就在一瞬,对或错、成或败,一念之间。回过头去看,人们只是怀疑或者钦佩,没有人知道这要何等的勇气与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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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年春运一结束,夏荣光毅然辞职,带着在浙江十年攒下的全部积蓄来到西藏日喀则创业,开启了又一段十年之旅。
大山里的男儿放着长三角的好工作不做,抛家弃子,去青藏高原重启事业,旁人读不懂他的内心,但家人可以。崇山阻隔着父母与妻儿的面容,但身体里的红河是干涸不了的爱与包容。皑皑的雪山,广袤的疆土,蔚蓝的天空堆积着团团白云,这一个十年,夏荣光依然是幸福的。
夏荣光抓住了商机,很快便能年入百万,看着女儿圆乎乎的笑脸,看着妻子没有因操劳而蔓延的皱纹,看着父母精神地穿着簇新的衣裳,夏荣光颇有成就感。西藏也算得上是夏荣光的另一个家乡,他在西藏认了阿妈、阿哥、阿嫂作亲戚,和周围的藏民关系甚好,谁家办喜事,他一定要按照当地风俗随个礼;身边的藏民有事要用车,他都主动提出借车给他们。对四海为家的人来说,朋友是一辈子最大的财富,是漂泊者最珍贵的幸福。
2018年,夏荣光加入了西藏的流动党支部,看着在党和国家的帮助下,藏民的日子越来越幸福,西藏也一天天变好,夏荣光心里舒坦。过年回到石桥村,夏荣光到周围转了转,几天没下雨,村子的泥路黄尘飞扬,路边浑浊的水沟,草堆里坍塌的泥房,坑坑洼洼的土路上,挂着鼻涕的小孩拖着不合脚的鞋子在乱跑;村里没个歇脚的地,几个老人家在别人店门口晒太阳,店老板的脸拉得老长……夏荣光心里很不是滋味,自己家是过得舒服了,是全村最有钱的,可是总感觉少了些什么……我赚了这么多钱,自己是过上了好日子,

可看着乡亲们苦,看着村子穷,为啥感觉心里别扭呢?
年后离乡前,石桥村的账上多了30万启动资金,夏荣光借给村里的。
“爸爸!阿奶病了!”人生就是这样,恒常交杂着变数,2019年9月,年至耄耋的老母亲被送进了急救室。
恍然抬头,西藏的山,荒凉静默,裹着高冷的雪,反射着陌生的光,藏族的老妪拿着转经筒,颤颤巍巍的背影像极了妈。铜鼓石桥村,我的家乡,盛夏有绿竹苍翠,寒冬有火笼依偎,门前有母盼子归。这么多年只身在藏,大女儿都成年了,还没好好陪过她;二女儿快上幼儿园了,不想错过她的成长;妻子已经不年轻了;爸妈也老了,多病痛;小家是幸福了,可是大家呢?我能改变什么吗?钱是永远赚不够的,可除了钱,还需要些什么呢……我,是不是该回去了?
深夜,是谁的梦里,隐约着白梨与玉兰?辗转反侧,思绪很长,夜也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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熟悉的山,熟悉的人,永远的依恋,永远的牵挂。2020年,夏荣光结束了二十年的出走,以回归的方式开启了又一个新的旅程。
2020年2月,疫情蔓延到了家乡,防疫物资极度匮乏。村民们正急得焦头烂额时,石桥村突然出现了几箱口罩、酒精等防护物资,是夏荣光捐的。石桥村青壮年少,老人小孩免疫力不强,疫情防控点值守成员紧缺,村委会正着急,谁不怕感染?谁愿意去值班?夏荣光来报名了。
想做的事有很多,该怎么更好地发挥自己的价值?我是不是可以去尝试新的角色?
2021年1月,村里换届,夏荣光任选为石桥村党总支书记。
上任第三天,村子因历史遗留问题,法院发来通知书,夏荣光以被告的身份出庭。结局出人意料,双方撤诉,村里免了一大笔损失,原告与被告还成了朋友。大伙刮目相看,这书记了得!
上任第五天,夏荣光赶在过年前把村子里坏了4年的路灯全修好了。从此,村里路灯就没断过电。明晃晃的光,亮堂堂的路,乡亲们知道,夏书记心里装着咱。
“没文化,是我最大的难处!”夏荣光常常叹息。
不久,石桥村所在地级市唯一一所本科院校宜春学院,派出了驻村工作队进驻石桥开展乡村振兴帮扶工作,随之而来的还有宜春学院在经济上的支持。夏荣光记得很清楚,那是2021年7月19日,宜春学院党委书记李雪南、校长曾晓春带领3位副校长和45名正处级干部来铜鼓考察学习的同时送驻村第一书记郑宝成和苏峰、刘小高2位队员到岗,驻村工作队的到来让夏荣光看见了希望,增加了信心。
“我就知道,我一直都是一个幸运儿!”
“这两年石桥村变化很大,这都离不开宜春学院的帮助,以后驻村工作队离开了石桥,我就当亲戚走!”
“我的幸福感有很多来源,第一就是宜春学院的支持!”
这些话夏荣光逢人便说。
雪中送炭,其恩不忘,这其实是夏荣光父辈教给他的道理,记下了,要做到,以后要传给自己后代,感恩的品德,我们夏家要代代相传。
6月是南方的雨季。大雨滂沱,沙石裹挟着着泥浆从山上倾流而下,吞噬了建在山腰处的几处水源地,水源点沿途石头被暴雨冲到了沉沙池,封死了进水管,全村用水告急。“走,去疏通管道,决不能让老百姓用不上水!”一声吆喝,捞过铲锹,奔涉数里,夏荣光同全体村干部和驻村工作队一道,扯掉外套,跳入冰凉刺骨的混水中。水流湍急,不管了,老百姓晚上不能没有水烧饭,快,搬石头,铲泥浆!大石头要双手共同用力才可抱起,最小的石头也有双拳合并大,没有合适的清理工具,夏荣光就一铲接一铲、一捧接一捧地清理砂石。村民们远远地看着,目光温和,又更温和。
水深没过大腿,雨鞋已不起作用,“衣服裤子湿了?脱了继续干!”夏荣光和其他干部们用最简单的清理工具、最笨拙的清理

青松挺且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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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式,数个小时浸泡在异常冰冷的山泉水中,一沙一石,一捧一铲。
“夏书记当心噶!”“夏书记上来喝点水!”
“夏书记,这艾叶,拿回去泡脚。”
……
“晚上7点左右会来水,谢谢大家的谅解。”夏荣光把消息发在了村民群里,村民们盯着信息,闷闷地酸涩,眼角,鼻头,喉咙。
单禾生家的危房始终是搁在夏荣光心头的大石头。
今天是第8次上单禾生家,“单叔,俺现在看您是越来越亲……”近乎套不成?下次再来!
今天是第16次预备去单叔家,“爸,这回这样,您和单叔都是湖南逃荒来的,都是老乡,您还更大,他多少给个面子,咱一起去说……”没成?没关系!
今天是第24次去单禾生家,马上过年了,去单叔家坐坐……不接待?没事,精诚所至,金石为开!
失败了多少次?记不清了。单家的工作最难做,磨了那么久了,感觉他要松口了,加把劲!其实他本质不坏,就是嘴犟、心里有疙瘩,多暖暖,冰就化了不是?夏荣光给自己鼓劲。
2022年冬,单禾生终于同意进行危房改造了,夏荣光终于啃下了这块前任村支书都没啃下的硬骨头。住进了新屋子,拿到了补助,单禾生家的生活水平大大提高了,他跑来村委会,“夏书记,党啊,比儿子还好!”
2023年,是夏荣光在石桥村任书记的第三年。两年来的付出,村民们眼神里的质疑已经散去。
“夏书记人好噶,没架子,经常上门呢!”晒太阳的老大爷说。
“他很负责任,村里事事放心上。”村委会的大学生村官说。
“村里这两年真的变得更好了,多亏了夏书记!”择菜的大娘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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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中国大约有69万多个行政村,500多万个基层村干部,而夏荣光正是这普普通通500多万个基层村干部中的一员。他们中的很多人,在年轻的时候为了让家人过得更好,毅然离开家乡去拼搏;当他们实现了个人的成功,为了让大家过得更好,又纷纷回到家乡做起了这不起眼的村支书。夏荣光的出走,是为了小家的幸福,归来,则是为了“大家”的小康。夏荣光们的出走和归来,是小我到大我的人生选择,是中国新农村建设得以推进的基石。
群山往后退,越退越慢,李伯家到了。
夏荣光远远地便喊:“李伯!在家噶?”黄狗听见了,使劲地摇着尾巴迎上来,低着鼻子安静地跟在他脚边。李伯打开篱笆,温和地笑着。
一阵风吹过来,郁郁苍苍的竹子晃头晃脑,群山烟雾缭绕,黄的菜花紫的玉兰,东一块西一块地点缀着青草坡,不知是谁家狗崽在追蝶,水边的鸭苗一群群地嬉闹,白梨花开得热烈又骄傲,花开花落,一年又一年。

文 / 赖慧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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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铜鼓镇温泉县石桥村驻村第一书记郑宝成

“真的非常感谢郑书记来到我们石桥村,担任我们村的驻村第一书记,非常感谢你们学校对我们石桥村的帮扶。”这是我们来到铜鼓镇温泉县石桥村听到的第一句话,这也是石桥村夏荣光主任反复强调的一句话。2021年7月,宜春学院经济与管理学院党委书记郑宝成经学校批准退居二线,在家人的大力支持下,带领生命科学与资源环境学院刘小高和外国语学院党委组织员苏峰老师来到了铜鼓镇温泉县石桥村开展帮扶工作。从从事的水产养殖教学跨越到乡村振兴帮扶工作;从宜春市的西南部跨越到湘赣边界,郑宝成感到既熟悉,又陌生。对他来说,熟悉的是同在宜春,两地相差120多公里,两个多小时的路程,陌生的是石桥村的风土习俗,驻村工作,但是他对于“站好最后一班岗”的决心却从未改变。
转眼间,驻村工作已有两年了,从高校教师到帮扶干部,在石桥村土地上的足迹从无到有,郑宝成褪去了身上“书生气”,多了“泥土气”。这片土地也发生了变化,随着村里基础设施的不断完善,产业发展得越来越好,村民墙上多了村规民约的标识,库房架上多了刚采摘回来的清钱柳茶,草地上多了散养的黑山羊,广场上多了练习杨氏太极拳85式的村民……

驻村干部在行动

用心照亮振兴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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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年7月26日,郑宝成书记带领工作队正式驻村开展帮扶工作。“初来乍到”的他们刚开始便碰到了困难——之前主要是从事高校教学、管理工作,农村工作缺乏,更谈不上农村工作经验了。选择了石桥村,就要“站好这个岗位”,这是郑宝成给自己下的“军令状”,在他看来“只要尽心尽力,踏实肯干,没有什么事情能难倒自己”。
“孩子已经成年,妻子也已经退休了,身体状况还好”,郑宝成笑着说,“这也算是没有‘后顾之忧’了。”在获得了家人的支持之后,郑宝成便将全部的时间和精力转移到了石桥村,带领驻村工作队其他成员,与原单位工作“脱钩”,主动融入石桥村,与石桥村的村民同吃同住。只要是晴朗的天气,郑宝成就会与驻村工作队成员一起到石桥集镇或者周边散步,深入了解村民的生活。据夏荣光主任介绍,有时候晚上郑书记和自己散步走在街道,坐在家门口乘凉的村民远远看见我们俩,都会一边取笑“郑书记和夏主任又来串门了”,一边招呼自己孩子向我们问好。每当这个的时候,二人都会不好意思的笑。
通过白天入村、晚上入户的方式,在同村党总支书记、村主任夏荣光,村党总支委员李昔根的陪同下,郑宝成与驻村工作队一起走访了老的村干部、党员、村民小组长和部分村民家庭,全村所有81户脱贫户和家庭困难家庭。“当地的村民告诉我,‘要看驻村干部当得好不好,要看村民家中的鸡追不追着啄,狗追不追着叫。如果鸡不啄了,狗不叫了,就意味着真正融入到了这个村庄。’。每当我走进村民的家里,我都会稍微留神村民家中养的鸡和狗是什么反映……很庆幸,它们接纳了我……”
当前的扶贫攻坚离不开“精准”二字,村民的贫困有自然原因,也有思想的原因。这是每一位扶贫干部要知道的。如果能从思想上改变我们现在群众的精神面貌或者改变村民传统的思维,这是每一位扶贫干部都要做的。郑宝成和驻村工作队的成员也都认识到了这一点,从认识到问题,到实地走访调研,再到撰写修改,讲解推广,最后到老人从自己街道两旁散步时,都能看到家家户户墙上的家训标识和《石桥村村规民约》,石桥村妇孺都能理解并践行之。“这才是有意义的事情。”夏荣光主任看着村庄入口处的《石桥村村规民约》向郑宝成以及驻村工作队的成员竖起了大拇指。
成效是看得见、听得着的。
“不能是“村干部在干,村民在看”,你必须要拿出一个他们能够接受的方式,最有效的方式还是坐在一起,也是面对面的聊,通过这种方式跟他频繁的接触,让村民正真理解脱贫攻坚。”
“石桥村的环境治理,文化建设,村务公开,党员教育,移风易俗等各项工作都是建设的,这才能让村民安居乐业,一天比一天好。”
“在搞好产业基础上,还要搞好我们的村庄建设,改善我们的人居环境!”

“驻村干部不是在办公室坐出来的,而是从脚上走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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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将党员集结起来,将两委班子集聚起来干实事,这是郑宝成经常思考的一个问题。
“宜春学院乡村振兴帮扶点调研实践活动”座谈会代表发言、“十四五石桥村乡村振兴发展规划”、《宜春学院2021-2023年乡村振兴帮扶工作计划》,在这些驻村工作会议与规划中,无不透露出郑宝成书记对工作的认真投入,对石桥村村民脱贫致富的殷切希望。在驻村工作队基本了解石桥村的村务村情情况之后,开始了“摸着石头过河”的历程。
“当听到‘想不到你们这些驻村干部真能吃苦,的确是为我们石桥村做事的好干部。’这句话的时候,我打心里很欣慰”,这是一种肯定,也是一种鞭策”,郑宝成笑着说到,“遇到环境卫生整治、自然灾害损坏基础设施、大雪封路堵塞等情况,我们驻村干部都是扛着工具上的。还记得21年5月那次,整个铜鼓镇,下了好几天暴雨,山上的沙石、泥浆倾泻而下,把我们石桥村建在山腰处的几处水源全都堵住了,山上的水下不来,山下的村民用不上水。一时间,也没有办法请人去疏通。为了尽快恢复用水,我们这些村干部带着工具,跑到被泥沙掩盖的水源处,甩起膀子就干了起来,整整七个多小时,才将这几个水源处清理干净,恢复供水。还有去年那次,那时候我们石桥村集镇的公路桥上,有村干部发现正在进行的山洪沟治理工程在施工过程中,桥墩的两边被流水出现了大深坑,桥墩外露还出现了裂缝。村民们去集

“没想到你们经常坐办公室的驻村干部也能干苦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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镇都要经过这座桥,每天人来人往,现在出现了这个问题,可是有极大的安全隐患。村主任夏书记也是带着村干部,打着手电筒,一铲一铲挖,把里面的积水排干,在用混泥土填平。过往的村民看着我们这些村干部,也自发地加入到这个劳动中。我还记得村民秦礼春和邱俊钦,他们一边铲着混凝土,一边为我们点赞‘你们这些村干部真的很辛苦,一心为老百姓着想。’。当桥墩填整好了之后,过往的车辆给我们竖起大拇指的时候,当老百姓从这里穿过的时候,无论是村委干部,还是村民,都会有一种成就感。”
我们这些村干部也趁热打铁,将党员干部召集起来,指导党支部落实“三会一课”制度,召开党员代表大会就如何脱贫致富发展农村产业献计献策。郑宝成书记说到“石桥村集体经济薄弱,缺乏资金发展产业,建立一个产业链是非常辛苦的,然后是怎么引导村民参与进来,带领石桥村村民发家致富,这是我们值得思考的地方。”
有问题,那我们就解决问题,一步一步的来。
“作为江西省“十四五”规划乡村振兴重点村,这是非常有利于石桥村发展的一个点。”郑宝成书记说,“就像我们驻村工作队来到石桥村一样,也是政策扶持。我们代表学校行使帮扶职责,一是尽我们所学专业等进行帮扶,另一主要的是通过我们驻村工作队平台充分利用学校的一切资源进行帮扶。比如石桥村的牌坊、廊桥上义师路的对联题字、石桥村LOGO设计、中村新农村建设设计、申报成功“红色名村”、申报“乡村振兴示范村”、建立“童心港湾”、师生红色研学等,这都是在了解石桥村悠久历史文化底蕴的基础上借助政府的政策,学校的资源开展的项目”。
“其实从这些项目展开之后,村民也知道国家、政府是真真地想帮助他们脱贫致富。从变化当中我也能了解到,在村民心中也蕴含着想干的想法。”夏荣光主任在为我们介绍金钱柳加工厂房、饮水工程、新农村建设等对我们说。
既然有干的想法,那就要有干事的“工具”,有了干事的“工具”,就要干成事。
“现在没有‘工具’,我们可以“就地取材”。我还记得2021年10月份,为了建设美丽乡村恢复石桥村廊桥(即义师桥),缺乏资金,在村党总支的引领下,家家户户都非常的支持,自发组织捐款。村民们都这么积极了,我们这些驻村干部可不能往后退。我们一边向学校工会消费帮扶申报资金,一边内部也进行资金筹集。我和刘小高老师一人捐了1000元来支持石桥村廊桥的建设。最终,这块“硬骨头”还是被我们石桥村“啃”下来了,14万多,从无到有,这是非常不容易的。”郑宝成笑着说到,“我们村里不是还有一块宅基地,经过多次讨论,我们也打算拿出来,建设礼堂,将村里有能力、有技能的人都在建礼堂中发挥作用,比如焊工,瓦工都发挥作用,包括没有技能的,可以当小工,一天挣个七八十,大家都参与到劳动中来。通过这些点滴事情,我们可到看到村民“撸起袖子加油干”的精神。”
原来空旷的地面上现在焕然一新,一座挺拔的义师桥毅然架在河流上。“看到建设好的廊桥和正在建设的大礼堂,不管是我们这些村干部,还是村民,从那座廊桥经过,每个人都是高兴的”夏主任说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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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乡村振兴不仅仅在于产业,还在于乡村文明。石桥村的年轻人大多都是外出务工,把老人和孩子留在家里。我们这些驻村干部在这些家庭走访时也重点询问留守儿童的学习、成长情况等。”郑宝成书记说到,“来到石桥村两年了,在我印象中最深刻的一件事就是钟彩凤(已于2023年1月病故)的女儿李莲红,去年高考,考上了南昌某所民办大学。每年学费需要1万多元,她们家是属于低保贫困户,每一年拿出1万多元的学费,是非常困难的。村委会和我们驻村工作队知道她的情况后,坚信一点“既然孩子考上了,就不能让这个孩子没有书读”,一边向上级部门、有关企业筹取资金,一边我们村干部发起筹款,我们3个驻村干部也捐了1400元。在大家的帮助下,最后筹得2万余元及旅行包等物资,这也让那个孩子能够顺顺利利地去上学。”这可能对其他人来说,是一件非常小的事,但是对一个刚刚结束高考的孩子来说,这可能是改变她一生的事……

我们可能是改变一代人,改变很大一群年轻人

作为石桥村的第一书记,郑宝成始终坚持“加强党建引领、改善村民环境、推动产业发展”作为扶贫乡村振兴的重要抓手,带领驻村工作队围绕石桥村“产业兴旺、生态宜居、乡风文明、治理有效、生活富裕”乡村振兴奋斗目标,协助石桥村在“产业、人才、文化、生态、组织”五个方面振兴,真正做到了石桥乡“强村富民”的帮扶干部,村民心中“办实事、办好事”的驻村第一书记。

文 / 欧阳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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诸君北面,我自西向

那时候,刚从江西农业大学国贸专业毕业的简泽林拿到了宁波某外贸公司的Offer,他本以为自己会去到大城市,与无数年轻人一样,过着朝九晚五的白领生活。可与此同时,他也收到了选调生考试的录取结果通知。
在人生的分岔口,面对两条截然不同的人生道路,简泽林并没有太多的犹豫,因为他心里早已有了更加心仪的选择,那就是成为一名为人民服务的公务员。虽然大都市的繁华吸引了无数年轻人的向往,但在简泽林的心里早已深埋下一颗种子,那颗种子在很早的时候就已悄悄生根发芽。还在上学的时候,简泽林家遭遇了一场变故,常言道:“辛辛苦苦几十年,一病回到解放前。”普通人的家庭最怕的就是生病,而简泽林的亲人就遭遇了一场重病,在这场变故期间,党和政府对简家十分关心,给予了很多的帮助。所以从那时起,简泽林便一直怀抱着一颗感恩之心,想要成为一名人民公仆。
因为被人撑过伞,所以也想要给别人撑伞。24岁的简泽林就是抱着这样一种心情,被招录到宜春市铜鼓县组织部,然后被分配到了石桥村基层锻炼。
简泽林本是宜春市上高县人,来到铜鼓县,距离家乡一百多公里。身为异乡人,一个人来到陌生的地方,开始一个人的生活。当他告诉家人自己要去铜鼓工作时,家人脸上都洋溢着笑容。简泽林出身农村,凭借自身努力考上大学,并取得优异的成绩,通过选调考试得到了这份在所有人看来是体面稳定的好工作,所以大家都很开心,家人也很放心简泽林独自去到铜鼓。另一方面,也为家庭减轻了经济压力,爸妈终于可以松一口气,安心供妹妹上学。简泽林很开心,同时,他也清楚地知道,自己要想的究竟是什么。
一个人发展得好不好,有很多衡量的标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价值。有些人在大城市可能会赚很多钱,而还有一些人,他们的工作却可以帮助到许许多多的人。比如身处基层的干部们,他们帮助地方发展建设起来,也能够找到生活的意义,实现人生的价值——这就是简泽林最真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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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法。
诸君北面,我自西向。就这样,抱着这颗年轻的赤子之心,简泽林在石桥村一呆就是一年半。
“只要心不孤单,人就不孤单。”
身为异乡人的简泽林,却从未觉得自己孤单过。在来到石桥村后,他遇到了关
心下属的领导和待人诚恳的同事,遇到了亦师亦友的村干部和淳朴忠厚的老俵。在工作中,宜春学院驻村工作队的郑宝成郑书记和苏峰苏老师,都对他很好,愿意把自己宝贵的工作经验倾囊相授,毫无保留地教给这个年轻的小伙子。还遇到了不是亲人胜似亲人的刘小高老师,“小高老师简直是把我当作亲儿子一样关心照顾”,说到这里,简泽林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
石桥村也是简泽林人生工作的第一站,他感恩所有帮助他成长的人。小高老师就像自己的妈妈一样,让简泽林在异乡感受到家一样的温暖。
2022年年初,初七初八,年味还未散去,简泽林就正式开始上班了。
那几天一连下了好几场大雪,积雪把竹子都压弯了,厚厚的积雪把很多村民的家门和许多的道路都封住了,车子没法开动,甚至连人都被困在家中出不去。有的人家屋顶不结实容易出意外,大雪压坏了电线杆造成全村停电,这种时候,空巢老人独自在家燃煤或点蜡烛都有很大的安全隐患。此外,还有各种线路老化等问题,都需要及时救助紧急处理。
大年初七的一大早,简泽林就要和村干部就拿着铁锹去给老人家门口开路,一家一户进去查看情况。小高老师端着自己做好的面条,招呼简泽林:“吃点早饭再去吧,不然工作没有力气的。”简泽林看着那碗面,不禁湿了眼眶,他从没想到自己身处异乡竟也能感受到如家人一般的温暖,这让他工作起来也更有了力量。
夜已深了,白天出勤结束的简泽林仍在办公室忙碌着,他忽然发现小高老师竟也还未曾回家。
“小高老师,这么晚了您怎么还在办公室?“”
“你不是要加班吗,我陪陪你,正好我也有点事要做。”小高老师随口说到,“下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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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假是不是要回去看看女朋友啊?”
“是的小高老师,下次放假去。”
“那你去人家家里得带点礼物吧,你的钱还够不够花?我给你一点。”
简泽林连忙摆手拒绝:“不用,您对我太好了,真的不用,我够的。”
简泽林心里也知道,小高老师其实是怕自己刚来没多久加班不太适应,假装自己也要加班,故意留下来陪着自己,甚至还关心自己的钱够不够花。在这寒冷的雪夜,一股暖流涌上心头。
简泽林大学的时候,遇到了自己的女朋友,两人相识相恋,恋爱长跑了六年。一个在江西宜春,一个在安徽芜湖,五百多公里的距离并不会将两人的心隔开,只会让爱更加坚固。爱情本就是双向奔赴,相互迁就,相互包容。
虽然一天下来工作很累,但晚上和女朋友视频时,仍会开心地与她分享每天发生的点点滴滴。异地和忙碌的工作都不是他们爱情的阻碍,好的爱情更多的是包容与迁就。工作是工作,生活是生活。两者之间的平衡,简泽林总能够把握得很好。
在一次危房改造项目中,村里一户老两口一直住在危房里,房子墙壁开裂,甚至下雨天屋顶都在漏雨。简泽林等人来到两位老人的住所,帮助他们修缮墙壁修补屋顶,还顺带解决了很多生活上的困难。房子修好后,两位一向节俭的老人一大早去市场买了十几斤的肉和蔬果,还带着自己地里的白菜,推着小车送到村里来。
老人拉着简泽林的手,激动地说着:“谢谢你啊小伙子,真是多亏了你们,我们乡下人也没什么可送的,这点菜希望你们能收下。”
“这都是我们应该做的,心意领了,但菜我们不能收。能帮到乡亲们我们也很荣幸,感到很幸福。”
每年6月是江南的雨季,2022年更是达到历史降水量的高峰。大雨猛烈的下着,暴力地冲刷着这个世界。
“书记,村里的自来水管被大雨给冲坏了,很多家村民连水都没得喝!”
村庄自来水管设施老化,年久失修,遭遇这样的暴雨,很多地方的自来水管都遭到了破坏,没有办法输水。简泽林跟着村干部们立马行动了起来,冒着大雨东奔西跑,紧急抢修着自来水管道,哪里坏了就去哪里修,一刻也没有停歇。那段时间,每天都十分辛苦,累到精疲力竭,可为群众百姓解决了燃眉之急,他也感到由衷的开心和满满的成就感。
简泽林在石桥村主要负责党建和宣传的工作。身为刚毕业没多久的大学生,很多东西都还停留在理论层面,缺乏实践,解决实际问题还不是很成熟。所以平时他也总是向老同事老干部们请教,学习如何和乡亲们沟通的方式方法,学习一些推动工作的小技巧。不过,简泽林说,“有些时候,我也是能派上大用场的。”
“小简啊,这个电脑的软件是怎么操作的?”
“泽林,这个报告材料是不是这样写啊?”
很多老干部不太会使用电脑,也不太会撰写材料,很多人需要向年轻人学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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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也慢慢开始运作起来了。除此之外,简泽林还在逐步培养各个党支部的工作思维,简化工作程序,消除职责冗杂等情况,提高了组织战斗力,人心也慢慢地聚拢了,在年度考核时,石桥村在县镇红榜中名列前茅。他说:“我感到很开心很幸福,就像平时扎扎实实努力学习,最后拿了好成绩一样开心。”
但他也有一些遗憾的地方,觉得自己申报材料写得更好一点的话,我们村就可能更容易拿下这个项目”。他认为一个地方必须要打造当地特色的产业和独特的宣传点才能够成功引流,石桥村其实是一个红色文化底蕴非常深厚的地方,如果能够充分地挖掘,形成完整地体系,吸引很多游客的到来,肯定可以成功带动经济发展。但做好这件事确实需要大量的人力物力财力,他也相信,石桥村未来会发展得越来越好。
简泽林就是这样一位年轻人,他没有浮躁功利之气,更多的是对生活的一种踏实认真的态度,他甘心立足基层,脚踏实地。当他谈起未来的打算时,他说:“我没有多么宏大的理想,但我想在石桥村、在单位里尽心尽力地做好本职工作,为老俵谋福利,无愧于党和人民就好。”

