注册

《柳工文苑》第27期

总第二十七期
(电子版)

柳工文苑

柳工工会主办

继续攀登  自强不息  止于至善

林子(社会工作部) /  摄影

      天高云淡,层林尽染,正是秋意正浓时节。
      夏日的躁热已渐渐褪去,田野酝酿着丰收的喜悦,舒爽的风带来澄澈的诗意。在这一年中最绚烂多彩的风景里,我们为您奉上2021 年《柳工文苑》秋冬卷。
      记得小时候,家里的墙壁上挂着日历,我总是积极撕下一页日历的人。看着日历慢慢地变薄,只觉得前面有无限的未知和期待。不知何时,时间的流速变慢了,又不知道何时,时间的流速又加快了。
     比如,手中这本第27期《柳工文苑》。2008年创刊,从最初的热闹繁华到如今,已走过了13年。它曾被外界人士认为是“柳工人追梦的摇篮”,改变了少数人的人生命运,也改变了多数人的精神格局。
      这本由企业自己创办、企业员工自写自编的纯文学刊物,在柳州市,甚至在整个广西的企业当中,也是独树一帜的。
      有人说,文学既不能吃,又不能穿,无用之至。那么,一个工业企业创办这样一本文学杂志,又是为了什么?
      在这个逐利成时尚的年代里,我们很容易被一个又一个欲望所困惑、迷失自己,而文学就如同我们生命中不可或缺的空气、阳光和水一样,滋养和升华我们的精神生活,让我们跳出琐碎日常和孤寂时光,站在高空视角去理解世界。也幸亏有

文学的存在,让我们尚可找到一处净土,安放心灵,让那颗被世俗折腾得坚硬钝化的心,变得柔软润泽。
       这大概就是文学的魅力所在。
      梦想,是我们心中最深切、最美好的渴望。记得在八、九十年代,公司文学组织与文学活动非常活跃,但写作者的文学创作火候差一些。一是技巧欠缺,二是平台欠缺。如果把这些问题解决了,即便是工业企业,也肯定能培育出作家来。
      这也是创办《柳工文苑》的原因之一。
      而此前成立的柳工文学社团联盟也是基于同样的考虑。柳工企业文化底蕴深厚,文学创作资源丰富。成立柳工文联加强公司文学爱好者的横向联系,支持文学写作者创作活动,提高柳工人的人文素养,弘扬企业文化。
      企业文化需要自己培育、滋润土壤,文学的土壤亦如此。一家有志向和有追求的企业,在重视经济发展的同时积极倡导文化建设。为此,柳工提供了大量的资源支持。
      站在时间交汇的门槛上,2021 已与我们挥别,新的一百年征程已经拉开帷幕。对工业文学而言,这定将是一个充满希望的时代,一个大有可为的时代。“新时代文学”不在别处,它就在我们前行的路上,让我们以深挚的激情和热情,去书写这个波澜壮阔的新时代。

卷首语

Preface

文学的土壤

柳工文苑

Contents:

01

外眼扫描

01
09
16
22
28
35
40
42

02

妙品珍藏

50
53
56
57

风过龙腾                          
大女子                              
一碗螺蛳粉是什么味道     
特殊的党费                       
走进乡村的“马甲”书记们  
回家山路步步高                
妈妈的歌,越唱越甜        
荷香四溢的村庄                

年里包生                
姑妈的“四本存折”   
走进朱自清故居     
寻根圆梦在今朝     

邱    玲
刘剑玲
余    江
蒋筱华
赵    莉
韦祖广
罗梅娥
唐    霞

林    文
廖克敏
周    兵
张文慧

03

流金岁月

63

04

走四方

82
85
86
87
88

屋檐下的河流        肖晓薇

怀化天下(组诗)         
春天里的等待             
水调歌头·柳江月夜     
古月歌                        
焊接与婚姻                

蓝向前
韦志胜
陆    骐
雷    蕾
廖国锋

01

外眼扫描

风过龙腾

作者:邱玲

柳工文苑

01

       前言:2021年12月10日,由柳州市文学艺术界联合会、柳州日报社主办,柳州市作家协会、柳州市散文学会承办的柳州市第十一届散文大赛征文评选结果揭晓。此次大赛组委会共收到稿件513篇,经过专家评委的认真遴选,共评出一等奖2名;二等奖6名,三等奖10名,优秀奖22名。
      本次散文大赛,柳工共报送十篇作品,有三篇作品获奖,依旧保持柳州市获奖最多的单位,公司也首次获得“第十一届散文大赛优秀组织奖”荣誉称号。其中,党委工作部邱玲的《风过龙腾》获一等奖,这是她第二次棒得散文大赛一等奖的桂冠。退休员工刘剑玲的《大女子》获三等奖,供应链中心余江的《一碗螺蛳粉是什么味道》获优秀奖。本期将对获奖和参赛的作品进行集体展示。由于中源公司伍朝阳的《如果爱有天意》和退休员工章二平的《大师的记忆》一文在第25期《柳工文苑》上已经刊发,本期不再重复刊登,有兴趣的读者可到公司图书室借阅。

       在这个城市的西北侧,有一道山岭,形如一条青龙横卧,山体高高隆起犹如龙的背脊,因此得名“龙腾背”。山岭任何一处坑洼不平的褶皱里,茅草长得高人一头,一眼看不到边。粗壮的树木茂盛,兀立而苍凉。龙腾背好刮风。一说风,风就来了。人走在风里,不是人把风绊倒了,就是风把人绊倒了。风将茅草树木推搡得东倒西歪,树枝在空中拼命地乱晃,任何一种有孔有眼儿的东西,都会发出呜咽的声音,就像一群不合弦的乐器,各自狂鸣。
       荆棘野草被铲除后,龙腾背上平展展的。龙腾背要建一个钢结构机械厂,聚拢了近百户的“外来移民”。有从上海江苏迁过来的,有从福建广东迁过来的,有从附近城乡迁过来的。新住户之间使用的语言不同,上海话、白话、客家话,还有桂柳官话,各有特色。生活在这样的环境中,从小耳濡目染,这里的人或多或少

(接上页)听得懂也说得上几句各地方言。人像一粒种子,被风吹撒到哪儿,就在哪儿生根发芽。就像人们常念叨的那句口头禅:树挪死,人挪活。事实上,就在人们离开故土不久的日子里,他们生命的根在这里找到了属于自己的新天地。
       母亲是参加招工来到这里的。刚来时,我家住在离龙腾背十里外,一间旧民房里。茅草盖的顶,四周是黄泥、草混成砖砌成的墙。屋内摆两张床、一个五斗柜、一张写字桌放在窗口处,左边放屎尿桶,斜角拉一块遮羞布。碗柜吊在墙上,下边是饭桌木凳。一家大小,吃住拉撒都混为一体。家中箱子杂物塞满床底,老鼠在里面做窝,人也是无奈的。尤其是连日阴雨,癞蛤蟆会从门槛底下钻进屋子,这家伙的尿臊味使屋子里的味儿更加浓郁。窗台上,长出了点点黑绿色霉斑……在我的眼里,这是一个比农村还差、还艰苦的地方,真不如我们广东乡下农村。然而在农村人眼里,母亲当上了工人,吃国家粮票的,是进城享福去了。
       从家到机械厂,要经过一个又长又陡的坡。母亲每次上班都要拼尽力气地蹬自行车。折返时虽然省力,但难保意外发生。一次下班回家,路边窜出一头受惊吓发飙的老牛,惊得母亲连车带人一起冲下了坡。万幸的是,人并没有受什么伤。
       父亲在部队,很少在家,家里大小事情全靠母亲一个人操持。正午阳光猛烈,母亲把一床被子抱到太阳底下晒晒,意外发现棉絮里有个老鼠窝,惊得她把被子一下子甩在地上。老鼠受了惊,四处逃窜。母亲冲进家门,操起门后的铁锨,使劲儿拍地上的被子。看着母亲手忙脚乱的架势,哥哥却很兴奋。母亲乱拍一阵,大小老鼠从被子里跑出来,溜着墙根想要跑回那低矮的茅屋里。
       “快关门!”母亲大叫一声。
       哥哥不敢再看热闹,转身赶紧关上木门。回头再看那床被子,已被老鼠折腾得黑不溜秋,霉味、臊味直呛人鼻子,整个一团烂棉絮。母亲蹲在地上,把那床被子翻来覆去地仔细看了又看,叹了口气,只得丢了那床被子,嘴里狠狠地咒骂了一通。
       一场暴雨,天地“唰”的一下变了,所有的东西都被那跳动的白沫包裹着。风,好像长了腿似的,老爱往房缝里钻。一进来,风就滚落到墙根,还未站稳脚步就在屋子里窜来荡去,从黄土墙、从木门、从竹片或纸糊的窗户,肆意地进进出出。天,实在太冷了,被子也不温暖。哥哥的身体蜷缩成一团,在那一小片的温暖里,赖着不起床。炉膛里点燃的树根、树干,火苗子四窜。风一吹,柴灰到处飞。母亲一把鼻涕一把泪地烧火,嘴上、脸上都是黑的。母亲知道,明火不耐烧,炭火才恒久暖和。她拿火钳打灭它,让它慢慢地发热。柴火燃烧不充分,就烧出了呛人的浓烟,呛得人站不住,哥哥被呛起了床。
       “又吃这个!天天吃这个!”哥哥揭开锅盖,看到锅里的红薯稀饭,嘴里不情愿地嘟哝着。一转身,他到屋角快速地去扒出两个红薯,丢到温热的火堆里埋起,又钻回被子里蜷缩着。不多时,煨熟红薯的香气在屋子里弥漫开来。母亲闻见烤红薯特有的香味,便开始唠叨。
       那是用来做种的,金贵着呢。都吃完了,明年怎么办?
       红薯被烤得流油,香味馋人,母亲也不由自主地使劲咽着口水。哥哥双手捧着烤红薯问母亲要不要吃?母亲摆摆手,说她不喜欢吃。多年以后,哥哥才知道,母亲其实是喜欢吃烤红薯的。家里种的红薯,一般会制成红薯干和红薯粉,红薯干放在稀饭锅里熬,用来补充粮食的不足。日子虽苦,但红薯可以保命。红薯干和

02

(接上页)红薯粉,红薯干放在稀饭锅里熬,用来补充粮食的不足。日子虽苦,但红薯可以保命。红薯干和红薯粉还可换回一些油盐酱醋糖,调剂生活的必需。一到冬天,红薯就成宝贝疙瘩,不允许再随便吃了。
       哥哥三下五除二就把烤好的红薯皮剥开,丢到一边,大口大口地吞了起来。母亲的脸上掠过一丝淡淡的酸涩,她轻轻地走过去,仔细捡起哥哥刚剥下的红薯皮,全塞进了嘴里。
       每年进入汛期,河水上涨,倒灌而入,地处低洼地带的房屋、连片的油青的农田经常被淹没,龙城每年都要面临洪水的威胁。龙腾背地势较高,有绝对的防汛优势,因此机械厂选择在此修建四栋半职工宿舍,家属多半住在这里。每次发水灾,宿舍区的住户家里都会收留附近的乡邻。
       一九九六年的那场大雨,下得惊心动魄,一整夜都被惊雷炸醒,天像炸漏了似的,雨水倾泄直下。雨声穿透厚厚的屋顶,像整块石板砸下来的闷响,让人震颤。屋外,炸裂的闪电时不时将天空剖开一道口子,让人惊心。河两边的房子已经没了顶,幸好人们都被提前转移了出去。听说洪水还要漫过铁桥,铁桥可能保不住了。洪水阵势实在吓人,母亲和哥哥将连夜装好的七八个沙袋堵在了家门口,严严实实,防止洪水漫进家来。机械厂派人到低洼人家催促并帮助把家搬到龙腾背上,旁边几户职工也收到了撤离通知。
       所有人都慌里慌张,唯独七爷根本没把这事儿放在心上,坚持不搬。
      “多大的洪水我没见过。龙城每年都涨大水,这算什么?”七爷笃定这次一定有惊无险。“我小时候就在长江里‘划水’,什么大风大浪能吓到我?!”

柳工文苑

03

       (接上页)七爷姓金,祖上是安徽桐城人,参加过抗美援朝战争,家里排行第七,大家都叫他七爷。当年日本人抓壮丁,把他父亲抓了去。后来,他父亲趁日本人不注意,渡江到了对岸的江洲岛。七爷从小就和水打交道,洪水对于七爷来说,实在是过于平常的事。七爷和厂里人硬杠,叫了三回都不搬,似乎要跟洪水共存亡似的。七婶从门帘里伸出头来叫他,赶快搬家,他立马扭头小跑着回家。不一会儿,他挑开门帘走出来搭着笑脸说,你们也是为我们好,我们马上搬家,上龙腾!
       龙腾背上的新房子一户连一户成排,各排房子的门厅与门厅相对。每间大约十平方米,其实是黄土墙的木板房,人称“干打垒”。远远看,很破旧。凑近看,不止简陋。夏天闷热得透不过气,冬天又冷得让人发抖;晴天一片尘,雨天屋里漏水,白天苍蝇围绕,晚上蚊子成群。即便如此,哥哥兴奋地围着新家直转圈,他说这房子着实好,以后他就不用每天走十多里路了。
       “干打垒”的家,没有厨房,有公共厕所。没有厨房的房子,自然还是很不方便的。每到做饭时间,一幢房子里的十余户人家,都会将自家的煤炉端到走廊上,锅碗瓢盆也都摆满门口。油烟,更不用说了,煤球的硫磺味熏得两眼酸胀,鼻子咽喉也被呛得够受,人来人往难免磕磕碰碰,稍不留神还会有安全隐患。
       龙腾背以东有个人工湖,东湖。大人们禁止孩子靠近水边,说有水鬼。水鬼的具体形状谁也没有见过,却是让人感到最为可怕的一个鬼,它可以在水里,也可以上岸。如果靠近水边,会被水鬼拉进水里。即便是在陆地上,也总会隐隐地感到有人在你的背后,发出冷笑要伸出冰冷的手。这些故事让孩子们既感到恐惧,又感到兴奋。越听越怕,可越怕还越想听。
       每到夜晚,龙腾背上便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为了不让孩子到处乱跑,老人们就给孩子们讲述妖精和鬼怪的故事。老人们说得煞有介事,孩子们也就信以为真,仿佛我们身边所有的动植物,都有幻化成人与可以控制人意识的能力。有月亮还好,在没有月亮的夜晚,孩子们紧紧地扯着大人的衣角,不敢到处看,更不敢到处走,老老实实地呆在父母的身边。
       没有电灯,只能用煤油灯和蜡烛照明。蜡烛是奢侈品,人们只有在国庆节、春节这样重大的节日才拿出来使用,而平时的日子里,只能用煤油灯照明。在很长一段时间里,煤油是要凭票供应的,价格不菲,因此煤油灯也不是随意可以点燃的。“黑灯瞎火的,吃个饭都看不见!”石头哥嘟嘟囔囔的,七爷生气地反问:“不点灯,你还能把饭吃到鼻子里?!”是的,即便不点灯,石头哥依然准确地把饭塞进嘴巴,而不是塞进鼻孔。
      机械厂的配套设施齐全,像是一个独立的小社会。有自己的医院、食堂、商店、招待所、篮球场、溜冰场、子弟学校、幼儿园、菜地、苗圃、公共澡堂……让人艳羡不已。其中,灯光球场和公共澡堂,最具特色。
       灯光球场是孩子们的乐园,机械厂工会的活动都在这里。遇到年节,大人们都会穿得大红大绿的,擦着红脸蛋表演样板戏或舞蹈。哥哥喜欢猜谜,每到元宵节有灯谜会,他每次去都能猜中好多,换一堆洗衣粉、肥皂之类的奖品回家。厂里播放露天电影,也是在这里。一听到有电影,我们就兴奋起来,抱着自家的小板凳,早早地跑到灯光球场抢占好位子。哥哥还会用玉石笔写上名字,宣示此地自己有主权。)电影大多是保家卫国题材的英雄片,反反复复播放,我们都记得那些英雄人物形象和豪言壮语。石头哥能把每个英雄的细小动作都模仿得惟妙惟肖,就连他

04

(接上页)唱的电影片头和插曲也很好听。我们都爱围在他的身边,还因为他是捉青蛙的高手。
       放学后,我们跟着石头哥到菜地、沟边、草地、水洼边,一手拿钓杆,一手拿铁圈缝制的长布袋子。翻开草垛,扒开土块,仔细寻找青蛙的踪影。每次回来,石头哥布袋里的青蛙总比我们的多。于是,七婶会从他的布袋抓一些青蛙放到哥哥的布袋里。抓回的大青蛙给人吃,小的给鸡和鸭吃。晚饭时间,家家户户的厨房都传出锅铲碰撞的声音,不知道是谁家做的韭薹炒肉,青椒炒青蛙肉,香气飘得很远。七婶站在家门口,双手一叉腰,怒气冲冲地对石头哥喊:“你玩疯了啊,还不滚回家吃饭!”
       在篮球场西侧,便是公共澡堂,分男女两个区。澡堂是砖混结构,三米多高外墙上有一排镂空花砖。早晨的太阳光从镂空花砖投射进来,仿佛抻了抻腰,慵懒地打着哈欠,慢慢照进来。到了下午五点钟,澡堂就像门市部一样热闹起来。
      工人们从厂里出来,一个个蓬头垢面的,像从煤灰堆里刨出来的。他们之间早已习惯和熟识,拎着塑料袋彼此招呼。女人们就比较讲究了,专门拎个小篮,放上香波之类的用品。澡堂里被桶盆挤得咣当作响,人换了一批又一批,三十来支弯头水管却一刻也没有歇过,哗啦啦地倾泻着向人们奉献自己的所有。澡堂里的水管是没装花洒头的,水管里直接冲出的水柱肆意打在人们的背上,有点疼,但又挺舒服。
      通常,女人们洗澡很仔细,从发梢到脚跟,慢条斯里地要把每一寸肌肤都清洗到,尽情享受水的爱抚。出浴的女人们,双颊通红,几缕头发还挂着晶莹的水珠,滴答地往下淌,偶尔信手拨弄着披在肩上湿漉漉的头发,新换的衣裙勾勒出女人的曲线,花露水贴合皮肤底下传来的温度,散发着特有的女人香,显得格外容光焕发。她们走出澡堂,走在水泥板上,扬着头大方地走过男澡堂,骄傲地接受着小伙子们远远投来的目光。娇好的面容、诱人的身体,使整个龙腾背变得滋润和美好。
      男人们洗澡就很潦草了,身上还没湿透,头就洗好了。身上刚湿透的时候,就擦干身体,穿衣服出去了。七婶戏谑道,这帮老爷们刚和水亲了个嘴儿,就出来了。
      七婶的个子并不高,一米五左右,体形微胖,屁股硕大,走起路来屁颠屁颠的,像晒棉花的簟在抖动。她和龙腾背上多数家属婆们一样,并非厂里的正式职工,而是在机械厂的家属农场里,从事些种瓜果、养猪养鱼或者为厂里拉铁屑、卸车皮等活计。卸车皮挣的钱最多,但也是最累人的活。不管是白天或黑夜,不管刮风下雨还是烈日当头,不管车上的物资是钢材、煤灰、沙子还是水泥、砖头,家属婆们都用自己柔弱的双肩来扛。男人们心疼女人,只要是晚上卸车,男人们都会结伴主动去帮女人们分担卸车的重任。我时常闹不明白,这么粗重的活儿,女人们是从哪里来这么大的力量呢?
这天下午,七婶和十来个家属婆刚卸完一车煤灰,浑身都是黑尘,便早早地到澡堂门口排好队。澡堂门一开,她们呼啦啦地冲进去,迅速霸占一个水龙头,脱得光溜溜、赤条条的,但大家并不感到害臊。她们兴致是那样的高涨,体态是那样的无拘无束,就像在水塘边嘎嘎叫唤的鸭子,有永远聊不完的话题。七婶和两个玩得要好的家属婆,各自带来刷子和塑料布。)她们熟练地把两手一抖,一块三尺见方的塑料布刷地一声展开,在湿漉漉的地板上一铺,家里的床单、被套等大物件一股脑儿地全都摊开,把家里的床单

柳工文苑

05

(接上页)被套等大物件一股脑儿地全都摊开,浸水打湿,再打上肥皂或撒点肥皂粉,她们蹲在地上,麻利地刷洗、摔打……再泼上水,再揉搓。如此来回数次,最后将大物件扔到水龙头底下,就着水柱强大的冲击力过清干净。所有的衣物全洗完后,她们才开始清洗自己。
       雾气一时浓,一时淡,怎么也化不开。不多时,澡堂里的灯光亮了,凫凫的蒸汽被渲染成桔红色。一群雪白的“仙女们”或窈窕或丰腴,翩翩地起舞。飘渺中,哗啦啦、哧嚓嚓,嘻嘻哈哈的声音由远及近传来。澡堂外,夜色悄悄延伸了大片天空,树叶沙沙作响,鸟儿啁咂,不知名的虫子也蛰伏在草丛叫唤。不远处是渐明渐暗的灯火,灯火下是一个个温暖的日子。
        是的,那是如潮水般摇荡的日子。
       下夜班的工人陆陆续续地从机械厂里走出来。
       母亲带着哥哥,逆着人流晃晃悠悠地把一车棉纱头向厂子里推去,快要到厂门口那扇大铁门时,汗水早把她的衬衣汗湿了。
“这黑灯瞎火的,怎么还要送呢?”在机械厂门口遇上七爷提着瓶酒,他放下墨绿的酒瓶,看了哥哥一眼,扭头向母亲问道。
      “最后一批了。”母亲用汗巾擦了一把脸上的汗,顺手把汗巾搭在肩上,和哥哥边卸着车边回答道,“厂里生产急需棉纱啊!”然后她卷起袖口,把挂在推车上带来的吃食都递给七爷。“这些,月娥姐让我带过来给你的。”
       七爷一听七婶的名字,顿时笑逐颜开。他咧着嘴,露出鹅黄的门牙,乐呵了起来。七爷是离不开七婶的,只有七婶的厨艺才能满足他平淡的味蕾。七爷这名退伍军人,年纪还不到五十,脸上却苍老不堪,满脸皱纹像极了松柏树皮。当他张开嘴巴,满嘴的烟草和酒糟子味。在我的印象中,七爷是个酒鬼,似乎没有酒醒的时候。他说出来的故事也总是带有浓厚的传奇色彩,大概是因为他经历过战争,大半生漂泊在外的缘故,也可能喝多了酒,胡编乱造哄骗人。我愿意相信他说的都是真的。他讲故事时,脸上展露着丰富的表情。我尤其喜欢看七爷笑,脸上红色的皱纹黏在一起,像是铸造车间里烧皱了的铁水。
       闲暇时,七婶会扯上母亲家长里短地聊天,一个压低着声音嘀嘀咕咕,一个附和着是是是。从一个话题扯到另一个话题,待暮色四合时才散场。离开时,七婶还不忘记拍拍自己坐过的凳子,似乎拍打刚才说过的那些话——你就留下吧。七婶知道母亲对不着家的父亲有怨言,经常半安慰半夸奖地赞母亲,嫁给军人是正确的选择。
       “当兵的人牢靠,很会疼老婆的。”是的,这也是七婶心甘情愿嫁给当过军人的七爷的理由。不求大富大贵,只愿一辈子对自己好,疼自己,过好日子,她就快乐并知足了。
       生活像穿越城中的江河,悠悠流淌,却会有遇到河底岩石而猝不及防的时候。
       七婶精心经营的小日子,眼看好日子即将到来,而一场灾难突然降临,将他们家推进了泥淖。七婶的大儿子因公死亡了,这无异于一个晴天霹雳。七婶的大儿子当时只有十六七岁,还是个孩子的他,参加了龙怀水库兴修龙南干渠的水利劳动,因雷管爆炸而受重伤。听到这个消息,七婶一口气赶了三十多里路,到了龙怀水库。在医院白墙下,见到了奄奄一息的儿子。他被雷管炸掉了一只手、炸瞎了一只眼睛,而且满脸、满身血肉模糊,有的地方甚至露出了白色的骨头。七婶一下子就晕过去了。