这也正是体制内需要注入年轻血液的意义。简泽林认为,当下很多大学生踊跃下基层去当村官,是一种极好的现象。一方面,对自己来说,经过基层锻炼,能更贴近群众,能更了解群众的需求,以后也有利于自己在工作中做出决策和制定计划。另一方面,随着社会越来越现代化,对地区来说,注入年轻人新鲜的活力有利于推动地方发展,比如使用新媒体,通过网络向全国乃至世界介绍地方的特色,达到引流的效果,一定程度上能促进地区经济的发展。
简泽林在工作期间,一直致力于石桥村的党组织建设,规范三会一课的开展,健全党组织机构。虽然石桥村有76名党员,党总支分了三个支部,但其实一直没有运营起来,村里人都对党建不是很懂,经过他长时间的努力,三个支部逐渐健

文 / 胡紫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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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一只归巢的鸟儿

“世界上有一种鸟是没有脚的,它只可以这样飞啊飞,飞得累了便在风里睡觉,这种鸟儿一辈子只可以落地一次,那一次就是它死的时候。”这是王家卫导演,张国荣主演的电影《阿飞正传》里的经典台词。无脚鸟,是无目的、孤独的代名词,而26岁的李坤正好相反。      
2018年,李坤从九江职业学院毕业。从学校到真正地出入社会,在这个人生转变的节骨眼上,该如何抉择?大城市的花花世界迷人眼,机会多,挑战也多,就读语文教育专业的李坤明白自己去大城市当老师会很受限,而且大城市物价高,生存艰难。再三思考下,李坤选择远离大城市的繁华,遵从自己的职业规划,回到家乡铜鼓当一名小学辅导老师。之后,2022年又进入铜鼓县县城社区工作。22年,这时疫情仍未结束,防疫工作紧锣密鼓地进行着。作为铜鼓县县城社区工作者,李坤在检测疫情、测量体温、排查人员和宣传政策等等工作上尽心尽力,从不马虎。这样的基层工作经历对她来说十分宝贵,不仅进一步锻炼到了她的人际交流、为人处世能力,最重要的是获得了大量接触基层、了解基础的机会。
然而,这份工作没有一直延续下去。父母身体不好,兄弟姐妹又都在外地工作,身在家乡铜鼓的李坤再次做出了一个选择——回家。2023年2月,李坤回到了生养她的家乡——铜鼓县石桥村,在这里当一名村基层专干。李坤父母知道女儿回家乡工作,能为村里做贡献,十分高兴。
 重新回到这片生她养她的土地,李坤隐约感觉得哪里变了,但是具体哪变了一时也描述不上来。在石桥村,李坤主要给村里进行宣传工作,入岗不到一个月,村里主要发生了三件大事:为本村参军的青年举行欢送仪式、为百姓疏通化粪池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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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接待宜春学院师生到村进行红色文化采风活动。这些事件一结束,李坤就要马上投入到文案的撰写当中,敲字记录下村里的大事,进行石桥村的宣传工作。在这工作了一个月,李坤经常跟着同事们在村里跑动,这才发觉现在的石桥村已是新貌换旧貌,不仅街道变得更加干净宽敞漂亮,河道也加固了,甚至做了一个小小的鱼鳞坝,重要的是村里人变得更加勤劳和文明。
石桥村民风淳朴,作为从外地回乡工作的本地人李坤最有发言权。尽管村民们朴实善良,有时在本村建设上也会和基层专干产生矛盾。村里要发展,就必须搞项目谋一条发展的道路,但是搞项目就需要土地。在土地的征用上,村民们意见不一,村干部多方走动,与村民沟通协调。村民不理解村上做法和书记吵得脸红脖子粗的时候,书记并没有回以同样的态度,而是一直劝他先冷静下来,听他分析事情利弊以及这么做的原因,并且说了让李坤印象深刻的一句话:“我是做不了一辈子的

对李坤的帮助还是对村里做的贡献,这些都进了李坤的心里,李坤也是从心里感激他们。在村委会办公,“老”基层干部们对李坤这位新人流露出了亲切和耐心。在李坤有不懂的地方的时候,他们都认真仔细地指引教导,耐心地把每件事情的流程、要注意的事项和每个口子要对接的人员一一交代清楚。刚到村委会工作时,李坤还懵懵懂懂、战战兢兢,在同事们的帮助下李坤尽快融入了石桥村村委会这个大家庭。
前段时间石桥村聚缘小区一栋单元楼化粪池堵塞,污水溢出,稍微靠近那个下水道管口便可以闻到一股刺鼻的异味,给居民造成严重不便。村干部不怕脏不怕累,亲身上阵疏通管道。形成鲜明对比的是之前外面有些人说小话,说村委会这几个人都是吃闲饭的,只有既是村干部又是石桥村村民的李坤清楚:一个村能有什么很多事,亲身经历了解并加入后才知道他们经常是“五加二”“白加黑”。
类似这样的事,李坤记忆里还有。今年冬天,山里下雪后沉甸甸的雪压在树

书记,但我做一天的书记就要做好一天的事情”,这句话带给李坤莫大的鼓励。在其位,谋其职,负其责,尽其事。在岗一天,就要做好一天的事。
回到村委会,从驻村郑书记到厨房里的阿姨,都十分关心李坤。他们做的每件事不管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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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放眼远眺是一副美丽的雪景,可是对于村干部来说却是心事压心头。厚重的大雪把树压塌,倒下来的树杈把村里的电线压断导致村里停电。村干部知晓后第一时间联系维修人员,冒着严寒协助维修人员一直到凌晨一点多恢复村里电力。平时村民家里农林水电的事也是他们上门来帮忙解决、调解,守住村里后方事务,让村民们能够安心的出门赚钱,提升大家的幸福感。
相比于村里其他年纪比她大很多的干部,李坤作为一名大学生专职村干,对外面的新鲜事更了解,对电子设备的使用更熟练,这也是她在这个宣传工作岗位的能发挥出的优势之一。“大学生专职村干”不仅仅是一个头衔,更是一份沉甸甸的责任,选择成为大学生专职村干也就是选择了泥土、选择了寂寞。李坤知道,在这个岗位上要守得住清贫,经得起考验,要主动沉下身子,到田间地头去,去感受真正的“泥土味”。
李坤把石桥村的发展看在眼里,村里哪里修缮了什么,增建了什么,解决了什么问题,都记得一清二楚。但她知道,现在的发展还不够,谁又会嫌家乡发展好呢?石桥村有浓厚的红色文化,并且以及建立了一部分的红色文化产业。关于石桥村未来的发展,李坤认为可以依托这里的红色资源,大力发展红色研学产业,建设红色党建活动基地,带动村经济发展,扩大村民就业率,她相信石桥村以后一定会迎来更加美好而幸福的生活。至于自己,李坤在心里给自己下定决心:以后不论在哪个职位都要一直保持初心,不为繁华利益所累,为建设美好家乡添砖加瓦!
李坤就好像一直在外游历一会儿又飞回巢穴的鸟,她不像无脚鸟一样漫无目的又忍受孤独地飞,她有了目标也在家乡石桥村站住了脚跟,与同事一起正奋力地朝着心中的目标前进着。

文 / 龚兆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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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去三年,随着疫情的全球蔓延和国家严厉的管控,旅游餐饮行业一度迎来“寒冬”。卢家山庄天然区别于传统的民宿的最大一点是其独特的地理位置背后所蕴含的浓厚的红色历史背景。
卢家山庄建立于2009年,2014年正式翻修建立起系统的游客接待及娱乐设施。由兰姐丈夫及其兄弟共同共同出资,选址于江西省铜鼓县温泉镇石桥村。作为秋收起义的进攻路线地点之一,石桥村具有浓厚的红色文化精神,在2021年“乡村振兴”省派重点帮扶村。而卢家山庄作为石桥村的支柱性第三产业,则受到了包括县发改委和市教体局等的高度关注和支持。
三年“寒冬”并没有将卢家山庄击倒。卢家山庄在2021年被评为AAAA级农家乐并被多家媒体宣传报道,22年更是挂牌成为市级红色研学基地,开展多项红色研学及农家乐活动。哪怕在疫情最为严重的时候,“世外桃源”般的卢家山庄也作为政府隔离合作酒店而得到一定的帮扶。如今,春暖花开的时节,兰姐在厨房忙碌着包包圆,

卢家山庄

厨房的人间烟火,是兰姐眼中的光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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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糍粑,熏腊肉,热情的招待远方的来客。
兰姐本名叫杨秋兰,是山庄的女主人。山庄的规模越来越大,人气越来越旺,光是村子里来帮忙做活的妇人都能随时喊上六七个。小女儿也渐渐可以接手山庄的各项事务,但年近退休的兰姐却依旧做着灶台的“一把手”。
山庄的男主人卢成美是个寡言的人,得知我们对兰姐的故事感兴趣之后主动带领我们去后厨。听见动静,厨房的几位妇女围坐过来,热情的寒暄着“饭菜是否合胃口”“都是本地的特色之前没听过吧”这类的话。在油烟最浓的西北角,一个女人握着厨勺从灶台转过半个身子,看了来人一眼,随即转过身去继续关心眼前的烟火。
“这俩个小姑娘想采访采访你,我就给带来了。”卢成美转头又道,“你俩稍等,我先去外面招待客人。”
“采访我呀?我没读什么书,不会怎么采访,怕不会说话。”兰姐穿着酒红色的围裙,笑容亲切仿佛在招待自家晚辈。“还得等下哦,你们菜还没齐,先去吃饭哈。”转过头,兰姐的目光依旧专注于她面前的柴火灶,那是独属于她的战场。
这天我们一行四桌订餐都来得仓促,后厨也只有兰姐一人主厨,实在有些忙碌。饭菜整体的感受还是很印象深刻,铜鼓当地的客家菜是独具特色的,十之八九是外地来客诸如我们没有尝过的味道。入口软糯回味咸香的包圆,一上桌就遭到了大家热情的回应。农家特色熏制小乳猪肉,乳猪鲜嫩的口感在时间的浸染后风味十足,还有难得一尝的时令春笋以及现捞现杀的辣子鱼块,这些都是兰姐的拿手好菜。一整桌正宗地道的客家面子菜引得同伴们频频称赞,兰姐偶尔亲自上菜,都带着由衷的喜悦与亲切。
一整个晚上,在兰姐和丈夫的热情招待之下,算得上是宾主尽欢。

兰姐一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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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姐和丈夫都是铜鼓本地人,经营山庄已近十年。2013年到2019年是兰姐记忆中山庄最红火的年份。新翻修的山庄扩大了规模,知名度也慢慢提高了,成为了许多人休闲度假的选择。“像是看着自己的孩子一点点长大一样”,往来旅客多夸赞她的手艺,正宗、地道、回味无穷,这些评价都让兰姐感到开心不已。
在年近六十的兰姐身上,能感受到一种坚毅的生命绽放的力量。生于上世纪六十年代的农村,和当时许多农村姑娘们一样,兰姐在初中就辍学没再读书,在婚后有了两个女儿之后,便在丈夫的支持下做起了家庭主妇。她从少女变成了孩子的妈妈,从不会做饭慢慢学习到能够独立做出一整桌地道的客家菜。她以高度的热情在三十余年的时间里,将自己的家庭经营得幸福美满,两个女儿也被教导得十分优秀,这都是兰姐不可磨灭的功劳。
与当今主流的“家庭主妇是女性的悲哀困境”的某些观点不同,我是真正认可兰姐的二十余年在家中打理家事和她的丈夫在外包工程做项目是平等的,他们只是两种不同的家庭分工。
在微信电话交谈的过程中,兰姐说,“两个女儿都那么小,他们爸爸又经常要包工程,我再出去做事她们连顿好饭都吃不上。”正是因为对女儿成为留守儿童的不舍和对亲情陪伴的力量的重视,兰姐婚姻的前二十五年将她全部勤劳奉献给了家庭。
“照顾小孩还是很重要的,我女儿读书时候班上有些同学家长忙着做活就顾不上孩子学习,小孩在学校受人欺负都不敢说,大人不在身边性子就胆小没底气。还是平平安安亲人在一起就好。我做饭好吃也是因为我女儿喜欢吃,她们读书压力大,我没读什么书又帮不上什么学习上的事情,把饭做好吃一点,给她们养得健健康康高高兴兴的,我看着心里头也就高兴。”
2016年,在小女儿也大学毕业之后,兰姐开始重新寻找自我的方向。此时他们夫妻二人已经有所积蓄,兰姐和丈夫便决定关掉一直在经营的装修公司,夫妻二人从城里搬回石桥村开办了卢家山庄。
在石桥村,兰姐生命活力再一次绽放。石桥村和许许多多欠发达地区的农村一样,在山水秀美风景如画的同时伴随着经济发展欠缺、就业机会不足的缺点。许多的石桥村的青年会像兰姐和她丈夫一样选择去铜鼓县或更远的地方闯荡。村里余下较多的就都是些老人、妇女和孩子。
随着山庄生意的日渐红火,这样一个集“旅行、餐饮、住宿、亲子互动、红色研学”为一体的石桥村第三产业慢慢步入了正轨。兰姐从一个厨房转移到了另一个更大的厨房,前者倾注着她对家人亲情的关心在乎,后者更凸显了她的自我价值。厨房的烟火气息、桌上令人食欲大增的美食,都是她格外骄傲的地方。兰姐在“乒乒乓乓”的锅碗瓢盆中,更加找到了自我。但,她并不局限于此。
兰姐会主动招呼村里的女人,在闲暇时候和她们谈谈各自的生活,在忙碌时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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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起对妇女小组长工作的理解,兰姐略微羞涩的说“很多东西其实最开始我也不懂,但是当了这个小组长就必须重视起来,所以我经常会问我小女儿那些思想文件的意义,也跟着她学习怎么更好地跟人家表达。还真是活到老就要学到老……”
如今,已经五十六岁的兰姐,也在考虑着逐步放手山庄管理的事情。兰姐心中最骄傲的除了自己的厨艺,还有自己的两个女儿:大女儿远嫁河南,如今和女婿一起在北京创办公司,还有一个七岁的古灵精怪女儿;小女儿大学毕业后就来到山庄陪伴着父母,这些年来也开始慢慢接手山庄的事物。对此兰姐也是表示赞同:“我和她爸爸年纪都大了,现在就打算慢慢地让她学好怎么管理这些山庄事情,然后我们就可以放手。到时候我每天就只要炒炒菜、和村里的人聊聊天了……”
对于退休后的生活,兰姐还是表现出了极大的向往,“过两个月等我外孙女放假,我大女儿应该就会带她回来看我了,之前疫情的时候也有好些时候没见了。我外孙女可喜欢跟着我了。”
兰姐同样对我们表现出了极大的欢迎:“你们什么时候有空来玩呀,我请你们吃饭。上次你们晚上来的太急了,我都有好些菜没准备上,我们客家菜种类可多了。”

佣她们来山庄帮忙做一些她们能够学会的事务并交付一定的劳动报酬。村子里离镇上很远,为了买几十块钱的菜可能就要来回赶路大半天,于是兰姐经常会帮山庄附近的一些农家在镇上跑跑腿买些生活必需品。而做的这一切在兰姐看来只不过是“大家都不容易,山庄有时候确实也需要人帮忙,我帮了他们,她们也给了我很大的帮助,大家都是互帮互助而已”。
如果亲自去一趟,石桥村的乡村建设是十分令人感叹的。家家户户窗明几净且门前贴有家训,秋收起义纪念碑庄严肃穆,以及毛主席脱险地等各类历史源流的痕迹,都被保存的很好。三年前,兰姐更是通过村里的推荐选举成为了村妇女小组的小组长。村里的事务不多,但无论是开会还是向她的组员宣传各种政策思想,兰姐都力图做到人人听到、人人听懂,而她自己也在这个过程中不断的学习进步。

文 / 甘梦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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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可是个网红”

大巴车在仙女庙的马路边停下。师生陆陆续续走下车,跟随驻村书记的步伐,聆听“仙女”一词的由来。漆黑的柏油马路把古老的仙女桥与翻新好的刷着亮黄色漆面的仙女庙隔了开来。正值春季,路旁长起了绿油油的野花小草,有的还打着嫩白色的花骨朵儿,甚是清新惬意。江南的雨季还未曾吹到这里,河水流量不大,大半个河面被裸露的石头占据,侧边弯弯曲曲流淌着一道溪水。仙女桥正下方拦起一截堤坝,水流冲过,深处余留潭水激石的声响,寒意透骨。
桥是下拱上平的构造,褪去乌青的石块表面长满了青苔。桥道两侧没有护栏,桥面不宽,中间有一道后人加上去的水泥面,却没有全部铺满,只是在桥面中间窄窄加了一条。现如今,斑驳的古迹已在二零二零年九月被铜鼓政府列为铜鼓县文物保护单位。
转过头来,黄墙红门黑瓦的仙女庙映入眼帘。庙门没有开放,门口是一座水泥砌成的用来烧香的窑罐,岁月阴晴,窑身显露出几道裂痕。旁边还有一棵枝头正冒着新叶的不知名的树守护着。庙的四周很是干净,连杂草也未见到,简洁明净是其最明显的特征。
山路沿着河水修建,逆流而上,山上是苏维埃政府旧址。还在山脚下,刚走不远,看见河对面一家建筑别样的农庄,红黄相见的墙面,瓦盖的屋顶,两层对称结构的平房,大门正上方悬挂着几个用圆簸箕装饰的红色大字——“仙女桥农庄”。农庄倚靠着大山,背后是一片高大浓密的竹林,宛如被竹林守护的掌中珍宝。前就小河,背靠翠林山峦,南面一条小路可以回到仙女庙,北面一座水泥桥将两岸连接,便于上山与通车。农庄门口一块坪地,一道小木桥腾空架在河面上,行人可通行。
农庄门前有一块水泥浇筑的坪地,使得整个庭院开阔了起来。忽然听见几句熟悉的音调,像是有人在歌唱。眼神粗略地扫过,一个身影闪过,定睛一看,一位中年男人正站在树下对着手机镜头唱着歌儿。三角支架固定好手机摄像头的位置,正对着人脸,表演者绘声绘色、声情并茂地演绎着,双臂伴着音乐节奏,时而舒展,时而收起折回。仔细一听,竟是熟悉的客家山歌,间或可以听懂些许。我入了迷,站在原地不动。
几分钟后,大叔结束了拍摄。我站在旁边笑着鼓掌,嘴里喊了一句:“唱得真好!叔叔,您唱得真好,这是客家山歌吧!”我好奇着。
“是呀,这是我们的特色呢!”叔叔咧着嘴笑,热情地回应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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交谈后我们了解到,大叔刚刚唱山歌是在拍抖音呢!
袁大叔说自己的抖音、快手等多种短视频营销号都有账号,并且其个人名下的抖音粉丝已有两三万的数量。抖音视频内容丰富多样,主要是使用客家发言与老乡对话,讲段子、讲笑话。间或也会使用普通话进行一些正面宣传,例如告诫孩子们要保护环境,爱护大自然,不随意乱丢垃圾。
大叔的抖音账号创办至今已经有五六年了。大概是在抖音平台上线不久(2016年9月)便注册了账号,并坚持创作、发布作品。截止至2023年3月18 日,袁大叔的抖音作品已有1653部,获赞数量高达48.5万,已然是一位乡村网红大咖。
说起“网红”成名之路,袁大叔也是颇有感触。随着抖音APP上市,他立马跟紧时代潮流,注册了抖音账号。从开始的模仿他人作品拍摄,到挑选有特色有难度的作品模仿,再到自己原创,坚持做一个特色主题,达到目前的水平,吸引众多粉丝加以关注点赞。袁大叔表示,运营抖音,也要有自己的特色,要有自己原创的作品,紧扣人们喜闻乐见的事情,才能得到大家的肯定与认可。另外,他认为通过拍抖音视频,讲述地方民间故事,用客家方言讲笑话,为非物质文化遗产做宣传,借特色的地方乡俗“请酒作酒”等方式向大家介绍自己的美丽乡村,亦或是反映某些社会不良现象,告诫大家注意自己的言行举止……这些都是有意义、值得推广的事情。他们创作出来优秀的、有价值的作品也可以供他人学习借鉴,既得到了他人对自己的认可,又帮助到了别人,这么一举两得的好事,何乐而不为呢?
袁大叔很喜欢抖音这个平台,这这里他学到了很多东西,受益匪浅。“之前抖音还没开发出来时,只能靠电视看看段子、笑话,那是能上台表演的也是那些老一辈艺术家,像冯巩呀、倪萍啊、郭达啦……现在不同了,一上抖音,里面有全国各地的民间艺人,他们会的绝活也是与众不同、独一无二的,正应了那句‘高手在民间’的老话。”袁大叔笑着说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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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栈的门口有两株细杆的二乔玉兰,在这满是绿色的山村里格外显眼。这种外白内紫的花瓣颜色是白玉兰和紫玉兰杂交的结果显现。先开花,不长叶,小枝无毛,花朵硕大,细细一闻,香气芬芳盈满袖。这两株二乔玉兰正是袁大叔所栽,除此之外,大叔还特别喜欢栽花,庭院里大大小小的盆栽,家门口、后院都栽有花、树。红花点缀着山村大地,常绿阔叶树陪衬着雨季刚刚冒出地面的嫩草,时而听见枝头的鸟儿在欢笑,时而又有领家山坡上的鸡在喔喔打鸣。见一行人沿山路前行,高处人家的守门犬也汪汪地吠叫起来。乡村的熟悉感扑面而来,更明显的是,袁大叔操着一口流利的客家方言,于我而言更是亲切无比。毕竟在大多数说赣方言的赣北,很难碰到会说客家方言的人儿了。
说起农庄,倒是戳中了大叔内心的痛处。仙女桥农庄是铜鼓县石桥村金锡最早创办农家乐的,于2018年6月2日开业。2017年中央农村工作会议明确提出实施乡村振兴战略的目标任务,紧随时代潮流,积极响应时代号召,袁大叔率先抓住机遇,与亲戚合伙,抢先办起了第一家金锡农家乐。辅之抖音视频宣传,加之大叔个人的知名度影响,农庄生意也还不错,有不少粉丝慕名而来。然而,2019年12月,新冠肺炎疫情的爆发,让人措手不及。客源的不稳定,导致合伙人没有信心继续干下去,也没有厨师,加上袁大叔的妻子因身体原因也无法掌勺……一大串的压力,状况百出,农庄不得不停止营业,到目前为止一直处于停摆状态。
“以前,经常有客人说一天玩不够,吃了一顿还想再吃,玩了一天还没玩够。为什么这么说呢?”袁大叔解释到,“早期的农家乐生意很好,比如去仙女桥看瀑布,夏天的仙女桥下面那一块特别凉快,大伙都会在那乘凉,玩水,消暑。也可以去农家后山爬爬山,看看聚仙缘的老房子,还有苏维埃政府的旧址。还可以去金锡寺看夫妻银杏树,看六七米高的佛像。像现在春季雨水多,山上有春笋,也有野果子长出来了,可以带游客们去挖笋、摘野果子。有时候大家来了兴致,或者说有人想要玩一玩,我们就唱歌的唱歌、跳舞的跳舞,想拍段子的、拍抖音的都可以。另外,还有铜鼓特色美食,像做包圆、打糍粑,这类特色活动我们都可以带着大家一起参与进来。”袁大叔对农庄生意经津津乐道,很明显,面对农庄目前这个现状,袁大叔是不甘心的,现在他依旧每天收拾着屋子,打扫干净内外,清除杂草,照看好自己亲手种下的盆栽、花花草草。
即便自己的农庄关停了,但是袁大叔也闲不下来,他还帮助别人的农庄出谋划策、出人出力。山上有一家聚仙缘农庄,但凡上山的话,就必定要经过山脚下的仙女桥农庄,在其开业之初,袁大叔经常牵线搭桥,介绍有经验的人手前去帮忙。我问袁大叔,会不会担心自己家的生意被邻居抢走了?他说:“做人眼光不能短浅。其实农家乐是越多越好,村里人都干起来,一起打造我们金锡,形成一定的影响力,就能提高我们的知名度,大家都有生意,变得越来越有钱,达到共赢的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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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大叔开阔的思维、包容的心态,令人钦佩,他的家庭也非常和睦。袁大叔的大家庭中有五位兄弟,没有姐妹,自己是老二。一大家子人从来没有吵过架,更没有相互打架,兄弟之间和和睦睦,即使有点小矛盾也是互相忍一忍,退一步就过去了。袁大叔感慨道:“人生在世不过几十年,这辈子大家有缘相聚,我们一起做兄弟,也就这一辈子,下辈子就不一定了。所以说要珍惜这种缘分,既然有缘成为兄弟,同在一屋檐下,也没啥说不过去的。我们五兄弟很团结呢!那时候好多人家都说要分家,分家产,为了这些事情弄得关系很紧张。我们家就没有,我们没有分家,一直都是和和睦睦地住在一起。包括到现在,他们小一辈的,跟我的关系也很好,过年过节回来,个个都喊我‘二叔、二叔’,叫得可亲了呢!”
除了这个大家庭的和睦环境之外,大叔自己的小家庭也别有一番好家教。大叔夫妻俩共有四个孩子,大女儿已结婚多年,外孙、外孙女都上高中了;后面三个都是儿子。儿女们都很孝顺,每逢父亲节、端午节等节日、还有大叔生日时,都会发红包以示祝贺。这几个孩子都很勤奋能干,放假回来也会帮母亲切菜做饭,帮父亲干农活。在这样的家庭氛围中成长,一代人有一代人的新发展,同时也赓续、传承了各种 优良品质。
大叔性格随和,待人亲切,特别喜欢与人交谈,村里人还形象地给他取了个外号“千人熟”。在交谈过程中,大叔现场给我们来了一段客家山歌演唱:伴随着曲调节奏的变化,大叔的手势随之扬起、落下,举手投足之间满是自信,嘴角高高上扬,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脸上的肌肉也舒展开来了,眼角的笑纹聚在一起,泛起阵阵涟漪。

村里会唱客家山歌的可不止大叔一人,还有好几位阿姨能歌善舞呢。他们组成一个客家山歌队,形成一个组织,现在已是小有名气。每逢有节日或者是活动,亦或是县旅游局邀请他们出台表演,他们也做好充分准备,穿着统一、富有特色的表演服装,登台演出。这支队伍总人数有十五六人,而男性却只有两三个,其中,袁大叔是男声主唱。团队里有人会唱,也有人会创作,在沿袭传统基础的曲调上,加以改编,一直在坚持创新。大家到处教学,希望把这份非物质文化遗产传承下去,延续客家山歌文化。
年过半百,本应是好好休息,安心享受退休生活的时光。但这在袁大叔眼里却不值一提,袁大叔认为现在正值壮年,身体也还硬朗,应该取做点有意义的事情,为日后年迈的自己留下一些珍贵的回忆。“身体状况取决于心态,只有心态好才能身体好,人应该健康积极向上地活着。机遇是给有梦想的人准备的!”
“我爸爸是一个有远大理想的人,心里永远装着小乡村的振兴的愿望,但是却无法完全实现。”袁大叔的小儿子小袁直言道,“只要有机会,他就会不停地向别人介绍我们家长的人文历史文化,希望有人能看到我们这个地方的发展前景,虽然目前看起来,并没有起到实质上的作用。”
不过,岁月不会辜负每一个认真努力追梦的人!网红袁大叔他值得!