06

柳工文苑

07

    (接上页)后来,七婶在回来的途中,只顾想着心事,穿过一个十字路口,只听“砰”地一声,一辆黑色小轿车撞上来,她的身子飞了出去,重重摔在地上,还没送到医院就撒手人寰。
       中国人说,人有七灾八难。灾难来了,只能自己承受,可能这就是命中劫数。对于一个中年丧妻、丧子的人来说,这将意味着什么?
       人生最大的不幸,被七爷摊上。
      七婶和大儿子走后,七爷抽烟、喝酒更加频繁,以至于头脑经常不太清醒。七爷经常独自一人呆在家里,长久地盯着七婶的遗相看,然后用手小心地擦拭相框上的灰尘,其实许多时候并没有灰尘。他是在与相框里的人小声地说话。
       像这样的人心里,都积着苦楚,所以他一直都在诉说,并且一边说还一边喝酒。他在抱怨,抱怨七婶不该走得那样急,还说她不该丢下他和孩子。说着,他便哭了起来,一丝口水挂着唇上,闪着晶亮的光。他的声音回旋在房间里,飘荡又透着些清晰。酒已使他毫无顾及,诉说之中,七爷很激动,拳头不地砸向胸前的空气,又硬生生地拉回来,砸在胸口。  
       石头哥看不下七爷的悲伤,心里似乎总有些隐忧。有一次,石头哥下学回来不见七爷,于是四处寻找,

边走边叫喊,始终没有见到七爷的踪影。 他感到最可怕的事情发生了,不由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声哭起来。这时七爷从外边走进来,对石头的哭泣非常不满,说男人不应该随便哭泣。他追问石头为什么哭。石头含糊其词,说出他的担忧,怕他不要他了。七 爷沉默了许久,缓缓地说,你妈走时有交代的。
      从那以后,七爷仿佛酒醒了,变成一头老牛,拖着沉如大山的犁,低头默默前行,再苦再累也不说一个字,心间时刻回响着七婶的临终遗言。把孩子养大成人。
       随着时间的流逝,七爷逐渐淡化了悲伤,或许只是在活着面前,把悲伤深埋心底而已,然而一切恢复了常态。听母亲说,七爷一直没有再娶,一个人承受着生活的孤独与寂寞。他在龙腾背住一辈子,如今儿女都已长大,一切都不用他操心。他的日常生活就是拾掇好自己,然后拿着棋盘找人下棋,日子过得平淡而从容。面对这样坚韧的日子,我不禁感叹顽强的生命,犹如一颗种子,穿越泥土的黑暗和岩石的坚硬,到达地面就会被阳光眷顾和照亮。
      龙腾背上依旧人来车往,石头哥和厂里的孩子,在新的欢笑声中打闹,跟着机械厂,跟着这座城市慢慢长大。每当夜幕降临,这座城市非但没有安静,反而进入另外一种喧嚣。街道上的景致越来越繁华,耀眼的霓虹流淌着五光十色的梦,天上的星星眨眨眼就躲到云翳中去了。

(接上页)

       年少时,我常常幻想,长大后的我会是怎样的?有一份理想的工作,发挥才华,实现梦想,然后遇到一份完美爱情,人生像钻石一样闪闪发亮。我离开龙腾到了外地求学,明显感受到了大城市所带来的眼界及资源的差异,对我的行为方式和思维方式都有很大的影响。我要离开!离开那个小小的龙腾。
         毕业前夕,校领导找到我说,如果我想留校,他可以争取到一个名额。双选会上,心仪的几家单位也向我抛来了橄榄枝。当我激情满满又难以抉择时,母亲从暗示到明确地表达,让我回到她工作过的机械厂,还说她全都协调好了。我已经能够想象,今后的工作和生活是怎么样的,觉得长大是件很残忍的事,而一切又那么顺理成章,即使心中万般不喜欢,有些事情,也必须要做,那是我的位置,或者说,命运。
       带我的师傅是一个三十岁的女人,是机械厂响当当的人物,建厂元老、劳动模范吴富龙的小女儿吴建颖,人很热情态度和蔼可亲,经她几番耐心指导,我便学得工作要领,渐渐适应了机械厂的生活。这些年,机械厂发展得很快,产品遍布海内外,还在国外建了工厂。后来听说通过各种努力留校的同学,有的读研读博后,成为本校的青年才俊;有的跳槽到了政府重要部门,而我回到龙腾背上的机械厂,顺从母亲的意愿塑造我自己。
       一个人独处的时候,我长久地注视自己的内心,抚摸与机械厂相处的每一个细节,我把痛苦、希望、秘密,把我看到冰冷的机器,以及我的狭隘、忍耐、顿悟,输入了那个形象之中,使之丰富充盈。也使曾经紧紧收缩的心,变得超乎寻常地坦然。
      多年后一个晴朗而清凉的月夜,我带领团队在一间逼仄的办公室里通宵编制“机械厂建厂六十年”专刊,完成审核时已近天明。从办公室窗户向外望出去,万物在朦胧的月色中轻轻震颤,仿佛吟唱一首天籁的歌曲,我心中突然涌起一阵奇异的感动。
      一切的人,都在一方之土上耕耘,有艰辛,有痛苦,有欢笑,有快乐。跌倒后爬起,付出后收获,就像我与龙腾背永远在近处观照,或相互梦见。我忽然发现自己每走一步,似乎都是为了走近这里——龙腾。那一时刻,我确信龙腾背上的一草一木是和我关联着的。它们停留在我的身体里,我不曾忘记,它们,也从未离开。 
(本文获柳州市第十一届散文大赛一等奖)

08

柳工文苑

09

大女子

作者:刘剑玲

走出深闺的娥姨妈
      我外祖母在世的时候,是经常把我的娥姨妈称为大女子的。有时会说她胆大包天,有时会夸她胆识过人。言辞中的褒贬,莫衷一是,意味深长。娥姨妈大我母亲三岁,是我母亲的堂姐。
      那一年,解放大军路过家乡,娥姨妈得到消息,就偷偷约我母亲一起去投奔解放军。我的外祖父听闻此事,大惊失色。慌乱中,这个平时抽起鸦片来走路都飘浮趔趄不分东西的男人,不知哪来一股神力,竟然半道上把这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女子给拦了下来。他万分焦虑,喘着粗气,希望她俩不要意气用事,赶紧跟他回家,毕竟那时我母亲还只是个十二三岁的孩子,刚念中学,他担心这样一个从未出过远门的小女子自己都还不能照顾好自己,怎能到部队去给人添乱呢?再说我母亲又是长女,弟妹尚小,万一这一去回不来了,家里有什么事情,连个主事的帮手都没有,反正他这个鬼样子是指望不上了的。他恳求我母亲不要一意孤行,更不要逼着他

这把不中用的老骨头跪下来央求她才肯听。
      好说歹说,我母亲总算是回心转意了。可娥姨妈还是不动于衷,怎么都不听劝告,她仗着年长我母亲三岁的资格,又是二伯家的掌上明珠,压根就不把她四叔这杆老烟枪放在眼里,哪怕他语重心长,苦口婆心,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也丝毫动摇不了她那颗铁打的心。
      外祖父垂头丧气,黯然神伤,想到老二家的这个大千金才到自己家来走了两天亲戚,就要偷偷从自己这儿离家出走,心里顿时翻江倒海,五味杂陈,不知该如何跟老二一家交待,既是有口难言,又是有口难辩,更是难以启齿!而娥姨妈才不管这些,她早就打定主意投身革命,牺牲自我,为实现她心中的那个主义奋斗终身。
      这次打着到四叔家走亲戚的幌子,无非是给自己找个掩人耳目的由头罢了,顺便还可以捎带堂妹一起出去长点见识,年轻人就是要有远大抱负,不要心里只装着家中那一亩三分地。哪晓得这个堂妹冤枉生得牛高马大,胸无大志,见风使舵,有点风吹草动就六神无主,摇摆不定,一点主见都没有。这样懦弱的人,不与之同行也罢。自然,面对外祖父这块突如其来的绊脚石,娥姨妈非但没被绊倒,反而迈开了更加坚定的脚步。她没有半点犹豫,就毅然执拗地丢下我母亲和外祖父,像一只脱缰的小马,独自飞

10

(接上页)奔着去追随大部队去了。
       家里人一直都弄不明白,娥姨妈这样一个从小衣食无忧的富家女子究竟是中了哪门子邪,硬是要放下好端端的大小姐日子不过,非得要背着家人到部队去舞刀弄枪,她是想当穆桂英啊还是想当花木兰啊?就她那样副文绉绉的样子,能出征西夏,大破天门阵吗?能抗击柔然,巾帼不让须眉吗?打仗,那就是玩命,可不是开玩笑的啊。
       其实娥姨妈在部队也并没有像家人所想象的那样,整天都在舞刀弄枪,而是成为部队医院里的一名护士。1950年,她还参加抗美援朝,与中国人民志愿军大部队雄赳赳气昂昂地跨过鸭绿江,来到朝鲜战场。出发之前,她早已将自己的安危置之度外。在她的世界里,祖国的召唤高于一切,哪里有需要,就往哪里闯,舍生取义,视死如归,保家卫国,浴血荣光。她与做医生的姨父一道在战地医院里携手相扶,并肩作战,赴汤蹈火,救死扶伤。
       身在战火纷飞中,娥姨妈自是亲历了战争的残酷与血腥,见证了战场的满目疮痍。或许是不想让家人太过担忧,她除了报平安,几乎缄口不提战争的腥风血雨,战士的英勇壮烈。
      但谁都知道,打仗总是要死人的啊,而这些死,又跟常人的病死老死绝然不同,都是年轻鲜活的生命流星般瞬间即逝,甚至连划破长空的那一道弧线的痕迹都未曾显现,这需要更多的隐忍承受,需要更多的前赴后继,需要更多的为国捐躯,需要更多的宁死不屈。
       娥姨妈在朝鲜战场是怎样面临枪林弹雨的?是怎样度过那些峥嵘岁月的?是怎样在战地医院里做着哪些具体事务的?……尽管我对这些问题充满好奇,却不得而知。直到多年以后,娥姨妈转

业到了海南,我才隐隐约约从长辈们的言谈中,零零星星地听到了一些关于她当年在朝鲜战场上的情况。知道了那场战争死了很多人。战地医院往往都处在前线的最近处,战役打响之后,就不断会有大批伤员被运送下来,许多伤员都是危在旦夕,命悬一刻,娥姨妈他们在敌机于低空盘旋,到处枪炮声不绝于耳中,争分夺秒地进行着抢救和转移。其中有一个细节,让我记忆深刻。那就是在战役之后,娥姨妈他们也会带人去打扫战场。他们在夜深人静里打着马灯,在死人堆里把尸体一个一个翻遍,只要发现还有生命体征的,就立即施救,并放上担架抬走;遇着被掩埋的活体,还会用手去把人给刨出来……这些如同电影镜头中的画面,一次次在我脑海里波涛汹涌,并激起惊涛骇浪。我常想,能有如此胆量的女子,会是什么样子的呢?
       可惜在此之前,我一直没有见过娥姨妈,甚至连她的照片都未曾见过,虽然我对她早就耳熟能详,亦对她这样的军人有一种天然的崇仰。但娥姨妈长什么模样,我是一点概念都没有的。于是,我在脑海中苦思冥想,一遍遍勾勒她的形象。母亲娘家的王姓兄弟姐妹中,男子多半高大英俊,女子大多标致清秀。
      

肖 宵  /  摄

柳工文苑

11

(接上页)我就朝着这个方向努力去想象堂姨妈的样子。据说母亲的大伯二伯长得让外人难分彼此,几乎一模一样,而大伯家的长女又神似我喜欢的电影明星王晓棠。我想,娥姨妈生在二伯家,那她应该跟大伯家的长女也很相像吧?故此我最后勾勒出的娥姨妈的模样,也是跟年轻时的王晓棠在神态和气质上有几分相似:白净,清秀,高桃,威武干练,英姿飒爽,甚至带着几分难以掩饰的妖娆和锋芒。
       我最终还是有幸见过娥姨妈一次。那是1985年盛夏,我当时还在一家军工厂做话务。一天,舅舅打来电话,说多年未归的堂姨妈回来探亲了,正在某亲戚家,让我们晚上一起到这个亲戚家吃团圆饭。听到这个消息,我顿时热血沸腾,激动不已,我想我终于有机会见到娥姨妈了,我无数次想象着她的样子,这一次总算能够见到她的尊容了。
       但是,当我第一眼见到娥姨妈时,却被震惊了,因为她的形象完全颠覆了我之前对她的总体设计。干瘪,清瘦,矮小,这是娥姨妈给我留下的第一印象。我甚至想象不出就凭她这副小身板,当年是如何做到说服我那高出她大半个头颅的母亲放弃学业,心甘情愿跟她一起远走高飞的。我甚至想,如果当年没有外祖父半道上的成功拦截,我母亲与娥姨妈一起进到部队那个大熔炉,那又该是怎样的一种情形啊?不过这个问题没有深想,因为她俩如果一同到了部队,我自然就无缘来到这个世上,也就没我什么事了。
       那次陪同娥姨妈一起回老家探亲的,不是尚奔忙在工作岗位上的姨父,而是他们的大儿子浩浩表哥。言谈中得知,娥姨妈已经离休,成了一个不折不扣的小老太婆。她衣着朴素,满脸沧桑,从她身上,看不到丁点英姿飒爽的气象。再有,她的整个性情也都相异于她的那些王家本族兄弟姐妹。王家本族的兄妹大抵都有些争强好胜的特质,脾气倔,个性强,嘴巴超硬,从不服软,个个都是中气十足,说话响亮。而娥姨妈讲起话来,是慢条斯理的,柔声细气的。她性情温和,谈吐文雅,一副慈眉善目状。倒是她的大儿子浩浩表哥有几分王家姐妹的血性,除了被调教得彬彬有礼,还多了一些气宇轩昂。
       我注意到娥姨妈的眼睛已经严重老花,眼腔浑浊,干涩,视物时显得吃力疲惫。她曾经的明目皓齿,十指纤长,也只能留在长辈们的记忆中了。随着岁月流逝,历经艰难锻打,她的手也变得比同辈人粗糙,不像他们王家的那些姐妹,即便一大把年纪了,手上的肌肤依然平滑细腻,且无斑点。然而,正是娥姨妈这样一双粗糙的手,包扎过无数战士的伤口,救助过无数垂危的生命,慰藉过无数长眠的英灵。她也是用这一双手,书写了一个弱小女子侠肝义胆的外柔内刚,挥洒出精忠报国的英勇豪壮,架起了理想信念的坚实桥梁。
       直到那会,我似乎才有些明白外祖母为何会把娥姨妈称为大女子了。这个大女子未必个头要大,而是胸怀大,气度大,胆识大。娥姨妈正是这样的女子,她用自己的一生,践行了她最初离家出走的那份纯粹,成为一个只讲奉献从不索取的真正的布尔什维克,这样的女子值得崇拜,值得景仰,值得颂扬。
生于名门望族的华姐
机缘巧合,我后来也幸遇过好些可称之为大女子的人,其中华姐也是以大女子的形象出现在我的生活里,从而成为我心目中的仰慕。与娥姨妈这样的大户人家不同,华姐出生名门望族,非常贵气。她是清朝重臣刘坤一的后人。刘坤一是她母亲的曾祖父。

       (接上页)可能如今不少人对刘坤一这个名字比较陌生,毕竟他不像影视剧中被戏说的刘罗锅、纪晓岚、何珅那样家喻户晓。然而翻开清正史,你便会发现这个名字赫然醒目,如雷贯耳,位高权重,威震朝野。他起家军旅,战功赫赫,饱读诗书,气象恢宏,文韬武略,忠定明决,颇受朝廷器重,曾两次出任两江总督兼南洋通商大臣。期间,他大力推行洋务,兴办实业,发展海运,重视教育,对中国近代教育和社会风气产生很大影响。鲁迅曾在他筹办的矿路学堂学习,成绩优秀,其文凭亦是刘坤一所签发。因为认识到国力不足,他还选派像詹天佑这样的优秀学子留学西洋,寄望他们学成归来,共建国强民富,不再受外敌侵略,不再让列强嚣张。他是清末推动社会进步的开明政治家,军事家,也是从崀山走出的继曾国藩、左宗棠之后的又一朝廷重臣。
       我对刘坤一这个历史人物比较感兴趣的地方,还是他的气节、胸襟、胆识和忠诚务实的秉性。据史载:有几件事情特别能说明此公的这些优秀品质。如在一任两江总督时,他曾被时任朝廷言官张之洞弹劾致使免职回家。再任两江总督时,朝廷密令他查办时任湖广总督张之洞,他不但没有借机报仇,反而不计前嫌,千方百计保住了这个忠良。在义和拳时期,他又冒着违背朝廷命令的高风险,联合东南各省督抚,实行东南互保,稳定了中华的半壁江山。在甲午战争李鸿章北洋舰队彻底失败后,朝廷为挽救危局,任他为清军总指挥,统揽最高军权,他又根据实战情况,最早提出极具远见的“对日应采取战略上持久的方针”,在近代史上产生巨大影响。
       戊戌政变后,慈禧与荣禄阴谋废黜光绪皇帝,李鸿章、张之洞等重臣保持缄默,不敢置词,又是此公挺身力言,上奏坚决反对,保下了光绪皇帝和维新以来的许多成就……
       刘坤一如此心胸、胆气、眼界与格局,委实让众臣高山仰止,难以望其项背,连慈禧这个老佛爷都得敬他三分。他生前就被朝廷封为太子太保,死后,又被清朝政府赐谥为“忠诚”,追封为一等男爵,可见其哀荣勋望,皆为人臣之极。刘坤一的一生忧国忧民,廉静宽厚;足智多谋,维持大局;殚竭血诚,功高过人。他坚持开放,反对闭关,恪守和约,反对割让,特别注重维护国家主权和民族大义,其爱国情怀,天地可鉴。
       或许是被刘坤一这位历史人物的独特气象所吸引,让我这个平庸之辈对如此伟岸充满敬仰与好奇。出差路过南京,也会特地到夫子庙秦淮河边上的刘公府邸周围走走看看,观瞻一番这位被喻为晚清中国唯一有气节和道德勇气的最后一个文人士大夫所在的风水宝地,倾听一点历史的回鸣之声,领略一番时光故去的神韵。那时我并不知道这个让我慕名而来的地方跟华姐有何关系。徜徉在因刘坤一而得名的刘公巷里,感受着历史与现代的无情碰撞,街市的繁华早已取代了昔日的清雅静谧,商业的气息弥漫了整个天上地下,满眼看到的,都是川流不息的游人。我在想,那些擦肩而过的,有没有一个是从刘家深宅里走出来的刘公后人呢?如果有,他们又是以什么样的姿态出现在我们当中啊? 
       我认识华姐30多年了,但我一直都不知道她有如此显赫的家世,她做人低调,从不拿祖上的荣耀示人,要不是一次偶然从她的一个影集里看到她回老家祭祖的照片,穿插在一组她作为某市市委书记夫人陪同著名演员达式常、邓小平扮演者卢奇等电影艺术家畅游漓江的照片当中,也许我至今都不知道她跟刘坤一还有这样一层血缘关系。在此之前,我从一些文史读物中对刘坤一的后人也算是略知一二。比如他的儿子刘能纪,在父亲逝世后,清廷加封其子孙官职,刘能纪从布衣秀才成为了四品京官,但他对当官不感兴趣,

12

柳工文苑

13

(接上页)服丧期满进京承袭一等男爵后,旋弃终养。朝廷多次召他进京履职,均数月后乞假南归,无论是从光绪到宣统,还是清朝到民国的改朝换代之际,他都住在父亲邵阳的老宅里,一生看淡权势名利,直至终老于刘氏息园。而他的第四代孙刘永业,在国难当头之时,毅然放弃了在上海交大任教的好职业,秘密投奔延安、西柏坡,在极其艰苦的条件下参与创立了延安新华广播电台,为解放战争做出了不可磨灭的功绩。
       刘坤一的这些后人,也都承袭了祖先的血脉和风骨,身上具有淡泊名利、乐善好施,勤奋好学,心有信念,追求理想,民族大义等情怀,做人处事,也都是泾渭分明。而这些优秀品格,在华姐身上同样是体现得淋漓尽致。
       我认识华姐的时候,她还是我所供职的那家国营大企业职工医院的口腔科医生。说来有点意思,我是先认识她的丈夫之后,才认识她的。那时我刚从一个军工厂合并过来,华姐的丈夫是这家国有大企业的党委书记,他在看了我写的几篇发表在国内公开刊物的小说之后,或许觉得我还算是个可塑之人,就把我要到他分管的宣传部门做文艺编辑。那时这家大国企办有一份内部周报,副刊也基本不受其他版面内容的影响和占用,可以办得相对独立纯粹。我在这块园地里,与作者们共欢乐,同成长,既得到了作者读者的大力支持,也受到了他们不同程度的尊重和喜爱。
      只是那时我的身体不太争气。因为平时爱吃辛辣香脆食品,咽喉时常上火,偶尔还会出现口腔溃疡,时不时需要上医院去看下医生。有时医院人多,去一趟耗时不少。有同事建议我不如直接去找书记的爱人,说她正好是看口腔的。我为此还特地去向书记打听他爱人的名字,书记没有直接告诉我,而是微笑着在一张纸条上非常深情地把他爱人的名字写在上面,然后我就带着几分忐忑,把这个名字当成了去医院走后门的通行证。少。有同事建议我不如直接去找书记的爱人,说她正好是看口腔的。我为此还特地去向书记打听他爱人的名字,书记没有直接告诉我,而是微笑着在一张纸条上非常深情地把他爱人的名字写在上面,然后我就带着几分忐忑,把这个名字当成了去医院走后门的通行证。
        还好,那次医院排队的人不多,我也不再去看内科,而是直奔口腔科去了。我在口腔科见到了一个非常漂亮的女医生,五官精致,笑容甜美,一双水灵灵的大眼晴炯炯有神,笑起来特别好看,给人感觉也很亲切。因为当时无人等候看病,她正跟另一个医生在说着一些开心的趣事,见我进来,就回到座位,开始为我问诊。说话间,得知她正是我要找的华姐。华姐很热情,为我开药,拿药,还在一些标识不够清楚的药盒上作了标注。末了,她又从柜子上拿了一个纸箱给我,那是单位刚发的一套非常精美的景德镇瓷器,是发给上一年度在册的职工的。她听说我是刚从别的单位过来的,猜出不在发放范围之内,就让我把这套茶具带回家使用。我不好意思要,让她留着。她说她是双职工,她丈夫也会发一套的,到时家里就会多余出一套来,用不了那么多的。从这件小事上,不难看出华姐对物质的知足看淡和对生活的从简节制,同时也是一个很懂得分享的人。
       而华姐的丈夫,似乎也是这样一种德行。记得一次他从外面开会回来,发了一个公文包纪念品。他就拿到我们办公室问谁需要包包?大家就是想要也都不好意思,因为看到书记的公文包已经陈旧,觉得他应该留来自己使用才是。