文 / 钟迪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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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 居

又到雨季,淙淙的梅雨不停地落在了铜鼓山里。望着四处漏水的屋檐,单禾生夫妻俩直犯愁。
“老头子,墙体开裂成这样了,你想想办法吧。”单禾生的妻子王雪香盯着眼前的丈夫忍不住抱怨道。
王雪香今年快60了,她长期患有慢性疾病,多年的劳累渐渐拖垮了她的身体,时至今日,她虚弱的身体早已不堪承受繁重的体力劳动。现在,面对四处漏雨的土坯平房,她唯一能指望的只有年过六旬的丈夫单禾生。
但单禾生面对此情此景也很为难。他早就老了,两鬓的白发毫不留情地反映出岁月驶过的痕迹。六十余年的辛劳早已压弯了他的脊梁,即使家境贫困,单禾生也无力再外出干重活。看着屋里残败的模样,他知道,他没有帮手可言。
继子单雪发已经四十岁了,但他只是一个工人。每次春节一过,继子一家就得早早离开老家外出务工。但繁华的都市显然不是单雪发他们这样文化水平不高的工人的天堂。因为没有学历,单雪发只能在城市里勉强找些低薪忙碌的重活干。他还有他的子女,每个月发下来的紧巴巴的薪金只能勉强够自己一家的生活必需,看着单禾生夫妻俩破败的土坯房,虽然有心,单雪发却也实在无力支援。
那女儿呢?女儿单海燕早已嫁到了别村,村子离石坪村很远,每次往来并不方便。古老的石桥是一座深插在大山深处的边缘村庄,如果不是得益于近两年开通的隧道,石桥村民的进出问题绝对是一个大难题。动辄几个小时的车程阻碍了单海燕和她父母的联系。除了为父母担忧,这个淳朴但贫穷的农村妇女也不知道该采用什么样的方法来帮助老两口脱离困境。
“要我说,你就接受村书记的好意,搬出去吧。”王雪香忍不住提了一嘴。
“我就不要他们帮忙!”一听到妻子提到村组织部,单禾生忍不住火冒三丈。“谁叫他们早年搞计划生育不让我继续生儿子。我就不听村子里的话!”单禾生赌气似地顶了妻子一嘴便转身回到了房间……
几天以后,有人敲响了单禾生家的房门。来人正是多次到访单禾生一家的村组织部工作队成员一行人。
“禾生叔叔在家吗?”村支书笑盈盈地往屋子里问。
“又是你们,有什么事?”单禾生硬巴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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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回了一句。因为早年的计划生育政策,单禾生向来对村务存在极大的抵触心理。看着这伙多次到访他家的老熟人,单禾生不禁又生起了气。
“禾生叔叔,我给你带了你最喜欢抽的烟,来尝尝看。”书记笑眯眯地把烟递给了单禾生。
望着自己最喜欢的烟,单禾生的态度渐渐软了下来。
见到单禾生脸色发生变化,村工作队成员赶忙趁热打铁,又向他详细地讲述了村子里最新的助农扶贫政策。根据工作人员的测量,单禾生夫妻二人的房子早已不适合居住。像他们那样的土胚房,冬天漏风,夏天漏雨,是存在很大安全的D类危房,应该尽早搬出。
所幸的是,经过工作人员多次不厌其烦的劝说,单禾生顽固的内心也逐渐发生了动摇。终于,在村里一次又一次地做单禾生的思想工作下,单禾生同意了村里拆旧建新的方案。可是钱呢?刚等单禾生没高兴几天,巨额的建房款又让他心里犯了难。资金问题仍然是摆在他们这对贫困的夫妻面前的一道难过的坎。
工作人员看到了单禾生的为难。他们

知道,如果不能为这家贫困户申请到补贴资金,那么他们的旧房改新方案便始终是一个空中楼阁。一想到这些,村支书他们又马不停蹄地开始为单禾生一家申请建房补贴。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在村组织部的不懈努力下,石桥村为其申请到了共计两万五千余元的建房补贴资金。望着村里拨下来的巨款,单禾生心里最后的一块大石头终于落了地。那间残败不堪的土胚房终于在2022年间被正式拆除。
看着几个月后新落成的房子,单禾生笑得合不拢嘴。他看着前来道喜的村干部一行人,忍不住说出了自己想说的心里话。“还是共产党好,共产党比我自己儿子还好,我以后一定听党话跟党走!”
现在,单禾生的心里早已摒弃了原先的错误观念,经过旧房改新一事的教育,单禾生深深地明白了党的温暖。新房子让他的人生产生了新的希望,在新农村的建设活动中,单禾生一边养殖家禽一边外出打工。他的生活正在党的政策下越过越好,幸福的笑容终于时常挂在了单禾生这位64岁的老人脸上。

文 / 程瑞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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枝叶总关情

李石伦是一名低保户。从很久以前,他就被诊断为患有精神类疾病,村里有些人把他当成傻子,老是找他去做坏事。
“欸,李石伦,村子里有些村务是不是有问题啊。你去上访闹一闹呗。”这么多年来,一些别有用心的话总会在李石伦耳边响起。但他不能分辨真伪,每每听到这些,李石伦都会把它们当真,然后第一个冲上前去为难村干部。
村子里的前任干部们也都了解他的情况,但也总是无可奈何。因为他们知道,改变一个存在智力障碍的低保户,简直难于登天。
于是,慢慢地,李石伦就变成了村干部眼中一个头疼的存在。
谁也不知道,这个曾经接受过文化教育的单身老人身上究竟发生过什么,才会导致今天的局面。每次看到李石伦走到村组织部来,工作人员就知道,这位老人肯定又在外面听了什么风言风语了。
如果不是村党组织部重新改组选举,村的的所有人恐怕都会认为这样的僵局会一直持续下去。事情的转机发生在2021年,那一年,村子里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新上任的夏书记一伙人决定改变这一现状,改变村子里的风气,首先就要从那些困难户开始。
石桥夜话的重点对象就是李石伦。看到李石伦家四面漏风的破土房,夏书记不禁心里一酸。
“李叔,这么多年来,你有什么困难吗?”夏书记自掏腰包买了一盒烟递到了酷爱抽烟的李石伦手上。抽着自己最喜欢的烟,望着面前态度诚恳的书记,李石伦渐渐打开了心扉。“我家里经济状况一直不太好 这么多年来我就希望能能过上好日子。可是,我长期患病,根本就没办法赚钱。”说到这些,李石伦不禁心里一酸,伸出满是皱纹的老手抹了把眼泪。
“有困难,你就找政府啊。政府就是为人民服务的,存在这些情况,你不跟政府说,还能和谁说?”听到李石伦说出了自己的心里话,夏书记一拍大腿,抢白道。“可是,我以前找了你们那么多麻烦,我怕……我怕你们不愿意再帮助我了。”尽管夏书记的话打动了李石伦,但多年来和村组织部的积怨还是让李石伦不能轻易打消自己的疑虑。“现在,你终于知道以前错怪政府了吧。放心吧李叔,党和政府永远站在人民这一边,你有困难,尽管交给政府解决就行。”听到这些,李石伦这位固执的老人心里一块悬着的大石头终于落了地。通过一年多来夏书记一伙人对石伦老人推心置腹的交谈,村里终于全面地了解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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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位老人多年来存在的困难。没有新房是压在李石伦头上的一座沉重的大山。因为丧失劳动能力,这么多年来,尽管李石伦十分羡慕村里其他人家住上了新居,但他却始终没办法通过自己盖上新居。
所以,在村政策的帮助下,工作人员成功地帮李石伦申请到了累积几十万的盖房补贴。在2022年,随着鞭炮声响,李石伦终于住进了他朝思暮想的50平新房。“还是共产党好,还是政府好,还是书记好。”望着新安置房,李石伦不禁流下了热泪。
现在,村子里面再也没有那个喜欢闹事“石伦刺头”,取而代之的,是一个住进新房主动维护村卫生的模范。正是夏书记他们不断的努力,石桥村才变得越来越好。一面党员就是一面旗帜,因为有石桥村党员的努力,石桥村正变成一个越来越好的人间宝地。

文 / 程瑞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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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阳有花开

起,就爱游手好闲,混日子,又好酗酒赌钱,每每一年到头赚的钱都输在赌桌上。输了钱,又受了挑拨,秦礼春这才几次三番地跑到村委会去闹。
“村里面不会给你免费吃饭的机会,除非你自己劳动,村里面就可以给你介绍工作。如果你非要在这里撒泼放赖,那么我们就叫派出所来把你带走。”面对秦礼春的无理取闹,村两委的干部们态度强硬,像是在坚决杜绝秦礼春这种“等靠要”、不劳而获的思想。几次下来,秦礼春觉得自己自讨没趣,也就知难而退,没有到村委会去闹了。
虽然没有再去闹了,但是秦礼春对于村委会不扶助他的做法依然不理解。他不明白,自己的生活条件明明这么差,为什么每个月的低保只能领中低档的标准。一向要强的他对于村委会如此强硬、不留情面的态度更是十分不满。
夏书记等村里的干部和驻村工作队为转变秦礼春的思想,多次上户到秦礼春的家中给他做思想工作并为他推荐就业。“你如果现在这样游手好闲,堕落的话,将来你的儿子怎么办?有你做这样一个坏榜样,你的儿子将来又会怎么样?”听到夏书记提起自己的儿子,秦礼春心有所动,他的儿子正是读小学六年级的年级。经过几次思想上的开导,秦礼春嘴上不说,心里却慢慢地亮堂起来。
“我们跟承包这个工程的负责人说好了,你身体吃不消,别人拿200块钱一天,你就拿180,干些轻松点的活,好吧。”在去年6月,随着铜鼓县石桥水山洪沟防洪治理工程的实施,秦礼春被夏书记和村里干部们推荐到这一治理工地上去做

“你们村上不给我钱,我就来你们村上吃饭,住到你们村上去!”在去年的大约这个时候,秦礼春在听信了村子里一些人的挑拨后,跑到村委会,对村里的干部这样撒泼放赖起来。
继2020年脱贫攻坚全面收官,2021年,中共中央国务院就提出了关于实现巩固拓展脱贫攻坚成果同乡村振兴有效衔接的意见。意见中提到,要加强农村低收入人口监测,秦礼春,就是石桥村低收入人口监测的对象之一。
秦礼春因为患有慢性病,又与妻子离异多年,独自拉扯儿子长大,之前是村里的贫困户,和儿子一起享有着村里的低保政策。但他虽然患有心脏病和结核病,每年倒也有外出打工赚钱。只是他自年轻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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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工地上,秦礼春发现一向不抽烟的夏书记时常会过来给自己发烟,有时候是给自己递矿泉水。秦礼春一开始没往深了去想,后面才想到,许是工地上的负责人看在村书记的面子上,所以给自己安排的才都不是什么重活,有时候还会过来问他吃不吃得消。村里的书记和干部们对他的关心,让他的心里漫无边际地升起了一阵阵的暖意,慢慢地,他也开始主动跟村两委接触起来了。去年自打入夏以来,江西各地的天气都是持续高温,石桥村的旱情也颇为严重,秦礼春发现村委会和驻村工作队的书记干部们总是扛着锄头,挽起裤腿,顶着炎炎烈日奔走在抗旱的第一线,和当地的农民们打成一片。这才意识到,村里的干部们并不是自己印象中的那样,总是坐在办公室里干干净净衣装整洁的,而是真正走在田间地头,为老百姓干实事的。再留心观察了几次,秦礼春总能在民众需要的地方看到他们的身影。在村委会和驻村工作队的关心和影响下,秦礼春的思想发生了转变。
在看到村干部和驻村工作队为石桥村的桥墩基础加固时,秦礼春一声不吭,主动走上前去干起了活;村里的门牌处要安装射灯,秦礼春听到夏书记提了一次,第二天就看到夏书记和村里的干部书记们和着水泥在安装了。秦礼春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仿佛有一股引力似的,使得自己不由自主地就想向他们靠近。此后,在村里的各种公益性活动中,不仅仅有村委会和驻村工作队的身影,秦礼春的身影也总是闪烁其间。秦礼春感觉自己像是一只回到羊群的羊羔,在领头羊的带领下,有了方向,也有了动力。
秦礼春行动上和思想上的转变被村里的书记和干部们一一看在眼里,他们把秦礼春评为村里的“感恩励志户”,并且报给了上级党委政府。在今年过年前,上级党委政府的主要领导来石桥村慰问时,夏书记更是特意将秦礼春列为了被慰问的对象之一。感受到了党组织的熏陶和关怀,秦礼春不再抱有过去那种等靠要的思想,开始思考夏书记跟他说的勤劳致富,对村委会的态度也由当初的撒泼放赖、不理解到如今的主动靠近,感党恩,听党话,跟党走。甚至还会主动在村里向大家宣传党的好处。
在今年的正月初一,秦礼春特意带着儿子到村委会拜年。走进村委会,映入他眼帘的是门口鲜红的对联,一进大厅,看到的是桌上摆着的零食、果脯和茶水,他心里知道,村委会和驻村工作队的书记干部们这是真正地在以村为家,以民为亲。“共产党是为我们老百姓干实事的,我打心眼儿里感恩共产党,大家伙看看村里这些年的改变,真的是没有共产党就没有新生活啊。”秦礼春发自肺腑地向来村委会拜年的村民们说着自己的切身感受。“书记,我过去打牌赌钱,净想着靠村里的扶助,不上进,给你们添麻烦了。我向你承诺,一定会戒掉不良习惯,积极生活,好好赚钱,把儿子抚养成人,回报社会。”看到夏书记,秦礼春向他许下了自己的承诺。
过完年后,秦礼春把儿子安顿好,就到南昌一家物流公司务工去了,他想,夏书记说得对,他得活出个样子来,给儿子做个好榜样。

文 / 胡梦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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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考场,似乎下雨了,远处的雨伞层层叠叠,人头之潮高高低低地艰难向前涌动着。李莲红心中紧绷着的弦似乎终于松懈下来,但她并没有欢呼和愉悦,有的只是萦绕心头挥之不去的对未来的忧虑。
自从自己九岁那年父亲因病去世,李莲红的家中就失去了主要的经济来源,母亲文化程度不高,年龄也大了,只能干干农活。上完小学后,李莲红初高中的学费和生活费大部分都是依靠孤儿补贴。高考后的李莲红,刚好满了十八岁。她的十八岁,并没有对开启人生新征程的憧憬与欣喜,因为她的成年意味着她将不再享有孤儿补贴。
进了小区,小区里的爷爷奶奶热情地向她问候着,她也一一给予着回应。这些年,她和母亲多亏了这些邻里乡亲的照拂,李莲红对他们很是感激。李莲红和母亲是2019年3月入住聚源安置小区的,在此之前,由于原先所住的泥巴房年久失修,受风雨腐蚀而倒塌,她们在石桥村张埚组的一个木板房住了五年。2017年8月25日,铜鼓县人民政府印发了《铜鼓县2017年易地扶贫搬迁项目计划实施方案》的通知,温泉镇石桥村的聚缘小区即是这次易地扶贫搬迁的安置点建设之一。如今她和母亲已经在这个小区住了三年有余了。

仰头见

春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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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进家中,母亲正在厨房做着晚饭,案板上的黄瓜是小区里的一个奶奶给的,李莲红走上前去给母亲帮忙打下手。被母亲问及考试情况,李莲红根据自己平时的成绩和这次考试的感受,告诉母亲,她觉得再怎么样也可以上一个公办的本科院校。尽管仍有对未来的担忧,但相比备战高考的时日,高考后的日子总是相对放松些的。
然而这样看似平静的日子并没有持续多长时间。李莲红母亲原本就病弱的身体开始每况愈下,在李莲红高考后不久,母亲便中风了,半身偏瘫。出院以后,家里大大小小的事情都由李莲红一个人操劳着,煮饭做菜洗衣服,照顾母亲的衣食住行,甚至母亲上厕所也需要李莲红的照顾。
屋漏偏逢连夜雨,随着高考成绩的公布和高考志愿的填报,让原本就茫然无助的李莲红更加心力交瘁。当填报好志愿后,最先报考的学校分数线一出来,她就开始后悔没有多报几个学校,给自己留的后路太少。“我报的那几个学校22年的分数线比21年的分数线高了几十分,一次补录的时候原本低分数线的学校一下子提分数线提了将近一百多,二次补录只能看向民办学校了,录到了现在这个学校。”
一边是中风偏瘫需要照顾的母亲,一边是高昂的学费,李莲红对于要不要上这个大学内心是纠结万分的。身边很多的声音都在说着他们自己认为正确的选择,身边的朋友们极力地劝她去上学,给她分析了各种利弊。家里思想比较老旧一些的亲戚劝她,女孩子不要读那么多书,反正都是要嫁人的,还不如早点步入社会然后成家。说到最后李莲红甚至想要说服自己放弃上学这条路。但高中的学历和浅显的人生阅历,步入社会让李莲红觉得对她而言是没有多大优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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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迷茫中,李莲红最开始并没有想到去找村里的村干部寻求帮助。当李莲红的录取通知书寄到村里,村里的帮扶干部了解到李莲红的情况后,考虑到她的家庭经济状况,帮扶干部找到夏书记,希望夏书记能给李莲红做一做思想工作。为此,夏书记和村里的一些村干部特意上户到李莲红的家中。
或许是为了解李莲红的真实想法,夏书记问她对于录取到的这个学校有什么想法,有没有想过复读,考一个更好一点的学校。面对夏书记的问题,李莲红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头低得像是要掉下来,考虑再三,最后嗫嚅着说自己想去读大学。“复读说实话,不是很敢冒这个险”。人生的变数太多,而命运和考验对她总是格外严苛。
在得到李莲红的回答后,夏书记似乎看到了她的坚定,决定帮助她解决学费和生活费的问题。先是夏书记和村里的干部们自筹,同时面向社会发出筹款,包括各个单位,乡镇和村里。在这个筹款的过程中,李莲红感受到了村委会的叔叔阿姨哥哥姐姐们和社会的温暖。村里的干部们帮她找了很多可以申请到的政策资金的材料让她填写,社会上也有许多素未谋面的叔叔阿姨对她给予了资助。筹款像涓涓细流汇成江海般由少到多地聚集起来,李莲红原先无所适的心也开始安定下来。夏书记和村里的干部们为李莲红所做的一切,她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他们让她看到了自己想要走的那条路,也坚定了要去走那条路。
到八月底九月初,差不多已经筹集了一万六千多元,李莲红的学费加上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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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期的生活费基本上得到了解决。母亲在这期间自己慢慢锻炼身体也逐渐得到了恢复,到后面不需要拐杖的支撑也能走一会儿了。在李莲红要去学校的前一天,李莲红的母亲给女儿做了两道菜,像是在让女儿安心,自己能够照顾好自己。明明是炎热的夏季,电风扇吱呦吱呦地吹出来的是又闷又热的风,可李莲红却觉得心里面较前些日子轻快了许多。
村两委和驻村工作队的干部书记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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帮助,以及社会上给予的善意,深深地温暖了李莲红的心。入学后的李莲红,积极投入到大学生活中去,成功竞选为班级副班长,在平时的学习中也认真刻苦。此外,李莲红还通过在学校食堂兼职,努力为自己赚取生活费。她想要积极地学习和生活,当她的人生乌云密布时,曾有那么多人为她提灯照亮前路,她也想在将来的某一天能够成为别人的光。
“无论多久以后我都不会忘记22年的暑假,经历了很多,也很感谢夏书记他们的帮助和关心。”回忆起去年暑假经历的种种,李莲红心中感慨万分。
采访李莲红的时候是三月,三月的春天多雨,天空中飘洒的雨丝不禁又让李莲红回想起高考那天走出考场的雨天,不同的是,远处的景象,草色如烟,花开烂漫,已是象征着新生的春天。

文 / 胡梦婷

出  路

阿娘又在想阿姐了。
窗外落着雪,雪花被风吹起,在空中打了几个旋,轻轻落在我的手心,然后被我手中的温度灼化。
“又下雪了。”阿娘望着天空中飘扬的雪花,叹了一口气,“今年大妹又回不来了。”
雪,在南方来说自然是难见的,但我们石桥村的人却非常不喜欢雪的降临。
原因无他,一下雪,村子里的那条盘山公路又得封了。
我的家乡位于江西省宜春市铜鼓县城的石桥村,巍巍的花山岭将整个村庄包围,走在村子里,望着层层的山峰,云雾绕着山顶打卷,都会有种自己身处仙境的错觉。
但,花山岭将整个铜鼓县城分成东、西两个片区,阿姐就是嫁到了西片区的花山村,从此我们之间,要横跨一座山岭才能相聚。
我们一家也想经常去看看阿姐,但阿娘阿爷年纪也大了,腿脚不太好,又晕车,每次闻到车的味道就头晕犯恶心。我比他们好一点,但山上的路弯曲又抖,我的身体也随着整个车身左摇右晃,胃里泛起的酸水涌至喉间。尤其是夏季,车窗密封,车内弥漫着各类气味混杂的味道,总是会加重我的症状。

于是,阿娘每天站在门前,望着那被云雾围绕的山,止不住地叹叹气。如果这时我的姨姨站在她身边,两人怕是能成为传说中的“守山石”。
阿娘是心里念着我姐,姨姨则是想着我那开大货车的姨丈。
我姨丈是专门跑货车的,平常小车走那盘山路,可能四十五分钟就结束了,而这种大车,要足足开上一个半小时,稍有不慎,就可能出交通事故。在花山岭上,每年都有这样的事情发生,在我的记忆中,有一年有户人家办喜事,结果婚车直接从路上滚了下去,顿时喜事变丧事,也怪不得姨姨在姨丈开车出去的时候提心吊胆。
之前阿姐每次回来,阿爷阿娘都握着她的手,问她最近过得怎么样,阿姐都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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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为虚构小说

着回答很好。只是偶尔,她也会和我说想家,也会和我说山那头的种种不便,她说每年的腊月初,她和姐夫都要提前去县城把年货准备好,不然等到过年可没有存货了。
姐夫也有一次说起,2008年的时候,发生了一场冰灾,积雪将整个村子封住,更压断了电线杆,他们那几个村子断电,和外界隔绝了四十多天。
“蜡烛平时卖五毛钱一根呢,那时候卖到了十块钱。”姐夫虽是笑着,笑容里却是满满的无奈。
每当我望着花山岭,心里都有些许茫然,不知道这山横跨,出路该在哪。
那时候的我啊,恨不得有巨人能手持大锤,将那山岭中间砸出一条路来。
后来,我上大学了,走出了铜鼓县

城,见到了更为广阔丰富的世界。但每次放假回到石桥村,看着巍然屹立的花山岭,我的心中总是忍不住泛起一阵阵的涟漪。
直到第二年的暑假,我回到家,晚上的时候,我和爸妈一起在村里散步。我爸我妈激动地告诉我,县里打算建立一条隧道,以后东片区和西片区就能正式联系在一起了。
阿娘兴奋地给我比划道:“他们说,会把那山打通呢,到时候那车来来往往‘嗖嗖嗖’的,可快了!我们也能经常去看大妹了!”
阿娘讲这话的时候,笑容在她脸上弥散开来,她的眼里闪闪的,就像月亮在一湾湖水里温柔荡漾。
我的第一反应是不敢相信,毕竟这么多年了,每一代的人都在渴望着,山里的人渴望着能与外面更好地联系,而山外的人渴望着能见到山里自己所想念的人。但天险路横亘在我们之间,我们只能彼此思念。
听完阿娘说的话,我第一反应是不敢相信:“怎么可能啊?阿娘你知不知道在山上修一个隧道要花多少钱?”
在我的认识里,我们一直期盼着这条隧道的建成,但迟迟没有动静,那肯定有原因。花山岭自然环境复杂,打一条隧道的成本可想而知。
一听我说阿娘,阿爷顿时吹鼻子蹬脸:“怎么不可能?!那县里的书记都说了,要什么……统筹东片区以及西片区的发展呢!”
可能看我还是不太相信,阿爷一叉腰:“下次你回来,那边应该就开始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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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下次带你去看看!”
下次我放短假回去,阿爷急匆匆地拉着我到了花山隧道的修建现场,在丛丛绿色之中,我看到了一个圆拱形的隧道口,周旁还有吊车以及头戴安全帽的人在来来往往忙碌地工作着。
阿爷背着手,很自豪地说道:“听说这隧道修成之后,几分钟就能通过,去大妹那里了。”
阿爷掰着手指头,神秘兮兮地对我说:“你知道修这隧道,花了多少钱吗?”
我有些迟疑地回答道:“六千万……?”
阿爷冲我比了两根指头:“花了至少两个亿呢!”
两个亿……
我想那一刻我一定没有做好所谓的“表情管理”,脸上是掩盖不住的震惊。
我知道,铜鼓的经济并不是很发达,要从财政里拨出两个亿来修建这条隧道,上级一定是承担了很大的压力。
这时,阿爷的大掌在我头上轻轻拍了拍:“二妹,我们的生活要变好了。”
他的声音渐渐变低,最终含糊成三个字随着空气在我耳边轻轻消散。
“要感恩……”
嗯,我懂阿爷的意思。
之后我每次回家,隧道的建设都在继续,一步步成形,终于在一年半之后的秋天,凉爽的风徐徐吹过,车道两旁挂着大大的红灯笼,红灯笼下都是长长的横幅,送来了各地的祝福。
我和阿爷阿娘站在路的旁边,手上举着鲜艳的五星红旗,阿娘特意翻出了一件新衣服,红色的绸缎布料上绣着一朵朵精

花山隧道竣工仪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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致的花,她在我旁边絮絮叨叨地念着:“大妹说,她等会会乘着车从隧道里出来……”
我们在路边翘首以盼,只见一辆大巴从隧道里缓缓驶出,阿姐坐在大巴的最后,透着玻璃,冲我们笑着挥手。
大巴一停,阿姐迫不及待地下车,她看着阿爷阿娘鬓边已微微花白的头发,眼圈有些泛红。
周围的人也与我们一般,他们望着之前一年见不到几次面的至亲,握着他们的手,嘴里念着最熟悉的客家话,或表达思念,或亲切问候,我目光所及,红色的小国旗迎着风飘荡。
“给你包了你喜欢的包圆。”一旁的阿娘还拉着阿姐说着话,阿姐不住地点头。
我忍不住插了一句嘴:“阿姐,姐夫没和你一起来吗?”
阿姐弯着眼睛:“他啊,在后面呢。”
话音刚落,便听见一阵敲锣打鼓的声音,我下意识地抬起头,只见有八人,而我的姐夫就是这八人之一,他们分别抬着两个用竹子制成的架子,长长的架子中间是两只被洗净宰杀好的猪,再往后看,还有几只舞狮摇头晃脑的,仰天长啸,似乎要把我们山岭两边这些年积攒的思念与喜悦一吐为快。
阿姐搂着我的肩膀说:“以后我能经常来看看阿爷和阿娘了……春生也能更方便去县里进货了。我还听我们村里的人说,这条路通了,以后也更方便企业什么的进来……我们的生活要变啦。”
春生是我姐夫的名字,他在花山村开了个饭馆,因为手艺好,生意一直很火爆,几乎天天都要去铜鼓菜市场进货,但因为花山岭的存在,他进货十分不方便,很多时候,他和阿姐都只能随便添几口饭坐在灶下吃。
而现在,他们进货送货都更方便了。
恍惚之间,我看到年少时的我,站在远方,愁眉苦脸地对着花山岭,手里比划着,似乎想砸出一条出路。
我望着远方蓝蓝的天,翠绿的树林,又看看自己脚下铺满沥青的路,远方隧道里灯火通明,笑着对她点了点头。

村民们“抬猪”表示感谢

文 / 黄予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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找  寻

如果把城市比作张牙舞爪的钢筋怪物,那来到石桥村的闻逸便称得上逃离了怪物的魔爪,并在此处寻得了一方没有现代文明污染的净土。
石桥村是铜鼓县温泉镇的下辖行政村,村内分布众多自清代时就存在的石桥,村子也因此而得名。闻逸选择石桥村为第一个落脚点有两个原因,一是温泉附近常常会生长一些奇特的植物;二则是石桥村被山峰环绕,平常罕有人至,肯定存在某些没被发现的物种。
由于毕业论文选题和植物药理学相关,为了找到石桥村这个方方面面都符合条件的村落,闻逸可花了一番功夫。且挫折并不止在实施的过程中才有,当初他定下这个题目时老师就不太同意。植物药理学在国内一向是热门的研究,闻逸若想把这篇文章写得出彩就必须找到植物药理学研究领域的空白,这无疑是一件难于登天的事。
但不知怎么,闻逸就是死了心要研究这个,甚至在老师还没有完全同意的情况下就收拾行李只身到了传言存在珍稀植物的石桥村。导师被他气得够呛,但最后还是选择让步,给了闻逸三个月的时间,只要不超过这个时间,闻逸的毕业论文就还

▊本文为虚构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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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更改选题的机会。
电话那头也见识到了闻逸执拗的程度,这才不情不愿地松了点口:“三个月!再给你三个月的时间,如果这三个月你拿不出东西来就必须换选题,不然你该来不及了!”
“知道了!谢谢老师!”与方才有气无力的回答不同,闻逸这声回答可谓是中气十足,听得电话那头的导师笑骂了他一句“得了便宜就卖乖的臭小子”。
挂掉电话后,闻逸伸了个懒腰,老师的首肯的确让他放松了不少,但他还谈不上把心放回肚子里,因为他的选题是一点进展都还没有。这样下去,别说三个月了,一年都不够他用。
石桥村的植物资源确实丰富,石桥上迎风摇摆的蕨类、夹杂在路边杂草中的草药、山上肆意生长的不起眼的小草……这里应有尽有。闻逸能写,其他人更能写,随便拎出一种植物的名称在知网上一搜,闻逸就什么都知道了。这些不是闻逸的目标,闻逸不甘心只做一些其他人研究的补充,他想找一种其他人忽略的,但又值得研究的植物当成他论文的主角。
将脑子里冗杂的想法抛在脑后,闻逸继续他今天的找寻之旅。
“艾草、小蓬草、野芥菜根……咦,居然还有黄精。”在路过一丛又一丛的常见草药后,闻逸找到了今天最大的收获。
跨过大片挡路挡视线的枯草,闻逸看见了一片小型药田,草药们被分门别类地种植在不同的区域,最外围的就是闻逸透过枯草看见的黄精。
这片黄精丛被人打理得很好,根部隆起,只可惜是有主田,不能挖出来仔细观察。不敢轻举妄动的闻逸只得蹲在旁边拨弄拨弄叶子。他看得正入迷时,一道年轻的声音从药田的对面传来:“您好?”
闻逸这才如梦初醒般猛地站起身:“哦哦哦!您好,我没有要拔它们的意思,只是在看看!”说完这话的闻逸都为自己脸红,这种说法谁会相信啊,尽管事实就是如此……
药田那头的青年像是被闻逸的反应逗笑了,声音中都带着笑意:“好的,没关系,您需要的话就尽管看吧。”
实在是声音过于温柔,闻逸不自觉地朝声音的主人看去——
那是一个看上去只有20来岁的青年,带着顶简陋的草帽,帽子之下是一张干净的脸,嘴角微微弯起,和眯成两条缝的双眼组成了一张完美的笑脸。
这就是闻逸和李泽阳的初见。
李泽阳是师傅的儿子,是没出师的徒弟,是不敢出诊的乡村医生。
那片药田是师傅给李泽阳留下的唯一的东西,他精心照料着,靠着药田生活,也靠着药田学习。
“其实该记的草药我都记住了,该学习的诊断我也学了,但是我就是迈不过出诊这个坎。”李泽阳道。
“师傅说,当医生是一件神圣的事,我挺认同师傅这个说法。”李泽阳说到这叹了口气,然后苦笑着说道:“像我这样的人应该这辈子都别出去祸害人才对。”
“我觉得吧——”闻逸故意拖长声音,惹得坐在他身旁的李泽阳频频转头,前者犹豫了许久后反而干脆利落地说道:“我觉得你师父说的对!”
李泽阳哭笑不得:“我还以为你会安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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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安排之下,两人居然产生了一种岁月静好的感觉。
可惜所有平静都是时间宽裕之下的镜花水月,尽管在李泽阳的帮助下闻逸完成了部分植物的资料搜集,但他写论文真正需要的其他人没有提及的珍稀植物却迟迟没有影子。
“哥!这边!这下面有种没记录过的蕨类!”在闻逸的帮助下,李泽阳能辨认出的植物范围已经扩大许多。
闻逸小心翼翼地往坡下挪,一边走他还一边在心中感叹,还好有李泽阳这个当地人带路,不然这种藏在路边的洞穴他还真不一定能找得到。
土坡很陡,之前在坡上完全看不到洞穴内的光景,随着愈加靠近洞穴,李泽阳的身影也逐渐清晰起来。李泽阳个子不高,因此每当他低着头时,闻逸老是觉得他像个半大的高中生,此时的李泽阳正站在他发现的那株蕨类植物面前拿着一本老旧的笔记本写写画画,在闻逸的角度看过去,活像个写生画画的学生。
李泽阳也注意到闻逸下坡的动静了,他将自己从笔记本的世界剥离,抬起头朝闻逸露出了个灿烂的笑容。
“看什么呢这么高兴?”闻逸装作不经意地问道。
李泽阳手中的本子他见过不止一次,据本子的老旧程度,大概是李泽阳那逝去的师傅留下来的,因此闻逸一向不敢多问,生怕触及他的伤心处。
问题问出口后闻逸又立马暗自懊恼起来,但李泽阳全然没有任何不自然的情绪,他将本子一翻,把上面的内容指给闻逸看:“哥,你看。我师傅在这写了仙女桥

我。”
闻逸张开双臂,像是在拥抱山峰上流淌的风,他的声音如同他的行为那般平静:“医生不就是这样么,把基础学牢,这是对自己负责更是对病人负责。”
“可是我不知道该向谁学习了,师傅已经离开我了。”李泽阳脸上的表情一下就黯淡了下去。
“你相信我吗?”闻逸偏头看着身旁的青年,又是一阵风吹过,药田中的草药发出悉悉索索的摩擦声,在大自然的交响乐下,他又重复了一遍:“你愿意跟着我学习医学基础知识吗?”
……
李泽阳自然不会白白接受闻逸的好意,两人约定好一三五出门寻找植物,二四六则留在旅馆学习,周日则是闻逸的资料整理和李泽阳的消化吸收时间。在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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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仙女洞的来历,还挺有意思。”
闻逸惊奇地凑过去一瞧,本子上确实详实地记录了仙女桥名字的来源上边甚至还有仙女桥旁常生长的草药名称及介绍。
李泽阳颇为自豪的挺了挺胸脯:“师傅画画没我画得好,我帮他把草药和桥的模样补全了!”
接过笔记本翻到下一页,闻逸果然瞧见了李泽阳在空白处补充的图画,寥寥几笔便把草药和桥的神韵给表现了出来。闻逸又接着翻了好几页,老师傅的知识储备量着实令人敬佩,石桥村的地理信息、特有植物等几乎都被他记了下来,且记录详实,有图有介绍,活像一本手写版石桥村百科全书。
闻逸的眼睛简直要亮起来了,“小阳,这本笔记本可以借给我一段时间吗?”
李泽阳挠挠头:“可以啊,但是我这上面有很多错误,甚至有些植物都没记录完整。”
闻逸闻言也冷静了下来,跟着李泽阳把笔记本简单地过了一遍,确实发现了不少错误。不过这些都无伤大雅,他能进行订正,这本笔记本依旧珍贵,它那些完整无误的记录珍贵、那些缺失的部分更加珍贵。
“哥,你看,这株植物甚至没有名字。师傅也真是,做事真马虎。”
顺着李泽阳指尖的位置定睛一看,一株被老师傅画得格外奇特的植物映入闻逸眼帘。该植物高大挺拔,树叶间点缀的果实像是一串串的铜钱。
闻逸的心脏开始不受控制地狂跳,实在是特征过于明显,他曾经在图书馆查找资料时看到过这棵植物——国家二级保护

树种青钱柳,可入药,其叶片具有清热解毒、消肿止痛的功效,且青钱柳还能够治疗皮肤长癣、瘙痒、溃烂等症状。对于高血压、糖尿病、高血脂等心脑血管疾病也能够起到一定的治疗作用。在实验完成前,功效都是其次的,最重要的是,对于青钱柳这个树种,至今还没有人把它放在植物药理学的论文中。
深吸了两口气后,闻逸把自己记忆中的青钱柳的特征功效与老师傅笔记本上的这株无名植物的特征功效进行再三比对,相似度没99%也有98%。
李泽阳也意识到这株植物的重要性,他小心翼翼地问道:“哥,是找到论文的主角了吗?”
闻逸用力点头,眼中的雀跃比起李泽阳刚刚接触到正宗医学时是有过之无不及,“小阳,能麻烦你带我找到它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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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泽阳的心情也被他带动起来:“交给我吧!”
……
春季的乡村的确谈不上炎热,但也着实说不上凉爽,特别是李泽阳和闻逸已经连续在山上搜寻了四五个小时,两人现下又累又渴,衣服裤子上也沾满了各种草屑,看上去狼狈不已。
李泽阳神色恹恹:“哥,我不行了……”
闻逸也是累得直往树干上靠:“反正已经找到山下来了,咱们找个茶馆喝口茶吧。”
李泽阳忙不迭地点头:“不远处就有个茶馆,师傅和那儿的老板是老相识了,咱们去那吧。”
在李泽阳彻底赖在地上不起来之前,两人走进了那间简陋的茶馆。
茶馆很简陋,但也干净。大抵是还在春季的原因,茶馆里没有什么顾客,只有零星几人坐在里面聊天、吃花生米。
两人的光临没怎么引起其他顾客的注意,只有老板掸着擦桌子的毛巾走到了他们面前。
“小阳带朋友来了?想喝什么?爷爷请你们。”
李泽阳坐下后就直接趴在桌子上了,当下也是只能勉强抬起一只手向茶馆老板打招呼:“张爷爷好,您这有凉茶吗?我想喝点凉的。”
“有的,爷爷等下就给你去倒。”说完,老板将视线投到闻逸身上,“小阳的朋友又想喝什么呢?”“普通的茶就可以。”在师弟师妹们端着咖啡走来走去时,闻逸这个端着茶叶水的师兄常常被打趣为闻大爷。到石桥村也有近两个月的时间了,一下提到茶,就不免让闻逸想念起那股带着香气的苦味了。
得到答案的老板笑呵呵地离开:“好!好!我们这的茶可都是自己家炒的,保证好喝!”
没过多久,老板将一大罐凉茶和一壶冒着热气的茶水放到了两人的位子上。
闻逸还在发呆放松时,李泽阳已经一连灌了好几碗凉茶了,他中途甚至还有空给闻逸倒上一杯热茶,这速度让闻逸叹为观止。
见闻逸还没有动静,李泽阳含着碗沿含含糊糊地问道:“哥你不喝吗?”
闻逸“嗯”了声后道:“现在估计还烫嘴,还得晾晾。”
李泽阳无语:“这是何必,你不渴吗?”
闻逸无奈道:“就当我这种喝茶人的小癖好吧,小阳你别训我了。”
李泽阳年纪小点,没有闻逸摊茶的耐心,放下碗就开始东看看西瞧瞧,四下胡乱看了一圈后,他将注意力注重到了两碗茶上。
凉茶还是之前一样,深褐色的茶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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碎渣很多,由于刚被李泽阳放下,许多渣滓还在茶汤内飘动;闻逸身前的那碗茶就漂亮得多,淡黄色的茶汤在瓷碗的映衬下像块晶莹的琥珀,琥珀中封存着三两片由于李泽阳粗心而倒出的茶叶,就这么看上去居然也不影响整体美感。
“哥,你说这个茶会是什么味道的啊?”李泽阳伸手拨弄了一下茶碗,碗内的茶水随着他的动作产生圈圈涟漪。
闻逸将茶碗递到他唇边,示意道:“应该凉的差不多了,你尝尝?”
李泽阳低头呷了口茶,带着清香的微苦几乎是立马从他舌尖绽开,随后逐渐蔓延整个口腔,苦味之后开始回甘生津,中间没有任何涩味。茶汤入喉,喉部的爽快感让李泽阳的眼睛都睁大了。
“哥,这个好喝!你也快尝尝!”李泽阳把茶碗推到闻逸跟前轻声催促道。
闻逸没法,之好就着这个动作喝了一口,李泽阳这才肯放过他。
“怎么样?怎么样?”
闻逸眨眨眼:“确实很好喝!”
两人的反应被茶店老板尽数收入眼中,这个爱茶的小老头坐在柜台里,眼中的笑意简直要溢出来了:“觉得好喝等下包点茶叶带回去自己泡!这茶树还是你师傅发现的呢。”
一提到老友,老板像是有了说不完的话题:“之前你师傅还在的时候就最喜欢喝我泡的茶了,可惜这茶树今年才长好,那老家伙帮我做苦力那么久,一口都没喝上。”
“这茶……是师傅发现的?”像是在回应李泽阳的问题,茶碗内的茶叶主动跳动了一下,之后再无声息。
老板叹了口气,径自走向后厨。一阵塑料袋摩擦时发出的悉悉索索声后,老人家捧着个报纸做的茶包掀开了帘子。茶包大概有成年男子的巴掌那么大,叠了三层,拎起来颇有分量。
“好孩子,把这些带回去喝吧。不够了再来,就当是老李给你留下的念想了。”
“张爷爷,我不要茶包。这茶叶还是得您这种懂茶的人泡了才好喝。”出人意料的,李泽阳拒绝了老板的好意。他顿了顿,扬起一抹笑,“但是我想去看看茶树,我想去看看师傅之前都在忙些什么。”
老板给李泽阳指了路,很凑巧,茶树就在药田正后方的山腰处,闻逸与李泽阳的探索脚步大致就止步于此。自出了茶馆后,李泽阳与闻逸就再没说过一句话。闻逸倒是一直想找话安慰李泽阳,奈何他的嘴实在是不争气,几度张张合合,愣是一句话憋不出来。
“哥,你的脸都快憋红了。”李泽阳突如其来的搭话把还在思考措辞的闻逸吓了一跳,还没等他缓过神来,只见那头的青年颇丧气地说道:“跟我说话这么难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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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下闻逸更是半天憋不出一句话来了,终于,在他的脸完全红透之前,他选择放过自己,“你知道的……”
李泽阳摇头晃脑,继续逗他:“知道什么?我什么都不知道!”
嘴皮子不过关的闻逸选择强行转换话题:“我好像看见茶树了……”言罢,闻逸逃也似地往林子里钻。
穿过这片小林子,两人就到了下午已经搜寻过的地方,据老板的描述,只要往东边走几分钟就能瞧见那棵树。
闻逸小心翼翼地将路边的枯树枝拨开,他们俩在之前的搜寻中就吃过这些树枝的苦,腿上到现在都还有划痕。
低头处理树枝间,李泽阳愣愣的声音从他头顶传来:“哥,我们好像有意外收获……”
闻逸一抬头,只见李泽阳正踮起脚、昂着头往东边看,而李泽阳视线所及之处正是林中一棵最高大的树木。其实他们离大树还有一定距离,但就算离了这么远,他们也能清楚地看到如铜钱串般的果实密密麻麻地点缀在树冠上——青钱柳树,他们找到了。
在取得张老和李泽阳的同意后,闻逸通知学校里的人到石桥村对青钱柳进行了取样。
李泽阳从没一次性见过这么多白大褂,他们这些乡村医生根本不会讲究这些。并且这些“白大褂”都很好,在得知李泽阳正在自学医学知识后,有很多人都会特意在空闲时间对他进行指导。一来二去下,李泽阳和闻逸见面的时间反而较之前少了许多。
阳光正好,李泽阳和往常一样坐在药

田旁温习功课,一道修长的影子却在不知不觉间挡住了他身旁所有的阳光。
“哥!你忙完了?!”李泽阳惊喜地一转头,果然是那个熟悉的身影。
被发现后,闻逸很自然地就提了一把凳子在李泽阳旁边坐下,落落大方的样子仿佛这才是他的家。他坐在凳子上伸了个懒腰,然后才懒洋洋地答道:“在这的工作应该完成得差不多了。”
李泽阳像是很高兴,甚至还绷直双腿摇了摇,“那就好,这说明哥这段时间的努力没有白费。”
闻逸抬手给了他一个“板栗”,“又装糊涂!”
“才没有!”李泽阳揉了揉被打疼的脑门,依旧嘴硬,可眼圈却不争气地红了。
闻逸朝李泽阳的方向偏头一笑:“这次是你输了。”
李泽阳把书往自己脸上一扣,自暴自弃地道:“输了就输了。”
“李泽阳!”闻逸唤了闹别扭的青年一声,后者并没理,闻逸不管,自顾自地继续自己的问题:“小阳,你想不想当一名真正的医生?”
书本从李泽阳的脸上一路滑落到药田湿软的泥土里,李泽阳带着鼻音的问句紧接在书本的掉落声之后响起:“什么意思?”
闻逸笑道:“意思就是:我,闻逸,想邀请石桥村的李泽阳同学前去省城进行交流学习,但是李泽阳同学期间必须认真读书,暂时放下师傅留下来的药田,以便以后成为一名真正的医生!”
听到这,李泽阳还有有点发懵。
闻逸却是极有耐心地重新问了一遍:“那么,这位呆呆的李泽阳同学,你是否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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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接受我的邀请成为一名医学生吗?”
“我愿意!”李泽阳的表情如同他们初见时那么明艳,他又重复了一遍,像是在坚定自己的决心:“我愿意成为一名医学生!”
……
“青钱柳被誉为植物界的大熊猫……”
石桥村,上四坊。
作为铜鼓的茶叶文化宣传基地,坊内播放着有关青钱柳茶的介绍,参观的游客有的在仔细听着介绍、有的在参观茶叶加工车间,唯有两个年轻人,安安静静地站在一旁,好似只是在观察游客们的反应。
“哥,你的想法真的起作用了。”个子较矮的青年眉眼弯弯,显然是对他说的事感到高兴。
个子较高的青年同意满脸欣慰,“还好书记没嫌咱们莽撞……”
这两名青年,便是五年前前往省城完成学业的闻逸和李泽阳。
八年前,闻逸和李泽阳一同发现了石桥村境内存在的青钱柳茶,闻逸甚至将青钱柳树取样带回学校做了相关实验调查,最终他把青钱柳的具体功用及培育方法等写成了一篇论文,并成功发表。
之后,在老师的建议下,闻逸带着青钱柳的相关资料找到了石桥村的书记。当时正值国家十四五脱贫攻坚,书记正愁找不到石桥村的的发展路子。闻逸这份资料简直是给他解了燃眉之急。
蝴蝶扇动翅膀,带来变革的风暴。石桥村与各类企业、科研机构及高等院校合作,利用政府的资金与地理资源优势,带动当地农民发展以青钱柳茶、红色文化旅游等为代表的产业,以响应国家“乡村振兴”的号召。

文 / 巢玉天

而闻逸比较了解的青钱柳茶就成了石桥村发展的一个优秀示范。在政府的支持下,石桥村推出了上四坊品牌的青钱柳生态茶,颇受消费者好评。随后,该公司又趁热推出了高山灵芝、原生态竹荪、破壁灵芝孢子粉等生态农产品产品,这些产品几乎都是以健康养生为旗号,契合当下消费者的消费心态,故也取得了不错的效果。并且由于青钱柳茶产业的兴起,铜鼓县建设了总面积超千亩的近野生青钱柳种植基地。这为当地的绿化事业发展同样又添了一份力。
石桥村给了刚回村的闻逸和李泽阳一个很大的惊喜,他们算是见证了石桥村从朴素到现代化发展的全过程,他们也是头一次知道,原来一个被围在山峰之间的小村庄,能够有朝一日焕发出如此光彩。
“哥,这下你放心了吧,我不是以前的我,石桥村也不是以前的石桥村,我们都需要对方。”李泽阳的笑容在阳光下显得格外灿烂,他身上也终究是穿上了和闻逸一样的“白大褂”。
闻逸长叹一口气,张开双臂,给了李泽阳一个拥抱:
“那就请多指教,石桥村的李医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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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冬的石桥