(接上页)但他说他那个包包还能用,不需要换。结果我们办公室的一个喜欢画漫画的编辑说他需要,于是书记就把那个包包送给了他。而书记上下班,仍然用那个跟随他多年的旧包包。同事们见了就小有议论,说书记讲起来也是一个翩翩公子,家境优渥,从小就受到良好教育,其叔叔还是上海市主管工业的副市长,可你看人家那做派,谦谦君子,平易近人,德才兼备,出类拔萃,严于律己,魄力纵横,尤其是对待普通职工,非常体恤,从来就没有过颐指气使和趾高气昂,云云。由此可见,华姐和她的丈夫,不止是郎才女貌,琴瑟和弦,做人处事的风格也非常般配。
        女人大抵都是要顾家庭的,华姐也不例外。由于丈夫经常因公出差在外,孩子的教育管理基本由华姐全权负责。除了上班,料理家务,辅导孩子,华姐还很喜欢阅读,听音乐,是一个能把平常日子过成诗的女子,也是一个很有文艺细胞的人。在文革那种皇帝都要被劳动改造的年代,像他们这样家世的,处境难免不会遭遇一些尴尬,有些本该轮到的事情,很可能也会受到排挤而不那么顺当,那一代人的大好青春,没少被蹉跎荒废,但华姐从来就没放弃过当医生的理想。好的机遇,总是留给那些不断努力,积极向上的人的,在从不间断的求知学习中,华姐如愿以偿地实现了自己的梦想。
       华姐人美,心美,爱美,还喜欢成全他人之美,对高雅艺术也颇有品位。一次她高兴地告诉我,说她有个搞美术的亲戚可以把照片印到瓷器上。那是上个世纪90年代,那时能把照片印到瓷器上,在国内还是一件颇为时尚的事情。她让我也找几张自己喜欢的照片给她亲戚帮做。恰巧我手头有一张与丈夫在南湖公园拍的照片,就让她亲戚帮把这张照片印在一个茶杯上。我几次搬家,每次都会落下很多东西,但这个杯子总是记得带上,它见证了华姐的满腔热忱,也记录了那些曾经的过往无比美好。
       上个世纪90年代未,华姐随着丈夫工作的调动,分别到了其他两个不同城市工作生活,等我们再次见面时,她与丈夫都已经退休,在一个美丽的南方城市安享晚年了。前年她和丈夫故地重游,我们约好在他们下榻的酒店见面。久别重逢,相见甚欢,我们聊得非常开心。华姐还送了一条在意大利买的项链给我。她说这次回来,也不知道给我送什么好,金银首饰又显得有些落俗,现在生活好了,别的好像又没什么需要,不如送条水晶项链做个纪念吧,国外的女子都比较时兴这个。说着,还为我戴上。在她轻柔地为我把项链戴上的那会,她身上的那种大姐大的温情,带着一股股暗香,旋即从我的脖子一直萦绕到心头。
       说来惭愧,我从没什么东西送给华姐,除了送过两本自己的书,而且还是以给她丈夫的名义送出去的。因为她丈夫曾是我所在单位及所在部门的主管领导,对我的写作又提供过支持帮助,算是给他的一个交待吧。
       我所在的单位,是当年上海人民响应国家支边号召,从上海华东钢铁建筑厂一分为二搬迁而来创建并不断发展起来的。1991年,广西作协在钟山瑶乡召开笔会,特邀请上海作协的几位老师前来助阵,会前我曾受命与区作协主席及几位理事前去桂林机场迎接他们。当时计划笔会后还要留上海客人在广西各地走走,好好体验一番风土人情。他们在南宁欢度中秋时,茹志鹃老师和周介人老师还为我题写了“清丽温和”和“清可照人” 两幅字,托广西文化厅的人带到柳州给我。华姐的丈夫得知茹志鹃老师等几位上海客人还在广西时,特地请他们到我们单位参观指导,并把我这个不成器的“才女”慎重其事地向他们介绍。

14

柳工文苑

15

    (接上页)领导认为,我作为副刊编辑,是应当多参加文学活动并多向这些名家学习的。当年到鲁院,到西大作家班,做专业作家,只要是能提高专业水平,本人又有意愿去的,单位在时间和经费上都会提供支持。只是我这个人天性松散,做事不愿意受过多条框的束缚,再加上对“机会难得”的事情总是反应迟钝,三心二意,拖拖拉拉,这样的性情,想要被什么天大的好事砸中,也不太可能。

       机会是一桩桩一件件一而再再而三地擦肩而过了,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妥。直到有一天,忽然发现自己老之将至还一事无成,真的是辜负了那些一路相助的贵人。可悲的是,自己并不觉得非要走到哪一步不可,一路慢慢腾腾地走过来,沿途也看到了一些别人匆忙而过无暇顾及的风景。于是你会发现,你跟别人站在的地方不一样,看到的景色也不一样,角度的不同,云朵与日出日落都会有所差异,更何况是人心呢。所以每一种相遇在我看来都值得感恩和珍惜的,包括我与华姐他们夫妇的相遇。
   或许是身上承袭了太多祖先的优秀品质,华姐非常珍爱自己的羽毛,不管在什么时候什么情况下,她都会坚守名节。记得那些年,单位搞企业改制,不少职工面临下岗和改行。华姐的弟弟所在的单位也面临裁员。弟弟前来求助她,希望姐夫能够帮他谋份差事。

以华姐丈夫当时的地位,帮小舅子这点小忙都不算个事,甚至连吹灰之力都不用。但没想到华姐婉拒了。华姐在姊妹当中排行老大,平时对弟妹也多有照顾,她觉得这都是做大姐应尽的本分。但要帮弟弟谋差事,这个她做不到。她对弟弟说,你姐夫单位也有不少职工面临下岗和再就业,他都还在做人家的思想工作,你就不要再添乱了。弟弟深知姐姐的脾性,她在姊妹中的风范与威望都是由这种脾性建立起来的,多说无用,也只好作罢。
       最有意思的一次,是华姐的丈夫被任命为某市的市委书记那阵,在一派贺喜声中,华姐却在另一端警钟长鸣。丈夫上任的第一天,她就告诫丈夫,他那个市委书记的位子与监狱只有一墙之隔,多少人都栽倒在那个位置上。在华姐丈夫任职市委书记期间,他们也见识了各种各样形形色色的人,股票、现金、古董,字画,等等,只要你敢收,人家什么都敢送。
       但却不知他们是那种路过金山都不带走一粒尘沙的真君子,是那种能把金钱看得云淡风轻的异类。直到见他们态度坚决,拒不收取,一切按原则章程办事,才不敢造次,也才更加敬重他们。在他们的女儿女婿也走上领导岗位后,华姐对他们更是严格要求,她把当年先辈刘坤一惩办海盗贪官哥老会的那份严厉,转化成了出淤泥而不染的防患于未然。她始终坚信,堂堂正正,抵挡诱惑,甘当清流,公道自在人心。
       娥姨妈与华姐,虽然生在不同年代,不同阶层,但她们存在于这个社会的价值和意义却是相通相融的,她们让我看到了天的辽阔蔚蓝和地的洁净清新。她们是我们头顶上闪亮的星晨,璀璨夺目,冰清玉洁,带着浩然正气,带着古韵幽香,芬芳了我们所处的这个混沌的世界
(本文获柳州市第十一届散文大赛三等奖)

16

一碗螺蛳粉是什么味道

作者:余江

       “螺蛳粉是什么味道?”“好吃的螺蛳粉是什么味道?”“螺蛳粉到底啥味?为什么大家都这么爱吃?”这大概是螺蛳粉刚走上粉届C位时,大家在网上的好奇发问。后来,柳州人用工业思维回答了大家的问题,将这份答案埋进了每一口在家庭厨房煮着螺蛳粉滚烫热辣的锅里。在这座“螺丝粉之城”成长起来的我,也见证着这一切的发生。
不敢靠近的“酸臭”
       这可能是很多外地朋友来到柳州第一次与螺蛳粉亲密接触时说出的感慨。2012年时,我与一位柳州当地的朋友小麦接待她的外地同学,螺蛳粉作为柳州特色美食,自然被我们安排在入柳的第一餐。外地同学从好奇的神色到逐害怕的表情,心里已经在打退堂鼓。是啊,不像我们从小闻到大,习惯这股虽奇怪、但知道是鲜美秘密的味道,要一次就喜欢,恐怕是一件很小概率的事情。我和小麦极力推荐,外地同学做了很久的心理建设也没有吃多少,最终还是没能完全接纳它。
       后来每当我回忆起大学刚去到绍兴求学时与同学交往的情景,就会想到这个初遇螺蛳粉的故事。
        作为班上仅有的三个广西学生之一,一开 始也常听到西部地区“生活贫苦”、“教育落后”、“性格懒散蛮横”这些字眼。这是他们的“刻板印象”,大家也抱着观望之心,觉得我们是“怪人”,不敢与我们走得太近。
当我们来自广西的三位同学英语四级考试都没有考过时,老师汇报时也说西部地区教育落后,我们的基础与其他地区的学生差距很大且还不够努力等等。听到这样的评断,还是有些失望和难过。我不否认“刻板印象”里也许有部分的事实,但个体不同,我们也并非不够努力。一位广西同学,她家地处山区,家庭条件实属一般,但她性格坚毅,在校期间勤工俭学,每天在食堂工作完毕后才回去学习。另一位广西同学,她在毕业后去了法国继续求学,并在寄宿家庭教小孩中文补贴费用。我们都不是富裕地区出来的孩子,我们的教育相对是“落后”,但我们都不“懒散”,更不“蛮横”。大家都在尽最大的努力学习和生活,不给别人添麻烦,用自己最好的状态来精进学业。
      不尽如人意时,我会去看看在古轩亭口的秋瑾石像,她屹立面对着古轩亭口,背面的墙上是孙中山先生提的词——“巾帼英雄”。这位“鉴湖女侠”,为了推翻封建统治而牺牲。她生于晚清封建时代,但不屈于旧习,文采斐然,还习武骑马;婚后不顾丈夫反对,自费赴日本留学,宣传妇女解放,追求男女平等,号召女性自立,不要事事依附于男性;后来走上革命救国道路。身处危局,从容就义,这是怎样的气魄!每每与同学经过,我都会注目并告诉身边人这是我的偶像。
        第二个我常去的地方是鲁迅故居,这是“跟着课本游绍兴”重要的一站。鲁迅被毛泽东誉为“民族脊梁”,这四个大字也被刻在鲁迅故居外的照壁上。

柳工文苑

17

(接上页)鲁迅故居、百草园、三味书屋几个耳熟能详的名字让人感觉亲切,像是听说了很久的仰慕之人,这天突然出现在面前。穿着长衫的孔乙己在商铺门口吃着茴香豆,学生们捧着刚出锅调上酱料的臭豆腐,说着《记念刘和珍君》、说着《拿来主义》、说着《狂人日记》。这位伟大的思想家,在黑暗中呐喊,以笔为枪唤起了民众的觉醒,对抗世界的不公,为苍生百姓奉献,写下“横眉冷对千夫指,俯首甘为孺子牛”。在现在这个时代,也依然给我们哲思。
         还有一处是位于萧山街笔飞弄的蔡元培故居。穿过逼仄的弄堂小道,进入后便是庭院。进入大厅的正中间就是蔡公的塑像,这位“学界泰斗、人世楷模”,他的教育改革措施,奠定了中国新式教育制度的基础。在任北京大学校长时,他改变校风,贯彻“思想自由,兼容并包”的办学原则,使当时的北京大学流派纷呈,也发展了新文化运动、传播马克思主义。蔡元培重视培养人才,坚持抗日,反对封建,争取民主自由,在这样的氛围里,思想的迸发也使北京大学也成为五四运动的策源地。一层是陈列馆和故居的小堂前、厨房、餐室,楼上是蔡元培的房间和他父母的房间,与鲁迅故居的豪宅差距较大,但也有中式庭园的别致。
       这三位都是绍兴人士,都是在乱局里探索前进的勇士,当时的中国在国际上是落后贫穷的地方,还被西方贴上“东亚病夫”的标签。为积贫落后的中国寻求救国良方,有人投身革命,有人弃医从文警醒民众,有人改革教育重视人才,正是每个时代都有这样的先驱,最终中国才能发展到今天的繁华,也给后人不断自我审视、自我完善的勇气。
       而如今的我,只是遇到一些学业上的困难,努力便是;一些不实之言,不理便是。想通之后,我一有空就泡在图书馆,直到晚上图书馆关门。周末也一去就是一整天,日子枯燥也充实。在一学期图书馆的早入晚归后,我通过了四级考试,专业课也得了优秀。老师很高兴,邀请我们去她的家里包饺子。
       当人们在“刻板印象”或“第一印象”的禁锢里,就主动截断了交流的渠道,好在同学每日朝夕相处,除了学习也并没有太多时间考虑其他,那些流言也就渐渐消失了。同学们的相处也越来越融洽,交心后他们说起最初的偏见,也为自己的片面感到有些羞愧。在学习生活的接触中,他们觉得我们广西同学虽然衣着朴素、但干净整洁,待人有礼、语言柔和,勤奋努力与他们并没有什么两样。我们对流言看淡,也早就释怀了。
       这就像螺蛳粉给人的印象,一开始的“酸臭”,也许让不少人却步,但网上也有“三碗定律”这样的说法,“只需要吃三碗,就会爱上它”。如果一开始就在心里树立起屏障,就永远也体会不到螺蛳粉的鲜香。不带有色眼镜,用自己的感受去真实地体悟,无论是对一碗粉、一个人,还是一个群体、一个民族,这是螺蛳粉教给我的道理。
配料丰富 鲜香酸爽
       螺蛳粉的配菜,应该是我知道的粉里最多的了,也组成了一幅似乡间野趣的图画。弹牙的米粉是埋在江水中的宝藏,若隐若现;青菜像是江边的柳树,弯弯垂下,在水里映出倒影;树旁是酸笋搭起的房屋,孩童喧闹,炊烟升腾;豆角似家家户户门前的果树,挂上龙眼或黄皮果,给往来的小朋友摘一串,是乡里淳朴的热情;顺着黄花菜这条新铺的道路,花生这些小汽车在道路上来来往往,听着电商直播的宣传带货,把乡间好物销往各地;

(接上页)不远的腐竹是成熟的稻田,爽脆的木耳是田间灌溉的沟渠,走到了村里的文化广场,萝卜干是乡村文化广场上的运动器材;绿树成荫,青草悠悠,是葱花在点缀。如果还能加上油葱,那就是乡里的文化墙,让生活更有趣味。这时一勺红汤浇下,宛若晨曦的初阳,照在这片村庄里,让每一处都染上活力。
       热气腾腾的螺蛳粉端上,筷子潜入碗底,把配菜和粉、汤翻搅,掀起了螺丝的清甜,嗦上一口粉,马上就能体会到柳州的火辣和热情。而将这幅乡间画变为现实的,是每一位值得敬佩的扶贫工作者。
        毕业后,我们开始走上不同的工作岗位。我的一位高中同学小雅考了特岗教师,在村里的小学当语文老师。她告诉我,乡下的学校条件有限,教学楼和设施都简陋,和城市的学校根本没法比;在对小朋友的心灵关怀和家庭教育辅导上,城乡的差距更不是一星半点。班里不少学生都是留守儿童,父母出去打工,无法把小孩带在身边,只能留给家里的老人照顾。老人们能管好孩子的生活已属不易,对于心灵上的关注和辅导,真的是有心无力了。在小学这个阶段,孩子正需要父母的陪伴和正确的教育引导,老师在学校里能够做的也有限。不少学生住在学校里,学校有食堂,学生能吃饱饭。城里也许全家的大人都在照顾一个小孩,小学更不可能独自住校、自己洗衣服整理内务、独自处理与周围人的关系,但这些问题,在乡里小学的孩子们都要自己处理,小雅也会心疼他们小小年纪就要学会自立。有些学生没有一双像样的球鞋,鞋子坏了脚趾露出还在穿,夏天还勉强,冬天冻得哆嗦,她都尽可能的帮助他们。她也说起跟家长交流后,家长要外出赚钱养家而无力顾及孩子成长的无奈,如果家乡有工作,能赚钱,谁又不希望多一条选择的道路,回乡陪伴家人呢?
        另一位学妹晓洁,她考了公务员,扶贫工作也是她的工作内容之一。她的朋友圈发出很多在乡间工作的记录,在村干部家开会时坐在旁边一起听的狗子,农户新养的兔子,还有田间地头的好风景,高高的云朵映得天更蓝,晕开的夕阳在河面洒下星点。朋友圈会配上暖心、充满能量的文字,去乡里做调查,下乡给贫困户发放肥料的补助金,和同事交流如何更好的帮助贫困户脱贫等等。偶尔也有材料写不完的焦虑,但多数时间她还是愿意用乐观、积极的一面面对工作和生活。如果再去深入了解一下,就知道这些工作并不像朋友圈发出的这般轻松,他们也用自己的智慧和努力,贴近乡民,贴近大地。不必等待炬火,每个人都能发出微小的光,那些艰难过后,会留下成长的意义,让这个时代变得更好。
        还有一位校友小颖,她去年来柳州找我叙旧,已经在大城市落户的她,在一家策划公司做高管。我们在柳州的街头走走停停,讲到我们在大学时发生的趣事,讲到她在英国留学的经历,也讲到她即将出国读博的展望。期间她见到柳州道路上的文化标志、党建宣传都会专门拍下,我感到好奇,一般来游览的人,都会在景点打卡,拍这些的不多。她解释说,他们公司有很多项目,她手上正在处理的一个项目是关于乡村振兴,正在做策划方案,一路上也算是在收集素材了。他们已经做了很多个关于乡村振兴的项目,她也希望用自己的专业,为乡村振兴打造出一个好的文化产品,为乡村脱贫致富尽自己的一份力。
       小颖的家乡是广西百色。百色还有另一位非常让人敬佩的“时代楷模”黄文秀。这位与我同龄的壮乡女孩,好不容易考出大山,学业有成,最终依然选择

18

柳工文苑

19

(接上页)回到百色。在这个社会不少从小地方考出去的青年,在学业有成时,都希望留在大城市谋求个人更好的发展、或做更大的事业。留在大城市谋求个人更好的发展、或做更大的事业。但也有满心理想、誓为家乡做实事的优秀人才,就像是黄文秀。她在北京师范大学研究生毕业后,并没有像多数人那样选择留在条件更好的大城市,而是选择回到百色的农村,这个在多数人眼中想要逃离的贫苦之地,她说“总有人要回来的,我就是要回来的人”。在百色市乐业县新化镇百坭村担任驻村第一书记期间,为了让村民早日脱贫,她心系群众,克服困难,深入一线,在她的扶贫“长征”上勇敢而乐观的前进着。2019年6月,她在连夜赶回百坭村的路上突遇山洪,这位美丽智慧的姑娘因公殉职。
        后来以黄文秀事迹为原型创作的电影作品《秀美人生》上映,再之后又衍生了网络剧《黄文秀》。在剧中饰演黄文秀母亲的柳州籍演员黄秋燕老师,是我高中同学的母亲。从她分享出的关于电影创作的新闻,能感受到她为自己母亲的参演感到骄傲。黄秋燕老师确与黄文秀的母亲神似,她真情实感的演绎,质朴又动人。她教导女儿要把钱给银匠,“不可给人看小了”,黄文秀回答:“妈,这个您有什么不放心的咯,这辈子您跟我爸是什么样的人,您女儿就是什么样的人。”这样简单又有家庭教育的对话,在片里有好几处,无需刻意渲染也让人感动。片尾,黄文秀母亲看着冒着大雨依然要离开赶回白坭村的女儿,她担忧又不舍的目光,也把我们带入了那个雨夜。观众都知道了故事最后的走向,眼泛泪光,因为太真实,而让人心碎。创作背后的故事,又带我们看了一遍更贴近生活的黄文秀,她和家人的相处温馨,照顾生病的父亲;她爱笑也爱美,对待贫困户用真心换真心,取得了很好的脱贫成绩;她和同事的关系特别融洽,她的扶贫工作队“地表最强战队”,打下一场场扶贫攻坚战。
       我们家里的一位乡里远亲,大家已经不太捋得清中间的亲戚关系,但家里人都叫他“表哥”。从“表哥”一家生活状态的改变,也感受到了随着时代的进步,他们的生活也过得越来越好。“表哥”一家住在乡下,条件不太好,家里子女多,上有老下有小,光靠种的一点地,生活过得紧紧巴巴。我小时候虽然物质生活不算丰富,但还好家里能够供我吃饱穿暖。随着我不断的长大,不时就淘汰出一批穿不上的衣服,算不上新,但还算干净。外婆每次从柳州回县城老家,都会问问我们有没有穿不下、穿不了的旧衣服,我知道她是为“表哥”的女儿带去的。我会清理出来,家里大人会把衣服洗干净、晾干,叠好后打包,给外婆带走。偶尔有些看过的书、小玩具,我也会整理给外婆。我的整个学生时代,从未见过的“表哥”的女儿们以这样一种特殊的方式,与我联系在一起。后来过了很长一段时间,很少听到外婆说要带旧衣服去给他们了。因为后来没再需要衣服了,我好奇问外婆,“表哥”的女儿们现在怎么样了? 外婆说,现在“表哥”家里生活好了,不再需要我们支援旧衣服了,女儿们中专毕业后去打工,家里种地的收入也增加了。最近的一次见到“表哥”,他骑着一辆红色摩托车,跑在路上非常潇洒。从乡里到县城的路修好了,他们进到城里逛街办事也更方便了。
       小雅因为工作的调动,不在乡里做语文老师了,她回到了城里。倒是她的哥哥,看中了乡里的发展前景、闲适的氛围和清新的空气,干净整洁的新农村让他萌生出在乡间开农家乐的想法。他们建了民宿,搞起柴火厨房,还可以让游人参与劳作和采摘,过去就有得吃、有得住、有得玩。每年李花开花的时候,她发的朋友圈就是最美的,漫山遍野都是素雅纯白的的李花,一直开到屋头,一簇一簇像一群群扎堆的少女,交头接耳好不热闹。

(接上页)她春天号召大家去乡里赏李花,夏天号召大家去摘李果,秋天叫上三五好友去吃美食,冬天去看树上挂冰晶。乡村愈发美丽,就俞能创造财富,也就有更多的人想要扎根乡村。那些曾经出去的人,也渐渐被吸引回来,年轻人让村里恢复昔日的活力,充满活力的青年又会将村里建设得更好。我想,那些回来的人里,也许会有曾经小雅班上那些留守儿童的父母。他们也许从迫不得已外出打工,又多了一个选项,留在村里,用科学的方法,脱贫致富;留在村里,照顾老人、教导孩子,让父母老有所依,让子女健康成长。
       制作螺蛳粉的原料几乎每一样的获取都不 容易。腌制看似简单,学不到精髓只会把食物腌制腐坏;腐竹就是煮沸豆浆冷却后的一层薄膜,却也需要耐心和细致;制作米粉时,各种粉的比例要做好调控,否则没有弹性还易断碎;汤头的熬制更是对搭配和火候的考验。就像画出这幅美丽乡村图景的每个人,都做了大量的努力,有乡村老师对学生的关心,有扶贫基层工作者对帮扶对象的耐心,有技术团队对乡村振兴的专心、有时代楷模将政策彻底落地的决心,有返乡人员对乡村发展的信心。是每一位在时代潮头的人担负了自己的使命,这件看上去很难的事,才变成现实。这碗看似不起眼的螺蛳粉,带着咸、鲜、酸、辣、爽,在吃完后,谁不赞叹一声:“好!”
回味无穷 创新无尽
       一碗粉下肚,额上和鼻头微微冒出汗珠,嘴里还在不停“嘶哈嘶哈”分泌唾液,这时需要马上抄起手边的冰豆奶,将这股辣意镇压。望向店里的招牌,最近这家店新推出了“干捞螺蛳粉”和“炒螺蛳粉”,卤菜也丰富了不少,心里暗下决心下次一定要再来这家店,尝试新鲜口味。
       坐在对面的小麦问我:“你还记得九年前那个来柳州的外地同学吗?”我说:“是一起去吃螺蛳粉的那位吗?”她边滑着手机边回答我,说:“是的,还记得她刚见到螺蛳粉害怕的样子吗,她现在已经是‘重度嗦粉爱好者’啦,哈哈哈……”我们一起笑起来,说笑间小麦已经在网上下单了一箱袋装螺蛳粉,寄去那位外地同学的家里。
       我们都感叹现在实在是太方便了,有了袋装螺蛳粉,柳州螺蛳粉就可以走到世界各地。身在异乡甚至异国的学子或工作党,只要想吃,随时可以煮上一碗,鲜香直冲脑壳,又辣又爽,缓解思乡的疲惫;即便在本地生活的我们也会在家里囤放一些,在加班的夜里端上这样的一份宵夜,苦闷的夜晚过去,第二天又是崭新活力的一天。作为伴手礼也很不错,给没吃过的朋友尝尝鲜,看着他们第一次吃螺蛳粉,捏着鼻子夹着粉,忍不住要为自己的勇敢鼓掌的快乐。网络上,国内外很多视频创作者拍摄第一次吃螺蛳粉的反应和感受,无论是喜欢还是不喜欢,都给大家带去了欢乐。爱它的人,甚至从全国各地“打飞的”到柳州,只为一口当地正宗螺蛳粉,“顺便”开启了更多的柳州美食,在视频后列出长长的推荐清单。
       在我大学毕业时,我很想把好吃的螺蛳粉推荐给大学同学,又方便煮制,不至于让没吃过的人不会处理。为此我找了很多超市,最终只在市中心的一个商场超市见到有袋装螺蛳粉。如果按现在的袋装螺蛳粉标准,它的样子甚至不能称为螺蛳粉。为了不让同学“踩雷”,我先买了两袋自己试试。它的大小跟泡面一样,包装袋上赫然印着“螺蛳粉”三个大字,隔着袋子一股“臭馊”味若隐若现。打开它看看,是一饼粉丝,透明的、细细的,还附有一袋调料包,“臭馊”味便是从这袋调料包散出。到目前为止,这袋螺蛳粉的内容跟我在店里吃的基本没有一点关系。我还是给了它一次机会,按说明煮好,并配上一些青菜,尽量让它看上去好像这么回事。