本是初冬之时却没有丝毫凉意,太阳照在树上打下的阴影让人感觉仿佛回到了炎热的夏天。天气的原因,路上的行人也略显浮躁,朝着办公大楼疾步前行,丝毫不留恋初冬的“暖阳”。
办公大楼十七层的一间办公室就像与世隔绝一般,透过玻璃可以看见在一张摆满资料的办公桌前坐着一个面容干净、西装革履的男人正在翻阅桌上的资料,大约四五十岁左右。阳光照在他身上格外舒适,没有躁动之感,很是沉稳干练。阳光穿过他的头发照在他翻阅的资料上,光照之处是六个大字“乡村振兴战略”。
“孙昊孙昊,快快快,你看看这个!”
原本安静的办公室被被一个急躁的声音打破,冲进来的是一个叫蒋军的人。蒋军和孙昊都是这家公司的合伙人,已经在一起打拼了快十年才坐上今天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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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军满脸焦急的拿着一张通知放在孙昊面前。孙昊眉头一皱,显然是被蒋军吵到了,“怎么了?”孙昊接过通知仔细看着。
“你没有在调岗名单里,公司不是答应把我们调回老家的公司吗,他们……”
孙昊打断了蒋军的话,说道:“是我自己要求的。”
蒋军看着孙昊一脸淡然,气不打一处来。
“为什么啊?我们在这干了十年,好不容易能调回老家照顾咱妈,你有什么理由拒绝啊?”
孙昊把桌上的资料递给了蒋军,起身看向玻璃窗外的景色说道:“企业和政府有合作,分下来了助力乡村的项目。公司既然有这个意愿支持乡村建设,我想去试试,能带动村民富起来咱妈也会为我骄傲吧,毕竟咱们也是农民出身。咱妈……不是还有你吗,我相信你会照顾好咱妈的。”
蒋军听完孙昊的话,将资料塞回给他便摔门而去。孙昊看着蒋军的愤愤的背影叹了一口气又坐回了位置上看起了资料。
过了几天,孙昊要启程去公司对接的石桥村了。上车之前孙昊回头看了看办公大楼仿佛在期待着什么。
“孙经理,我们该走了。”开车的刘师傅对孙昊说道。
“好的,走吧。”孙昊迅速地上了车,车子扬长而去。
从早上10点出发到现在已经晚上五六点钟了,天色逐渐暗淡,太阳渐渐落下被山体遮挡,天边多了一抹晚霞,有一种神秘又迷人的魅力,这是孙昊最熟悉不过的场景。孙昊摇下玻璃望着窗外正出神突然一个颠簸将孙昊的思绪拉回。
“孙经理,马上就到石桥村了,但是进村的这条路太坑洼了得坐稳了。”师傅将车速渐渐放缓,孙昊淡淡嗯了一声又望向了窗外。
没过多久车就停了下来,孙昊走下了车便有人迎了上来握住孙昊的手激动地说道:“是孙经理吧,你好你好啊,我们村长正在办公室跟你们公司来的另一个经理说话呢,请跟我来!”
孙昊赶紧跟上那个人的脚步,心想着:另一个经理?难道公司还安排了人来吗?
推开办公室的门,一个熟悉的背影出现在孙昊眼前,心里突然一激动,刚想说话却被别人抢了先。
“村长,孙经理到了。”说完将门轻轻带便上走了。
“你好你好孙经理,一路过来辛苦了,快坐下来。”说着村长便将一把椅子搬了过来。
“客气了村长,叫我孙昊就行了。”孙昊瞥了一眼蒋军然后对村长说道。
“我说孙昊啊,你怎么这么慢?我都到了快一个小时了,怎么公司派的车还没我的车跑得快吗?哈哈哈。”蒋军哈哈大笑起来。
孙昊看见蒋军站在自己面前一路的疲惫顿时烟消云散,拍了拍蒋军的肩膀说道:“你不是不来吗,我都以为你已经回老家了。”
“你在哪我不得跟到哪吗?否则咱妈不会让我进门吧。”蒋军开玩笑到。说话间孙昊已经坐了下来,村长也开始跟他和蒋军介绍起了石桥村的现状。
“石桥村目前资金不够也开发不了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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厂房,无法保证村民个个都有事所作,因此村里还存在许多剩余劳动力。虽然我们有意愿发展旅游业,但是村里的交通不够便利很多游客虽喜欢乡村美景但也不愿一路颠簸,所以该项目也一直搁置。幸好国家出了新政策,企业能把你们两位经理派过来带动我们村发展,对我来说简直是太高兴了,真的很感谢!”村长越说越激动,看得出是为石桥村的发展操碎了心。
孙昊眉头紧皱,思索了一下说:“村长,你先别急,我们想先实地走访走访石桥村再跟村民了解了解情况。”
“好的好的,这段时间就辛苦两位了。”村长看了看外面的天色紧接着说道:“天色不早了,明天我带你们到村里逛逛吧。两位也饿了吧,我带你们去吃饭。”
说着村长便起身开门,孙昊和蒋军对视一眼便跟在村长身后走出了办公室。还在下楼时就听见楼下忙活热闹的声音,足以见得石桥村村民的热情好客。
到楼下便看见几个大圆桌上面摆满了大鱼大肉,“孙经理,哦不,孙昊、蒋军哈哈哈,这是村民为了给你们接风准备的晚席,你们随意就好。”
“太客气了村长,真的谢谢大伙了!”孙昊对村民表示感谢后便坐了下来开始吃饭。
一顿饭下来,孙昊一直心不在焉的,除了村民来敬酒的时候展露笑颜之外一直眉头紧锁,菜和饭都没吃多少,借着上厕所的缘由孙昊离开了饭桌。蒋军察觉孙昊不对劲,便找了个借口去找孙昊,果然发现他在村口边抽烟,面露愁色。
“怎么了孙昊,没信心带石桥村的村民致富吗?”蒋军半开玩笑地说道。
“说句实话,我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做。小军,你也感受到了吧,村长对我们的期待,村民对我们的热情就像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一样,我们……”孙昊欲言又止。
蒋军看着孙昊说道:“孙昊,这可不像你,当初我们在商界打拼你可都是果断决绝,没有丝毫犹豫。”
孙昊看了蒋军一眼又垂眼专注于缓慢燃烧的烟头,这是两人周围唯一的一丝光亮。
半晌,蒋军看向远方坚定地说了一句:“我信你,就像当初一样。”
孙昊弹烟灰的动作突然一顿,又看了一眼蒋军,看到蒋军坚定的眼神,孙昊嘴角泛起一丝笑意,将烟头掐灭勾着蒋军的肩膀走向了村民。
第二天,孙昊起了个大早拉着蒋军就开始挨家挨户的调查石桥村村民的情况,大概了解有多少村民没有工作并记录。在村长的带领下,孙昊和蒋军穿梭在石桥村的各个地方,可惜几天下来也没有什么进展。
“孙昊啊,你说公司怎么都不告诉我们石桥村有什么待开发项目啊?”蒋军累的上气不接下气,气喘吁吁地跟在孙昊后面。
“公司要知道投什么项目就不会派我们来了实地调查了,直接派人来建厂就可以了。”孙昊边走边说,倒是没有一丝疲累地感觉。
“孙昊,怎么要不要休……”蒋军话还没说完就被孙昊挡了回去。“村长,那片树林是哪里啊?都是些什么树?”
村长朝着孙昊手指的方向望去,“哦,那里啊,是我们村地一片古树林,是什么树我就不知道了,小孩子喜欢往山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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跑,我们大人倒不怎么去,因为上山的路又陡又窄。一片树林而已,石桥村多的是山山树树的。”
孙昊盯着那片树林看了许久,怎么看都觉着跟之前石桥村别的山上的树不一样,便凑到蒋军耳边说;“那不会是青钱柳树吧?”蒋军还没反应过来,孙昊就接着说:“村长,我们想上去看看。”
“啊,好好好,走过去还是有一段距离的,看天气也马上快下雨了,我要他们开车来。”村长说着便打起了电话。
“孙昊,我没戴眼镜,眼神不好,看不出是什么树啊。”蒋军一脸愁苦看着孙昊。孙昊白了他一眼又说道:“你还记得公司之前投的茶厂吗,那也有青钱柳茶,之前我出差去过,这叶子真像青钱柳叶啊。”
村长拍了拍孙昊略显歉意的说道:“孙昊啊,他们说这山上车子开不上去,我们只能走路过去了。”
蒋军突然“啊”了一声,“还要走那么远啊?”此时孙昊已经加快了步伐朝着山上走去,蒋军只能赶紧跟上。
走了大概二十分钟,孙昊一行人走到了大树下。孙昊抬头望着估摸有十几米高的树抑制不住的开心,二话不说扔下手提包爬上了树。
村长见状急了,“诶,诶,孙昊啊你在小心点啊!”
蒋军拍了拍村长说道:“别担心,他从小就爬树。”
孙昊稳当地爬上树,拿手摘了几片树叶又快速的下来了,这可把村长急出了一身汗,“孙昊,没事吧?”
孙昊顾不上回应村长,马上掏出手机给茶厂打起了视频电话,对方也是秒接。
电话那头传来,“孙经理,什么……”
对方还没讲完话,孙昊就激动地说道:“老李啊你快看看,这是不是青钱柳叶啊,就是你上次给我泡的那种茶。”
过了几秒那边传来,“是的是的,这是青钱柳叶。孙经理你这又是在哪度假呢?”电话那头看着孙昊旁边茂密的林地说到。
孙昊得嘴角简直下不来,非常开心。蒋军听到这肯定的回答也是非常激动,抢过电话就跟老李说起来前因后果来。
“那你们真是挖到宝了,现在能发现野生的青钱柳树也不容易。你们要是把厂建起来了可别忘了给我们这条销路啊。”老李笑呵呵地说到。
“那是自然。”蒋军向老李介绍了村长。
村长还是一脸茫然,不明白他们为什么都如此高兴。在蒋军的介绍下村长才知道青钱柳树被誉为是“植物界的大熊猫”,是我国的二级保护树种,早在冰川四纪就已经存在,是那个时代幸存下来的珍稀物种,极为珍贵,只在我国南方少量地区生长。青钱柳树还被称为“医学界的第三颗神树”,用青钱柳叶制茶则具有降低血糖、降血压、调节血脂等三大主要功能,能够有效的控制糖尿病,是不可多得的养生茶受到很多人的喜爱,炙手可热。
“村长,这可真是一块宝地啊,石桥村处于亚热带季风湿润性气候,自然环境十分优越,为青钱柳树的生长提供了得天独厚的地理条件,具有巨大的生态经济发展潜力。”蒋军也止不住的激动。
村长也是格外的高兴,没想到这些树居然有这么大的功用。
和老李通完电话,天色已晚,下起了小雨,孙昊三人也准备下山了。孙昊难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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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笑容让蒋军看得都想笑,刚想开口突然发现孙昊脚底一滑从小坡溜了下去,蒋军赶紧冲过去扶起孙昊,村长也紧跟着跑过来。
“孙昊,没事吧!?”村长和蒋军几乎同时说出来,脸上挂满了担忧。
孙昊笑呵呵地拍了拍裤子上的泥说道:“没事啊,人老了走不稳道哈哈哈。”
“你看看你这个样子哪里有一点像坐在办公室的孙大经理啊。”蒋军摇了摇头搀着孙昊走着下坡路,一路上欢声笑语不似昨天那股沉闷之感。
蒋军把孙昊送回了房间,自己也回房间冲澡去了。刚回到房间,孙昊迫不及待地打通了公司的电话交流石桥村发现古树青钱柳树的情况,公司的几位合伙人都很同意在石桥村建厂的事。孙昊认为这件事越快办成越好,也算是了了孙昊心头的一件大事。
挂了电话孙昊长舒一口气,这时才感觉到裤子和衣服都湿了大半还掺杂着一些泥土,连忙起身去洗澡。
没过多久孙昊的电话又响了起来,这时的孙昊还在洗澡,想了一会对方挂断了电话。几分钟后,孙昊的手机叮咚一声弹出一条消息:石桥村青钱柳茶厂预估投资三十万。
“老蒋,老蒋,休息好了吗,饭好了可以下楼吃饭了。”门外传来村长喜悦的声音。
蒋军赶忙穿上外套打开了房门,“我好了,去叫孙昊一起吃饭吧。村长点了点头又说道:“待会在饭桌上我就跟村民宣布这个好消息,村民们一定会踊跃报名来茶厂工作的。”
蒋军看着村长的笑容也特别舒心,更加明白孙昊调来这里的意义所在了。说话间,蒋军和村长就来到了孙昊的房门前,房门略微掩盖并没有从里面锁上。蒋军直接推门大步走进房间,大嗓一扯就叫到:“孙昊,孙昊,快出来吃饭了,大伙都等着你呢。”蒋军在房间环视一圈也没有看到孙昊的影子便拿出手机打了孙昊的电话。
浴室突然传来一阵手机铃声但迟迟没人接听,“孙昊,你上厕所不能回应一下吗”蒋军朝浴室走去发现门也同样虚掩着,推开门孙昊并不在浴室。蒋军一脸疑惑的回头看着村长,“孙昊不在啊,电话也不带,他很少不带电话出门的。”
村长赶紧召集村民寻找孙昊。
“孙昊,孙昊!”“孙经理,孙经理,你在哪啊!”
一时间,石桥村都充斥着孙昊的名字。蒋军也在急忙地找着孙昊,这时电话响起来了,蒋军更是心头一紧,犹豫半晌还是接通了电话,“妈,怎么了?”
电话那头是孙昊和蒋军的妈妈,“我说你和孙昊在干嘛呢?这几天也不来个电话,刚给昊昊打电话都没接。”
“妈,你知道的我们调来了石桥村,村里信号不好,孙昊正在跟石桥村村长谈建厂的事呢。”蒋军说着额头都溢出了一点点汗。
“那你们兄弟俩要互相照顾啊,也别担心妈,妈这里一切都好。”说完那边叹了一口气便挂断了电话。
蒋军收起手机刚转过身就发现村长站在自己身后,吓了他一跳,“村长,你怎么不出声呢?吓死我了,是孙昊找到了吗?”
“对对,他在烈士纪念碑那边坐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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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刚看你在打电话就没打扰你。”村长说到。
“呼,找到了就好。”蒋军说完就跟着村长朝烈士纪念碑走去。
孙昊独自一人坐在纪念碑旁抽着烟,眼神空洞整个人毫无精神。“孙昊,这又是怎么了?有什么事不能跟跟兄弟说说。”蒋军走到孙昊旁边坐下。
“公司来消息了,只有三十万投资。”
“三十万?三十万够了吧,建个厂而已。”
“你有没有想过公司来投资建厂能给石桥村人提供销路但是真正揣进村民兜里的又有多少呢?”孙昊长叹一口气。
“你是不是想把石桥村的路修好带动旅游业?”蒋军总是能一眼就看出孙昊的心事。
“嗯。你也知道公司也刚建分公司确实拿不出钱了,我想咱们这几年积蓄。”孙昊望着蒋军期待听到自己心底的答案。
蒋军躲过了孙昊的目光看着烈士纪念碑上的名字,“刚咱妈来电话了,她的身体一直不好,我们攒钱也不过是为了让咱妈过得舒心一些。”
孙昊顺着蒋军的眼神望去,伸手摸了摸刻在碑上的名字,“我想咱妈会支持咱们的,她一直以我们为骄傲。我不能不考虑你的感受,你一直跟我打拼这么多年,我不能支配你的想法……”
蒋军想起房门口村长喜悦的笑容和村民的淳朴,又想起刚才电话里传来妈妈的声音,长叹一口气说道:“孙昊啊,你的什么决定我没有支持过呢,只是能不能把咱妈接到石桥村来呢?咱妈……挺想咱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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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昊听了这句话眼角划过一滴眼泪,“小军啊,咱妈来这会不习惯的,况且这一路上太颠簸了,她身体不好禁不起折腾。”说完边用手抹去了眼泪。
村长全都看在眼里,也明白孙昊和蒋军的难处。
夜幕已经降临,一切都被黑暗笼罩,石桥村的夜晚格外的安静,村民们都睡得很早就只剩下零星的几盏灯还亮着。蒋军刚准备睡觉突然响起了敲门声,声音很轻,很礼貌的只敲了三下便没再敲了。蒋军赶紧穿上拖鞋前往开门,门口站着是满脸担忧的村长手里还拿着一个信封。
蒋军先开口说道:“村长还没休息吗?找我有什么事吗?”边说边把村长往面请。
“孙经理他还好吗?是不是村里建厂的让你们为难了?”村长小心翼翼的说到。
一听这话将军就知道在纪念碑和孙昊讲的话被村长听到了,“没问题的村长,我们已经解决了,不用担心。”
“我知道你们为是真心为我们村做事的,现在有困难了我们也不会让你们全部承担,虽然我们村也拿不出多少钱,但是。”说着村长将手里的信封塞进蒋军的怀里,“这是我刚在村里筹得五万钱。”
“村长真的不用,孙昊要是知道我收了村民的钱会怪我的,我们有解决办法了。”蒋军想把信封还给村长,但是被村长一把推回,“村里建设不单单是你们的事,也是每一个村民的责任,你们能倾尽所有帮我们,我们已经很感激了。”
蒋军拗不过村长只得把信奉收好,并保证一定会好好利用这些钱。
“对了老蒋,你跟孙昊是亲兄弟吗?”村长好奇的问到,因为他们并不同姓却有同一个妈妈。
“村长你其实也猜到一些了吧,我是被孙昊的妈妈领回来的孤儿,孙昊一家一直对我有恩是我无论如何都不能忘记的。”蒋军摸了摸手上的表,这是妈妈送他的第一个礼物。
资金到位后,石桥村的茶厂建设和道路修整有序进行着,一切都朝着好的方向发展。茶厂的建设让村里大部分的村民都有工作可做,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幸福的笑容,孙昊相信等道路修建好,旅游业发展起来了村里的每个人都能在家门口干起营生,真正的实现石桥村振兴。孙昊看着村民忙会的背影非常高兴,忍不住一同加入石桥村的建设。
不知不觉,孙昊和蒋军已经在石桥村呆了快一年了,现在的石桥村已和以往不同,道路通畅,茶厂已经不只一间青钱柳茶加工厂还建立起了“上四坊古树青钱柳文化展示中心”,吸引了许多人来参观旅游。与此同时,古树青钱柳树的发现也吸引了专业院校来考察研究,青钱柳树已经有人工种植的优良技术了,石桥村的一切都欣欣向荣。
“妈!你在家怎么样啊?妈?你那怎么那么吵?”孙昊正在跟妈妈打电话。
“啊?昊昊怎么了,我在逛超市呢。”妈妈努力在吵闹声中辨别孙昊的声音。
孙昊担忧的嘱咐道:“一个人在家注意点啊。”
“我知道我知道,对了,你在石桥村的干的大事妈都听说了,真不愧是我儿子在哪都能干一番事业,连村长都寄信过来夸“我知道我知道,对了,你在石桥村的干的大事妈都听说了,真不愧是我儿子在哪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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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都能干一番事业,连村长都寄信过来夸你呢。”妈妈骄傲的说到。还没等孙昊接话,妈妈又说道:“石桥村的事处理的差不多了吗?今年能跟小军一起回来过个年吗?”
“妈……”孙昊刚想说些什么却又咽了回去。
半晌,电话两边都没了声音,妈妈那边的吵闹声也逐渐没了,只听到妈妈那边传来匆忙的走路声。
突然,电话那边想起一声:“昊昊,你不会来看我那我就来找你了!”
孙昊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声音是从电话传来了又仿佛是从门口传来的,孙昊连忙转身,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站在门口的是自己的妈妈还有蒋军和村长。
孙昊两步并一步走向了妈妈并紧紧抱住,这一刻所有的思念涌上心头。
“孙昊,这件事我办的不错吧,还是村长特意跟我提起的呢。”蒋军得意地看着老泪纵横的孙昊。
这一刻,窗外的太阳照在孙昊身上,这缕阳光好似一年前照在孙昊看“乡村振兴战略”资料上的暖阳,此时的阳光还照在妈妈、蒋军、村长以及石桥村每一个村民的身上,一切都祥和安逸,没有丝毫烦躁。

文 / 魏雨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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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  来

阴沉闷热,周围异常安静,远处几声蝉鸣,有一搭无一搭地叫着让人心烦意乱,时不时有几道闪电划过,照亮暗沉的天空,接着响起闷闷的雷声,将整个死寂的氛围撕得粉碎。
广州一知名广告公司内,徐青传正烦乱地坐在工位上,“嘀嘀”提醒声音不断,是甲方发来的合约图片,上面显示签署的人是他的组长,这意味着徐青传近十天的努力全部白费。作为一个新人,他只能恨恨地盯着组长的背影,仿佛要把他的背盯出一个洞。
在广告公司,底薪不高,主要工资来自于接项目的提成。广告项目越多,项目提成越高。徐青传深谙这个道理,但是很遗憾,作为新人的他并没有资格独立接到项目。他现在更多的是以小组的方式,在组长的带领下合作完成,这是不算提成的。所以前三个月,徐青传在广州这个大城市过得捉襟见肘。
这是徐青传第一次接项目,运气不错,第一个项目的报酬就高达四位数。这对于徐青传来说差不多是一个月的房租,为了这个项目,他天天查资料到凌晨,为了满足甲方的要求,方案改了一遍又一遍,最后甲方总算满意了后,却得知这个项目早被之前的组长签了字,这个组长以小组的名义与甲方达成和约,等于徐青传白干这么多天。
这是徐青传初入社会吃的第一个苦头,也是他第一次对职场有了深刻的认识,稍有不慎,可能就是竹篮打水。
徐青传望着落地窗外昏暗的天,感觉被压得喘不过气,母亲的声音浮现在耳边,“在外面累了就回家,家里总是更好的。”
徐青传的家乡在江西省铜鼓县石桥村,

▊本文为虚构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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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村里多古石桥,便以此为名。与广州的高楼大厦和车水马龙不同,石桥村是个世外桃源般的地方,它隐藏在重重叠叠的山丘之后,眺目远望,苍青色的起伏群山,一座叠着—座,像大海的波涛。故乡的景色,光想想就令人放松。
徐青传闭上眼睛慢慢吐出一口浊气,又任命地趴在办公桌上继续工作起来。
日子不紧不慢地过着,转眼他已经在这个公司工作将近一年了,一切都逐渐步入了正轨。
正当他感觉未来有期时,一件事再次改变了他所预想的命运分支,将他原本的梦彻底变成了水月镜花。
一个普通的周一,徐青传接到了一个特别项目,是一个茶饮料公司希望他为公司的新品制作一段动画广告。起初,徐青传对这个项目还没那么上心,直到甲方把这款茶饮料的资料介绍发给他,他才发现他们要宣传的是以青钱柳为原料制成的茶饮料。
众所周知,广东人常在闲暇时会泡上一壶茶,喝茶对他们来说是一件深入骨髓的事,而广东的凉茶在年轻人之间很受欢迎,所以市面上推出了很多凉茶饮料,但这是徐青传听到有人将“青钱柳”制成茶饮料的。巧的是,徐青传作为客家人,其家乡特产之一就是“青钱柳”茶。
谈起“青钱柳”茶,徐青传便想起小时候父亲带着他去山上摘柳舒青钱柳的经历。青钱柳被誉为“植物界的大熊猫”,具有极高的医学价值,因此一直都有人来他们村收“青钱柳”入药。
从小,徐青传便会在闲暇时和父亲上山,山上的大树参天入云,郁郁苍苍,树下绿草如茵,还有许多千姿百态的蘑菇,时不时还有小松鼠,这里的一切对于年少的徐青传都充满了吸引力。父亲会给小小的他背上竹篓,每次摘满一篓便下山。每一次下山,徐青传都能吃到母亲做的香喷喷的“包圆”。童年的美好经历,让他至今难以忘怀。
正是如此,徐青传便对这家公司的“青钱柳”茶饮料产生了极大兴趣。因此在做这个广告策划时他广泛查阅资料,并与甲方商量,希望将客家文化融入“青钱柳”茶饮料中,提升茶饮料的文化内涵,甲方当然十分同意这个做法。他们的要求不多,凸显“青钱柳”茶饮料的功能便可,如:祛风燥湿、延缓衰老、降糖、降压、降脂等。
对这个广告项目,徐青传付出了很多的心血,每天都看着窗外从华灯初上、川流不息到只有点点星辰和盏盏路灯。
经过近一个月的讨论设计,在正式敲定后,这个广告就被迅速地投放进各大商场和地铁站,“青钱柳”茶饮料顿时风靡广州。也正是这个广告,徐青传被提拔为组长。
徐青传之前虽已接过许多大大小小的项目,但从来没有哪个给他带来如此大的满足和喜悦。他想这不仅是因为他成为了组长,更是因为他用自己的方式宣扬了客家文化。
广告投放的那天,徐青传去了他想了很久的西餐厅,给自己进行了简单的庆祝。
3月15日,是消费者权益日,那天,一则新闻传遍了广州。
“广州一知名凉茶饮料公司名下的‘青钱柳’茶饮料被抽检出不同程度的含有‘对乙酰氨基酚’‘氯苯那敏’‘布洛芬’等西药成分……
“凉茶作为一种含中草药成分的茶饮料,国家将其列为食品来管理。而根据相关按照规定,食品里禁止添加药物成分。近年来,广东多地出现一些不法经营者,为提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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凉茶所谓的独家疗效,吸引回头客、牟取暴利,竟然非法往凉茶里添加化学药品。”
自这条新闻发布后,该饮料公司立马被封锁,徐青传一直所骄傲的成果被迅速下架,人人对“青钱柳”茶饮料避之不及,许多人在网络上攻击茶饮料公司,甚至有人开始攻击“青钱柳茶”,连带着他在广告中宣传的客家文化也引起许多人的质疑。
这件事之后,徐青传一直处于一个低迷的状态,无论他怎样尝试重振旗鼓,依旧无法从负面情绪的泥潭里挣脱。偶尔他放空的脑袋中会浮现出那熟悉的院子,想象伴随着花香而来的风,这会让他暂时的忘却当下的烦恼。
徐青传作为这家公司的广告策划者还接受了警方的调查,最终调查确定他对于该事是处于未知情况下才被释放。这是徐青传第一次进警局,出来的第一时间,看着广袤无垠的天,他突然想回家了,想喝一碗父亲亲手泡的“青钱柳”茶。
第二天徐青传向公司请了假,踏上了回家的路。一路上他依旧陷于深深的自责中,车窗外所有掠过的景色都入不了他的眼。随着公路蜿蜒而上,熟悉的群山出现在徐青传的眼前,他的心才终于得到了丝丝抚慰。
又是春间三月,桃树的叶芽慢慢舒展,桃花的蓓蕾初绽。与以前不同的是,路边立起了许多宣传牌,“实现农村改革,推进乡村振兴”等硕大的字眼吸引着行人的目光。
这是和大城市截然不同的景色。这里的一切都如此的亲切,清风拂过徐青传的脸,有那么一瞬间,徐青传焦躁不安的心得到了一丝抚慰。
他发现他在外的日子里,家里的陈设似乎悄悄发生了一些改变。
原本发黑发黄的土墙,被父亲好像重新修葺过了,显得更为抖擞。院子的左边有一颗大大的梨树,右边是石板制成的石桌和石凳,母亲的花盆摆放在桌凳旁边,他一眼扫过发现竟增多了不少。石路两侧种上了矮茶树,还参差不齐地摆放着各种颜色的陶罐。走进屋内,里面放着藤椅和藤桌,离藤桌三尺,花草正浓。墙面虽斑驳,但墙上的小窗和四周的装饰,显得格外洒脱清丽。
母亲正坐在院子里的梨树下,手里正在做艾米果,一个个青绿色的艾米果在母亲手里竟显得憨态可掬。
“回来啦,累了吧,去把东西放了,好好休息一会。”母亲满脸喜悦地看着儿子,温柔地说道。
“妈妈……好的。不是很累,我放了东西陪你一起做。”徐青传望着母亲开心的样子,愧疚地说道。
远方夕阳西下,院子里的梨树下,母亲和儿子正在做着艾米果。在母亲的温声细语中,徐青传将内心的委屈、愤怒、自责向母亲全盘托出。母亲心疼地看着儿子,像儿时那般摸了摸他的头,于无声中治愈着他。
向母亲讲出后,徐青传发现自己内心压着的那块石头好像没了。不久,家对面的田埂上,出线了父亲的身影。他瘦弱矮小的身影不紧不慢地、稳稳地走在窄小的田埂上,手上还拎着一袋子什么,看不太清,然后越来越近……
“爸,刚刚去干什么了呀?”
“我去给白菜拔草,顺便摘了一点,你小时候不是最爱吃家里种的白菜吗,待会让你妈给你炒。”说完,父亲扬起手里的袋子,展示给徐青传看,只见绿油油的白菜,鲜嫩欲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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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青传顺手接过,“外面的白菜都是大棚菜,好久没吃过了,我去拿给妈妈。”
说罢转身朝厨房走去。
那晚,在树叶沙沙声中,窗户上映出三人的身影,时不时传出阵阵谈笑声。
第二天,徐青传坐在院子的石凳上,父亲见了,便提了茶壶为他冲了一杯青钱柳茶。杯里的茶因遇到水而上浮,杯里的茶因为遇到水而清香。徐青传端起茶杯,慢慢地喝了一口,带着清香的微苦几乎是立马从他舌尖绽开,随后逐渐蔓延整个口腔,苦味之后开始回甘生津,中间没有任何涩味。茶汤入喉,喉部的爽快感让他的眼睛都睁大了。
一瞬间,他的大脑也清晰了,做人当如这杯青钱柳茶,不仅讲味,更要讲实。
这一年的广告生活,虽然让他攒下了一些钱,但是他并没有从中获得自己真正想要的,甚至还为此背负了许多骂名。广告本质上是建立在真实性上进行宣传,但是如今资本家过于狡猾,隐藏真实材料,广告工作者无法分辨资料的真实,按照甲方要求从而创造吸睛的广告,间接损害了公众利益。
徐青传望着这杯“青钱柳”,“实现农村改革 推进乡村振兴”的标语又在脑海浮现。
顿时,一个大胆的想法诞生了。
两年后,石桥村办起了第一家“青钱柳”茶企业,徐青传先以“原生”和“健康”的主题以及透明化的生产线制作出一个崭新的宣传广告,打出了一个响亮的名号,再融入客家文化独特的内涵,创造了许多潮流的文化衍生品,又乘着“乡村振兴”的东风,一时间,社会上又掀起了一股“青钱柳茶”热。
该企业还积极响应“乡村振兴”的战略,

启动“联农带农”的工作模式,为该村解决了许多剩余劳动力,让村民合理分享全产业链增值收益,加快村民致富步伐。在之后几年的江西省政府工作报告中,该企业还作为先进企业被授予了“共同致富奖”。
那天,徐青传作为企业负责人,面对底下记者的闪光灯,脸上挂着自信从容的笑。他说:
“我曾经从业于一家广州的广告公司,那年我接了一个‘青钱柳’茶饮料的广告,却不料陷入了人生中的至暗,但如今我迎来了属于我的回甘。”

文 / 易吉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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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turning to the revolutionary homeland
Tracing Revolutionary Memories

重走红色故地

追溯红色记忆

伟大的脱险

“不如从小路,绕过关卡,这样安全些。”
“如此也好。”
简单易容的一众人便走出大路,从鲜有人来往的小路前行。最前方的二人不时四处张望,最后方的二人也不时回头。
纵然如此谨慎,却还是没能完全逃过敌人的封锁。谁能料到,这种小路也有人来检查?
“站住,你们是什么人?”一群团丁围了上来。
众人中间走出一人:“我们是安源煤矿的采购员,这次是要到铜鼓去采购。”同时手中拿出两张证明书。
但这些团丁却并没有放过他们,团丁打量着中间两个商人打扮的家伙,目光扫过他们身上略显华贵的衣服,询问了几句。
“我听你们的口音不像是本地人。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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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证明不做数的,上面有规定,你们这种鬼鬼祟祟的,一律押回去再说。老老实实跟我们到张家坊去。”说着一群团丁将众人捆绑起来。一部分团丁继续检查来往行人,其他的团丁则把众人押往另一个方向。
“润之兄,这可如何是好?”一人悄悄询问边上的人。润之两眼迅速扫过押送的团丁,又抖了抖衣服,没有回复他。反倒是对着离自己近的团丁叫道:“朋友!朋友!”
团丁回过头来:“做什么?”
“过来些过来些!”
团丁不明所以,白了他一眼,并没有理他:“你给我老实点。”
润之用力一抖,身上发出“叮呤当啷”的声音。团丁瞬间竖起耳朵,瞪大眼睛看了过来。
“朋友,过来!”
这回团丁没有拒绝,反倒是咽了口口水,走到了润之的身边。
“你,你身上的是什么!”
“嘿,我知道你们也不容易,我这口袋里还有几块银元,你拿去给兄弟们分了。”
“这……”团丁有些犹豫。
润之笑了笑,朝团丁使了个眼色:“拿吧,都是出来找活计的,我做生意,你卖力气。出门在外,互相帮扶一下应该的。”
“没错,没错,互相帮扶!”团丁一边点头一边伸手从润之口袋里掏出一把银元。看着亮闪闪的银元,团丁眼睛都直了,立马变得喜笑颜开,对待润之等人也客气了不少。
团丁押着众人来到一片森林里。一些团丁靠着树坐下,准备休息会,只让两个团丁继续押送。
接着走了一段,润之看了看周围,趁着团丁不注意,向边上众人打了个暗号。又向团丁叫了声“朋友!”
先前那个团丁一下就跑了过来,客客气气地说:“怎么啦?”
润之不好意思地说:“人有三急,我得去解个手。”
团丁摆摆手,解开润之的捆绑:“嗨!就在这边吧,别走远。”
突然,其他几人撞开另一个团丁,四散跑开。润之也趁机找了个方向冲了出去。
“逃跑啦!逃跑啦!”被撞倒的团丁急得大叫。后面在休息的团丁远远听到有人大喊,心知不妙,连忙追了上去,看到人都不见了,赶紧上前询问。灰头土脸的团丁胡乱指了几个方向,便带着人追了过去。而受了润之“帮助”的团丁装作一副记得说不出话的模样,并没有给剩下的团丁指出润之逃跑的方向。他们刚追出几步,他又语无伦次地大喊大叫:“跑啦!这边这边!不不,那边!跑啦!”
领头的团丁回头一脚把他踹在地上:“他妈的,你这家伙鬼叫什么!把他也抓起来!”说罢带着其他人循着地上的痕迹朝一个方向追去。
此时润之的情况也不容乐观——他的脚磨破了。
润之跛着脚,一瘸一拐,但仍奋力朝前跑。他知道自己不能被抓住,不是因为怕死,是因为他的肩上还有比生命更重要的任务!
汗滴滴滴滴落下来,润之已然面色苍白,更糟糕的是背后隐隐传来团丁追查叫骂的声音!润之只能靠着树木的遮挡来勉强躲开团丁的追捕。
可那些声音愈来愈近几乎就要无可避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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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一个不小的水潭跳了出来!
润之大喜,水性颇好的他迅速滑进水潭中,借着浑浊的潭水完美地将自己隐藏起来。
也正是天时地利,此时的天色也迅速暗了下来,追捕的团丁自水潭边巡查而过,却没有发现掩藏在夜色与潭水之下的润之。
湖水的冰冷掠夺着身体的温热,冰冷的湖水撕咬着磨破的伤口,但润之死死地憋着一口气,一动不动。
听着外边再无动静,憋气也已到了极限,润之这才小心翼翼探出头来。
天完全黑了。周围静悄悄的,只有偶尔山虫鸣叫。
又等了许久,润之才艰难地指挥着麻木的身体慢慢爬出水潭。可外面已经被黑暗笼罩,无法辨认方向。润之只好凭着感觉走,他不知道会走到哪里。长时泡水后的失重和失温侵袭着他,恍恍惚惚,想教他狠狠倒在地上;脚上的疼痛又从脚底板往上,一股脑冲进灵魂里,使他清醒得不得了。
在漂浮与坠落之间,一点光闯了出来。
甩了甩头,定睛看去,是个背着一大捆木柴、提着个灯笼,农民打扮的中年男人。
“老乡!”润之叫住那人。
那人走了过来:“你是什么人?怎么晚上跑这里来?”
“嗨,老哥你不是也大晚上还在这。”
“别提了,我打完柴准备回家,一群人跑过来,盘问了我半天,问我有没有看见什么逃犯……”说着,男人意识到了什么,后退两步,警惕地看了看润之,“不会就是你吧?”
润之笑着摆摆手:“当然不是,你看我这样子像逃犯吗?”
那人看润之身上商人打扮,摇了摇头:“倒是不像,只是你这……”
“我也倒霉!”润之懊恼地一拍大腿,“我本来是要去铜鼓做生意,大路到处都是关卡,我做生意哪能耽搁?就想着走小路快些,结果迷了路,还掉到水潭里!”
男人摇头表示同情。
润之摸了摸口袋,伸进手去,掏出三块银元递过去:“老乡,劳烦!能不能把我带出去,再帮我买一双草鞋和一些吃的,剩下的就算辛苦费。”
男人接过银元,欣然答应。
“毛委员,你可终于来了!”
“同志们准备的怎么样了?”
“准备好了,一切听从组织安排!”
“好!明日中秋节,休整之后,正式起义!”

文 / 黄绍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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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嘭!”又是这一鸣枪声将她惊醒。回忆的遗韵依然笼罩着她,她环视室内,在怅然之间感受到时光。她只能再度陷入回忆,过去其实是她重复不变的未来。
在她还小的时候,她站在角落里,看见一双双腿在眼前奔来走去,大人的声音此起彼伏,她最后一次听见熟悉的父亲的叹息,抬头对上父亲的目光。父亲接过蓝色布袋,隔着布袋摸摸里面的东西,随后就拉起她的手,把她的手放在另一双同样充满泥土味的大手上,她就随着这只大手永远地离开了父亲,来到了另一个家。
她在泥土与泥水里长大,在某一天,被长辈们簇拥着进入一间贴了红喜字的房里。长辈们将她拥入之后就全身而退,房里留下的还有一个稚嫩的、与她一同长大的少年。她想起家婆在她耳畔的话,“过了今天,祖益就是你的丈夫。你就是刘家的媳妇。”
此后的日子里,她和刘祖益的会面十分有限。稚嫩的少年迅速抽条成长,离开私塾,每日从石桥乡金锡村跋涉到奎光就读。日出的时候,她将浸泡在泥水中的双手拿出来,和刘祖益告别。等到太阳落下,她就一次次将向泥土弯下的身躯直起,远望祖益的归途。祖益在奎光高小并不顺利,她常常听见他在夜里气愤地指斥学校的腐败,看见他眼里燃起的火苗,她只静静地听着,当房间归于平静时,将手搭在祖益的肩上,轻轻说一声:“睡吧。”
刘祖益对奎光高小的愤怒终于彻底爆发,随之而来的是更彻底的压抑——刘祖益被学校开除学籍。在家里此起彼伏的声音里,她听见一个声音说:“祖益就去修水读书吧,去考师范!”于是,她向泥土弯下的身躯不再频繁直起,陌生的地名让她无法估算自己与丈夫的距离。
田里的水稻黄了几轮。她直起疲惫的腰背,在模糊的日暮中,终于看见年轻的男人带着灿烂的笑容向她走来。刘祖益挥舞着手臂,大声地说:“我回来了!”她微微笑着,其实连手指上的毫毛都在笑。
那是她一生中少有的快乐时光。在后来她问刘祖益为什么一定要打破平稳安定的生活时,刘祖益告诉她,“这样的时候,没有

身上的枪响

▊本文人物原型为刘祖益烈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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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定的生活,安稳不是我们自己主动打破,就是被敌人打破。”
刘祖益并没有在她身边停留太久,他带着在铜鼓县永宁镇教书攒下来的积蓄,去往柳林街潘家祠,在那里依靠代写家书、诉状来维持生活。她在金锡,眼睛始终盯着土地,耳朵却总能听到关于祖益的消息。他们说:“刘祖益不仅是个才子,更难得的是他那副好心肠!诶!刘家媳妇,你听说没?他不收一分钱替别人伸冤哩!”“是嘛?”她总是轻轻地应和,心里却甜出蜜来,思索着何时再去看一看祖益,祖益又大概什么时候会回来。
1926年5月,她看见许多在纸棚务工的人走出纸棚,他们高高举起画着雄鸡唤日图的纸工会的证件,愤怒地走在乡间的小路上。他们呼喊:“这次我们必须坚持到底!不能再让槽主们随便打我们骂我们!才给我们那么一点工资,却要从早到晚地劳作,老婆孩子吃了上顿没下顿,这种日子我们不会再过了!”
她撞见过刘祖益和几个年轻人的交谈,他们怀着同样的愤怒,她听见刘祖益激动地说:“党早就提出来了,我们要打倒所有土豪劣绅,我们要取消一切不平等条约!这是我们要走的路!”“只要坚持下去,这次罢工一定能成功,工人们的诉求一定能得到实现!”“我一直在和党保持联系……”
在之后的几年里,她能发觉刘祖益脸上的凝重神色和他眼里涌动的暗流。她依旧埋身于土地、老人与孩子,不言不语。她一点一点地置办伤药,在长庚星升起的时候,踏上前往潘家祠的路。在漫长的昏暗中,她用抚摸恋人的手,一次次抚摸那些药品。
刘祖益回家的时间越来越少,她发觉他眼中的暗流已经逐渐隐没,他的面容变得安详肃穆。在刘祖益的脸上,她看见了死亡的投影。于是她越来越频繁地跪在蒲团上,在佛像面前,长久地将双手合起。
1930年5月,她还是听见了那声枪响。
纸工会的工人跑到她家,在家门前摔倒,她出门就看见扬起的黄土蒙在面前,工人用满含泪水的眼盯着她的眼,“刘嫂,祖益他……他被抓了……狗日的叛徒,把祖益全他娘招给国民党了……”她分不清这句话的颤抖是因为工人的嘴还是自己的耳。
她没办法再投身于土地,她一次次地立在纸工会工人的家里,一次次挤进人群中,她听见他们说:“那群地主说祖益是共产党的侦探,都说要杀了他……”在嘈杂纷繁的话语里,她记住了“钟策期”这个名字,并且用最深刻的怨恨将其铭记终身。
在永宁桥头大沙洲,她最后一次见到刘祖益。那时候的刘祖益血肉模糊到让她几乎看不清,可是她认得祖益的眼睛,她盯着那双眼睛,盯着那双眼里的从容出神。直到一鸣尖利的枪响将子弹刺入刘祖益脑中,她看见地上的鲜血像烈火一样席卷过来。她倒在地上大声地喊叫,发烫的泪水不断滚过脸庞。
她就是在那一天清晰地认识到,这枪声将永远停留在她身上,并且在时间的洪流中立起横断一切的鸿沟,让她的前半生变成等待枪响,后半生只剩下回顾枪声。
她再一次走到刘祖益的墓前,她抚摸着不认识的碑文,在心里默念早已熟记的内容:
刘祖益,生于一八九〇年,于一九二八年光荣加入共产党,成为优秀的地下工作者,有力配合苏区军民打击国民党反动派进攻,为人民光辉事业做出巨大贡献,于一九三〇年壮烈牺牲。
她告诉子孙,这枪声已经在她身上响过好多回。子孙告诉她,这枪声飞穿过厚障似的时空,已经抵达阳光灿烂的地方。在那里,有一群陌生又熟悉的面孔听见惊人的枪响,一同转身接住了温热的子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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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 / 毛铁成

刘祖益,生于一八九〇年,于一九二八年光荣加入共产党,成为优秀的地下工作者,有力配合苏区军民打击国民党反动派进攻,为人民光辉事业做出巨大贡献,于一九三〇年壮烈牺牲。
她告诉子孙,这枪声已经在她身上响过好多回。子孙告诉她,这枪声飞穿过厚障似的时空,已经抵达阳光灿烂的地方。在那里,有一群陌生又熟悉的面孔听见惊人的枪响,一同转身接住了温热的子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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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已经不见了,天空很厚,一两颗星发出一点模糊的光,像是沉在天里。江水滔滔翻滚,隆隆轰鸣声顺着夜风灌入老黄和老周的耳朵。
“见鬼,大夏天的,江边怎么这么冷。”老黄低声骂了一句,换了一只手继续同老周抬着一个沉重的暗黄色麻袋。
老黄和老周走到江边,黑色的江水一浪压过一浪,翻涌出白色的泡沫。老周说:“扔吧。”
老黄和老周就一齐发力将沉重的麻袋扔进江水中。他们看见麻袋没入水中,迅速被江水裹挟,向下游冲去。二人对视一眼,一同转身离开。
二人一同上了车,老周搓搓手,抱臂叹了一口气,说:“这鬼天气。”
老黄坐在驾驶位,凉风吹得他十分清醒,他望望昏黄车灯照亮的土路,又看看一旁的老周的沉默面庞,不知怎么地,脱口说出一句:“姓刘的那小子,死得真惨。”
老黄接着说:“老周哥,他被电触的样子,你也看见了吧?一声不吭的,昏过去,人就没气了。”
老周说:“这我们见得多了,他算好的,也没见血。”
“也是。”老黄沉默了一会儿。
老周点了根烟,开口说话:“刘志先可是个让人头疼的人物。几年前当上了铜鼓县的纸工会主任,领着一众纸工打土豪、打槽户,把金锡那个小地方闹得翻天覆地。二七年被国民党抓进过狱里一次,那次算他运气好,关了两个月被浏阳县工农自己搞的什么义勇队给救出来了。那一年他还跟着毛泽东一块搞过秋收起义呢,哼……”
老黄问:“后来呢?”
老周:“朱主席(朱培德时任江西省政府主席)亲自下令,他的通缉令在全省都贴遍了,总算在二八年年头知道了他的消息。铜鼓县警察队赶紧派了几十个人,个个提着枪杆围住了刘志先家,后来就送到了我们这边。再然后,你知道的,张司令(张辉瓒时任南昌卫戌司令官)下的令。”老周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车内的空气陷入沉默。老黄想到什么,

在冷江里

▊本文人物原型为刘志先烈士

意犹未尽似的,问:“老周哥,你听他前两天的演讲了吗?死到临头了,他还有那样的气势……”
老周:“他说什么了?”
老黄顿了一下,模模糊糊地说:“还不是那些话……共产党好什么的……”
老周靠在座椅上,闭目佯睡。
老黄望着前面的路,刘志先演讲的情景不由分说地闯入他的脑子。刘志先穿着囚服,站在矮矮的凳子上,高出人群一个头,脸色是那样红润,他口吐飞沫,用雄浑嘹亮的声音说:
“敌人的计划我们已经知晓,他们已经杀死了我们十六名战友!洗狱是他们能干出来的泯灭人性的事!”
“我们就快要与你们永别,我只希望你们知道,我们为革命而牺牲的,是为人民谋利益的……千千万万革命者是杀不尽、杀不绝的!”
“今天杀死一个刘志先,后面还会有千千万万的战士起来为我们的道路奋斗!”
“中国必定要走上这样的道路,并非所有人都能做元老,能做一名烈士,我死而无憾!”
刘志先挥舞着粗壮的手臂,高呼:“朋友们,我们再一次唱起国际歌吧!”一众人高声唱起国际歌,响入云天的歌声把监狱变成澎湃的海洋。
老黄晃晃脑袋。
夜色漫无边际,黑色的树在风中发出森森的响声,车子在路上跑,像是跑在一望无际的死寂水面上。
老黄把车停好,对老周说:“老周哥,到地儿了。”
老周边下车边说:“你等等我,我进去拿个东西,咱们再一块走。”
“必须的。”
老黄下车点了根烟,刘志先的呼喊声还在脑中挥之不去。
空虚的灰蓝色笼罩着老黄的视野,几只乌鸦飞过来,扑动的翅膀吸引了他的注意,他抬头随乌鸦望去,乌鸦又迅速飞走了。他看见乌鸦刚刚落下的地方,那里写着几个大字:“江西省第一监狱”。
他感觉到汹涌的江水向自己淹过来,几乎要漫过脖颈,不禁打了个寒颤。

文 / 毛铁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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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27年9月9日,时任中共中央特派员、湖南省委前敌委员会书记毛泽东同志领导的秋收起义在湘赣边界爆发。9月11日,毛泽东同志率领起义部队“中国工农革命军第一军第一师第三团”从铜鼓县城出发,途经永宁、温泉、金星悄然到达石桥村,凌晨时分,第三团的将士们在“义师桥”休息片刻后沿此路前往接待站作进攻湖南白沙、东门等地的战前修整。为纪念这支正义之师,后来小桥经过重新整修被命名为“义师桥”。
——题记