20

柳工文苑

21

(接上页)最后我只能承认,这不是螺蛳粉,这只是寡淡又略臭的汤配上细粉丝。虽然粉丝没有什么不好,但跟正宗螺蛳粉软滑韧弹的粉差距还是很大,没有配菜也很单调。我一直感到很遗憾,在毕业时没有给同学推荐到我最喜欢的柳州特产螺蛳粉,无法让身处异地的同学感受到螺蛳粉的惊艳。
       在袋装螺蛳粉萌芽时期,也曾听新闻报道,执法部门查处了一个制作不合格袋装螺蛳粉的黑作坊。政府也觉察到螺蛳粉必须要走上“正规化”的道路。现在科技的发展已经具备这样的技术,在一定时限内让袋装的配菜更易于存放、汤包也保持风味。随着电商和快递业的发展,时代似乎在推动着这一切,必须要顺着潮流的大势,才能赶上时代风口。刻在柳州人基因里的工业思维开始发挥作用,柳州螺蛳粉开始出台地方标准,让每一碗螺蛳粉都标准化;快速服务于袋装螺蛳粉加工企业,甚至抓住每一个机会在宣传螺蛳粉。柳州螺蛳粉的名号打响了,渐渐被全国人民熟知,也得到了不少人喜爱。在这个时候,我才实现了大学毕业时对同学的愿望——让我的大学同学在异地尝一尝正宗的柳州螺蛳粉。
       “创新”也在袋装螺蛳粉世界里体现无遗,现在有各种口味和风味的螺蛳粉层出不穷。有清爽版的螺蛳粉,也有小龙虾口味的螺蛳粉,更可以“加辣加臭”,不断地推陈出新,“创新精神”和柳州的工业发展密不可分。
       今年4月习近平总书记的柳州之行走进了柳工,这个靠着不断自主创新、位于行业前列的老牌国企,是我工作了多年的单位。习近平总书记在考察时强调“只有创新才能够自强”,并勉励柳工人“自强不息,止于至善”。
   从历史一路走来,我们深刻认识到,只有

创新才有主动权,只有创新才能应对市场和环境的瞬息万变。
柳州人必然是有这样的觉悟的,柳州也一直在求新求变,小到一碗螺蛳粉,大到柳工这样的国家重器,从路上跑着的各式汽车,到疫情期间突然改建生产线做口罩的五菱,每一次创新,都期望给人民带去幸福,让这个世界更美好一些。在这样的激励和推动下,柳州也才能抓住一次又一次的机遇,在工业领域闯出一片天。
       现在,很少再听到有人问“螺蛳粉是什么味道”了,因为这个来自柳州的小城美食已经走到了世界各地。它一开始被贴着标签、被带着误解,人们被它一开场的酸臭味劝退。渐渐接触多了,大家了解到它的本质后,也有人爱它,但这份爱仅仅限于在柳州本地,作为一个到外地不被大多数人待见的食品,它依然只是默默地在自己的地盘坚持,它不知道要等多久,它也不清楚时代会怎样发展。走不远也许是自己还不够强大吧,它这样想着,同时也开始尝试改变。在科技的发展和很多人的帮助下,它完善了自身,终于可以大胆地走出去了!经历了一路的磕磕绊绊终获成功后,它没有骄傲自满,它有自己做粉的“标准”,为了更多人的喜欢,它做着各种各样的创新尝试,只为食客在嗦粉时幸福的微笑,只为给平凡而美好的生活增添更多的色彩。
(本文获柳州市第十一届散文大赛优秀奖)

王玮  /  摄

22

特殊的党费

作者:蒋筱华

      我们伟大的中国共产党的百岁生日即将到来,拿什么献给您?我亲爱的党!思前想后,我决定把自己身边的亲人对党的热爱和执着的故事说给大家听。
       我的母亲生于一九三二年四月十九日,七岁那年她失去了母亲。没妈的孩子像根草,尽管她身处大户人家,也只能在风雨中飘摇。幸好她的伯父母膝下无儿女,伯父又是大学士。善良的伯父母把她们接到马山县,送她上学读书,教她女红,教她处世为人。希望她能成长为一棵风吹雨打都不怕的小草。
      一九四七年母亲就读于马山隆中期间,她在地下党的老师和同学的引导下,加入了学校的“星海”合唱团。在合唱团里,她们演唱抗日歌曲。还演出了郭沫若编著的《棠棣之花》以及曹禺编著的《雷雨》等进步话剧。游击队的经费严重缺乏,母亲几乎每次回家,都会以找书看的名义,到家里开的书店去,和家里请的伙计(也是地下党党员)互相配合,伙计负责放风,母亲负责开钱箱拿钱。钱到手后,马上去购买药品送到游击队去。
      一九四九年,初中还未毕业的母亲作出了一个大胆的举动。她辍学了,和几位老师同学一道离开家。参加了闽粤桂边区第八支队新二十八团游击队,负责在农村做发动宣传工作。因为她的年纪最小,游击队的战友们和当地的老百姓都亲切地叫她“七姐”。在游击队里,除了经历重重危险之外,母亲还受到了党的谆谆教导。她明白了很多道理,很快地成长起来。
   过去她不清楚,当年日本为什么要侵略中国?老百姓为什么要拖家带口的躲“日本鬼”。

        一个年轻的亲戚阿姑,在日本鬼的飞机轰炸下倒在血泊中。嗷嗷待哺的婴儿,还趴在妈妈的身上哭着找奶吃。眼前那悲惨的一幕,令她难以忘怀。是党的教育,使她明白了只有共产党才能救中国。
      过去她想不通,尽管自己的亲娘嫁到白家没几年就生了一儿一女。但因为身为大学士的伯父与伯母伉俪情深,没有生养也不肯纳妾。祖父就下令让亲娘坐着一顶小黑轿,去接回一个坐着大红花轿的二妈。
       从来只见新人笑,不闻旧人哭。她年仅二十四岁的亲娘,在生第三个孩子的时候被迫在露天的洗澡房洗澡而死于产后风,还带走了未足月的小弟弟。二妈自己也生了几个孩子,无暇顾及七岁的她和五岁的大弟弟。父亲则又娶了三妈,干脆搬到县城去住了。如果不是伯父伯母收留了她们姐弟俩,她根本没有上学读书的机会。是党的教育让她明白了,只有新中国才能改变封建社会妇女悲惨的命运。
      由于她在革命工作中表现突出,积极靠拢党 组织。一九四九年十二月,我的未满十八岁的母亲光荣地参加了中国共产党。解放初,她被宾阳县人民政府任命为宾阳西区妇女主任。
      那时候,我的母亲年轻端庄,工作能力强。但就因为不肯接受某些领导的安排,跟比她大十几岁的南下干部结婚,受到了停职处分。有家不能回,年轻气盛的她跟随一个远房亲戚(后来成了我的父亲)离家出走。为自己的人生,写下了灰暗的伏笔。

柳工文苑

23

     (接上页)本来母亲与伯父伯母同住时,伯母视她如    同亲生,所有的金银首饰都交给她保管。后来伯母因病去世,伯父续弦后便向母亲索要。年纪小小的母亲毫无心计,便如数归还给伯父。所以离开家时母亲身无分文,无奈只得从二妈的首饰盒里偷偷拿了两个金戒指。
       这两个金戒指,不管生活多么艰难,母亲都没有舍得变卖。她就是想给自己留个念想,因为这是从家里带来的唯一的纪念。但抗美援朝的时候,组织上号召共产党员捐献。母亲毫不犹豫地捐了出来。虽然此时无人承认她是共产党员,但她在内心里依然牢记自己在党旗下举起右手庄严宣誓的时刻。如今,就把捐献这两个金戒指,当做自己缴纳的一笔党费。
       母亲和父亲先流落到柳州,母亲做小学教师,父亲在工人电影院做美工。父亲出身于农民家庭,父母早逝,是两个兄长供他读到高小毕业。母亲离家出走后外祖父与她断绝了关系,两个年轻人没有得到家庭的任何支持。日子过得很艰难,还是父亲的义母收留了他们才避免了流落街头。幸好遇上桂西北的南丹县政府派时任县长来柳州招干,看中了他们。从此,他们告别了家乡告别了城市,把青春年华献给了苦寒的桂西北。
       父亲虽是农家子弟,但他自学能力强,琴棋书画样样行。到南丹之后先是参加土改工作,然后被安排去筹建南丹县文化馆。他把自己的一生,全部献给了南丹县的文化事业。在他去世三十年后,入选了“广西彩调名人”和“南丹县名人”,他的默默贡献,被记入了县志。而父亲所作出的奉献,是与母亲分不开的。
      那时候整个县城仅有一家国营饭店,从自治区甚至外省下来采风的文化工作者没
有公款招待。都是父亲领回自己家,由母亲亲手做饭来接待。家里有四个嗷嗷待哺的孩子,经常邀请人吃饭,只能委屈妻儿。但母亲总是微微笑着尽其所有用心接待每一位客人,从不怠慢。幼年的记忆中如画家阳太阳、电影演员黄婉秋等人,都曾是我家的座上客。几十年过去了,曾经的客人还对我母亲做的某一道菜津津乐道。
       母亲做了一辈子小学教师,她早期教的学生甚至有比她年纪还要大。母亲天性勤劳善良,乐善好施。为了支持长年累月奔走于壮乡瑶寨、组织人民群众参加文艺活动、为宣传党的政策不辞劳苦的父亲的工作,母亲包揽了家里所有的家务。在生活极端困难的年代,她精打细算,勤俭持家,不让我们姐弟四人挨饿受冻。而对于需要帮助的街坊邻居和学生,她会尽其所能,为别人排忧解难。
       记得一九六二年的夏天,一场突如其来的洪水,将河边的许多民房冲垮。一家周姓裁缝夫妇俩都被洪水卷走了,只有十岁的儿子幸免于难。母亲是这个男孩的班主任,当受灾的群众被安置在学校的教室后,母亲搂着这个学生不停地安慰和鼓励。之后还去煮姜汤给他暖和身体。并拿出我大姐的衣裤给他换上,因他的个子瘦高,大姐的裤子穿在他身上裤脚只到膝盖下。之后,除了政府的救济外,母亲还在学习、生活上对他特别关照。这个学生长大后知恩图报,逢年过节都会领着妻子来看望我的母亲。今年我母亲去世二十周年了,那个学生去年也因病去世了,他的妻子依然经常给我打电话问候。
       文革期间,母亲参加游击队的经历反而成了她的污点。她被迫离开三尺讲台,到学校农场劳动,遭受了种种污蔑和打击。但她没有向命运低头,在父亲去“五七干校”劳动的数年时间里,每月父亲只能领到一半工资。是母亲一个人拉扯着我们姐弟)四人,顽强地活了下来。一九七八年,刚恢复职务不久的年仅五十四岁的父亲又积劳成疾去世。四十六岁的母亲,

(接上页)用她那瘦弱的肩膀扛起了这个家。她重返讲台之后,忠诚党的教育事业,全心全意的教书育人。经常给师范来实习的学生作指导,不计报酬不辞辛苦。
       一九八四年,母亲受邀参加了她的家乡广西宾阳县委召开“建国前地下党同志座谈会”。经过认证,组织上发给她一份确认党籍、确定为享受县处级待遇的文件。手捧文件,母亲热泪盈眶两手微微发抖。盼星星盼月亮,她终于盼来了这来之不易的党组织的认可。在广西宾阳县的县志里这样写道:”白柳金同志是我县大户人家的子女第一个参加革命的“。这一年,我的母亲五 十二岁,党龄三十五年。
       由于长期身体病弱,母亲觉得自己难以继续胜任教学工作。她不愿意误人子弟,就于一九八五年提出了离休申请并获得了批准。此时恰逢全国第一次开展教师职称评定,无论是按教龄还是按教学能力,母亲评上小学高级职称都是当之无愧的。但她主动找学校领导表明自己的态度:“职称评定我就不参加了,把机会留给其他有能力的年轻教师吧“!她根本就没有去考虑,将来涨工资可是要与职称挂钩的。
       组织上为了照顾没有享受过福利房分配的离休干部,给母亲划拨了一块一百多平方米的住宅用地。这块地,国家只收取一千多元土地费。在别人看来是一件大好事,这么便宜的位于市中心的地皮,就是只建起一两层,用来居住用来出租都是极好的,何况将来升值空间很大。我那一辈子没有住过属于自己的新楼房的母亲却发了愁,她不知道该如何处置这块地。母亲最后作出了一个令人惊讶的决定,把这块地退回给了政府。
       若干年之后,母亲在来我家小住时跟我聊天说起了那块地。她说:“当年如果建房,一个是我们都没有钱,也不知道可以贷款。二是假若建房,至少要建六层楼。一层做门面出租,二楼我自己住。剩下四层楼,你们四姐弟谁住顶楼谁住好楼层?弄不好我的四个儿女就会引起纠纷,一个和谐的家就毁了。所以我才把土地退给政府,你的小弟媳现在还说我没有经济头脑。”
       听了母亲的这番话,我笑了。我对母亲说:“不管当时你做什么决定,我们都会支持你。你身体不好,如果真的要建房,必须四下筹钱也非常辛苦。尽管现在你住着小房子,但搞卫生简单轻松,不用借钱建房你也免去了操心。“母亲点头称道:“我就是这样想的。”
       母亲离休后,我们鼓励她找个老伴,因为儿女都不在身边无法照顾她。她为我们这个家操劳了大半辈子,也该有属于自己的生活。说来也巧,母亲的同事为她介绍的对象,就是母亲当年在游击队时的队长。母亲填写入党志愿书时还是队长指导的,李叔叔解放后先是任县公安局局长,后来去筹建了某个企业,在那里当厂长。最后到了一所中专学校当校长,老伴也因病去世了。
       两位老人走到了一起,过着平淡而简单的生活。继父虽然享受正厅局离休待遇,但每到学校分福利房,他总是让给其他老师。母亲与他结婚后,两人住的小三房,是学校里最老旧的。厨房多一个人都转不开身,卫生间分高矮两级,卧室也只能摆一张床。我们这个新组建的家庭有七个儿女,每家三口人。若全部到齐,在狭小的客厅里吃饭,都得一个挨一个挤着坐。母亲在那里度过了最后十五年的时光,两位老人相依相伴也是幸福的。

24

柳工文苑

25

(接上页)作为离休干部,看病可以享受百分之百报销。但身患多种疾病的母亲生病基本上都是在小门诊看,打点吊针就回家。她去世前,从没有在医院做过任何大额支出的检查。极少的几次住院,她从没有住离休病房。她的借口是离休病房太闷,无人聊天。其实她就是不愿搞特殊,不想给国家增加负担。而且母亲住院从来不让我们请假回去照顾她,生怕影响我们的工作。她心中考虑的是儿女的工作,从来没有考虑自己。
      住在继父的单位期间,母亲积极参加学校党支部组织的活动。经常在新生入校会上,给学生上革命传统教育课。得到学校领导和学生的好评,她乐在其中。
       二零零一年三月一日,母亲因心肌梗塞去世,此时离她满六十九岁还差一个多月。那年春节我们四姐弟都回去陪母亲过年,可把她乐坏了,她还悄悄地跟我说:“明年我就满七十岁了,到时就可以享受每月七十元的护理费。”尽管母亲是离休干部,但到她去世时,每月收入也仅是九百多元。她省吃俭用,连写信的信封都要翻个面再用。每个儿女买房改房和孙儿孙女上学,她都会资助。她一生清贫两袖清风,身后只有一千多元的存款。我们把这些钱拿到她所在的党支部,替她交了最后一次的党费。
       我的大姨父刘斌是湖南人,生于一九三零年正月初一。在旧社会,他受尽苦难,过着饥寒交迫的生活。给地主打过长工,给资本家挑过河水、挑过煤炭。还未满十七周岁,他就报名参了军。一九四九年一月,他跟着部队浴血奋战转战南北。一九四九年十一月部队南下到广西武鸣县,他被分配到军分区负责训练国民党俘虏。刚解放的广西,共产党从国民党手中接受的是一个烂摊子。一切万事待兴,需要大量的军政干部。一九五零年一月,他与战友葛长山接受了一个新的任务,到忻城县组织县大队、公安队。葛长山任县大队长,他任公安队队长。
       广西解放初期,以美国为首的帝国主义发动了侵略朝鲜的战争,战火绵延到我国边境。跑到台湾的国民党反动派也不断叫嚣要反攻大陆,还经常派遣特务和飞机干扰大陆。这时候,不甘心灭亡的国民党反动派那些来不及逃到台湾的残兵败将,趁机勾结当地反动头目在偏远山区大量发展土匪,企图夺回统治权。
       忻城县当时是一个四面不通公路的广西山区县,位于南宁至柳州中间地带,也是土匪活动最猖獗的一个县。此时刚组建的县大队两个连的主力,又先后调到思练、大塘、欧洞去剿匪。土匪经过侦查发现县城的兵力薄弱,县城仅有公安队三十多人负责县委、县政府的警卫和看守关押反动派头目的监狱。公安队的武器装备极差,除了有一挺老式机枪两支捷克步枪较好、还有一些老式手榴弹外,其余均是老掉牙的汉阳步枪。而且公安队还有部分战士属于童年人,缺乏战斗经验,就是我的大姨父这个队长也只有十九岁。当时的公安队对于县城的保卫工作没有一点头绪,更是连一次讨论会议都没有召开过。
       公安队队员每天早上七点钟左右,都要到忻城县西门外的河沟去刷牙洗脸。狡猾的土匪摸清了县城的军事活动规律后,就采取“你在农村清剿我,我就到县城突袭抄你的老窝”的方式。他们主要的目的就是劫狱,因为解放军清剿时抓获了不少罪大恶极的反动匪首关押在那里。土匪经过充分的准备,于一九五零年四月的一个清晨,向县政府发动了一场疯狂的进攻闪电战。吹着牛角号,边打枪边进攻,气氛十分嚣张。
       当公安队的战士从西门洗漱完毕,回到广场刚准备操练时,突然听到东门激烈的枪声。听枪声,来犯的土匪人数众多,至少是公安队的五倍以上。敌众我寡,首先公安队绝不能乱了阵脚。在这关键时刻,我的大姨父想到了党的教导, 想到头上军帽那颗

(接上页)闪闪发光的红五星。党和人民考验的时刻到了,为了保卫新生的红色政权,为了保卫县党政领导以及全县人民生命的安全,他不敢耽搁半分钟。
       由于时间紧迫来不及集合,为了鼓励战士们英勇杀敌,他大喊:“同志们,大家赶快拿起枪,准备战斗!三班攻向县政府碉堡,一班攻向监狱,二班冲向县政府待命,大家冲啊!”
       说时迟那时快,战士们抢先占领了县政府、抢占了监狱。大姨父命令一班长撤下大门岗哨,关好大门。当大姨父快速地从监狱的岗哨跑向大门时,土匪已经攻到离县政府十多米处。县政府碉堡的机枪步枪同时打响了,猛烈的火力挡住了土匪的前进,有力打击了土匪进攻的嚣张气焰。土匪做梦也没想到,公安队的行动这么神速。他们惊慌失措,躲在县大队的屋檐下不敢动弹。战士们用枪打不到土匪,就用手榴弹往下丢。激战中,打死了冲在前面的土匪中队长。怕死的土匪们丢下上司的尸体和一些步枪,一窝蜂地往后退。一直退到县城东门外,继续在城外包围,伺机反扑。
       打退土匪的第一次进攻后,时任县长黄茂春同志写了一张纸条派通讯员送给我大姨父,鼓励他和战士们再接再厉勇敢作战,提高警惕严防敌人反攻。为了防止土匪反攻,县大队的一个加强班在湾街筑起了工事。大姨父带领的公安队仍然继续坚守各个岗位,战士们一边擦枪补充子弹、一边观察敌情。
       大姨父到军械仓库领取了两个手榴弹,把它们捆在一起。摆在监狱中间,震慑那些蠢蠢欲动的土匪头目。并高声宣布:“你们要老老实实呆着,谁敢乱说乱动绝没有好下场!”
       由于土匪不甘心失败,继续包围着县城,还不时打枪吹牛角号,企图动摇我们的军心。这个时候,公安队的战士们连吃饭都困难了。县公安局根据敌众我寡的情况,派通讯员连夜前往宜山专区军分区求援。为了防止土匪再次劫狱,黄茂春县长下令公安队连夜处死五个重要匪首。因为夜间不准开枪,以免惊动群众,大姨父带领战士们采取用绳子勒等方式,顺利完成了任务。
       在被土匪包围三天两夜后,宜山军分区独立营的增援部队赶到了忻城。内外夹击,不到一个小时就把土匪赶跑了。由大姨父带领的战士们在不伤一兵一卒的情况下,圆满地完成了保卫战。关押土匪的监狱像铜墙铁壁一样,没有逃掉一个土匪,县委县政府领导,安全,人民的生命和财产安全无恙,避免了一场大的流血战争。大姨父也在这场战斗中迅速成长。
       忻城县于一九五零年七月中旬完成了全县剿匪任务。七月底召开了全县万人大会,庆祝全县剿匪的伟大胜利,县政府命令大姨父担任这次大会的总指挥长。
       通过严酷的战斗的考验和经受了党的教导,大姨父从思想上深刻认识到只有紧跟共产党,才能不断进步。他不但是更加努力地工作,还积极向党组织靠拢。第一次写入党申请书,党组织讨论时就已经全票通过了他入党。但大姨父这个憨厚的湖南汉子却主动表示,要组织上再多多考验自己,因为他看到有不少资历比他还强,参军比他还早的同志,至今都还未入党。如果自己第一次就通过了,是不是会带来不良影响。世事难料,这一考验就是三十年,大姨父直到一九八零年才光荣地加入了中国共产党。从部队转业后,大姨父被安排到桂西北的高寒山区南丹县公安局工作。有一句老话:“河池南丹,有钱难返。就是因为南丹山高路远,出门就是山,上坡时人走路比汽车还快。大姨父的家乡可以说是“鱼米之乡”,但他坚决服从分配,余生就留在了南丹。
      我母亲生第一个小孩时,家里没有老人帮忙,又请不起保姆。父亲只得回到家乡,把我大姨接到南丹帮忙照顾。

26

柳工文苑

27

(接上页)父亲只得回到家乡,把我大姨接到南丹帮忙照顾。把我大姐带大后,父母托人给大姨找了一份工作。几年后经人介绍,高大俊朗的大姨父和漂亮高挑的大姨走到了一起,当时人人都称赞他们这一对真是郎才女貌,小两口走在路上就是一道靓丽的风景线。
      大姨十八岁结婚,八年后才生第一个孩子。很快十年动乱开始了,因为大姨的家庭成分高,影响了大姨父的前途。两口子一起被下放到“五七干校”,几年后才回城。大姨父的工作也被一换再换。先后从县公安局,调到食品公司、商业局、供销社、粮食局、手工业局、二轻局等部门工作。大姨父干一行爱一行,随时听从组织安排。最为难得的是,大姨父从来没有因为自己前途的不顺利对大姨有过怨言。从小两口到老两口,相濡以沫互相照顾。
       大姨生小女儿的时候,难产大流血。大姨父连夜跑到我家,叫我母亲去帮找人。我母亲的一位学生家长是医院的院长,听到我母亲的求助,立马起床穿衣去手术室。大姨父还跑回大姨的单位,跟她们单位的领导协调。单位组织了献血人员,随时准备献血。手术过程中,我和母亲还有大姨父守在手术室外面。十月的南丹已经很冷了,我和母亲因为出门太急来不及穿厚衣服,冷得瑟瑟发抖。大姨父额头上的汗珠却一个劲地冒,他那高大挺拔的身躯似乎一下子驼了。当时还在读高中的我,脑海里想到的是:大姨父真是一个有担当的男子汉。万幸的是手术顺利完成,母女平安。早产一个月的小表妹,在大姨父的精心照料下后来长到一米七五高,十八岁就成为广西女子篮球队队长。
        大姨父一九八五年离休了,但他离休不离岗。他一直担任县离休协会宣传委员,针对许多老年人离退休后在家无所适从,染上了打牌打麻将的陋习,他积极组织大家开展政治学习,组织了各种文体活动。他们跳的“国标”、广场舞、在参加县、市的各级比赛中,多次获得了奖励。既调动了离休干部的活动积极性,又使得大家的精神面貌焕然一新。
       长期以来,大姨父关心南丹县的城乡建设,积极向县委、县政府建言献策。近年来他所提出的:“加大千家瑶寨·万户瑶乡项目的旅游业发展力度、完善旅游景点及周边的交通、加强县城区的开发建设,切实提升南丹形象和影响、加强对民众的精神文明教育,以提高居民的文明意识”等多条建议,得到了县委、县政府的高度重视。
       大姨父八十岁那年,因突发心脏病住进了广西区人民医院。他坚决要求住四人间,希望给国家节省一点经费。直到动手术前夕,考虑到家人陪护的方便,他才同意搬进单人间,那里可以摆放一张小床供陪护的家人小憩。
       在安放了人工起搏器之后,大姨父又精神抖擞地继续回到县离休协会的工作岗位上。遵医嘱,每三个月他必须到南宁做一次复查。女儿女婿不希望他来回奔波,可是他每次都是坚持最多住一个星期就要赶回去。他有很多理由:“过组织生活的时间到了、要准备写年终总结了、新的一年的工作计划要写了。”总之,他的心还是放在自己的那份无私奉献的工作上。
       二零二零年,大姨父已经整整九十岁了。因为腿脚不便,他出门只好拄着拐杖。这一年,是脱贫攻坚战的收官之年。他感念离休以来党和政府对自己的关心照顾,决定要为党和人民做点事情。“七一”建党节之前,他颤巍巍的拄着拐杖来到县委组织部,上交了一万元的特殊党费。
      他说:“明年就是中国共产党建党一百周年,我担心自己等不到那个时候。所以今天我来交这笔党费,助力我县党的建设事业,为实现建党一百周年的奋斗目标献上自己的一片心意!”