义师桥前传

▊本文根据“义师路”历史改编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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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一年中秋节,村里今年准备演一出新本子,讲的就是当年工农革命军的事儿。老李听说了这个消息,早早的就穿上他那身都洗得掉色的军装,戴好帽子,端着板凳等在了戏台前。
“哐啷~”一声,戏开场了,一个小革命军出现在台上,老李看着他稚嫩的脸,想起他当年也是这个年纪就来了石桥村。
那是老李第一次做任务。那时候老李还不是老李,而是小李,但父母和周围人更爱叫他豆子,说他刚生下来的时候就像一颗豆子一样小。一家人就像是话本里写的那样,幸福地生活在一起,但是后来慢慢的就变了,父亲总是不在家,母亲也总是心事重重的样子,生活还维持着表面上的平静。突然有一天,父亲和母亲被抓了,他被掩护在亲戚们中间辗转,最终从上海逃往了在江西的远亲家里,以躲避对他的追捕。
亲戚们都对他说:豆子你不能忘记你的父母是怎么死的,豆子你要坚强的长大,豆子你得报仇……
父母死了,豆子好像一夜之间就长大了。他开始了解父亲瞒着他做的事,他知道了他们杀害他父母的原因,知道了有许许多多的人是因为相同的原因永远的离开了。
他想为父母报仇,他想要为父母讨回一个公道,人们总说公道自在人心,可是只是存在心里的公道对于那些被不公待遇的人来说又有什么用呢?
他谎报了年龄加入了革命军,他接到了他的第一个任务前往石桥村侦查情况,以确保大部队能顺利通过这里,进攻白沙。
他装扮成镇上戏班子里的杂役,以中秋节演出的名义跟着戏班一同前往石桥村。9号从温泉镇出发,下午就到了石桥村,接待他们的是当地一个年纪不大的教书先生。
“各位辛苦了,我叫刘瑞,是石桥村这次中秋祭祖的负责人,明天中秋节演出还要劳烦各位了,有什么需要的尽管来找我,我就住在村子里那条小溪的边上。”刘瑞穿着农村少见的长衫,看起来柔柔弱弱、斯斯文文的,豆子站在后面扫了刘瑞两眼,并未把他放在心上。不过是个文弱书生,不管站在哪边的都成不了气候,豆子想着:等下得趁大家搭戏台的时候溜出去和接头人碰头。
趁着大家都在准备明天的演出,豆子偷偷溜了出来前往接头地点。他顺着从村子中间,穿过小溪,找到了那座石板桥。这座桥链接这村子的两头,也是队伍要通过石桥村的必经之处。豆子站在桥边观察着周边的地貌,这时路边的树林里传来了野鸽子的叫声,三长三短,是接头的暗号!豆子心里一惊,他赶忙往那边的树林丛里走去。突然从树的后面走出一个人来,是刘瑞,他这么会在这里?豆子装作来树林里方便的样子。
“刘哥,好巧,你也来方便啊!”豆子笑眯眯地和刘瑞打招呼,一边留神四周有没有其他人。刘瑞见豆子这幅模样,也不言语,只是突然冲豆子轻笑起来,随后做了个嘴型——
“咕~咕~”
是野鸽子的声音,豆子吓了一跳,下意识想往后退,但忍住了:“你……就是联络员?”
刘瑞点点头,冲豆子伸出右手:“重新认识一下吧,我是石桥村的联络员刘瑞。”
豆子握了上去:“我是来侦察石桥村情况的,叫我豆子就好。”
自我介绍完了,刘瑞给豆子介绍石桥村的情况。石桥村在铜鼓和白沙两地之间,队伍要往长沙去又要避开那些国民党,这条是最佳路线。石桥村人口不多,平日里基本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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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外来人口,只有一支国民党的小队在村里驻扎。小队的队长姓张,是忠实的国民党,而剩下的四名队员是从其他地方抓来的壮丁,拿钱办事,纪律闲散,只要搞定了那个姓张的就好办了。
两人说定第二天半夜再在这里碰头就分头走了,豆子看着刘瑞先一步离开的背影,打定主意先在村子里观察一下情况,特别是张队长的情况。
豆子在村子里装作好奇的样子四处观察地形,顺着刘瑞说的方位往治安队的所在地摸过去。
说是治安队,其实不过是几间平房,豆子正想绕到房子后面从窗户往里看看情况。这时背后传来一声喝止,打断了豆子的计划。
“喂,前面那小子谁家的,在那儿晃悠什么呢?鬼鬼祟祟的,过来!”
豆子转过去就看见一个一身灰布单军装打着绑腿的中年人冲他大步走来,后面跟着四个穿着打补丁衣服的年轻人,略一思索就猜到了来者的身份。
“这——这位爷,我只是路过,什么都没干。”豆子连忙冲走过来的张队鞠躬,一副胆小怕事的样子,“我马上就走,马上就走!”转过身就想跑。
“等等,你是谁家的,怎么这么眼生。”张队喊住了豆子,走到他面前上下打量了他一番。
“报告这位爷,我…我是戏班子里打杂的,班主交代我出来买点东西回去。”
“戏班子?”张队摸摸下巴,“今天上午刚到的那个?”
“啊,是……是。”豆子慌张地擦了一把脸上的虚汗。
“你知道这儿是哪儿吗?”
“不……不知道。”
“这儿是治安队的房子,也就是老子的地盘,以后少往这边晃,小心老子把你抓起来。听到没有!”张队看他那副熊样心里一阵鄙视,也不想多和他纠缠,摆摆手叫他滚。
豆子忙不迭地冲他连连鞠躬然后脚底抹油一溜烟跑了,张队长在后面看了两眼他慌慌张张的背影,嗤笑一声,带着其他人进了屋。
豆子三拐两拐确定张队长已经看不见他了,就停下了脚步,想起刚刚别在那个张队腰后露出来的枪把子,现在人都在治安队的房子里,去探查情况太危险了。还是先去看看别的地方,等晚上再来保安队看看。
打定主意,豆子顺着村里的小道在村里继续看了看。
整个石桥并不大,人口也简单,村子旁边的山上全是茂密的竹林。竹林里的地势复杂,白天还好,要是夜晚稍不留神就会被个什么地下凸起的树根儿给绊一跤,天晓得会滚到哪里去!
眼见天色暗了下来,豆子从竹林里蹿了出来,往回走,发现了一栋房子,离村上的其他房子都有一点距离,像是被孤立在村子之外。豆子过去看了看没发现什么异常,不过一户普通的农家,不过看上去穷些,院子的栅栏看上去许久没修了。豆子掂量了一下时间,不再磨蹭,赶紧回到戏班子去,等着夜色到来。
到了晚间,居然打起闷雷来,豆子等大家伙都睡了,翻身下床,悄悄地溜了出去,往治安队走去。
豆子绕着治安队的房子走了两圈,找到一扇没有关严的窗户,悄悄地推开一条缝往里偷瞧。竟然是白天见过的张队长的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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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户正对着他的床,人正躺在上面呼呼大睡呢!豆子往旁边一看,床头边的柜子上放了把老手枪,正准备把窗户再打开一些看看房间里还有什么,天上突然炸了个响雷,吓了豆子一跳。
张队也吓得从床上惊坐起来,正好看见窗外豆子的身影。
“谁!是谁在哪儿!”张队被雷炸醒又被窗外的豆子吓了一跳,本来还残留的那点睡意全跑没了。眼看窗外的身影转身要跑,张队连忙拿了床头的手枪追了出去。
豆子眼看张队跳将起来,赶忙转身往村子的另一头跑,想靠着小路甩掉他。天上酝酿了半天的雨这时刚好泼了下来,下得让人猝不及防,豆子的脚步一下被充满水坑的道路拖慢了下来。身后是紧追不舍的张队长,眼看甩不掉他,豆子想起白天进去过的竹林,咬咬牙往那边跑去。天黑又下着雨,林子里情况复杂,还可能把他给甩开。
张队长在后面追赶着那个人影,本来下着雨,那人也不高,眼看距离在一点点缩短,结果他转身往山上跑去了。张队立马着急了,眼看这小子马上要跑进竹林里去了,张队连忙举起枪来。
“别跑!给老子停下!”抬手往那个人影打了一枪,那个人影晃了晃,接着往林子里跑去。张队看他继续跑,咬咬牙跟了上去。
滂沱大雨无情地淋浴着地上的一切,像一道厚重的雨帘。一棵棵秀挺的竹子直立在雨幕中,犹如卫士,丝毫不乱。四周只剩下雨珠溅落地面的哗哗声和水珠打落在叶片上的声响。
竹林里夜晚本来就看不清脚下的路,结果又下着大雨,两个人都只知道拼命跑。豆子的手臂刚刚被张队的那一枪擦了过去,幸好不深,但这样在林子里剧烈的跑动,带着张队长在竹林里兜圈子,眼看要吃不消了。突然脚下一滑,豆子从坡上滚了下去,正好落在一个凹坑里,豆子乘机往落叶堆里一滚藏了起来。
张队跑得都快断气了,却眼睁睁看着前面的人影消失了。张队连忙跑到人影消失的地方去找,可是地上都是落叶,看不见脚印,张队站在原地转了好几个圈,大雨严重影响了他的视线,根本看不到人。一阵风刮过,早就被雨浇得透透的衣服黏在身上,被风一吹刮得人透心凉。张队长刚刚在雨里跑了半天靠着一口气强撑着,现在人不见了,那口气一松,立马就撑不住了。张队不死心在原地又看了一会儿,暗骂几句,这该死的鬼天气,跺了跺脚,打算先下山明天再把弟兄们叫来看看。
豆子趴在那堆枯叶里一动不敢动,听到张队骂了几句,然后下山去了。又等了一会儿,感觉彻底没动静了,豆子才敢爬起来。身上全是滚下来时刮蹭的伤,疼得豆子龇牙咧嘴的,衣服也全被刮烂了,现在这个样子戏班子肯定是不能回了。豆子辨认了一下方向,想起联络员刘瑞的家似乎离这不远,连忙往刘瑞家走去。
豆子靠着一口气,身上的伤被雨一浇,脚步都虚浮起来,脑子也迷迷糊糊的。
他硬撑着走到刘瑞门口靠在门框上敲门。
彼时,刘瑞刚洗漱完,正坐在桌前整理这几天来收集到的情报,预备汇总好后上报给中央。
窗外风雨大作,雨水“噼里啪啦”地敲打着窗户,扰人清梦。雨夜总是多事的,刘瑞还在桌前忙碌,忽然听见屋外有人喊他,但雨声太过嘈杂,听不真切。紧接着大门被“哐哐”拍响,间或传来人的喊叫声。雨声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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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来,竟有一丝可怖。
刘瑞立刻收拾好桌子上的情报,将它们都藏进了床板夹缝中,随机抄起放在墙缝里的手枪,踱至大门前。
拍门声还在继续,但拍门的力度相比之前弱了些。刘瑞将耳朵贴在门板上,仔细去听,门外那人喊的竟是:
“刘瑞……哥……我是……豆子,开门……”
是豆子!
刘瑞立刻拉开门闩,狂风暴雨一股脑闯进屋内,随之而来的还有一个瘦小的身体。刘瑞连忙让他进屋,手脚齐用关上了屋门。
刘瑞刚一摸到豆子的胳膊,就发现他身体滚烫。豆子软软地靠在刘瑞身上。
刘瑞小心翼翼抱起豆子,他身上全是泥水,衣服还破了几个洞,有好几处擦伤。他的左胳膊处伤最重,被划破了,渗着血。
“豆子,怎么回事?你怎么伤成这样?”一边问,他一边带豆子去了自己房间,找来一身干净的衣服给他,还找来了药和布条。
“我……我去治安队了,逃跑的时候差点被逮住,就这样了……”他边简单交代了一下事情的经过边慢慢地把身上的衣服剥下来,伤口在雨里泡了太久,都有些失去知觉了。
刘瑞本来想骂他做事冒进,可看他伤成这样,又发了烧,舍不得说了。只拉过他的胳膊给他抹上药,缠上布条。
处理好伤口后,豆子神色更加恹恹的了,刘瑞见状去翻了把油纸伞出来。
豆子见他拿了把伞出来,迷迷糊糊地问道:“刘瑞哥,你干哈呢?”
刘瑞走过来坐在豆子身边,摸着他硬硬的短发说:“现在治安队的人应该在到处搜查你的去向,这里是联络据点,你待在我这儿不仅不安全,还可能暴露据点,我带你去我曾经的战友家。”
刘瑞转过身背对他,说:“上来吧,别担心,我战友家只有一个嫂嫂在,她人很好,叫曾嫂,她会照顾你的。”
豆子咬着唇,磨蹭了半天,还是趴上去把脸埋在刘瑞背上嘀嘀咕咕的。刘瑞侧耳听了听,“我又不是小孩子了,怎么还得人背……”,轻笑着摇了摇头,还是个孩子呢。连忙起身,稳稳地托起豆子的屁股,迈步,拉开了房门。
外面大雨倾盆。
曾嫂是躺在床上半睡半醒之间听见声响的。
“咚、咚咚——”轻但急促的敲门声,将她从睡梦中拉起。
窗子被风雨吹着,呼呼作响。曾嫂摸着黑将灯打开,走到门口,想了想,还是警觉得抓了一把挨墙放的锄头在手里。
她慢慢将背靠在木门上,脚抵着门槛边,右手拎着锄头。
“是谁?”
“是我,曾嫂,我是刘瑞!”一道隔着门,但仍然熟悉的声音传来。还伴杂着淅淅沥沥的雨声。
刘瑞?曾嫂吓了一跳。
她把锄头往旁边一扔,手脚利索地将门闩拿起。一开门就望见全身淋湿的刘瑞喘着粗气站在门口,身上穿着一件单薄的长衫,雨伞稳稳地在他手上撑着。
刘瑞是曾嫂丈夫的战友。她的丈夫是一位共产党员,就在前一段时间,他死在一次暴动中。她因为信息的阻隔已经很久没有丈夫的消息,是刘瑞眼含泪水到她的家里,告诉了她这个噩耗。
她当时愣了许久,回过神来恍如隔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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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刘瑞的眼睛里,仿佛看见了当时丈夫眼中绽放出希望的光,又宛如经历了当时的腥风血雨。虽然他们从来没有向自己提过自己在做什么,但曾嫂有一种直觉,他们在为一项伟大的事业奋力前行!所以这么多年,曾嫂一直在默默支持着他们。
当时情况复杂,曾嫂只敢偷偷为丈夫立了一块墓碑,经常去看望他。而刘瑞也经常去祭拜他,并时常照顾曾嫂。
但毕竟男女有别,他来曾嫂家送东西,一般会提前打招呼。很少会像今天这样不管不顾直接过来。
外边还落着雨,纵有一点月光,如同冬夜里的火星驱散了一点黑。但黑暗,仍然是阻碍了她的视线。曾嫂只能借着屋内的灯光,眯着眼,眼瞅见刘瑞背了什么,身体微微向前倾,左手往后托着,右手的油纸伞往后遮得严严实实。
“快进来,哎哟!什么事不能等明天雨停,非得这下雨天跑过来,等下感冒了可咋整?”曾嫂皱了皱眉头,走近他,招呼着刘瑞进来。
距离刘瑞近了,她越发看得清楚刘瑞背后背的——竟然是个瘦瘦小小的孩子!
曾嫂瞪大了眼睛:“这是谁家的孩子?”
刘瑞没有进屋,就站在屋檐下。他小心翼翼地把背上的孩子放下来,交给曾嫂,语气很严肃:“这个孩子叫豆子,他受了伤,先让他在你这里……”
确认豆子好好地靠着曾嫂之后,他抬头,认真地看着曾嫂,“千万不要让别人发现他!”
“他是……”事发突然,曾嫂有点反应不过来。
“这孩子……”刘瑞犹豫了一下,“真对不起,大嫂,我那里不方便安置这个孩子,拜托你一定要藏好这个孩子!我以后一定会和你解释清楚的!”
“没事,你走吧。我知道了,我会照顾好这个孩子的。”抱着手里的孩子,曾嫂没有再问别的话,她起身跟刘瑞简单地告别后,又将门紧紧地重新拴住。
曾嫂看着怀里的孩子,有一种直觉,这孩子和他丈夫、刘瑞一直在做的事情有关。
她一定会照顾好这个孩子!
       刘瑞凝视了一会儿关上的木门,抖了抖雨伞上的水,又重新踏入雨中,只留下背影。不一会儿,背影也彻底看不见了。
       第二天,天微微亮,昨夜的雨如同一场错觉。早晨的石桥村,草木沾着露水,地上遍布被雨浸湿的泥泞,空气中弥漫着雨后的清新。
       曾嫂因为平时的作息早早起床。
      她放轻脚步,到豆子休息的房间看了看,他仍然安安静静躺在床上。曾嫂小心翼翼拿起他额头的湿布,片刻后,用手背轻轻碰上他的额头,终于松了口气。
        终于退烧了。
       昨晚,刘瑞虽然尽力让豆子不淋雨,但伤口还是不可避免地沾了雨。豆子本来就在发烧,沾了雨水让他本来处理好的伤口开始发炎,布条上渗出一大团的血渍。身体滚烫,脸红的不正常。
       曾嫂只好先撕几块干净的布条将脏布条换下来,仔细给豆子包扎好。清理完伤口后,她用脸盆装好了水,绞了块布打湿敷在孩子的额头上。
       幸好上天保佑,几个时辰后,豆子的烧慢慢退了。曾嫂照顾了豆子一宿,等他稳定下来了,她才放心地去睡觉。
       轻轻阖上门,曾嫂一步一步走到东边的那间屋子,打开米缸,往里面一探,只有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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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散落一些米。她叹了口气,往里面捞了捞,聚成了手上的一小把米,小心地把米放在碗里,宛如小虫往下掉。
她又想到了房屋里的豆子,瘦瘦小小,蜷缩在床边,身上大大小小的伤痕,虽然只是皮外伤,但仍旧触目惊心。
得补一补,她想,今天还是中秋节,想办法拿些钱。
她下定了决心,眼里忧虑散了些。她从躺在墙角边一小袋的红薯里拿出一个,拾了几根野菜洗干净,把这一小碗米抓出一半拿来煮粥,早饭就做好了。
她端着粥进了屋,轻轻把豆子推醒。
“孩子,醒一醒。你昨天就没有吃东西了,起来喝点粥垫垫肚子。”
豆子皱着眉头,挣扎了几下,缓缓睁开眼睛,又眨了几下,愣愣看着眼前的女人。
“你是……曾嫂?”因为太久没有开口说话,他声音是哑的。
“看来刘瑞告诉你了,是了,我是曾嫂,”她笑着,把手里的粥碗递给他,“你先吃点东西,好好养伤。”
豆子点头,乖乖接过碗,低头喝粥。
曾嫂起身,把木凳搬到豆子前面,好让他放东西,“豆子你先吃着,我有事出去一趟,等会就回来。”
“好,谢谢大嫂!”
今天的石桥村比往常更热闹些。因为是中秋节,很多人家早早就起床开始准备,到处可以看见出去采购的街坊邻居。小孩子们聚集在一起,看着路边卖的各种玩意儿走不动路,偶尔可以看见戏班子的人匆匆忙忙的身影,一派祥和。
曾嫂径直往当铺走。
她把祖传的翠玉镯子给当了,这个手镯是结婚前夕母亲送给她的嫁妆,据说是太奶奶留下来,传到她妈妈手里的。曾嫂也很珍爱这个镯子,平常都不常拿出来,只是好好保存到箱子里。但现在这个紧要关头,她不得不将它当了。
当完镯子后,她得到了一笔钱。先去买了一些平常不舍得买的菜,又买了一只老母鸡,打算炖了给豆子补一补。
买的东西有点多,曾嫂手里又提着老母鸡,又拽着网兜,走两步歇一步。
刚过村里的那座木桥,她就看见了正在四处溜达的张队长。
张队是石桥村治安队的队长,是国民党派过来的。平常在村里经常以“逮捕共匪”为名,带着一群军官横行霸道,欺压百姓。村民稍有不服,就是一顿暴打。
曾嫂不太想跟张队打照面,于是绕着他走。但在曾嫂看见他的同时,张队也看见了曾嫂。
张队长察觉出一丝不同寻常。常跟在他屁股后边的曹副队爱跟他聊些家长里短。他记得那家伙提过,曾嫂家里穷得叮当响,也不爱跟别人来往,今天怎么买这么多东西?
张队长径直走向曾嫂,拦住了她的路:“这不是曾嫂吗?怎么,发财了?”他眯起眼睛,抱臂盯着她。
曾嫂讪笑:“张队这话说的,你也知道我情况,这不是过节吗?我也想吃顿好的,就把家里值点钱的东西卖了,卖完也就换了这么一点东西。”
“值钱的东西?”
“就……我那个镯子……张队,不会这也要检查吧?” 曾嫂没料到张队长会问这个,她稍微提高了声,引得过路的村民不时往这看。
大庭广众之下他一个大男人拦一个寡妇的路多少有些奇怪,张队长是个爱面子的

92

人,意识到过路的人都好奇地盯着他们看后,他往后退开了几步,脸色有些难看。
曾嫂冲他笑笑:“那张队长,我就先走了,这天色也不早了,我还得回家做饭呢。”
张队盯着曾嫂离开的背影,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的手枪。
曾嫂一开始镇定自若,直到离开张队的视线,才有些慌乱地朝后望,松了口气,加快朝家走的脚步。
不一会儿,就看见一片竹林郁郁葱葱,曾嫂家就在竹林边上。竹林经昨夜一场暴雨清洗,愈发青翠苍绿,生机盎然。
一回到家,她就把东西放到一旁,想进屋去看豆子怎么样了。结果一看就发现豆子已经下床了,衣服、床铺也收拾得整整齐齐,放在凳子上面的碗筷也已经清理干净。他转头看见曾嫂回来了,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很真诚地道谢:“大嫂,昨天真是打扰了……谢谢大嫂你的照顾!”
“没事没事!”她摆摆手,“我来弄就行了,你快歇歇,身上还有伤……”
“嫂,我要走了。”
“你这就走?孩子你伤还没好透呢!这也太勉强了!你早上就吃了那么一点,要不吃完午饭再走?嫂刚刚买了好多好吃的!”
“嫂,对不起,时间紧迫,我不能再拖了。”豆子眼神很坚定,“谢谢你的收留!”
曾嫂叹了一口气,想再留他又怕耽误事儿,无奈道:“路上小心啊!”
豆子朝她深深鞠了一躬,头也不回地走了。这背影远远消失在竹林当中,而这场景却那么似曾相识,曾嫂仿佛在哪里见过。
转眼便到了下午,戏台已经搭好了,远远地,戏班子的人就在广场上敲锣,招呼大家去看戏。
刘瑞来到曾嫂家里的时候,曾嫂正在房子前面的空地上晒豆子。她今天买了一些豆子,晒干了可以吃。
“曾嫂——”刘瑞站在门口,往里面探身,“——去看戏吗?免费的!”
“看什么戏噢!我是个粗人,不懂这些。不去不去!”
“好吧。”刘瑞也不勉强,只是瞅了几眼,这个房子,好像只有曾嫂一个人。
看来小豆子已经离开了。
曾嫂把豆子铺洒在布上,有几颗豆子咕噜噜滚落了出来。她把豆子捡起来,又自言自语道:“豆子掉了。”声音不大,但是刘瑞听到了。
曾嫂转过头,大声问:“这戏班子,唱的什么戏啊?”
“《嫦娥奔月》。”刘瑞笑着说,声音清亮,“嫂子去看看吧!”
石桥村,广场上。
张队在刘瑞通知的第一时间就到了戏台这边。挨着土灰色的墙,他带着一伙人抢占了一排座位。
村民们敢怒不敢言,默默坐在了他们身后。
终于,戏开场了。
“……广寒深处绮窗开,仙桂纷纷点碧苔……”
“……人间到处瞎胡扯,不信真来偏信邪,八月十五中秋节,家家供我兔儿爷……”
“……碧玉阶前莲步移,水晶帘下看端的:人间夫妇多和美,鲜瓜旨酒庆佳期……想嫦娥独坐寒宫里……”
“……”

93

咿咿呀呀,唱的什么劳么子玩意儿!张队愈加不耐烦,台上的人穿着他看不懂的衣服,这唱得也是让他左耳朵右耳朵出。现在他就像猪八戒吃人参果——尝不出滋味!
还没有跟小孩玩来的痛快!
……等等,小孩?
张队脑海闪过了昨天的画面,那个在治安队门口遇见像个豆芽菜似的胆小怕事的小孩。那小孩说他是戏班子的,但奇怪的是今天却没有看见他。
他重新往台上看,仔细盯着台上台下走动的人,一双倒三角眼里面全是精明。
没有,哪里都没有。
他抚着自己的下巴,努力回想起那天晚上——黑夜朦胧,外面什么都看不清,但他的视力很好,虽然是一闪而过,但那个黑影好像就是那小鬼的身影!
“耍老子呢!”张队眼里冒着火,脚一踹把身前的凳子踹飞,砸在戏台前,台上的人不敢吱声,戏都被迫停了下来。
正在旁边听戏的曹副队也吓了一跳,他抖了抖身子,有些害怕:“这这这……队长,这么了?”
张队起身,手里紧握着腰间的枪,吩咐曹副队:“带着弟兄们,走!我倒要看看这小兔崽子会藏在哪里。”
张队一行人气势汹汹跑到戏班子里面,遇到一个人就提起来问那个小孩在哪里,没一个人知道。他火冒三丈,嚷嚷要这里管事的出来,不然就砸了这个戏班子。
戏班子的人被弄得不知所措,村民对张队的肆意行为已经见怪不怪了,但还是有不少人好奇又担心地凑上去看看情况。
现场顿时混乱起来,吵吵嚷嚷。
赵班主才急急忙忙赶过来,就听见曹副队厉声问——
“那孩子呢?”
孩子?赵班主首先想到的就是豆子。
他昨天晚上就找不到豆子了,就好像凭空消失了一样,慌张之余又有些担心。赵班主知道豆子身份可疑,豆子当时进来的时候,也像现在这样经常消失,过段时间又会回来。
赵班主也怀疑过他,毕竟留一个这样不知底细的人在班子里会很危险。但豆子在戏班子的这些日子,勤快又懂事,经常主动帮大家。这样一个乖巧的孩子,任谁看了都喜欢。更何况相处了这么一段时间,赵班主不知不觉间已经把豆子看作是戏班子的一份子了。
“怎么这么慢!”张队扯着刚跑过来气喘吁吁的赵班主,“我问你,你这里那个小孩呢,怎么不见了?是不是你把他藏起来了!”
赵班主被他扯得透不过气,把他手使劲扒拉开:“张队……先把手松开!”
“那小子可是共产党那边的余孽,窝藏他,你可知道你会有什么下场,你们这个戏班会有什么下场!”
赵班主心里一惊,但面上故作镇定:“张队,那孩子,我确实认识。他是我看他没爹没娘,收留到班子里的,并不知道他是什么身份。我看这孩子乖巧的很,可能和张队有什么误会?”
他看见张队的眉头越皱越紧,顿了顿,低下眼:“先不说这其中的误会。这孩子,我是真的不知道在哪里,他昨天就不知道跑哪里去了,张队不信的话,您可以去找找。”

94

张队看着赵班主这镇定自若的样子,气打不过一处来,冷笑了一声:“放屁!如果你们要窝藏余孽,还会藏在我能找得到的地方吗!曹副队!”
曹副队“诶”了一声,凑上前来。
“把他们都抓走!”
“啊?”
“啊个屁,快抓!我要带回去一个个审!”张队对着曹副队的屁股就是一脚。曹副队只能揉着屁股,招呼手下去抓人。
戏班子的其他人不知道事情的始末,只看到这个人先是打断了他们的演出,又要抓他们的班主,自然是不肯,和他们吵嚷起来。
“凭什么抓我们!”
“我们什么都没干,凭什么抓我们。”
“这光天化日的还有没有王法了!”
曹副队长几人被围在中间被推搡着,不知该怎么办,这时突然“砰”的一声,张队长举着枪朝着天上,冲他们大吼:“都他娘的给我安静,什么王法,这里我就是王法,再闹事的老子一枪崩了他!都给我带走!”
戏班子的人被枪声一吓,不敢再轻举妄动,十几号人就这么给四个人押走了。
在回治安队的路上,张队长一直在回想着最近这几天发生的事,猛地想起今天早上曾嫂当镯子的怪异举动。他曾听爱打听闲言碎语的曹副队提起,那只翠玉镯子是曾嫂的宝贝,据说是曾嫂的太奶奶留下来的,她平时连拿出来戴都舍不得,现在竟然要为过中秋这样轻易的理由把镯子当了,这太不符合常理了。
张队长越想越觉得不对劲。他招招手让正在边上吆五喝六的曹副队过来,吩咐:“让弟兄们去曾寡妇家看看,这婆娘有点问题。”
“曾寡妇?我记得她男人之前好像和共匪有点牵扯……”
张队长眉头皱起:“竟然还有这层关系,那更要去看看了!”
留了人将戏班子捆去治安队,张队长带着剩下的人迅速往曾嫂家赶。九月初,天气还未正式凉爽下来,经过他们的村民大都还穿着单衣,见到这一队人风风火火,气势凌人,无不避让。脚步过急,张队长额头竟冒出一层细密的汗珠。
正往村子边缘的竹林地里走,张队长又想起了什么:“我记得这戏班子在咱们村的接待是个教书匠对吧?”
“对!叫刘瑞,咱们村里最有文化的就数他了!”
“你带两个人过去,把他给我扣了,关治安队里等我好好审一审!”
“啊?老大,小的斗胆问一句,这和刘教书的有什么关系呀?”
“这刘瑞既然是戏班子的接待人,那肯定知道戏班子混了人进村,他知情不报,老子非得好好审一审不可!快去!”
“小的现在就去!”曹副队带人连滚带爬地溜了。
云山竹海,天上人间。一入竹林,沁凉的空气涌入肺腔,遍体生凉。翠绿的竹叶,挺拔的竹茎,无不昭示着修竹的正直、高洁。
但治安队一行人无暇顾及这些,他们径直来到曾嫂门前,“砰砰砰!”地拍着门,她刚当了镯子买来的老母鸡还没来得及炖了给豆子补身子,吓得四处乱窜,一只狗冲过来对着他们狂吠,被一名军官踹了一脚,夹着尾巴“嗷嗷嗷”得跑了。
曾嫂冷不丁被这猛烈的拍门声吓了一大跳,连忙跑来开门。

95

“来了来了……哎?几位官爷,你们这拿刀弄枪的……”
“起开!”不待她说完,走在最前头的几个人就一把推开她朝里冲去,一顿乱翻。
一行人在张队长的指令下,二话不说进屋搜查,原本整洁的庭院和内屋被他们翻得一团糟。曾嫂刚想冲进去阻止,就看到有人冲她亮了刺刀,只好抹了抹眼泪,战战兢兢回到屋门前。见张队长一脸严肃地看着手下翻找的动作,立刻跑去哭诉:“张队长啊,你这带人没凭没据地冲进我这个寡妇家乱翻,就不怕说出去让街坊邻居笑话吗?再说我一个寡妇没钱没粮的,家里头都穷得揭不开锅了,有啥好找呀?您就行行好,放过我……”
张队长嗤笑:“曾嫂,我今天早上可才看见你把家传的镯子当了,换了不少吃的用的。怎么?这就忘了?”
曾嫂心里“咯噔”了一下,她不知道这人为什么要现在提起这茬儿,但能,明确地感觉到这人不好糊弄。
她强笑了两下:“哈哈~张队长现在提起这事儿,是……”
“队长!”忽然有人小跑过来,将一根带血的布条递了过来,“在房间里发现了这个!”
曾嫂脑子顿时“嗡”了一下,脸色变得惨白。坏了!这是给豆子包扎用的布条,肯定是今早换的时候不小心掉到哪里去了,这下被翻出来可怎么办?她心里忐忑,面上却不敢教张队长看出半分。不行!不能让她们发现豆子的踪迹!否则豆子肯定会没命!她男人就是因为落在了面前这种穷凶极恶的人手里才没命的,绝不能因为她再让豆子这么小的孩子送了命。
张队长脸色阴沉地拈起那根布条,将它摆在曾嫂面前,开了口:“曾寡妇,你应该听说了昨天咱们村里混进了一名共匪吧?昨天晚上他就在这附近受伤逃脱。现在你家里又出现了这个东西,这上面的血迹是新鲜的,你最好给我解释一下!”
“这这……”曾嫂快要吓哭了。
治安队的人停止了搜查,其中一名军官听她说话结结巴巴失去了耐心,仗着张队长的威风直接拔出枪顶在了曾嫂的太阳穴上。
“你个臭婆娘说话怎么这么不利索!快点老实交代你是不是窝藏了共匪!我可没这么多耐心……”
曾嫂“哇”地一声哭了出来:“那……那是我的月经带啊!”
一群大老爷们顿时傻眼了,张队长手里的布条晃晃悠悠地落在了地上。张队长脸色红了又白,白了又红。
曾嫂还在地上哭个不停。半晌,终于有人怯生生说:“队长,咱们搜了半天只在屋里搜出了这个……”
有人应和:“队长,要不,咱们撤吧?这婆娘看着也没有私藏共匪的胆儿。”
“慢!”他嫌恶地看了一眼那个布条上面的血迹,立刻移开眼。随手指了个人说:“你去村子里抓个靠谱的女人过来给这寡妇验验身,我倒要看看她是不是在唬咱们!”
这声音落在曾嫂耳朵里跟惊雷似的在脑子里炸开,她本以为刚才那个男人都避之不及的借口能成功忽悠住这群人,谁承想,还是没骗过这个张队长!要命!曾嫂彻底懵住了,这该怎么办?一群军官就围在她院子里,跑吗?这如何能跑掉!要不直接和他们干一架?她手边也没个棍子、菜刀啥的,对方又是数个夹刀带枪的军官,他们一枪下去她就见了阎王爷,根本打不过。