28

走进乡村的“马甲”书记们

作者:赵莉

——驻村第一书记李龙杰、江日林、连宇、岑娟娟扶贫故事纪实

       无论是白天还是黑夜,无论是田间还是地头,一年又一年,一批又一批党员、干部,穿上荧光马甲,离开城市,告别家人,翻山越岭去到偏远的村寨。特殊的荧光马甲,如繁星点点,给贫困户带来了温暖和希望,给乡村建设带来了坚实的力量。
猕猴桃奏响的致富曲
       2021年5月29日的融水苗族自治县白云乡帮阳村,上帮屯和更阳屯两所小学热闹非凡,学生们围拢在他们的大朋友——驻村第一书记李龙杰身旁,从他手里领到了心仪的奖品,孩子们天真的笑容感染了李龙杰,冲淡了他离别的伤感。
       第二天清早,李龙杰在村委小楼前驻足许久,一小时后,他将与这里的一切作别。
       他悄悄地对自己说了一句:“再看一眼就走”。
       这个汉子最终还是没能忍住眼眶里的泪水,索性就让泪水汩汩而下,与脚下的土地融为一体。三年的日子对大多数人来说也许是短暂的,可对他来说,却是永记心间!
       帮阳村,由上帮和更阳两个大屯的屯名组合而成。在苗语中,上帮喻意腾飞的鹰。长久以来,因为贫困,帮阳村这个本该翱翔在高山之间的雄鹰,却飞不起来。建档立卡贫困户541户、2326人,贫困发生率64%,帮阳村属于苗族深度贫困村。
       2018年3月19日,穿上荧光马甲的李龙杰,成为广西汽车集团自2016年以来,派驻融水苗族自治县10名驻村第一书记中的一位。从一名营销经理,变身为驻村第一书记,李龙杰并没有将自己熟悉的思维清零,

而是把汽车的销售理念巧妙地移植到扶贫工作中,用他的话讲:“我是带着使命来的,既然来了就要做好。”荧光马甲穿在身,就是责任。在接过上一任书记的接力棒后,李龙杰组织扩大种植红心猕猴桃,达到了150亩示范园,并鼓励村民科学种植扩大规模,全村种植面积达到400亩。
上世纪80、90年代,帮阳村曾经成功种植过猕猴桃,却因没有销路而被迫全部砍掉,虽然群众重新种上了,但心中还是有所顾虑。
       “书记啊,一下子种这么多猕猴桃,咋卖啊?会不会赔钱啊?”受过伤害的乡亲们迟疑不决。
      “大家放心,销售的事交给我们扶贫工作队来办,一定会给大家换来钱的。”
      红心猕猴桃如期挂果,李龙杰说到做到,他为帮阳村创建了“苗之春”品牌,将红心猕猴桃、蓝莓、黑老虎(苗语:布福娜,意思是美容长寿之果。)等高山水果,以及红薯、糯米、茶油等农产品,通过展会、电视台等媒介,进行品牌推广,并逐步投入正规化运作。行之有效的销售理念,给帮阳村的集体经济注入一剂强心剂,让深山里的俏货,走进城里的千家万户。
       品牌创出来了,收益得到手了,村民的心定了。2020年,帮阳村集体经济收益41.95万元,红心猕猴桃示范基地还获得了基地电网、高山基地滴灌、选果机、冻库等项目资助共205.5万元,先后建成了“村级示范点”以及“乡级示范园”。作为营销经理,李龙杰的脑子里总会冒出些与众不同的想法,也能发现别人看不到的问题。

柳工文苑

29

(接上页)作为营销经理,李龙杰的脑子里总会冒出些与众不同的想法,也能发现别人看不到的问题。一天,李龙杰打开蓝莓包装盒,发现了问题,盒中果是不分品质、不论大小一古脑儿装进去的。李龙杰耐心地开导种植户杨开通:“你这样装果不合格呀。”杨开通想不通:“为啥不合格?我家的果有问题吗?”李龙杰耐心地教他将果子按不同类型分装,“哦,原来只有好果才能卖得好价钱。”他恍然大悟。
       热爱音乐的李龙杰争取到与网易云音乐合作机会,录制了一期专题音乐片“回家的路 为爱启程”,自2019年1月26日播出至今,已获得455.4万的点击率。这部为单亲孩子杨梅锦制作的专题音乐片,让更多的人关注贫困山区儿童教育现状,关注这个只有一名教师、两个班级的上帮屯小学。
      摄影师还特意给李龙杰的双手拍了个特写——粗糙、刚劲、坚实。
       当直播带货风靡全国时,李龙杰鼓励残疾特困户廖振南开通现场直播,并亲自作现场解说,把他编织的箩筐、鱼篓等产品推向全国,小廖不仅收获了大量的订单,还收获了一大批粉丝的关注。
      李龙杰创建的“帮阳青年说”,吸引了一批赴外地求学及打工的年轻人,他们第一次站在家乡的演讲台上现身说法,分享学习、就业以及走向社会后的经验和感受,激励村里的娃娃们为家乡建设努力学习。
李龙杰走进特困户小杨的家,用春风化雨般的贴心,打开他患有重度抑郁症的心结,鼓励他重新就业,患有白化病的杨妈妈,看到重新振作起来的儿子,拉着李龙杰的手,一个劲地说:“卡尼哦!”(苗语:谢谢!)
       李龙杰利用后盾单位关系,争取中央扶持资金,先后引进了融水享裕全汽车线束公司、东莞墨羽服饰公司,在村里办起了线束加工、服饰加工扶贫车间,创造60个年收入过万元的就业岗位,家门口就能拿工资的工作岗位,吸引了不少在外务工人员返乡。
      驻村3年,李龙杰学会了插秧、收割、施肥、打药……
      驻村3年,李龙杰学会了苗语广播,学会了用苗语跟乡亲们聊家常。
      驻村3年,李龙杰的私家车平均每年要跑2万多公里,报废了10条轮胎。
      驻村3年,李龙杰自掏腰包2.12万元为村里53名高考题名大学生设立“高考题名 第一书记奖学金”等17个助学金。
       到集团汇报完工作后,李龙杰将洗得干干净净的红马甲放入行李箱,女儿问他:“爸爸,你又要进村了吗?”李龙杰摸摸女儿的头,“爸爸是村里的孩子,外出打工完了,得回村了。”
罗汉果里的甜蜜憧憬
       “洞”在壮语中是冲槽的意思。村子各自然屯均散落在一条四面环山、中有河流自南向北穿过、大而长的冲槽两边,“本洞村”因此而得名。
       本洞村位于三防镇西南部,全村耕地面积3802亩,人均1.13亩,林地面积45391.49亩,人均13.46亩;辖17个自然村屯,总人口897户3371人,其中,低保户63户138人、五保户22户、残疾人118人、患有大病6人、慢性病34人。
      2018年的3月,受广西汽车集团五菱柳机公司委派,江日林告别了年迈的双亲和妻儿,来到融水苗族自治县三防镇本洞村任驻村第一书记。
       江日林庄重地戴好党徽,穿上印有“第一书记”字样的荧光黄马甲,开启了新的征程。在报名参加竞选驻村第一书记时,他是有备而来的,参加工作18年,党龄13年,他从没间断过党的理论知识学习,

(接上页)凭着这股子冲劲,凭着本是从农村走出来的娃,他对这次党交给的扶贫攻坚任务有足够信心。
       江日林来到本洞村的第一天,就被手上的资料困住了,一连串的贫困户名单压得他肩头一沉。
       万事开头难。白天,一支由广西汽车集团、国营贝江河林场组成的4人驻村扶贫队深入田间地头;夜晚,这支荧光马甲队伍由江日林带队,走村入户,跟贫困户谈心,向村民宣传党的扶贫政策。
       当江日林来到贫困户黄生仁的家中时,眼前的一幕让他一阵揪心:破旧的房屋,简单到不能再简单的家具,身患重病的男主人,两个正在上学的孩子。
       看到江书记一行人到来,女主人黄生仁暗淡的眼神里升起一道光,只一瞬,又沉了下去。
       江日林拿出表格,让黄生仁填写,“多大的困难也不要怕,扶贫工作队就是来帮助你们解决困难的。”
      安抚好黄生仁一家,驻村扶贫队员们的心情无法平静,像黄生仁一样的状况,村里还有蛮多户,急需一个个解决。
       林地多耕地少的本洞村,素来有种植山果的传统,但是品种的单一、品质的落后,使村民的收入始终不高。而且,由于村民合作社不给力,集体经济底子薄,无法让贫困户享受到集体经济的福利。
       江日林请来县科技特派员,到贫困户地里现场指导,将引进的优良百香果、罗汉果、木耳、田螺推广进村,引导党员梁荣清与其他5位致富带头人,带领32户建卡贫困户组团种植百香果,2019年,实现亩产收入3000多元。
       “江书记,你看,这是我卖罗汉果得的一万多块钱,今年,我可以脱贫了!”黄生仁数着手中的钱,露出了久违的笑容,除了种罗汉果,她还兼职公益岗位,加上重病丈夫享受的低保,家庭年收入达到五万多元。
       在致富带头人、党员黄丽云的养殖基地,三防清水鸭,达到年养殖一万只的产量。
       在致富带头人、党员黄秋英的融水祥鸿农业生态公司,500亩“黑美人”香糯米已经成为享誉国内的香饽饽。
       在致富带头人、党员叶继珍的黑木耳基地,年产5万棒供不应求。
      而另一位致富带头人阳章彪的50亩大闸蟹,作为新兴产业,也形成了自己的客户群。
       来自镇中心小学、计生站、林业站、三防医院、九万山自然管理局融水分局等单位的帮扶干部,按“一帮一联”工作要求,为每户贫困户建册立卡。上级派驻的干部与村干部拧成一股绳,本洞村不仅如期完成上级下达的脱贫清零任务,还形成了5家公司、4家合作社的实体产业阵营,建成镇级农业示范园区1个,注册品牌3个,具备食品生产加工许可证资质的加工厂1家。
       稳定的集体经济,给参与种植养殖的贫困户带来直接收益。如今的本洞村,砖瓦房像山里的竹笋一样,一个一个地冒了出来;一条17.5公里的硬化路连贯全村,与乡镇路网相联互通,17个自然屯整体实现道路硬化;昔日两座破旧的桥,焕然一新。
       当身上的黄马甲变成红马甲,站在村委大门前的江日林,向党交了一份满意的答卷。
     
     

30

柳工文苑

31

       (接上页)在江日林的感召下,妻子陆培民也放弃了优越的城市生活,来到融水苗族自治县三防镇杆洞乡中学任教。
      阳春三月,一个身影在月光下悄悄来到驻村工作队宿舍门前,将一袋刚出锅的艾粑粑挂在门上,转身消失在村寨小巷子里。
       时针、分针、秒针重合时,江日林结束了一天的工作,借着月光回到宿舍,他掏出钥匙朝熟悉的位置摸索着,手指触碰到温温的不知道什么东西,赶紧打开手机手电筒——艾粑粑!
      香甜的味道一个劲地涌入鼻腔直捣他已经闹饥荒的胃腹,他好生奇怪,好生吃惊,究竟是谁“雪中送炭”?他试着打了几个电话,对方均否认。算了,先填饱肚子,明天再说吧。
       花生、芝麻、红糖馅的艾粑粑,带着山里的清香,是城市小摊上无法比拟的纯朴滋味。
       江日林沉入梦乡。
      直到结束了3年的驻村第一书记工作,挂在门上神秘的艾粑粑,成了无法解开的迷。
      2021年4月,江日林接到结束本任期收队的指令。他首先想到的是,如何将扶贫成果完整地传给下一任驻村工作队,为振兴乡村助一臂之力。
       5月,江日林顺利通过柳州市“五方面人员”乡镇领导干部选拔各项考核后,成为三防镇基层工作者,他又开启了自己人生中的新征程。
       割舍不下对本洞村的情愫,江日林一次又一次回到曾经战斗过的地方,夜里,他站在村委院子里久久不愿离去,其实,在骨子里,他已经把本洞村当成自己的家了,今生今世,都无法解开的缘分。
枫叶书写出新的传说
       苗语中的更闷,更是树下的意思,闷是枫木,枫木村取其义而得名。
       2018年3月,连宇来到融水苗族自治县白云乡枫木村任驻村第一书记时,虽然事先有心理准备,但还是被村里的贫困状况怔住了:887户4213人的枫木村,建档立卡贫困户547户2534人,贫困发生率达60.20%,人均耕地0.65亩、林地5.7亩,村子里大半是老人和孩子,一些田地被闲置,村民的木制吊脚楼很多已经成为危房,主要经济来源以外出务工和林业为主。
       “九山半水半分田”的枫木村,脱贫,是枫木村村民一直以来最大的心愿。
       枫木村贫困的根在哪里?如何引导村民脱贫?该从哪里入手?
       连书记陷入深思。
      扶贫必先扶智,枫木村的“智”就在村两委。经过摸底,连书记和驻村工作队做出决定:从村两委抓起,建立一支思想上过硬、劲往一处使的领导班子。
      坚定不移地贯彻“三会一课”,是连书记抓的第一件事,不断强化、深化党员的信念,树立扶贫振兴的信心。
       党员大会上,连书记举起右手,带领党员重温入党誓词。
       “不忘初心,牢记使命,一定尽全力让枫木村早日脱贫。”贾向率先发言。
       村委书记兼村长贾向,既是班子领头羊,也是致富带头人,还是养猪的一把好手,几堂党课学习下来,感觉浑身有使不完的劲,主动提出来要带头创致富项目,让枫木村早日摘掉贫困的帽子。

(接上页)在村两委的支持下,连书记主持召开枫木村村民代表大会,宣传党的扶贫政策,鼓励村民大胆创业。
       身为广西科技师范学院机械与电气工程学院党委书记的连宇,拿出他讲课的看家本领,给小学生们上“脱贫感党恩,奋进新起点”思政课,看着这些可爱的孩子,他感觉肩上的担子沉甸甸的,“必须把贫困拦截在山下,让下一代、下下一代都过上好日子”。
       秋天时,连书记发现梯田里因长年缺少耕种,田螺很多,他就想,要是把这些田螺加工成田螺酱,卖到市里去,一定很抢手。于是,他请来了制酱师傅,研制出新鲜美味的田螺酱,亲自拉到市里。果然不出所料,田螺酱销售一空。传统的田螺产量和质量难以保证市场需求,连书记从市农业局引入高产优质田螺,让养殖田螺成为枫木村一大收益来源。
      山里的冬季来得早,山风一阵紧过一阵,连书记的心也一阵紧过一阵。
      上午10点,连书记已经连续爬了几座山,查看贫困户种植的杉木和药材是否遭受冰霜损害。他身上两件单薄的衣服,早已经被汗水浸透,下到山脚时,感觉口渴得历害,便随手折了一枝茅草上的冰凌放入口中,嘎嘎的脆响声,驱散了疲惫,丝丝的甘甜,滋润着他喉间的干渴。“真甘甜,比冰棒好吃多了。”他吃得津津有味。
      稍稍休息过后,连书记来到五保户家,他掂记着村里分散供养的10位五保户是否穿得暖、被子够不够盖?
      83岁的何迷英老人与其他5位五保户,一辈子都没离开过枫木村,山外面的世界对他们来讲只是个传说。除了每个月定期的看望,年、节日等特殊时期连书记都会率领驻村工作队前去看望,给他们送去米、油   等慰问品。
      回到宿舍,连书记拧开水龙头想洗把脸,这才发现自来水管道已经被冻住,池子里来不及洗的碗里结了厚厚的一层冰。连书记坐在沙发上脱下长筒水靴,一股刺鼻的气味在宿舍弥漫开来,“香!”队员打趣地说。
       又是一个春天到来,连书记来到水寨屯下户时,了解到村民有一桩心愿:一座寨门。寨门对苗家人来说,是吉祥与安康的守护神,也是热情好客的苗家人迎接贵宾的重要礼节。连书记四处奔走,终于找来了资金,圆了水寨屯村民的心愿。
       要让村民真正走上致富路,集体经济是关键,连书记与村两委商议:成立枫木村黑香猪专业合作社,2020年实现集体经济收入5.6万元。400亩“高山稻田螺”也已初具规模。
       一天,连书记来找贾向谈工作,言谈中发现他有些心神不宁,犹豫片刻,贾向终于吐露心声:他接到选派去广西民族大学进修旅游专业的通知,既想学习深造,又担心会影响村委工作。
       “你放心去上大学,村里的事有我们大家呢!” 连书记拍拍贾向的肩膀。
       搭建观景台,发展旅游观光业,是连书记交给枫木村的又一张心愿图。利用枫木村美丽的梯田优势配合山顶看日出,带动旅游观光,让更多的人看到枫木村的美。
       2021年2月25日,习近平总书记庄严宣告:我国脱贫攻坚战取得了全面胜利!连书记和队员们激动得彻夜难眠,作为这场决战的亲历者,他们有太多的感触!
       3月11日晚上,枫木村驻村工作队员们买了一个蛋糕,捧出自酿的酒,庆祝驻村三周年。连书记点燃了蜡烛,“三年的荣耀感!此刻我内心非常的激动,无需言语表达,前行吧!加油!”

32

柳工文苑

33

       (接上页)2021年4月底,是枫木村村民们无法忘怀的日子,连书记任期已满即将离开枫木村。
       贾向跟连书记举起换杯酒,道别的话说了一遍又一遍,三年的情与谊,全都融化在酒杯里。 村两委同志们在村口与连书记一行道别,他们相拥而泣。
       “一定记得回来啊”, 贾向已经不记得说过多少次了,他拉住连书记的手不舍放开。“枫木村就是我家,我怎么能不回来?”连书记也忍不住淌下泪水,3年的同甘共苦,彼此的泪水早已经融为一体。
酢浆草一样璀璨的心
       岑娟娟在驻地宿舍的窗外种了几盆酢浆草,春天时,酢浆草在阳光的照耀下绽放艳丽的花朵。这些酢浆草,陪伴她三年的驻村生活,见证了她对驻村扶贫工作倾注的情感, 见证了她流淌在古城村的每一滴汗水。
       扶贫攻坚战打响时,中国农业大学毕业的岑娟娟,主动请战,被分派到柳北区石碑坪镇古城村担任驻村第一书记。
       古城村地处柳北区石碑坪镇北部,濒临柳江河,与柳城县交界,是石碑坪镇较偏远的一个村。该村贫困发生率0.43,未脱贫3户7人,虽然贫困发生率不是很高,但是党支部凝聚力不够、村委服务功能不完善、党员引领作用没有发挥出来,对剩余因年老、患病、残疾等原因造成贫困的几户人家的脱贫办法不多。
       岑娟娟深知,这样一支队伍是无法胜任扶贫攻坚战斗的。她从村党组织基础硬件着手“形”的建设,再提升党员班子队伍素质“神”的建设。经过一番努力,她争取到26万元的资金,将老村委搬迁、扩建,建筑面积300多平方米、宽敞明亮的新村委落成了,村民的心立刻沸腾起来。
       她落实“三会一课”、“主题党日”活动,组织党员看红色电影、参观学习成功产业示范区,鼓励党员做好表率,古城村的党员们满血复活了。
       战斗堡垒建起来了,但没有好的产业,就没有办法让贫困户和村民持续增收。由于历史原因,古城村即无集体土地,也无集体产业,自主集体经济几乎为零,村委若想为村民进行一些公益性建设,只能靠上级扶持项目。
       经过调研,岑娟娟提出,成立村民合作社,以产业带动贫困户发展,以集体经济提高村民收入。她瞄准柳州大力发展螺蛳粉产业的机遇,动员村民加大种植青豆角产量,联系技术员到村指导,以村民合作社为平台,将豆角种植面积由原来的20亩扩大到400亩,尝到致富甜头的村民们,高兴地称她为“豆角书记”。年底,村民合作社拿出集体收入的一定比例来分红,每户贫困户都有保底分红,使那些无劳动能力、因病、因残无法发展产业的贫困户也能分享到产业发展带来的红利。
       2019年底的一天,古城村山尾屯的村民们欣喜地拧开自家的水龙头,终于结束了没有自来水的历史。而这一刻的到来,岑娟娟耗费了一年多的精力。
      78岁的贫困户蔡伯夫妇,三个儿子前后患病去世,只有大孙子陪伴着二老,靠种植4亩百香果和滑皮金桔维持生计。
       岑娟娟率领工作队踏进蔡伯家时,这家人正为漏雨的房屋发愁。岑娟娟一面帮他们补漏,一面拿出申报表,为他们申请房屋补漏资金。
       “唉,没有技术,也没有劳动力,我家种的滑皮金桔收成不好,这日子可咋过啊?”蔡伯向岑娟娟倒苦水。

(接上页)告别了蔡伯夫妇,岑娟娟拨通了柳北区科技特派员的电话。
       秋天时,蔡伯夫妇种的百香果丰收了,养的土鸡也出栏了,却又为销路发愁。岑娟娟在自己的微信朋友圈里,为蔡伯夫妇的土特产开辟销路,开着自己的私家车帮他们送货。
       一天,村里开三轮车师傅拨通了岑娟娟的手机,“岑书记,蔡伯不知道得了什么病,痛得直打滚,我不敢拉他,你快过来看看吧!” 岑娟娟一听就急了,可她人又不在村里,便立刻拨通了驻村工作队员的手机。镇卫生院的医生诊断为急性阑尾炎,必须送市级医院手术。工作队员立刻拨打110,警车前方开路,将蔡伯护送到柳州市科技   大学第一附属医院救治。
       岑娟娟还在柳州市柳北区农业农村局任副局长时,为了保证她分管的29个水库的安全巡查,在挑选私家车时,特意选择了底盘较高的“五菱宏光”。2020年疫情期间,她的“五菱宏光”是“疫情宣传大篷车”,到了疫情中后期的复工期,这部车又成了“蔬菜大篷车”。
       在微信群里,岑娟娟帮助贫困户卖的马蹄等绿色蔬菜很受群友欢迎。夜晚8点多,肚子唱着空城计的岑娟娟,还行进在送货的路上。
       岑娟娟的工作时间表里是没有休息这个概念的,可她放心不下患有ADHD综合症的女儿,她狠了狠心,决定把女儿带在身边,转学到她所驻村的村中心小学,这样既能照顾好孩子,又不耽误扶贫工作。
       母女俩成了扶贫路上形影不离的特殊战友:晚上,妈妈下户,女儿帮妈妈打手电筒;白天,妈妈工作,女儿帮妈妈拍照。妈妈自学广场舞,手把手教村民们跳舞;女儿在一旁教小朋友舞蹈基本功。“孩子,你在努力,妈妈也在努力”。岑娟娟看着舞姿优美的女儿,胸膛里满是力量。
       岑娟娟烧得一手好菜,热爱美食的她,即使面前只是一个小型电饭锅,也能烧出人间美味来,可她实在是没有时间照顾自己的胃口,只能凑合着吃饱饭。一碗米饭、一碟腊肉炒辣椒、一盘青菜,她吃得津津有味,因为此时的她,正品尝胜利的果实。
       她率领的这支由柳北区扶贫办、柳北区教育局、石碑坪政府组成的扶贫工作队,已经如期完成任务。2019年底,村里的贫困户全部实现了脱贫。因病致贫的两户,在健康扶贫政策帮助下,医疗费用自费部分降到最低,身体已经逐渐恢复,其中一人已经可以从事简单劳动,另一个家里种了10亩甘蔗,每年光是甘蔗收入也有2万元。
       酢浆草虽然普通,却能绽放璀璨的花朵,岑娟娟用自己最平凡的努力,为党的扶贫工作添上绚丽的色彩。
       “你们真不愧是党派来的人,有你们在,乡村振兴指日可待。”村民如是说,村两委如是说。“马甲”书记率领的驻村扶贫工作队,是新时期最可爱的人,他们不忘来路,不悔昨天,不畏艰难,不计报酬,代代传承扶贫责任,为实现乡村振兴,实现乡村奔小康无私贡献。

34

庞淇文 /  摄

柳工文苑

35

          我老家地处柳江、来宾、忻城三县(区)交界处龙泉村委的一个小村屯(注:我文中多数用的是村字,偶尔也用屯字,其实所指的都是屯。老百姓一般也是说村而不说屯)该处属柳江区所辖,距百朋镇近20公里。从四面八方来这里,所走的路几乎都是步步登高,直到云里雾外,村子坐落在半山腰之上,这是一个穷乡僻壤的山区。因是山区,田少地多,所种的谷子产量又低,想买米又拿不出钱,老百姓的主食品是玉米,补之以红薯、木薯、芋头、南瓜、小米、高粱、三角麦等。经济作物有黄豆、饭豆、花生、生姜之类,另外还有一些桃、李、梨、柿子等水果,这些水果,人们想吃却不能多吃,因为要拿去卖,换得些钱来买油盐和穿着及其他一些生活日用品。现在的养生专家,都说吃杂粮和土货最好,而我们当年只感觉到,能吃上一餐大米饭,那可是让人眉开眼笑的事,至于鸡鸭鱼肉等肉类食品,有的是数月半载闻所未闻的。除了吃的让人操心之外,还有就是水、电、路的问题,也是困扰得人们身心疲惫的事。在该文中,我首先对水、电、路这三件事的今昔对比做个记述,然后再谈及其他一些事情。
       其一,我先说水的事吧。没有水的地方,人是不能生活的,这点我们祖先也是想到了的,他们在距一口山泉约一里远的地方搭锅起灶,建屋安家休养生息。只可惜这口山泉不是长流水,它在冬季和初春时节,有些年天旱久了,水流就变得很小,供不应求,人们只好到另外有水的村庄去挑水。在旱情特别严重的时候,有水的村庄有的也发生了水荒,人们就要到更加遥远的地方去找水了,一个上午挺多能挑两担。在这种情况下,用水总要小心翼翼,点滴不能浪费,
洗脸洗澡的水都要限量,洗过东西的水不能乱倒,有的要留下来喂猪喂牛淋菜等等。记得我二哥是在上世纪五十年代后期结婚的,那时候给人送礼一般是几斤米,几尺布,一块猪肉或是一两块钱的封包。我有个表哥想送几斤米,他觉得礼薄了心里过意不去,但家里又拿不出其他东西,实在让他感到为难。这时我姑姑突然对他说:舅舅家办酒席要用很多水,他那里缺水,我们这里水多的是,你就多挑一担水去吧。这样,表哥就挑了一担约一百斤重的水,走了七八里山路,到我家时上气不接下气,满头大汗,他对我妈说:舅娘,我家穷多,表弟结婚了没有什么东西送给你,就送一担水吧。人们见了,既当作笑话,又传为佳话,说从来没有见过送礼有送水的。我妈见了,笑得一脸灿烂,双眼湿润,不但没有见怪表哥,还直夸他想得周到,说今天这个水啊,比其他东西都重要。说水贵如油真不是信口开河的话。
      我读小学是在上世纪六十年代初,那时我们语文课本中有一篇课文的题目是“景阳岗”,内容并不是描写景阳岗的风景如何动人,而是讲武松打虎的故事。当时我们的语文老师以此为例,有一回他出了一个作文题,题目是“早晨”,他不要求我们写早晨山村景物之类的事情,而是要写自己哪天早晨做了一件什么有意义的事。
       我当时写的是某早晨和隔壁家一位小伙伴一起去挑水,路上小伙伴说挑水这么远,太累了,如果能把泉水移到村里来那就好啦。我说移泉水是不可能的,如果用个管子把水接回到村里来应该是可以的。老师看了我的作文后,认为文章设想合理,写得不错,就当作范文在班上宣读和张贴。

回家山路步步高

作者:韦祖广

(接上页)有同学说我的文章虽然写得可以,但这只是一种梦想。而意想不到的是,我的这个梦想在多年之后真是梦想成真了。那是在上世纪七十年代,村民们在村子里起了一个水池,再从泉水处起条小小的渡水槽到村里的水池,在丰水期,泉水通过渡水槽自然流进水池,村民在这里洗衣洗菜洗东西,挑水回家或淋菜也非常方便,大热天小孩晚上在这里洗澡,可热闹啦。但好景不长,在枯水季节,水就流不过来了,人们又过上了挑水的日子。
       近年来,国家大力实施脱贫攻坚工作,在2016年,由镇政府安排施工队施工,在我们村后山上起了一个300立方米容量的大水池。从大水池安装自来水管到各家各户。又在村头起了一个小水池和一个泵站,从泉水处安装自来水管到小水池,就凭这几样设施,在丰水期就可把水送上大水池。村民把水龙头一开,水就哗哗地流了出来,再也不用去挑水了。但在枯水期泉水依旧流不过来,村民还是没有水用,这时村民打电话向镇政府反映,镇政府知道后就派车把水送上村,直接注满大水池,水若用完,再拨个电话就行了,天再旱也不用操心了,彻底解决了饮水难题,从此挑水的扁担和水桶成了文物。高山岭顶有了自来水,真是“异想天开”,常言道,人定胜天,这回老天爷想对村民发威也无能为力了,人们眉开眼笑,都盛赞共产党真好,为老百姓办实事。这么大的人畜饮水工程,不收取老百姓的任何费用,老百姓从心里感谢政府。有句古语说:“不因渔父引,哪得见清波”?是的,今天清波荡漾,全凭“渔父”的引导,我们自然不能忘记这个“渔父”。 “吃水不忘挖井人,时刻想念毛主席”这两行字,作为五六十岁以上的读过书老人来说,可能都知道它的出处,我们村民今天用水,心里也应该想到:用水不忘送水人,心中感谢共产党。读者看到这里,也许会说我在讲什么“古”,是的,我既在讲“古”,也是在忆苦思甜,述说我们今天生活的变化来之不易。好了,关于水的事我就讲到这里,下面我再讲电的事。
       其二,关于电的事。大山里的人自古以来就不知电为何物,只听说电是可看不可摸的东西。在上世纪五六十年代,村民都在用煤油灯照明(当时有的人把煤油称为水火油),那时煤油供应都不保证,有时会断货。没有煤油用时,有的村民晚上就摸黑做事。农村的学生放学回家都要做很多事,天黑之前根本没有时间做作业,没有灯时,晚上做作业就点桐子或松明子,做完作业,满脸乌黑,两个鼻孔就像两个烟囱一样,弄得面目全非。那时我们在外地城镇见人家晚上点的是电灯,既明亮又方便,更不怕风吹,心里非常羡慕。当时我大哥在县城读高中,有一回他拿了一个废的电灯泡回来,挂在生产队的饭堂里,像模像样,但没有电,村民叹道:几时我们才能用上电灯呢? 
       记得在五六十年代,公社有个放影队,他们常到各大队去放电影,那时道路不通,又没有汽车,要到山村放映时,就喊村上那些身强力壮的年轻男子去抬或挑或扛发电机、放影机、柴油等各种放影器具,他们虽苦不堪言,但却毫无怨言,因为晚上有电影看。村民知道晚上放电影,就早早收工回家煮饭吃,晚上趋之若鹜去看电影。放影了,人们看到银幕上的人,和真人一样,会说会笑会做事,有人跑到幕后去看,又不见有人,电影电影,原来这是用电影出来的,人们对电向往不已。后来风光电影音乐故事片“刘三姐”在上影,刘三姐那甜美动人的歌声翻山越岭,穿云破雾,传遍十里八乡,顿时自唱对唱的山歌处处响起,日夜不停,气氛自是不同,文化氛围大为提升,这是受到电影的影响,电的作用可大呢。 

36

柳工文苑

37

    (接上页)在上世纪,我们国家确实还是比较贫穷落后的,但毕竟也在不断发展前进,在一九九二年,我们家乡所有的村屯也都通了电。通电后的情况就大不一样啦,什么电视机,收音机,各种音响和电炊具等都逐年累月相继进家。再后来,液化气也进了农门,人们告别了燃烧柴草的日子。也因为这样,过去那些被修得光秃秃的山山岭岭,现在又恢复了生机,满野生意盎然。如今,有的地方树木参天,遮天蔽日,颇有点原始森林的味道,有些胆小的人都担心会不会有老虎出现,当然这是不可能的,老虎岂会无中生有?在改革开放政策放宽以后,农村就有人相继离开生活条件艰苦的山村,到城镇租房起房买房居住,当时百朋圩(后改为镇)起了一个新圩场,我们村的不少人家都迁到那里去住。新圩场当时曾是一种木质小方凳的生产基地,很多人原来在农村是用手工加工的,又慢又费力。后来到新圩场用电生产,轻松而快速,质量又好,人们在这里尝到了机械化的甜头。但意想不到的是,这些小方凳很快就被一种轻便易收可迭起少占地方的塑料板凳所代替,生产小方凳的人家立马失业。有道是天无绝人之路,是的,不过这是对勤劳的人而言。当时新圩场有些人在生产一种鸟笼,这种鸟笼前景不错。有个村民叫做韦祖练,因他背驼,大家都习惯叫他驼背练哥,他可说是生产鸟笼的祖师爷。但他不保守不自私,他指导当地人生产鸟笼,很多人走上了富路。练哥曾上过2011年8月19日12版的“柳州晚报”,其中有篇文章的题目是“驼背练哥教全村人做鸟笼”,文中对练哥带头编制鸟笼的过程做了介绍,其中还有他的图片。现新圩场由镇政府布局管理,成了一个远近闻名的正规的鸟笼生产基地。有的生产者在网上推销鸟笼,远销全国各地,我认识一个微姓名叫“鸟笼老板娘”的人,她曾送给我一个精致漂亮的鸟笼。她在生产鸟笼几年以后,便买有汽车,后来她又推倒旧房,新楼拔地而起,可谓是芝麻开花节节高。但鸟笼也并非总是前程似锦的,它也有疲软的时候,在这种时候,鸟笼老板娘也没有灰心丧气或产生放弃生产的念头,而是督促她小孩,通过电脑想方设法把鸟笼的样式设计得更为新颖,质量也进一少提高。度过了一个个难关,现在她依然迎风挺立。
      下面我另插述一件小事。那是去年春节前,我有事回老家住了几天,有时间在村里浏览了一番。当时我看到在我们那个不到30户人口的小山村,安上了11盏太阳能灯,这灯在头天傍晚起就一直亮到次日黎明,整个村子,真有点夜以继日的味道,人们行走或做事都非常方便。据介绍,这是政府推行的“光亮工程”,光亮工程和人畜饮水工程一样,全由政府投资,村民可说是坐享其成。在浏览过程中,我见到有两家的房子上下里外都进行了装修,颇有点新房的气象,据说这是两家特困户,是扶贫的重点对象,装修也是免费为他们进行的。在村里行走过程中,有些往事让我记忆犹新,从前村里路上满地是猪粪牛粪烂泥,特别是下雨天,更是抬脚容易下脚难。现在村里的大小巷子都铺上了水泥,干净而整洁,真不像是农村,倒很有渡假山庄的味道。在这里,我再来个插述中的插述。那是我读初中的时候,有一回语文老师出个作文题是“家乡巨变”,那时的家乡,小变是有点,若说巨变是谈不上的,这就为难了我们写作的学生。当时我思来想去,也不知道写些什么,后来我就想起,在家时也听到生产队长说过,想把村里的道路用水泥铺起来,再买个电球(那时山村的人把发电机称为电球)和柴油回来发电,晚上就可以用上电灯了。我把这些当作内容写成了作文,老师看后就问我,真的准备这样做吗?我说我听到生产队长这样说的,当时可能也是为迎合政治形势的需要吧,老师又把我这篇文章当作好文章在班上作点评。当时因经济条件不允许,队长这些打算也无法实现,

(接上页)只是一个梦想而已,如今,这些梦想一一都变成了现实。
       关于电的事,我就杂谈到这里,只想能起到管中窥豹的作用就好了,下面我另换一个话题讲路的事。
       其三,关于路的事。在本文开头笔者曾说过,去我们村的山路是步步登高,七弯八拐,真是路难行啊。从我们村到百朋镇,最难走的是距村里约十里远的一个名为拉苗坳的大坳,它又高又陡。在使用单车的年代,上这个坳,有几个地方不是人骑车而是车骑人,当时摩托车汽车不能通行。在九十年代,村委组织村民对这个山坳进行了一次较大的修铺,摩托车和汽车可勉强上下,但有惊有险,开车总是提心吊胆。在2015年之后,当时柳江县交通运输局对乡村的道路重新进行了设计和修建,为避开拉苗坳,从小山(地名)开始,在距拉苗坳几公里远的东边另开劈了一条新路,新路到坳上和原路相会合,然后通达各个村屯。这些道路都按四级公路要求修建,全部铺上了水泥,在不安全地段都安上了防护栏杆。过去从村里到镇上,单程步行要四五个钟头。回想起小时候,有时晚上我们睡着了,但去赶圩的父兄还没有回来,他们挑东西去卖,又挑买的东西回来,上那大坳,真是上三步退一步,步步艰难。那时连手电筒都没有一个,有时晚上回来下大雨了,照明火把也无法点燃,这时只有摸黑走路,人们怨声载道。回到家就像个落汤鸡一样,筋疲力尽,累得吃不下饭。现在从镇上坐摩托车或汽车回家,可长驱直入,按过去老人的说法是“一袋烟的功夫”(约半个小时)就到家了。因有鹏翼展,始得鸟途通,我们的国家,正像一只展翅高飞的大鹏一样,前途无量啊。关于水、电、路的事,我就先谈到这里了,下面我再讲点别的。
      前面我曾讲过,我们村大部分人家已到城镇去居住了,现在还在村上住的人屈指可 数。但一些人还有无法出卖的房子在村上,
有的人田地里还种有一些植物,所以很多人还是“常回家看看”,特别是道路修好以后,可晚出早归,路上行人更是来往不断。现在村上的田地,村民已不种农作物而只种些百香果、罗汉果、火龙果之类的东西,还有那些处女山地和一些荒芜土地,村民都种上了木材树,五六年可砍伐出售,收入也颇为可观,不少人腰包涨了,腰杆硬了。六七十年代,有架单车就笑容满面,八九十年代有架摩托就洋洋自得,而现在有架汽车,也是“湿湿碎”的事啦,用不着自鸣得意了。当年我在学校读书时,班里有一位印尼归国华侨子弟,他说在印尼,家家户户几乎都有汽车,单车更是不可或缺的代步工具,听得我们眼睛都大,那时怎么也想不到,以后我们也会“牛奶会有的,面包会有的”。如今,在路上单车已了无踪影,摩托车也是寥寥无几,来来往往的几乎全是汽车。有时村上有什么事需要在外的人回去,有汽车的人就在村群里发个信息,说他的汽车还有几个空位,想坐车的人就回信说某时在某处相会,再方便也莫过如此,真可说是“随心所欲”了。
       为了改变山村的落后面貌和方便屯组委会活动及群众相聚进行一些事宜,政府在五六年前就号召各村屯修建文化活动室。我们村在村头开山炸石,降高填低,起了一个占地120平方米 ,投资15万元的文化活动室,这15万元是政府投资和村民捐款各占一半。其他还有一些建设,如修建道路等的投资,大部分是政府出大头,在此不作赘述。文化活动室配有锅碗瓢盆桌椅板凳等,很方便村民活动。现在的红事喜事人们都在城镇办了,但村上老人去世了,按习俗现在都还是落叶归根,入土为安,举行丧事活动要在村上进行。还有村民每年清明回来扫墓,扫墓完后在村里聚餐。从2018起,每年重阳的敬老节,村里晚辈都举行敬老活动。

38

柳工文苑

39

(接上页)所有这些活动,都在文化室举行,在这里不怕风吹雨打太阳晒,人们真是感觉良好,地宽心也宽。这几年来在重阳节前,屯组委会就在群里发出通知,邀请60岁以上的老年人能回的都回屯里过节。他们配备吃的有鸡鸭鱼肉,山珍海味,一应俱全。这里提到鸡鸭鱼肉,让我又回想起一幅壁画,那是三年困难时期,我们读初中路过一个村旁,村里墙上还留有一幅大跃进年代的壁画,画面是一个男子两手端着一个托盘,盘子里装有鸡鸭鱼肉和其他菜,壁画上写有两行字“食堂巧做千家饭,公社温暖万人心”,当时我们饿得饥肠辘辘,看了直流口水,这也许是一种理想主义吧,用不着我在这里当马后炮去评击了。现在的敬老节,老人们不但不用缴纳活动经费,也不管到场不到场,每人都配备有一份适用美观的纪念品。老人拿到礼品时,都喜不自胜,笑逐颜开,说这是以前想也想不到,更是遇不到的事,他们感到心满意足,乐不可支,感谢改革开放带来的好日子。
      大家都知道,现在人们对吃的已不是很感兴趣,最重要的是久别重逢。特别是那些老年妇女,她们出嫁后回娘家不多,即便回来也极少碰见其他的出嫁人,现在见面,都成了相见不相识的人了,大家相拥而泣,追往思来,互诉衷肠。她们感谢后生家为她们创造了这么好的见面机会。后生家则说不用感谢他们,应该感谢的是党和国家,如果没有党和国家的好领导,他们有再大的本事也是办不到的。是的,据我的记忆,因姓氏和场地及费用等问题,我们村从来都没有全村大团聚过,现在全村相聚,可说是史无前例了。看看今天过的重阳节,我免不了又回想起我们童年过重阳节的情形。重阳节也是我们家乡阉牛的日子,这天一大早,大人就把要阉的公牛牵到田里去,绑脚,放倒,然后进行阉制,为了安全,小孩只能站在远远的地方观看,这算是精神享受。这天有点糯米饭可以吃,算是物质享受,肉是不一定有的,这已使我们很高兴了,真是世易时移,不可同时代而语了!
       衣食住行是人们生活最重要的四样必备条件,食住行三样事在前面我已作了简述,关于衣的事,我在这里也简谈一下。像我本人,小时候除了过年有新衣服穿之外,其他时间是很少有的,我们四兄弟我是最小的,我穿的衣服很多是我哥穿过我妈再拿来改制给我穿的,上面有的还有补钉。我七十年代初读书毕业回家路过柳州市时,和一位关系很好的同学在鱼峰山上合影留念,我穿的那条裤子两个膝盖处就有明显的补钉。过去村上的人要去走村(走亲戚)都要穿上一些较好的衣服,没有的就去借。有一回我见我二嫂穿着一件新衣,我就问她:“二嫂,你要去哪里?”她回答道:“不去哪里啊。”我说:“不去哪里你又穿新衣服?”她说:“不去哪里就不能穿新衣服吗?”说得我们自己都笑了起来。约在三十年前后这样,有些人在外面工作,把一些穿过但还比较好的服装拿回老家去给家人穿,家人很是高兴,有的抢着要,现在你若再把旧衣服拿回去给人家,人家答你都困,他们的服装也不见得比你的差。象我这样最不讲究穿着的人,现在每天穿的都是挺好的服装和跑鞋,有人见我在那里做事,还以为是干部参加劳动呢,哪知和我打照面时,我竟是一个垂垂老矣的老者。
       不过也不是说现在个个的穿着都是很好,有时我们在街上也会看到另一种情况,就是一些年轻妹仔穿的牛仔裤,裤子已旧得泛白,裤脚管口也破烂得像流苏一样,更要紧的是裤脚管上已磨有几个茶杯那么大的口子,你看,妹仔家家竟然还穿这么破烂的裤子,这生活不是好艰难吗?哈哈,这种情况,不用我说,大家也都知道实情是怎么一回事了,这叫“时髦”啊。现在在外面生活工作的人,哪个回老家不是“衣锦还乡”?现在特别让我羡慕的是那些小朋友们的穿着,不但质量好,而且

40

        今年63岁的妈妈在带孙女的间隙,迷上了手机K歌软件,不用去KTV包厢,也不会扰民,拿着手机随时随地就可以唱,还设置有贴心的歌词提醒、音准提醒、评分等,唱完了还能分享给朋友听,妈妈对此很是满意,一有空就唱两嗓子放松身心。前几天,我又收到了妈妈将她在K歌平台唱的歌曲分享,然后我就问了一下妹妹,有没有收到妈妈的“歌曲暴击”?她笑着说也收到了不少,虽然妈妈唱得有点跑调,但是作为女儿的我们只能点赞和支持啊,毕竟这是妈妈多年的爱好,也是她抒发情感的重要方式。
       妈妈是个性格开朗的农村妇女,虽然年岁渐长,但是她骨子里还是保留着那么一点少女心,时常怀念自己的美好校园生活。1958年出生的妈妈是高中学历,这在乡下也是比较难得的,虽然爸爸时不时调侃她是“四人帮高中”,但无疑,那是她难以忘怀的美好时光。听妈妈说他们那时候上课跟现在大不一样,除了要在课堂学习知识还要去参加劳动,但是年轻人在一起不管做什么都是热火朝天,充满激情和干劲的,干活也要一起唱着歌,在欢笑与歌声里,什么劳累都烟消云散了。妈妈说那时候老师教的歌曲基本都是红歌,为了传唱更广,还根据本地的特色翻译成了壮语,让学生回家了唱给家里的长辈听,传唱更广泛,因为旧社会的老人们并没有什么机会去接受教育,能听懂的语言也只是本地的壮语。小时候听妈妈唱过很多歌,有山歌有红歌,还有流行歌曲,我印象最深的就是妈妈唱的《我爱北京天安门》,她会用普通话和壮语唱,年幼的我不太了解歌词是什么意思,但是旋律是记得的。这么多年过去了妈妈对上学时候的事情记得尤为清晰,每年都回老家参加同学聚会,而同学聚会必不可少的就是K歌了,妈妈就是名副其实的麦霸,妈妈说,唱歌的时候觉得自己还是年轻的那个自己。
      在村里,妈妈是个名副其实的女强人,农村里所有的活计,她都会做,