96

她正胡思乱想着,一双穿着绣花鞋的脚停在她面前。她抬头,对上一张陌生的,惊恐的女人的脸。
已入夜,夜空如一条墨蓝色的丝绒毯,点缀着颗颗碎钻。
曾嫂被一伙人押解着,来到了治安队。
曾嫂经过长廊时,路旁一扇房间开了又关,她好奇地悄悄瞅了一眼,正好和里面一位身穿蓝色长衫的青年对视了一眼。
那青年霎时怔住了,她同样震惊。
她被推搡着进了隔壁的审讯室,一个只有一扇小窗户的阴暗房间。暗红的墙壁,像血液积了一层又一层的,凝结而成的颜色。
刘瑞!他怎么也被抓进来了?难不成刘瑞家已经暴露了?曾嫂越想越害怕,沁出一身冷汗。殊不知,她这番惊惧的神态全都落入了张队长眼底。
张队长眼珠子转了转,想出一个主意,看着曾嫂的背影笑了起来。
刘瑞审讯室里——
“教书的,老子敬你读了几年书,有文化,不想让你受这罪。你就痛快地招了,没准就能放你出去!”曹副队边剃牙,边唾沫四飞地对刘瑞说。
刘瑞满眼无辜:“曹副官,我真的不知道你们为什么要抓我进来呀!你们放了我吧!”
曹副官怒极,猛地一拍桌子,桌上的本子跳了一跳:“放他娘的狗屁!你全权负责赵家戏班的接待工作,你会不知道赵家戏班溜了个人的事儿?我劝你给我从实招来!”
刘瑞坐在桌后把手按在有些颤抖的大腿上,不再言语。
曾嫂审讯室里——
“曾嫂啊,我们几个弟兄呢,也不和你计较之前骗咱们几个的事了。你就直说,你家里那块带血的布条到底是怎么回事吧,你老实交代,咱们不会为难你的。”审讯的是个上了年纪的男人,他边说边笑,笑容看起来竟有几分和煦。
曾嫂还是有些害怕,她从来没进过治安队,这个阴暗的陌生环境她怎么待都不舒服。
她疯狂摇头:“我……我不知道……你们一群人突然闯进来,拿着块布逼问我,我实在太害怕了……哪敢说实话呀!”
那男的也不急:“那你不妨告诉我,那布条究竟是怎么回事呢?”
“就是俺的月经带呀!那女人扯了谎!你们不信我能怎么办?”
闻言,那男人终于装不下去了,“噌”得一声站了起来:“刀都架那婆娘身上了!她还能骗我们不成!”
曾嫂脾气也上来了,也站了起来:“我就说了你们不会信!怎么?要我拖了裤子给你们看不成?”
男人被曾嫂一句话哽住,面上憋成了猪肝色,手不住的指向曾嫂,“你…你…你!”半晌,把凳子一踹,撂下一句“疯婆子!”离开了审讯室。
曾嫂松了一口气。
办公室——
坐在桌前的张队长烦躁地扯着自己军装的领口,他的脸色随着桌前汇报审讯情况的曹副官两人的脸色变得愈来愈差,曹副官两人冷汗直流。
“一群饭桶!滚!”张队长一把操起桌上的烟灰缸丢了出去,那两人险险躲过,连忙滚了出去。
张队长脸色铁青:“我就不信,我撬不开你们的嘴。”
刘瑞审讯室里——

97

皮鞭飞起的影子映照在暗红色的墙壁上,像一只被月光惊飞的鸟。
刘瑞双手被绑在架子上,他的衣服,不,或者该说他的身上只剩下了不成型的布条。鲜血浸过衣衫,汩汩流下,滴落在地上,“滴答滴答”一滴又一滴。
张队长放下皮鞭,揉了揉酸痛的臂膀。
刘瑞已经有些神志不清了,站在一旁的曹副队见状,拎起一桶特制的“凉水”直接泼在了他身上。
身上的伤口被盐水一激,边缘都泛起白来。刘瑞几乎要把嘴唇咬出血,还是没能忍住,痛得喊出了声。
曾嫂审讯室里——
治安队墙壁隔音差,刘瑞痛苦的喊叫声悉数传入曾嫂耳朵里。曾嫂吓得心里直发毛,双手死死抓住桌板,指节泛白。
刘瑞审讯室——
张队长斜着眼睛看他:“没看出来你个文弱书生竟有副硬骨头,不过我这治安队里多的是折磨人的办法。”他把手里沾满血的皮鞭递给了曹副队,就着水桶里的水洗了洗手,然后接过一旁军官递来的布巾擦了擦手。
“你招还是不招?”他厉声问道。
他气若游丝:“我……我……真的不知道……”说完便晕了过去。
曹副队见张队长气定神闲,有些好奇,小心翼翼地问:“队长,他……他晕过去了,咱们现在该怎么办?”
张队长弯起嘴角,把巾帕丢给了曹副官:“我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带上那个鞭子!跟我去审那个寡妇!”
“得令!”
曾嫂审讯室——
张队长“啪!”地把那根染血的皮鞭丢在曾嫂面前的桌子上,曾嫂脸色“刷”地一下变得苍白。
张队长很满意她这一番变化,曹副队拉开凳子,张队长施施然坐下。
张队长开了口:“可惜了刘教书的,之前偏倔着不肯开口,白挨了一顿打,最后不还是招了。啧啧啧~”
曾嫂声音艰涩:“你……你什么意思?刘瑞他……他招了?”
张队长拿出一把小军刀在手里转到飞起:“是!那小子什么都招了,”张队长一把把刀柄抓在手里,“他说,窝藏共匪是你一个人的主意,他是被你逼迫的……”
曾嫂眼睛一下子瞪圆了:“什么?”她拍案而起,“他胡说!明明是……”但还没说完她就敏锐地意识到这是敌人的诡计,于是生生截断了话头。
她没有错过张队长弯起的嘴角又垂下的一瞬间。
张队长眉头又皱了起来,急切地站起来问:“明明是什么?”
“刘瑞他什么都没说,对吗?”曾嫂面色平静。
张队长僵住了。
“你刚才是在诈我,你以为我这么好骗!我男人既然肯和刘瑞这样的人交兄弟,至少证明他为人正直!你少在这里诓我!”
张队长面如死灰,一个字一个字地说:“你如果不招,刚才的刘瑞就是你的下场!”
曾嫂冷笑一声:“难道我招了你们就会放过我?窝藏共匪,这个罪名扣下来我还有活路不成?而且,别以为咱们石桥村人好欺负!你们这伙人来到这里就是抢东西,欺负人!我们早就受够了!你们以为我曾嫂怕死不成!来呀!大不了就是下去见我男人!”

98

张队长耐心彻底被耗尽了,抓起桌上的鞭子就是一甩,曾嫂“噗通”一声栽在了地上,脸上留下一道血红的印子,晕了过去。
“一个两个的,嘴还挺硬。浪费老子时间!”张队长收了鞭子,离开了审讯室。
“给我看好他们两个!”
“是!队长!”
审讯室里情况胶着,张队长坐在办公室里,指尖一下一下不耐烦地点着香樟木的桌面。不知什么时候,外面响起一阵嘈杂的声响,呼喊声,凌乱的脚步声交织成一片。间或有“快跑啊!”的人的叫喊声,在大厅里回荡,暗夜里闻来,令人心悸。
张队长敏锐地察觉出不对劲,快步走至门前刚打算揪个人过来问问,就有一个军官撞开门,不管形象、惊恐万状地大喊:“队长!快跑吧!有一队共匪……他们…他们…打过来了!”
“你说什么?”张队长倒吸一口凉气,后退了半步才回过神来,“共匪,他们居然打到治安队来了?”他气急了,手掌紧握成拳。
张队长问:“曹副队呢?他去哪里了?“
“他早跑了!共匪刚打进来,他就溜了。“
“没用的东西!对方有多少人?你们怎么慌成这样?”
“咱们整个队也就四号人,没刀没枪的!这伙共匪气势汹汹,至少有三十几号人!咱们不是对手呀!队长,别管了!咱们快跑吧!”来人抓住张队长的胳膊,想带他往门外走。
张队长没有动,脑子转得飞快,“看来逃掉的那个真是共匪呀!那个教书匠和曾寡妇也肯定撇不掉干系!”他抄起腰间的枪,迈出了办公室的门:“就算死!我也要杀了那两人陪葬!”
“哎!队长!你……”后面的话被那名军官咽回了肚子里。因为他看到不等张队长拉开枪栓,一个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张队长的太阳穴,同时有数个枪口对准了他。
他默默举起了双手,冷汗直流。
下一秒,豆子黑瘦的脸蛋从灰扑扑的革命军后面露了出来,他扯着嘴角,朝张队长做了个鬼脸。
走出治安队的时候,已经是深夜子时了。石桥村的深夜相当安静,蝈蝈趴在草丛里响个不停,间或有一两声狗叫。
“真是太感谢你们了!要不是有你们革命军在,我这条命真不知道能不能保住呀!”
“是呀是呀!这份恩情,我们会一直一直记得的。”
“真是好人呀!”
那边,赵班主正带着一个戏班的人给前来搭救的革命军们道谢,有的人甚至跪下了。战士们忙不迭地把他们扶起来,并让他们不用谢了,早些回家休息。曾嫂用手帕捂住脸,在旁边微笑。
“乡亲们,我们是要去白沙起义的军队,反抗的就是像治安队那样欺压老百姓的人。如果有愿意加入我们的,可以跟我们一起走。不想去的,也不强求,早点回去休息吧。”考虑到已经是深夜,领头的老革命军陈叔示意大家安静后,压低了声音说。
此话一出,安静了片刻,便有几名戏班子里的青年站了出来,说要加入。
刘瑞披了一件半旧的长衫,遮住身上的伤。
刘瑞慢慢走到曾嫂身边,有些担忧地问:“嫂子,你脸上的伤,还好吗?”

99

曾嫂放下了手帕,她右脸上的伤痕已经被包扎过了,半边脸整个肿了起来了,看起来有些骇人。
“只是看着吓人,其实不碍事。”
刘瑞摇摇头:“那儿能不疼的呢,是我连累了你,真是对不住。”
曾嫂摇头:“你别这么说!要是我男人还在,他肯定也会这么做!大嫂信你!”
正说着,老革命军陈叔走了过来,把手里的一瓶药递给了刘瑞。
刘瑞有些不好意思:“没事的,陈叔,只是皮外伤。”
陈叔火了:“还没事?你看看你这一身伤!”说着把药往刘瑞怀里塞,“给我拿着!快点把伤养好!”
曾嫂在旁边笑:“你就拿着吧!这也是人家一番心意!”
说起来,陈叔也是刘瑞和曾嫂的大恩人,当初刘瑞和曾嫂丈夫刚加入革命军时,就是两个愣头青,横冲直撞。要不是有陈叔照拂,两人不知道要吃多少亏,只可惜曾嫂丈夫后来牺牲了。陈叔刚得知这事时经常一个人去曾嫂丈夫墓前看望他,一待就是好几个时辰,后来花了好长时间才走出来。
刘瑞眉目带笑:“好,谢谢陈叔。”他忽然感觉衣服下摆有些异样,刘瑞转过头,豆子正睁着一双大眼睛看着他。刘瑞轻轻笑了起来,随即说:“好了,刘瑞哥知道,是你带他们过来救我们的,对不对?我觉得豆子同志这次表现非常的好!应该让陈叔好好奖励你!”
豆子越听越兴奋,他骄傲地挺起胸膛,还不忘诉苦:“那当然!我路上连水都没喝一口,一直跑一直跑,马都没我跑得快!”
刘瑞蹲下来,和豆子平视,伸手摸了摸豆子刚剃过不久,又长出来的头发,刺刺的有些扎手,他脑后还有一个被剃刀刮伤留下的疤痕。
“豆子同志真棒!”
豆子突然扭捏起来,想伸手摸一摸刘瑞的脸,又还是缩了回来,半晌才说:“刘瑞哥,你的伤,疼不疼啊?”刘瑞白净的脸上还带着几道鞭子留下的伤痕。
刘瑞笑得轻松:“没事!这是战士的勋章!不疼!”
曾嫂跟着赵班主他们离开了。陈叔牵着豆子也打算离开,刘瑞看着两人走远的身影,想到革命之路如赴刀山火海,前途布满枪林弹雨,这次一别以后很可能就再也见不到了,追过去就喊:“陈叔,我送送你们!”
陈叔回头,语气生硬:“你送什么送?给我回家躺着养伤去!”
“不是,陈叔,我真没事……”刘瑞试图挣扎。
“刘瑞同志!立正!”陈叔突然严肃起来。
“到!”刘瑞条件反射脚跟紧贴,指尖贴裤缝站起了军姿。
“刘瑞同志!党中央考虑到石桥村地势偏僻,以及你优秀的情报工作能力,最终决定,让刘瑞同志你,继续在石桥村担任地下工作者,向苏区传递重要情报!”
刘瑞眼睛有些湿润。
“刘瑞同志!革命尚未成功,党中央仍需要你!”陈叔走过来轻轻拍了拍他的肩,“孩子,回去好好休息!我们以后一定会再见的!”
刘瑞抹了一把眼泪,笑着说:“好!陈叔,您照顾好自己。我不送了,我就在这里看着你们走。”
夜风寒凉,刘瑞就站在原地看着他们的背影渐渐融入黑夜。他转头看向治安队的房

100

子,寂静之下,它就像一头昏睡的巨兽,等待被人唤醒。
陈叔带上队伍转头离开了,停在了一条小河边,河上架着一座木桥,他们就在桥两端等着大部队的到来。
寅时,大部队赶到了石桥村,考虑到队伍已马不停蹄行进了大半个晚上,众人便在桥两头,靠着人家的屋墙休整片刻,预备天亮接着赶路。
卯时早些时候,鸡鸣刚响过一遍,就有些年轻力壮的小伙穿戴齐整,出门上工了。他们刚走出屋门就吓得打了个哆嗦。因为路两边的屋檐下乌泱泱或靠或躺的,全是人。他们穿着粗布衣裳,抱着枪,一看就是军人。
这下他们可纳闷了,军人不应该都是像村里的治安队那样,仗着有枪,蛮横专制,抢有钱人家钱财,欺凌百姓的吗?有人摸了摸脸颊的淤青了,他上回因为看不惯张队长为了抓什么“共匪”,闯进自己家到处翻东西的举动就回了两句嘴,被一枪托打掉了两颗牙。不过,等他经过治安队就会知道,那里已经人去楼空了。
但他们现在看到的这支军队和村里的治安队完全不一样,他们安安静静地来,不扰民,睡在路边。
这只队伍似乎和之前的军队不太一样。他们在心中暗想。
随后壮着胆子悄然迈过他们,过了桥,赶工去了。
没过多久,革命军醒转了过来,趁村里大部分人还没醒,他们清点了人数,便过了桥,直往白沙去了。
刚走出十几里,豆子就远远地听见有人在喊他们。回头一看,初秋的风吹得野草左摇右晃。黄土地上,竟是曾嫂、赵班主还有不少不熟识的村民。他们急匆匆,拿着好些东西,向他们跑来。
豆子听见陈叔叹了口气:“咱们走得这么早就是怕麻烦他们,没想到还是追来了。”
待走近了,他们一抹额头的汗,就把怀里的东西一股脑塞给了战士们,大部分是熟鸡蛋、玉米饼之类的粮食。战士们连连说“不能收不能收!”他们也不听,还是硬塞。
“我们赶了十几里路送来的!你们说什么也要收下!”
“对对对!我起个大早煮熟的鸡蛋,可香嘞!还有热腾腾的包子,快吃快吃,吃饱了好赶路!”
“你们帮我们打跑了治安队的人,这么大的忙说什么也要送点东西表示一下,你们就收下吧!”
村民们疯狂点头:“对对对!你们就收下吧!”
曾嫂更是把院子里的老母鸡绑上腿带来了,塞到了豆子手里,豆子就抱着那只鸡,和它大眼瞪小眼。
陈叔笑呵呵的,转头和战士们说水和稀饭什么的,想吃的可以吃点,垫垫肚子好赶路。革命军们于是放下行李,享用了一顿“别样的早饭”。
豆子扒拉着碗里的粥,和着鸡蛋,“吭哧吭哧”吃得挺香。
待吃过喝过,剩下的鸡蛋等粮食,陈叔说什么都不愿意收下,那只鸡,也被原样奉还。
“这些东西你们拿回去,你们跑这么多里路给我们送吃的喝的,我们已经很感谢了。军队有纪律,希望你们能理解。”陈伯语调铿锵有力。
村民们也没有再强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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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班主本来还说想送送他们,被起义军严词拒绝了:“山高路陡的,这路本来就不好走,你们又提着这么多东西,乡亲们,回去吧。”
他们只好站在原地,目送起义军远去。
走了一阵,豆子回头看去,村民们还站在那里,初升的朝阳照在他们身上,曾嫂冲着他边招手边喊:“豆子!你路上小心些!”
       “铛!”
       一声锣响猛地把老李头从回忆中惊醒,他眨眨眼向台上看去,发现演员已经在谢幕了。曾嫂迎着光的笑脸似乎还在眼前,老李头在心里默默重复了一遍当年的回话。
“曾嫂,我们走着呢!”

文 / 刘琴、黎敏、潘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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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  望

许多年后,李用章注视天安门广场上冉冉升起的五星红旗时,回想起哥哥李用德带着他加入农民协会的那个下午。
1926年的铜鼓县农民与全国农民一样,外遭帝国主义蹂躏,内受官僚资本主义、封建主义的残酷压迫和疯狂掠夺,过着衣不蔽体、食不果腹、贫病交加的日子。其中,农民土地问题已经成为了最突出问题。农民中流传着这样的顺口溜:“做长工、打短工,一年到头两手空;挑担子、打车子,月月年年饿肚子。农民头上三把刀,税多租重利息高;农民眼前三条路,卖儿讨米坐监牢。”铜鼓农民虽然渴望斗争,但群体内却如一盘散沙,他们急切盼望着能有一个组织,带领他们早日脱离苦海。整个铜鼓县犹如一个越来越大的火药桶,蕴藏着巨大的能量,就要向外爆发。
就在这时,铜鼓县农民协会举起“耕地农有”的大旗,正式宣布成立。这个消息像山火一般迅速蔓延整个县,饱受压迫之苦的农民躁动了起来,他们纷纷要加入农民协会,铜鼓的革命局势一片大好。
就在成立的这天,铜鼓县的两个年轻人,正光着上身,低着身体,伏在一片地主的田里干着农活。他们是刘地主家的长工,也是两兄弟,哥哥叫李用德,弟弟叫李用章。他们在田里见到了农民协会的热闹,哥哥胆子更大,而且对新事物感兴趣,于是他抓起一旁的布衫,想一个人偷偷地溜出去凑热闹。李用章看到了,不满地嘟囔道:“哥,你又跑,把活全留给我一个人干。”李用德头也不回,撂下一句:“下午换你歇歇。”李用章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他这个哥哥,从来都是一个对任何新事物都充满兴趣的人。

▊本文为虚构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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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用德披上那件布衫,轻盈地跨出了田埂。他一路小跑着,穿过田野,来到了农民协会的地址。这里的热闹程度让他有些吃惊,这里人来人往,喧哗声和口号声不绝于耳。他瞪大了眼睛,好奇地张望着周围的一切。
农民协会正在召开成立大会,会场上悬挂着“高举斧头镰刀,消灭贪官污吏;紧握锄头扁担,打倒土豪劣绅”的巨幅对联,有几个干练的年轻人正在引导人们走向会场。到会的农民数不胜数,大家斗志昂扬,还有很多人都拿着梭镖,像是一个个严阵以待的战士。李用德正准备向人询问,就听见外面传来一声闷雷般的巨响,吓了他一大跳。
远处的一门松树炮正冒着青烟,这宣告着农民协会成立大会的召开,众人纷纷欢呼起来。李用德的注意力来到了大会主席台上。
用竹子搭起的简易主席台上坐着几位农民代表,他们手持红旗,高声宣读着农民协会的宣言。
一位神采奕奕的青年站了出来,他的话语中充满了决心,也注入了希望与激情:“农民同志们,你们辛苦了!地主老财一直骑在大家的头上,压迫着大家,这样的日子应该改变了!他们是人民的蛀虫!我们要联合起来,伸张正义,耕者有其田,农民都要有田!”
他的发言感动了所有的农民,大家都振臂高呼起来:“耕者有其田!农民都要有田!”会场上的气氛异常活跃,农民们都振臂高喊起来,他们紧握拳头,决心为农民协会而奋斗!但是李用德的心里泛起了嘀咕:这伙人是真的为农民么?他们真的有这么大公无私吗?
不容他多想,就看到坐在中间的中年农民代表高高扬起一只手,站起来发言,他声音洪亮,语气慷慨激昂:“我们农民占着全国人口的绝大多数,但我们的权益却被地主老财剥夺了太多太多。我们要为自己的利益而战,夺回属于我们的一切!”
听到这句话,会场内顿时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激情四溢的农民们纷纷站起来,挥舞着手中的梭镖,表达着自己的支持。见识到了农民的热情,李用德也被这浓烈的氛围所感染,不由自主地跟着大家一起呼喊起来。在人群中,李用德逐渐地发现了不少熟人,他们年龄不一,但大多是和自己一样的长工。在看到他们时,李用德觉得今天来对了。
就在大伙欢呼雀跃时,突然,会场外传来了一阵嘈杂的呼喊,伴随着沉重的脚步声,驱散了会场内热烈的气氛。农民们脸上有些惶恐,他们赶紧聚拢在一起,准备迎接即将到来的危险。李用德也跟着大家凝神望向门口。他看到只见几名身穿黑衣的土豪劣绅带着一群手持刀枪棍棒的打手砸开大门,怒气冲冲地冲进了会场,他们挥舞着武器,咆哮着:“你们这群无知的乡下蛮子,还敢聚众闹事!快快回去耕地!”他们表情狰狞,目露凶光。李用德心里猛烈地颤动了一下,农民们议论纷纷,开始动摇起来,有的人不时往后看,看上去随时准备逃走。
就在这个时候,门口又传来了一阵嘈杂声,李用德急忙望去,却是一个老年妇女跑过来。“大伙回家去吧!回家别出来,还是为自己和家里的安稳着想!”她含泪劝解大家。众人感受到了她那酸涩的呼唤,渐渐地沉寂下来,一股深沉的忧伤在他们心头膨胀开来。很多人都低着头,准备走出会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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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别怕!”一位中年农民代表焕发着勇气,大声呼喊道:“我们是为了自己的权益和利益而来,我们不做亏心事,不怕鬼叫门!只有团结起来,我们才能夺回自己的尊严!”
这时,一个身材高大的年轻人走到了大家面前,他是李用德的好朋友王立三。他的脸庞虽然年轻,面容却严肃有力,他的眼神中透着一股坚定,他的话语中充满了信心:“我们不能后退,我们要前进!农民协会是我们农民们的希望,只有坚定地站在一起,我们才能够凝聚力量,击败那些恶势力和不公平的规则!”
话音落下,他一手紧握着拳头,高高举起,另一只手向后招呼着,“大家跟我来!前进!”农民们想起自己身处的困境,又想起自己对尊严的追求和梦想,意志又坚定了起来,准备逃跑的农民都回到了队列。李用德也抄起了一根木棍,决心和农民共同战斗,那一刻,他彻底融入了农民协会。
农民们不愧是长年劳作的汉子,他们的汗水转化成了勇气。有梭镖的农民排出阵势,没有武器的农民随手捡起会场的杂物当作武器,聚成方阵。他们尽管装备简陋,衣衫褴褛,但他们并没有被这群土豪劣绅的威胁吓倒。他们同仇敌忾,举起手中的梭镖,勇敢地迎向了敌人。
土豪劣绅见农民居然没有逃散,他们表情愈加阴沉,狞笑着让打手上前,想将农民协会扼杀在摇篮之中。农民们寸步不让,彼此搭档,与打手们展开了激烈的肉搏战。打手们用刀枪棍棒猛攻,每时每刻都有人流血受伤,但农民们不畏生死,没有一个人退缩。他们紧抱着对家园的热爱和对生活的渴望,毫不示弱地向敌人发起猛攻,一步步地向前迈进。一时间,场面一片混乱,喊杀声、打斗声此起彼伏,俨然一副混战的场景。
在激战中,一个年轻的农民被打手刺中了胸口,他吃力地喘着气,靠在柱子上,望着身边的同伴,高声喊道:“为了我们的土地,我们不能退缩!为了我们的未来,我们不能逃跑!为了我们的尊严,我们要勇敢地去战斗!”
这句话仿佛点燃了他身边所有人的心灵,农民们更加激烈地发动反击,农民嗷嗷大叫,寸步不退,梭镖不断地刺出,打手们不断倒下。面对重新找到了斗志的农民,土豪劣绅也感到棘手,于是他们派出了更多的打手,但是完全不是团结起来了的农民的对手。
最终,土豪劣绅们和打手们被打得溃不成军,他们抛下大批伤员,仓皇逃离了会场。农民们则在胜利的喜悦中庆祝,他们挥舞着红旗,高喊着口号。农民们胜利了!他们紧握每一位同伴的手,感谢他们的勇气和血性。他们此时的胜利,不仅是对那些土豪劣绅的反抗,更是一种在心灵上的胜利,他们以团结的力量,守卫了自己的尊严,展现了自己的力量。在激烈的搏斗中,农民们用自己的实际行动诠释了“高举斧头镰刀,消灭贪官污吏;紧握锄头扁担,打倒土豪劣绅”的意义。他们用自己的汗水和热血,向世人证明了自己的勇气和决心。
这场斗争的胜利,不仅仅是一场战斗的胜利,更是农民们在心灵深处的一次觉醒和革命精神的升华。他们深刻地认识到自己的权利和责任,开始了自我教育和组织,努力改变自己的生活和命运。在这个农民协会的成立大会上,农民们共同制定了一系列的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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策和计划:1.争取土地权,没收地主土地。2.发放地主存粮,提高农民生活水平。3.成立农民赤卫队,保卫革命成果,等等。
铜鼓县的农民觉醒了!他们决心团结起来,争取自己的权益,为自己的未来奋斗。
太阳不知不觉升上了正空。在地里的李用章还在等待哥哥的归来。他双手拄着锄头,担忧哥哥的安危。这一上午,他亲眼目睹了土豪劣绅和打手们的来势汹汹和仓皇败退,他看到了农民协会的胜利,但他不知道哥哥的安危。
头顶的太阳越来越毒,李用章的汗水像小溪一样流下来,润湿了脚下的地面,但他依旧望着远处,等待着哥哥的身影。
待到太阳西斜,李用章终于看见了一个迎面走来的身影。他急忙跑过去,发现是哥哥李用德。
“哥哥,你终于回来了!”李用章兴奋地迎上去,紧紧抱住了哥哥。
李用德感觉到弟弟的担忧和牵挂,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没事,我回来了。”
李用章松了一口气,他知道哥哥是一个有头脑、有胆识的人,但是这一天闹得不安宁,他还是忍不住担心:“哥,这次你敢闹得一点也不小啊,我看地主老财他们肯定不会善罢甘休。”
李用德淡然一笑,抚摸着弟弟的头发:“我们做正确的事情,就不会有什么好担心的,至于他们,我也早有准备——我们有组织啦!现在,我就带你加入农民协会!”
他从衣兜里拿出一张纸。那是农民协会最新通过的政策宣传单。
这次斗争,农民协会的成立这一消息,在铜鼓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在群众广泛的宣传下,越来越多的农民们加入了农民协会,越来越多的人站起来,为自己的权益而战。
李用德带着李用章,正式加入了农民协会,开始了革命之路,他们在革命之路上走得坚定又执着。
在两人二十多年的革命生涯中,他们始终坚持中国共产党的领导,听党指挥,坚持斗争。他们先后参加了秋收起义,与工农革命军会师井冈山,与战友一同粉碎了国民党反动派的“围剿”。多年后,他们踏上长征路,在抗日战争屡建奇功,坚持将革命进行到底,解放了全中国。
在1949年新中国成立时,李用章作为军队代表,被选入建国大阅兵的方阵。他听着振奋人心的《义勇军进行曲》,注视着眼前冉冉升起的五星红旗,回望哥哥带他参加革命的那个下午,感慨万分。

文 / 黄超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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