妈妈的歌,越唱越甜

作者:罗梅娥

(接上页)样式也是多姿多彩,他们在上学或放学的路上,就像纷飞的彩蝶,真可说是花样少年,他们服装的价钱,往往比大人的还要贵得多。
       我觉得我们的生活,就像我回老家一样,走的是上坡路,虽然艰难,但每上到一个新 的高度,气势就有所不同,视野将会更加开阔,所见到的风物自然也更加秀美壮丽。王安石在一篇游记里最后说:“入之愈深,其进愈难,而其见愈奇”。是的,我们生活的境况大抵也是如此。 

柳工文苑

41

(接上页)不管是赶牛车、打农药、插秧割稻、还是犁田耙地……她样样拿得起放得下,不输于任何一个男人。每当别人的妈妈在家嗑瓜子,唠家常,我的妈妈却在一声不吭地干重活,说起来有点心酸和无奈,因为我8岁的时候爸爸出了车祸,不能干重活,就去了外地打工,家里的重担就落在了妈妈的身上。家里的水田、旱地、牲畜无一不是要妈妈操心的,她每天天不亮就去了地里干活,有时干活的地方比较远,为了节省时间,她就用铝制饭盒带上咸菜和稀饭,中午在田间地头将就吃一点,很晚才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家,等她洗完澡吃完饭,我们三个孩子早就睡着了。这样的日子周而复始,我不明白为何总有忙不完的农活,幸好有奶奶带我们三个孩子,给我们做饭吃,奶奶偶尔也说妈妈太泼辣和争强好胜,但是她心里很明白,如果不是妈妈,我们家的温饱都不能保证,所以她也是用实际行动支持妈妈的,不管妈妈回家多晚,家里都有奶奶做好的饭菜,还有把我们三个孩子安顿好,让妈妈安心干活。爸爸在外地打工汇回来的钱,妈妈都存了定期,说这是给我们三个娃娃上学用的,所以家里的开支几乎都是妈妈一个人勉力支撑。
       我们虽然每天都能见到妈妈,但是相处的时间其实不多。我最盼望下大雨或者盛夏中午,这时候是没办法出工的,妈妈就暂且放下农活陪我们在家消磨时光,炒一盘黄豆、花生,或者煎一锅玉米面,腌一盆黄瓜酸,边吃边闲聊。这时候的妈妈是最放松的,帮我们姐弟三个剪指甲、掏耳朵、梳头,还会给我们讲故事和唱歌,最喜欢的就是听她唱《刘三姐》了,富有情感和趣味,这时候的妈妈不是忙碌的女强人,是享受生活的普通母亲,而这样的日子总是难能可贵的。
      虽然妈妈看上去永远那么坚强乐观,但作为大女儿的我,其实很多时候是能最近接触到妈妈的艰辛的。我们家门前几百米是一条小溪,车子无法通行,牛车也不例外,每当需要干重活的时候,这段路就变得异常漫长,因为奶奶年纪大了又裹着小脚,不能干体力活,弟弟妹妹又还小,我就成了为妈妈分担重活的第一人选,我们在这里抬过化肥、谷子、花生、玉米、黄豆……一开始我们家的米不够吃,一到青黄不接的时候还要跟家族的叔伯兄弟借一些粮食。有一次快要收谷子的时候发大水,把谷子泡得发芽了,煮出来的稀饭是带着苦味的,妈妈心疼不已,后来妈妈愈加勤快,家里的谷仓装满了,每年还剩好些粮食去街上卖,换来我们三个孩子的学费。每次跟妈妈抬粮食累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时候,我就有点不解,为何家里的粮食都够吃了,妈妈还要这样拼命地劳作?妈妈笑着说,傻孩子,粮食哪还会嫌多的?
       妈妈是个敢于尝试的人,不是单纯地埋头种地,她还种果树、养猪、养鸭子、兔子……什么赚钱就做什么,有时候我真的觉得我妈妈是个不要命的“财迷”,地里家里的活已经不少了,农闲的时候她还去沙场给别人挑过沙啥子,去林场扛木材,去采草药来卖,有时候等到半夜还没见到妈妈回家,我着急得要命,在门口的小路不知来回走了多少次,那时候没有手机联系不上,我很害怕妈妈一个弱女子出意外,心里在责怪她为何要做这么多,可是心里又都明白,妈妈这么做是为了谁?不知等了多久,好容易看到妈妈的身影从黑夜中出现,我如释重负,忍不住又高兴又想哭,她慈爱地抚摸我的头说,傻丫头,这么晚了还不睡觉在路边等我。
      我问妈妈,夜这么黑,你不害怕吗?妈妈故作轻松地说,不要担心,回家的路我很熟,而歌声是可以驱散黑夜和恐惧的。我想起每年一到旱季,村里的水田就要通过村委抽签来确定每户人家灌溉的时段,有时候我们家抽到的签是半夜或者

(接上页)凌晨,妈妈尽量会跟别人换一下时段,实在换不了的,她就定了闹铃自己去,每家能灌溉两个小时,妈妈为了让庄稼喝饱水,这个时间就一直守在田边,妈妈说夜并不安静,有昆虫和小鸟的叫声,还有水流声,仔细听还有禾苗喝水的声音,这时候哼着歌,时间很快就过去了。原来,妈妈的歌声是用来壮胆的呢!
       妈妈偶尔跟我们说起那些艰难的日子,她说自己什么也不想,心里明镜似的,知道有三个孩子要养,需要埋头苦干,累了哼首歌,缓解疲劳的同时给自己鼓鼓劲,打打气。后来,经过我们的努力,三个都考上了大学,虽然不是什么名牌大学,但也是村里第一户孩子都能上大学的人家,妈妈知道了录取信息之后高兴得一晚上没睡觉,她说好像所有的苦都变成了甜,这时候好想高歌一曲,但是又担心邻居投诉扰民。原来,高兴的时候,妈妈的歌是掩盖不住的欣喜!
       再后来,我们参加了工作,把妈妈从老家接到了柳州,她再也不在村里干农活了,我们最大的心愿就是让她安享晚年。但是妈妈是闲不住的人啊,我们结婚生子之后,妈妈就成了专职保姆,给我们带孩子。妈妈说这辈子就一门心思想把孩子养大,让孩子有出息,能够养活自己,而歌声是艰辛岁月里的一颗糖,现在生活好了,孩子们都成家了,买房了,买车了,她再也不用为生计担忧了,唱歌也成了一种娱乐。看到妈妈现在的生活,我很欣慰,毕竟我见她受过太多的累和伤了,感谢党的好政策让我们脱贫致富,让我亲爱的妈妈能够过上安稳、幸福的生活,唱着最舒心的歌,越唱越甜!

42

荷香四溢的村庄

作者:唐霞

       柳江县百朋乡怀洪村有个传统,极为重视族谱的传承。先祖分支,脉络清晰,代代明确。把先人坟头的墓志碑当成家族的励志铭,激励家族成员不忘祖恩,求功名、求财富,追求文韬武略。“耕耘学海更灿烂,瞻前启后铸辉煌”“骏马奔腾催富贵,盘龙虎踞盛丁财”“祖德如山千秋记,宗恩四海万古名。”话说得明,理说得透。这样的氛围,也熏陶出怀洪村不服输的民众性格:敢于依靠自己的双手挖掉穷根,敢于依靠自己的头脑建设生态绿色新家园。年年都有人考上大学,全村村民五千多人,
就出了两个博士,并完成了博士后学习经历。一位子弟在中国人民解放军国防大学任职。把一个山里贫穷的壮乡,变成了人杰地灵的宝地。
一朵莲花断穷根
       距离柳州市二十八公里外,群峰伫立。
       柳江县百朋乡怀洪村被连绵的群山环抱着,怀洪,波江、六义、建房、下伦、北弄、勉达、毓秀、可丘、石达等十个自然屯依着群山山脚空旷之处散落。

柳工文苑

43

      (接上页)上个世纪八十年代,怀洪村的村民以壮族为主,村民大都姓覃。这里的村民以种植稻谷为生。每家的田地长出的稻谷,只够自家人吃饱。剩下一点稻谷,拿到市场上卖,换回点现钱,给孩子上学、老人看病,就所剩无几了。哪家一个月能吃两次荤菜,就足以让人羡慕了。建房屯祖传做板鞋,下伦屯家家户户编竹艺,连六岁的孩子都能编出一个活灵活现的竹器来。这两个屯的人家日子过得疏朗些,时时有点零星收入,改善生活。六义、波江两个屯的男人见不得这透着苦味的日子,一跺脚,背起行囊就到外面打工去了。家里的田,就交给了女人、老人和孩子。后来,板鞋和竹器都不好卖了,建房和下伦两个屯人家的日子也不好过了。人们在想,这紧巴巴的日子,啥时候能到头呢?
      一九九三年,三十九岁的覃秀翻当选为村党支书。村民质朴,谁当书记就直接称呼其为“老党”。这称呼有尊重、也有亲昵。覃秀翻把这称号当成鼓励,“能够得到村民认可的书记才是称职的书记。”她上任的第一天,就在心里对自己说:“要带领大家,过上不愁吃穿的好日子。”
       覃秀翻当过小学语文老师,一九八五年因为超生丢了公职,回家种地,做了八年农民,农家活干得熟络得很。上任后她把村里可利用的资源在心里盘算了一遍。
      农民最宝贵的财富就是土地,怎样让土地生出金元宝来呢?那时一亩地产800斤粮食,一斤粮食的价格是在二角和伍角之间波动。收入屈指可数。怀洪村的土地肥沃,村里共有十七口地下泉,泉水清澈甘甜,足够浇灌村里所有的土地。如果种上比稻谷更值钱的农作物,那不就解决问题了。关键是种什么呢?
      走村串户是覃秀翻上任后的第一件事,也是她任职以来最喜欢做的事。跟村民唠家常,了解村民的想法,从村民中寻找有智慧的建议,每天的日子过得繁忙而充实。
      她从毓秀和勉达两个屯了解到,有几个从湖北务工回来的村民,从一九九零年就开始零零星星地种莲藕,一亩莲藕的收入比村民们种两亩稻谷的收入还多。覃秀翻心里听了,猛然一动。如果全村的人,都种  上莲藕,那会是怎样的情形?
      覃秀翻相信百闻不如一见。她到镇里农业服务中心推广站,找到蒙一业主任,说了自己想种莲藕的想法,得到了支持。她带回镇里农业服务中心推广站提供的藕种,在自家田里种下了一亩的莲藕。一九九四年,覃秀翻种的莲藕获得大丰收,她仿佛看到了致富的希望。
       一九九五年,覃秀翻种的莲藕歉收。这个结果像盆冷水,把覃秀翻浇了个透心凉。但想起自己内心的誓言,好强的覃秀翻在心里对自己说:“一次失败能说明什么呢?找出失败的原因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她请来农业服务中心的技术员,又走访了专做蔬菜收购的经纪人。最终发现是因为她种下的鄂莲四号的种子还不够成熟。
      镇里农业服务中心的蒙一业主任把新研发出来的鄂莲五号,交给覃秀翻。覃秀翻在自家田里种下。一九九六、一九九七,一连二年,鄂莲五号都不负期望,获得了丰收。看着白生生的藕节,覃秀翻仿佛看到了有光明的未来。
      覃秀翻和村委们在一起开了一个会:发动全村十个自然屯的群众一起种,共同走发家致富的路。
       一九九七年秋,覃秀翻和村委们开始了宣传工作。覃秀翻书记、覃文滔主任、刘玉绿副主任、覃汝望文书共同动员村民们种莲藕。村民们将信将疑:“毓秀屯和勉达屯九零年都有人种了,没见哪个发财呀?”

     (接上页) “少部分人种莲藕不愁卖,全村人都种莲藕,到时卖给谁?”
      “晚上七、八点钟挖藕,早上三点钟拉出去卖藕,太辛苦了。”
     “我们没有种过藕,中途遇到技术问题了,谁帮我们?”
      “种子、化肥、人工都需要钱,我没钱,种不了啊。”
     “都种莲藕,不种稻谷,我们一日三餐吃什么呢?”
……
      覃秀翻和村委们把村民的意见都收拢起来,把解决问题的方法一一罗列出来。当过语文老师的覃秀翻做了一个归纳总结:抓好前、中、后,收入有保障。
     种前,要培训,要让村民知道种莲藕的好处。要确保种子质量,没有好种子,说什么都是白搭。
      种中,要让村民知道怎么种,一亩地种多少?藕种间距多少?什么时候灌水?什么时候施肥?什么时候杀虫?
      种后,收上来的莲藕卖给谁?怎么卖?老板来收购的时候,如何快速收集莲藕,既帮助藕农,又帮助藕商?想明白的覃秀翻说干就干。她和村委一起,给村民讲道理:自强自立,不等不靠,用自己的双手挣钱最光荣;自治区农业厅、市农业局、区农业推广站她没少跑,连农业厅长张明沸都被她请来为村民上课,连同现场考查,争取获得自治区农业厅的支持。区农业推广站的技术员们更是每周都深入田间地头,手把手教村民种莲藕;为了保证莲藕的销路,由农业推广站牵头,村委组织成立了莲藕流通协会,让各个屯的小组长担任会员,大屯三至四人,小屯一至二人。联络湖北、广东等外部蔬菜流通经纪人,建立莲藕销售网络……老板来到田间说出吨数,各流通小组长马上组织本屯村民挖藕、洗藕、装藕、运藕,二十吨莲藕快速收集完毕。农民不愁销售,老板不愁收购。
       如何让更多的莲藕流通经纪人到村里?覃秀翻和村委们想到了修路。把村里的泥沙路换成水泥路。
      然而,让本来就不富裕的村民自掏腰包修路,那还真不是件容易的事。
       “如果不修路,我们就要自己把莲藕拿到外面去买。我们不仅花费了时间,还花费了精力;如果修了路,老板开车来到田头收购,我们不是不用自己驮了吗?”
       一席话,让村民们静下心来,坐下来讨论修路的事情。以每个小队承包一百米,每家每户按人头出钱投资的方式,筹集来修村里的水泥路的基本资金。有了钱,还得有门道买石沙和水泥。覃秀翻跑了司法、交通、教育等部门,连县长和书记都找过了。没有交通工具,用自行车一袋一袋地驮。村民们齐心合力,终于把通往村口的水泥路修好了。
      为了遮住夏日炙热的阳光,村民们还在田间空旷的地方搭起来凉棚,让外地来收购莲藕的老板有个歇脚的地方。
      种藕说来容易,做起来难。一些村民家中贫困,种藕所需要的种子、化肥、引水的经费不足,村委们就与银行的领导沟通,帮助村民贷款。有些村民缺少信贷条件,覃秀翻就以自己的名义向银行贷款。
      村民韦学柒一家六口三代人,挤在三十平方米的简易房里。自家只有2亩地。想租别人的七亩田来种,可没有资金。

44

柳工文苑

45

(接上页)覃秀翻个人贷款壹万元,帮助他扩大种植面积。买肥料没钱,覃秀翻就赊给他先用。
      在十个屯中,下伦屯的村民反应最快。一九九七年春,下伦屯七百一十七亩水田全部种上了莲藕。率先尝到了种莲藕带来的清甜滋味。
      初步尝到种植莲藕甜头的村民对覃秀翻竖起大拇指:“当得了老师,做得下农民,做得好领导。”
      一九九八年,全村百分之五十的村民种上了莲藕。莲藕丰收的夏日,这些村民的家中都飘出浓浓的肉香味。一九九九年,种莲藕的村民又多了两成。到了新千年,全村的人都在自家水田里种上了莲藕。
      随后的怀洪村,种下了不断改良的的莲藕品种,荷莲六号、荷莲九号、荷莲十一号……这些优质品种,以及怀洪村清冽的泉水,生长出嫩白如玉、清甜脆口的莲藕,为怀洪村的莲藕打开了通往香港、澳门、加拿大、日本的市场;“中国玉藕之乡”的称号,注册成功的玉藕商标,让怀洪村声名远扬。这个群山深处的壮族小山村的村民,依靠自己勤劳的双手,打开了通往致富的大门。
      每年六月,怀洪村万亩肥沃的水田里,高高低低、大大小小、深深浅浅的接天荷叶延绵至远山处,万朵星荷点缀其间,夏风微送,淡淡的荷香若有若无地飘过,深吸一口,沁人心脾。
绿色生态新农村
      生态绿色理念是现代农业发展的趋势。农业推广站的技术员们和村委共同讨论,种植面积越来越大的莲塘,除了种植莲藕,还能产生哪些经济价值?
      二零零二年,镇农业推广站开始免费推广在荷叶田田、荷花星布的水田里种慈姑,养泥鳅,这样每亩水田可增加二千元的收益。一些村民觉得收益不高,又太幸苦,就不愿意种。覃秀翻就跟姐妹们交心:“与其在家打扑克、打麻将,还不如到田里做点事。多种多收益,手头上松一点,日子舒坦一点,孩子高兴一点,老公心宽一点。”
      下伦屯山脚下宽敞的平地,是下伦屯得天独厚的资源。这宽敞的空间,可修路,可盖酒店,可修理观光栈道,吸引更多的游客,观赏荷花,可品尝系列藕菜和莲藕深加工产品,体验田园生活。以农业带动旅游,以旅游回馈农业发展。为丰富莲花的品种,增加莲花的观赏性,太空莲、牡丹莲、山茶红、梨花白等各种观赏莲花也被引进种植。万亩荷塘,粉荷、白荷、黄荷、紫荷,姹紫嫣红,美不胜收。
      二零一零年,村委开始加强基础设施投入,屯里的主干道全部变成水泥路了。从那时起,一年一度的荷花节在柳江百朋乡怀洪村下伦屯拉开序幕。
      隆重的荷花节吸引了各方游客,让更多的人走进怀洪。也让怀洪村委站在了更高的高度,明确了未来村委工作的目标。
       二零一二年,政府开始在屯里开展墙壁美化工程,将各家各户的墙壁粉刷得雪白,并在墙上描绘各种美丽的图案。有了这美丽的外墙,各家各户门前屋后的垃圾,就分外地扎眼。搞好村环境建设,建设生态绿色的新家园,成为村委们关注的新目标。
       二零一三年,村里开始着手环境,陈旧垃圾清理。这看来简单的工作,却遇到了前所未有的困难。第一个原因是老人已经习惯了原有的居住环境。

(接上页)觉得搞卫生环境费工费时没必要。第二个原因是年轻人农忙时没有时间,农闲时又到城里打短工,不在家,各家缺少清理垃圾的劳动力。第三个原因是家禽动物没管好,粪便到处都是。看着满地凌乱的垃圾,村委们着急万分,却无可奈何。
       二零一四年,年轻的覃卯上任村支书一职。他总结了上一年的工作经验,决定先把一两个屯当做示范点,以点带面,逐步展开。他选了年轻人数最多的下伦屯,以青年人为工作的主力军。年轻人大都有文化,也有过短暂的城市生活经历,明白干净整洁的城市环境对人的精神作用,期待家乡在自己的努力下,变得跟城市一样清洁美丽。他们争当清理环境垃圾的主力军。
      清理陈旧垃圾是可以集中兵力快速处理的,但是环境卫生的维护,需要长期有人愿意做着日复一日简单却不可缺少的清理工作。村委们还是请来年轻人出谋划策,大家一起讨论,得出不少好点子:村民自筹自支请保洁员;保持环境卫生。种藕不需要耕牛,动员村民不要养牛、养猪,减少体量大的家禽所带来的蚊虫苍蝇的污染;将家禽与人隔离,单独选择场地养鸭和鸡。响应政府号召,在房前屋后种植三角梅、太阳花、菊花等花卉,这些花朵鲜艳的色彩将环境装点得五彩缤纷,村容村貌焕然一新。原来熟悉的夹杂着家禽粪便的农村味消失了,蚊虫苍蝇减少了。连空气都变得馨香起来。
      榜样的力量是无穷的,全村各屯的村容村貌也随之发生了改变。
       二零一六年,柳江环保局投资一百万,在下伦屯、建房、可丘,北弄四个屯建设污水处理站,处理生活用水。又一个污染源得到了控制。
      二零一八年,是村民们永远难忘的日子。从那年起,村民开始陆陆续续盖新房,原来低矮的简易房被三层楼的楼房代替,实现了辈分分居,人畜分开、厨房和住房分开的居住条件,一家人既聚集在一起,又保留了相对独立的空间,小别墅一样的栋栋楼房依山而建,白墙青绿顶,色彩简单,韵味深长。一位村民在自家独门小院的雕花铁栏大门的砖柱上,用石头刻了一幅对联:“万荷倒影月痕绿,一雨洗痕山骨青。”一派山居悠暝的惬意。
       万亩荷花的地理标志,欣欣向荣的社会主义新农村村貌,让怀洪村当之无愧地跻身于“国家级十大最美丽乡村”的行列。也荣晋“全国生态农业旅游示范点”,引来各地致富带头人到此来寻经问宝。
文化传承 活力壮乡
      以壮族人为主的怀洪村,秉承了中华传统的优秀文化。自恢复高考起,不时有村民家中传来孩子考上大学的好消息。四十年下来,鲤鱼跳龙门的人不计其数。最引人注目的就是人口五千的怀洪村,前后出了覃福晓、覃如府两位博士后。其中覃福晓为中国人民大学博士后、覃如府为同济大学博士后。
      同样从怀洪村走出大山的还有覃海亮,他是中国人民解放军国防大学专业技术四级教授,大校军衔。
      怀洪村人才辈出,有人说是风水好,也有人就孩子教育来取经。同济大学博士后覃如府的母亲覃秀翻说,山里人教育孩子没有什么大道理,就是农忙时让孩子到田里帮忙。八岁的孩子,插秧、施肥、割稻样样不拉,头顶炎炎烈日,脚踩淤泥,繁重的农活让孩子稚嫩的肩膀切实体察到家人之难,自身之责。然后告诉他,未来如果不想身体受折磨,那就读书吧。
      再多的语言都不如“苦其心智、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的体验教育来得深刻。八岁的孩子就开始思考未来自己是以劳力还是劳心的方式生存,开始以认真的态度重新审视眼前的课本和作业,在心中种下希望的种子。怀洪村离县中心不远,现代文明

46

柳工文苑

47

王 玮/  摄

(接上页)的信息如潮水一样,不时如约地冲刷孩子的心田,让心中希望的种子滋润发芽。覃秀翻教会孩子梳理自己的成长轨迹:村小学——镇初中——县高中,直到自己长出飞翔的双翼。这些依靠奋斗走出大山的人们,又激励留在村里的人们要自强,要依靠自己的双手挖掉穷根,过上不愁吃穿的好日子。双季莲藕、观赏荷花、慈姑、禾花鱼,立体生态套种的方式,让每年丰收的喜悦如山歌一样连绵不断。
       富起来起来的村民们,尝试着将歌声和笑声一同回响在莲花飘香的村庄,建立了一个球场,灯光将场地照得如同白昼一般。孩子们在球场打篮球,青年们打气排球,妇女们成立了文艺队。春节是村民们最为开心的日子,家家户户都有人参加篮球赛、拔河、投圈等活动,大家扶老携幼,一同感受春天的气息。
  村里随处可见的文化宣传栏,“百善孝为先”

是永恒的主题。耳濡目染地影响着村民,善良和孝顺雨露一般滋润孩子们的心田。每年重阳节是老人们最为开心的日子,也是村民小组长所组成的重阳节筹委会成员最繁忙的日子。策划敬老活动、筹集开支费用。为老人们提供免费体验服务,教子女给老人家倒茶。为六十岁以上老人发礼品,组织全村老人免费聚餐。
       镇上纪委清廉大讲堂办在了村里。“以莲学廉,阅莲知廉,廉依莲生;以荷学和,和谐发展,和睦共处”的莲荷文化深入人心。村里在人群来来往往的路口,立下了《清莲说》,弘扬宣导“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高洁的品质。
       “灼灼荷花瑞,亭亭出水中”,一朵高洁的莲花,富裕了百姓,改变了山乡,教化了村民,荷香四溢,风化一方乡土,温润着绿水青山。

艺廊之窗

作者:张璇

48

柳工文苑

艺廊之窗

作者:张璇

49

02

妙品珍藏

柳工文苑

50

作者:林文

      临近春节,看到周围不少人家都在提前准备过年的食材,晒腊肉、炸扣肉,卤猪肚,蒸鱼丸,酿豆腐包,等等,忙得热火朝天,不亦乐乎。因为要加强防控新冠的缘故,以往爱到饭店订年饭的家庭明显减少,而安于“宅家过年”的人家比比皆是。有邻居见我对过年这样的头等大事整天表现出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便问我不打算准备些过年的食物吗?我说不需要啊,我家今年过年打包生,只要准备点打包生用的食材,就可以了。
       听说我家过年打包生,邻居便笑我在过倒退的日子。可我觉得,如今的日子天天都像过大年,年饭打个包生,清心寡欲,简单易行,挺好。
现在的年轻人,是不太清楚什么叫做打包生的,有些甚至连听都未成听说过。
      打包生是广西桂中地区地的传统美食,有着悠久的历史。家中从明清过来的老人曾经说过,在他们的孩提时代,就对这道食物的吃法喜爱至极。经过一代又一代的传承,除了包里的内容不尽相同,其做法大体上都是一样的。
       在我的儿时,过年打包生算得上是丰盛的年饭。那年头,日子远没现在的好,年节能吃到一顿打包生,也是挺让人心满意足的,因为打包生是一件显得很隆重的事情,一大桌人手里垫着一叶生菜,各取所需,把自己喜欢吃的食物包进菜叶里,手够不着的地方,大家便会你帮我助,互相照应,既自得其乐,又情深意长。逢年过节,一家人围坐在一起打包生,绝对是一件幸福而饶有兴致的事,就像北方人吃团圆饺子一样。

年里包生

芷 余 /  摄

      (接上页)当然,打包生也未必是在年节里吃,平常日子,只要在生菜上市的季节,都是随时可以的。尤其是家里来了客人,能吃上主人打的包生,那一定是一件很有面子的事情。
       包生是用生菜叶来包的,也有人把它称为“包生饺”或“包青饺”,由于此“饺”是包上各种熟食而成,像吃饺子时喜欢蘸点饺子醋一样,吃这个青饺也是要蘸上一点酱料,才更有滋味。
      生吃的东西,光见水为净,随便洗洗肯定是不到位的,必须充分彻底清洗干净,才吃得放心。有些讲究的人家,会将洗净的生菜再过上一道凉开水,也有些人家会将洗净的生菜,放在淡盐水中再浸泡三五分钟,经过这样的处理,才会端到桌上备用。记得堂姨妈就是个非常讲究洗生菜细节的长辈。
      小时候每次到堂姨妈家,她都要留我吃饭,只要是生菜季节,多半就打包生了。每次打包生之前,她都要扬声问我的堂表姐:“生菜用盐水泡过了么?”或者是“生菜用凉开水洗过了么?得到肯定的回答后,她还是要从抽屉里拿出放大镜来,一张一张认真地检查每片菜叶的茎槽和“腋窝”,如果逮到一丁点“不够卫生”的蛛丝马迹,立马就会对小表姐进行一番做事马虎的数落。其实小表姐也是个极爱干净的女子,并且非常勤快,她姐姐出嫁前的家务,几乎全都是由她承担。这个学习上的优等生,家务也总是打理得井井有条,不仅自己的居室收拾得窗明几净,一尘不染,家里洗洗刷刷的事情,也从不敷衍。但堂姨妈还是改变不了对她的严苛要求。堂表姐性情极好,总是笑眯眯的,从不与母亲顶撞争辩。我常想,堂表姐长得眉清目秀,又有这样好的性情,将来谁娶了她,不把她宠上天才怪!但堂表姐的婚姻并非如愿,第一任丈夫脾气不好,对她并不珍惜,白白糟蹋了这份难得的福气。
       包生的内容有很多,条件好的人家,会将切碎的绿豆粉丝炒作主料,然后加进干虾仁、剁肉末、墨鱼丁、叉烧、火腿碎之类。最一般的家庭,也会炒上一大盘普通米粉或一大盘葱花鸡蛋油炒饭。配菜往往是比较丰富的,也是根据各自家庭的经济状况和口味习惯而定。条件好的人家,会有木耳鸡丁,蒜香腊肉,炸鱼丸、酥肉条等,甚至传统的几大件如白切鸡、扣肉之类,都会一起端上;打包生在这些人家中,是一种点缀。而条件一般的家庭,随便炒几道菜肴,如酸菜牛肉,腐竹豆片,冬笋肉丝,炸花生米,也一样吃得心满意足;打包生在这些人家中,自是一种主食。“包饺”的时候,大家会根据自己的喜好,将主料和配菜一夹一勺地放进托在手上的生菜叶里,然后将菜叶沿边一拢,就成了一个揑在手里的“生饺”,再蘸上辣椒酱或酸梅酱,便可以大块朵颐。包得个头大的,一口吃不完,还得分成好几口吃,又担心吃着漏馅,有失斯文,还会用一个手掌接在下巴处,吃相显得有些怪异滑稽,倒也增添了几分快意和乐趣。
      后来日子越来越好了,打包生变得不再奢侈。渐渐地,人们都稀有再弄这种土得掉渣的原始吃法。逢年过节,大家都比着看哪家大鱼大肉和山珍海味多,打包这样的美食也随着时光流逝逐渐被人淡忘,甚至在年轻一代中失传。但我还是会时不时弄一些来吃,有时是为了图省事,有时是出于节俭,炒个香葱胡萝卜鸡蛋饭,加几粒花生米,就直接包了吃,也不外加任何配菜。虽然简单,还是觉得吃在嘴里的是香,包在手里的是趣,咽下肚里的是无穷的回味。
      也是在打包生的时候,会时不时想起那个远在异乡的堂表姐,历经世事苍桑,不知她如今过得可好,包生的情愫里,亦充满着对远方亲人无限的挂念。

51

柳工文苑

52

黄园琦 /  摄

53

作者:廖克敏 

         我的姑妈跟新中国同龄,改革开放的第二年,姑妈刚刚年满三十,却已经是4个孩子的妈妈。家庭的沉重负担注定了“艰辛劳碌”是姑妈前半生的生活底色。幸好,姑妈一生要强,不管现实多么艰难,她从不服输。
      姑妈一生没进过学校,没念过一天书,但这并不妨碍她的智慧和见识。姑父是教师,表姐一家从小就生活在学校大院里,姑妈与学校里其他五六位没有正式工作的家属一样,顺理成章成为学校食堂阿姨。在食堂这个小江湖里,因为她们家孩子多,姑父的工资低,而且他们都是从农村出来,没有任何家底,自然成了一些好事者“担忧”的对象。有一次,爱开玩笑的周老师当着所有食堂阿姨的面问姑妈:“廖阿姨,她们都有私房钱哦,你有吗?”
      其实大家心知肚明,一贫如洗的家庭,姑妈哪里来私房钱?几个孩子的学费、生活费像个无底洞,这一点点工资怎么够填,姑妈恨不得一分钱掰成两分来花。善良的阿姨们都在担心姑妈会尴尬。
       谁知,姑妈不急不缓地说:“我有四个孩子,四本存折哩,还要私房钱干嘛?”这智慧的回击不仅让对方竖起大拇指,还让姑妈赢得了大家的尊重。
       的确,姑妈虽然大字不识几个,但她远比一般人有见识。在那个物资匮乏的年代,送孩子上大学的压力是相当大的。在孩子们渐渐长大的时候,大院里的每个家庭都在面临抉择,送孩子读高中考大学,还是初中毕业直接读中专,早点出来工作减轻家庭负担?

姑妈的“四本存折”

锋 影 /  摄

       (接上页)这是很现实的问题。于是,有一男一女两个孩子的家庭,就会让男孩读高中考大学,女孩读中专;有三个孩子的家庭,一般会选择让一个或两个上高中,其他的孩子读中专或技校。只有我的姑妈,她的孩子最多,“四座大山”在肩,压力可想而知,但她从始至终支持着姑父的决定:“四个孩子必须都要读高中考大学。”
       这个决定如“石破天惊”,邻居们都笑了,意味深长地笑了,仿佛他们家在讲梦话。
       之后,看到姑父姑妈每天起早贪黑,生活艰难依旧,邻居们纷纷劝父母别太逞强了,生活可以不用这么难,不需要每个孩子都读大学的。姑妈却异常坚定:“不管男孩女孩,我家孩子都要读大学。”
       我过去一直都不明白,我的姑妈,一个没上过一天学的农村妇女,怎么有如此的霸气和底气?后来我才知道,那是源于爱和信任。我的姑妈,她深爱她的四个孩子,每天不停往四本存折里存放爱和责任,照亮孩子们的前程。

       她坚定地信任“知识有用论”和她的“学霸”孩子们,虽然那时还没有“学霸”这个词,但她们优秀的成绩单成为姑妈心中的“优质潜力股”,让她每天激情满满,像打了鸡血一般,即使岁月再难,嘲笑再多,她和父亲初心不改,咬牙坚持。
       我们都见证了姑妈的不易,但她从来不说难,脸上永远挂着平和的微笑。每天天不亮,姑妈就要去学校食堂煮早餐;晚上天黑了,洗刷完各种工具才能回家。为贴补家用,姑妈常常利用午休的两三个小时时间,去河对岸的山岭打柴、捆松树叶,挑回来卖给食堂,一担赚个三块五块钱。
       有一次,姑妈不小心从山上摔下来,腿肿得厉害,她依然担着柴吃力地一瘸一拐、一步一挪地回来。回到家还发起高烧,晚饭没吃就躺下了。当时表姐她们都还小,看着平日里能“打死老虎”的姑妈突然倒下,非常害怕姑妈会一睡不醒。小小的孩子们都已经形成了默契,每隔两三分钟就轮流去房间喊一声“妈”,有回应才放心。姑妈了解孩子们的心思,即使再累也一遍遍不厌其烦地回应,她不能让自己的孩子有一丝丝的恐惧感。

柳工文苑

54

王 玮 /  摄

    (接上页)幸好年轻,姑妈很快就康复了。在我的记忆中,之后姑妈很少生病,或许她根本不敢生病,也没有时间生病。为了能多挣点钱,周末、放假只要有加班,姑妈都抢着报名;寒暑假,遇学校里有基建维修,姑妈又变成了工地上的农民工。当然,姑妈还养鸡、养鸭,甚至养鹅,只要有钱赚就行。那时,孩子们放学后,也可以帮忙剁鸡菜、喂鸡,“叽叽叽、嘎嘎嘎、鹅鹅鹅”家里每天都热闹非凡。
       在孩子们长身体的年龄,定量粮食根本不够吃。为了让孩子们能吃饱,晚上邻居阿姨们聚在一起嗑瓜子聊天或围坐看电视的时候,姑妈和姑父借着月光,在学校里的角角落落开荒种菜,种满南瓜、玉米、红薯、芋头及各种蔬菜。温暖的月亮一直无怨无悔地为他们打着光,星星眨着眼睛伴着他们一锄一铲挥汗如雨。大地被感动了,没有辜负这对勤劳的夫妇。蔬菜大获丰收,家里即便买不起肉,孩子们也不用饿着肚子上学,吃不完的菜还可以卖给食堂贴补家用。感谢勤劳的父辈,在那个缺吃少穿的年代,让孩子们的成长没有受到粮食短缺的影响,以至于两个男孩身高超过一米八,两个女孩也达到一米六。
       姑妈虽然没有文化,却从来不跟孩子们讲大道理,也不在她们面前说过,要考大学为她争气之类有压力的话。
       其实,在离开家到外地求学之前,孩子们一天难得有时间跟姑妈相处,她似乎比总统还忙,很少跟孩子们同桌吃饭。她吃饭也极快,匆匆扒几口,又争分夺秒地忙去了。孩子们甚至不知道姑妈每天深夜几点上床,每天凌晨又是几点起床,不知道她一天睡几个小时。只有摸着她手上厚厚的老茧,看着她脸上刀刻似的皱纹,莫名的心疼顿时化作无穷的力量,逼着孩子们一往无前。
       时光任冉,岁月如梭,姑妈终于苦尽甘来。她用半生的操劳兑现了承诺:让四个孩子都上大学。这在当地成为了佳话和榜样,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一直被乡邻传颂着,让姑父和姑妈骄傲不己,所有的苦和累仿佛灰飞烟灭。
       如今,姑妈的“四本存折”分散在祖国天南地北,分别当老师、记者、IT精英和医生。他们所在的城市是姑妈以前想都不敢想的,他们所从事的职业,有些是姑妈听都没听说过。孩子们在岗位上倾情付出,为祖国为社会的发展贡献力量,这一切是姑妈这辈子最大的成就。
        今年,姑妈70岁,儿孙满堂、生活无忧、身体硬朗、精神舒畅。她和姑父每天的任务就是互相监督对方的健康,一日三餐要按时,饮食宜清淡,并坚持每天晚上去跳广场舞。姑妈说,保持身体健康,不给儿女拖后腿,就是老年人最大的贡献和福气。
        我的姑妈,一生没读过书,她其实就是一本书,一本写满了敢“闯”、敢“创”、敢“拼”、敢啃“硬骨头”,又乐观豁达、向往美好的最朴素的书。她伴着整个改革开放走来,受到时代发展的深刻影响,不守旧、有远见、敢坚持,才让自已和四个孩子最终成为了改革开放成果的最大受益者。

55

柳工文苑

56

作者:周兵

       “他用两手攀着上面,两脚再向上缩;他肥胖的身子向左微倾,显出努力的样子,这时我看见他的背影,我的泪很快地流下来了……”每每读到朱自清先生的散文《背影》,我的泪腺瞬间就会被触发,会思念到自己的父亲,会潸然泪下,天下父爱恩重如山。或许很多人都会有这样的感同身受:当我们还是懵懂少年时,我们会忽略他们;当我们有能力想回报时,他们可能已经远去了……朱自清先生用最自然、平实、朴素的文笔轻轻触碰了每一位读者心灵深处最柔软的部分,不愧为一代文学巨匠。
       身为六零后,少年时期的我曾经历了那个贫瘠的年代,但就算是那样,我的生活里依旧充满了阳光和雨露,因为记忆里有朱自清先生和其他大师们的名作陪伴着我们成长。欣赏学习大师名作之余,也熏陶和影响到了我的一生,包括自我人品的提炼,我会经常阅读朱自清的《背影》和《荷塘月色》。朱自清是著名的散文家、诗人、文学家和学者,先生在散文中将人、事、情都构思和安排得十分匠心、精巧,作品文辞隽永。其中《背影》表达了旧时代、旧观念的没落和觉醒,全文短小却有着强烈的画面冲击感。《荷塘月色》则文风清新,脍炙人口。随着年龄阅历的递增,我发现每次阅读后都会有新的感悟,每次阅读后心灵都会再次被洗荡。
       诗人李白有一句名句:“烟花三月下扬州”,将扬州这座古城的三月意景呈现得美轮美奂、淋漓尽致,但十月的扬州同样也是繁花似锦、秋风荡漾。作为一名普通的扬州市民,能够和全体扬州市民共同枕托这座有着二千五百多年悠久历史的广陵,能够共同分享她的文化底蕴,我感到非常的荣幸和幸福。“文昌阁”“北塔寺”“东关街”“个园”“何园”“瘦西湖”“朱自清故居”……这些都是扬州的经典名片。
       但“朱自清故居”则是我每年必去的,要问为什么?为的就是,延绵这段少年时期难忘的、刻骨铭心的情怀。
       朱自清故居位于扬州市广陵区安乐巷27号,在一个民居的小巷子里面,有点“曲径通幽处”的感觉。今年的十月长假,意义不凡,新冠疫情终于被驱散,古城扬州被十月秋风吹就成了一个花团簇拥的城市。在所有街道的两侧、所有古城的景点,琼花、芍药在依次绽放。白色、红色,一片连着一片,阳光下色彩通透,煞是好看。又一个阳光灿烂的日子,我循着吴道台府的大门,拐入了一条又长又狭窄的老城古巷,步行去往朱自清故 居打卡。
       朱自清故居是全国文物保护单位,是一座人文历史纪念馆,同时也是经典的扬州历史街景和爱国主义教育基地,所以门票是免费的。带着膜拜和崇敬的心情踏入了纪念馆,过道上是先生的生平介绍,穿过过道,是一方天井,砖石铺地,站于其中,可仰望蓝天白云。周边是厢房客厅,但见雕花屏门,青砖黛瓦,石缝间到处绵延着的青苔厚绿,偶而见有几枚彩蝶翩翩飞入,整一个晚清风格的庭院,古朴而大方,带着浓郁的地方色彩。置身于其中,回忆满满,让人恍惚,恰以为时光倒流。

走进朱自清故居

寻根圆梦在今朝

       (接上页)仔细看你会发现先生的故居其实很小,院落也不大,每个房间内的陈设特别简陋,但十分的整洁和干净,透着厚重的人文气息。右侧朝南是先生卧室,兼书房,室内一张老式的床,一张破旧的书桌和一件同样破旧的书柜。正堂有对联一副:“但得夕阳无限好,何须惆怅近黄昏”,这是先生根据诗人李商隐的“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两句诗改写的,反映了他当时的心境。
       就在这里,曾经住着一位凛然正气的大师,无论是为人还是做文,无人超越。先生的很多散文后来都被选入中学课本,先生的思想影响了整整几代人。除了散文,先生还是一位伟大的革命民主主义战士,即使在疾病缠身、贫困潦倒的情况下,也始终保持着一个爱国知识分子的铮铮骨气。先生是扬州人的骄傲,先生的魅力始终吸引着几代中国人不断前往瞻仰。
       转瞬间过去一个多小时了,缓缓收拾起纷繁复杂的思绪,我悄悄跨出了门槛,慢慢地离开先生的故居,最后回首蓦然再回望一眼,轻轻说道:“先生,明年我再来。”

57

作者:张文慧

      父亲激动地说:“功夫不负有心人,此次“百丈寻根行”圆满成功,我的‘根’终于找到,心总算安了。这是给我的,最好的重阳节礼物,谢谢我的孩子们。”
       十年前的秋天,父亲曾经到访过来宾市象州县百丈乡的旧街寻根,但是因为对旧居的信息知之甚少而无功折返。未能寻到他出生的“胞衣地”,心生遗憾,他心结难解而不能释怀。
       又是金秋十月,在父亲的强烈要求下,我和他又踏上了百丈老街寻根的旅程,为的是寻觅到父亲的“胞衣地”,打开他多年的心结。出发前也给父亲打了“预防针”,假如此行依然不能正确地找到“胞衣地”我们也应该理解,毕竟历经多年、沧桑巨变,很多旧房早已湮灭,了无痕迹,流逝在历史的长河里。父亲默不出声,只是轻轻地说了声出发吧。
       其实父亲在这些年为寻根也做了不少的功课。在临出发前,还专程去找了他的堂弟,以信访和口头的形式再一次认真仔细地问清楚了旧居的位置情况:进旧百丈街东门的路不大,两边是稻田,路中间有一座小桥,旧时的百丈街是个小圩场,圩场的四周都建有瓦房,除了东门,还有南门和北门,唯独没有西门。东门进去的右边第一间和第三间房子,在土改时分给了父亲的叔父,屋后有一条长年流水的小沟,父亲就是在叔父家的厨房里降生到这个世界的。父亲的叔父当年在百丈称谓张九,以理发为生计,结婚生子,直到合作化后,叔父一家才被他的兄长、我父亲的父亲从百丈接到了武宣,兄弟团聚一起营生。带着这些模糊又清晰的信息,父女俩跑了两条高速公路,一百多公里,一个半小时后,我们来到了百丈旧街。

柳工文苑

58

       (接上页)进到百丈旧街,一种故地重游的感觉油然而生,深切感到乡亲的淳朴、热情、亲切。我也被父亲的情绪感染了,虽然我对75年前的百丈一无所知,但能感知到这个地方对父亲的重要性。
       父亲的听力不好,我临时充当起了他的耳朵、眼睛、嘴巴,甚至是翻译,幸好小时候学会的客家话,至今没有被遗忘,虽然有些生硬,在今天终于还是可以派上了用场。
面对新建的、残败的、高高低低的房子,哪一间才是父亲想要找的?
       正巧走来一位挑担淋菜,年纪与父亲相仿的老人家,于是上前与他攀谈,说明来意,他居然认识父亲的堂弟,叫得出他的乳名,这让父亲兴奋不已。在他的引导下,我们来到了一间保持着原来模样的、破旧的泥房前,他十分肯定地告诉父亲:这间就是他要找的老宅。一开始,父亲深信不疑,为终于找到了自己的“根”而欢喜不已。门锁着,他只能在屋外来来回回地看个不停。
       渐渐地,父亲又自我否定了,这老宅,与他所搜集到的信息有出入,却又无从考证。怕父亲又失望,我玩笑地说,不然就当作是您心里的“房子”吧,毕竟,我们已经找到它的旁边,相去不甚远了。
       不甘心的父女俩又在百丈旧街游荡,既是放松心情,也是想再从中找到其他的旁证。来到了一间保持着原有的模样的“老”客栈前,两位阿婶在闲聊,我贸然地向她们打听,很多年以前,是否认识一个叫张九的剃头匠?我是他的后人,带父亲来找他当年的“胞衣地”。
       记忆的闸门瞬间被打开,她们说认识的,张九住在东门附近,他领养了一个女儿,如今也有五、六十岁了,就在巷子最前面那一间。这一次不用父亲开口,我都能够肯定此张九非彼张九,我没有这样一个姑姑。
       谢过两位阿婶,我们沿着小巷又走回到了东门所在地,准备再向老宅告别,启程归家了。
      迎面走来一位年纪与我相仿的男子,礼貌地与他打了个招呼,问及我们此行的目的,更巧的是,他家就在东门的旧址上新建的房子,因为小时候爱听老人家摆古,所以对旧时的百丈东门周边的情况十分清楚。依照他讲的方位,完全与父亲的堂弟的描述吻合,父亲十年前怀疑的那一间老宅确实是他的“胞衣地”,只不过是它后来的主人改变了它的朝向,误导了我们。
       又一位路过的阿婶说,这里以前是张九的房子,他是理发的,他的老婆总是整齐地梳着个发髻,乖乖的。这也从另一角度印证了现在所认定的老宅,就是父亲的出生地。
       得偿所愿。感谢百丈老街热心的乡亲们的帮助,让我父亲在有生之年去看到了他心心念念的“胞衣地”,了却了一桩多年的心愿。可是,父亲的新疑问又出来了。为什么我的父母会在那个时候到百丈把我生下?人生有很多东西和事情,一旦错失,就是永远再也找不回来了。但是,只要是父亲想要找的答案,我定当竭尽全力,圆梦今朝,不留遗憾!

摄影作品赏析

拍摄:甘涛

59

柳工文苑

摄影作品赏析

拍摄:甘涛

60

摄影作品赏析

拍摄:甘涛

61

柳工文苑

年味摄影

▶ 福运相伴:黄园琦

▲十五金陵夜 灯影映秦淮:沈桐▲

▶迎新春买春联:王皓洁

▶微笑+:覃兵

▲牛气冲天:薛晗

▲年味洛阳:杨强 

◄披红挂彩辞旧岁: 梁芳宇

◄迎新送春联: 陈松

◄福娃贺岁:何增爱

62

03

流金岁月

屋檐下的河流

作者:肖晓薇

柳工文苑

63

       上不上楼呢?我站在黑洞洞的楼梯口,不由得叹了口气。
       才只叹了口气的工夫,它又出现了,它就在我的眼前,无比地近,又无比地远。近到去能看到它浑身上下的黑颜色中那丁点的白,远到我无法看清楚它的脸。因为它自始至终都是背对着我的,我却常常感觉到它满眼的笑和它挥舞的手,那是要召唤我的吧。
       每每这时候,我就会忍不住想抬脚追上去。只是,我不能。
       我用手捂住自己的半边脸,觉察到自己的危险,拼命地摇着头,不,不,不能。我一扭身,从楼梯口跑了出去。外面天气晴好,六月的阳光一下子扑过来,爬上我的额头、脖颈,还有微露的乳房上、裸露的手臂上;有一种痒痒的暖,让我的心里微微一动。接着,鼻子就泛起了酸。
      泪眼朦胧中,我转回头看着这幢房子,厂领导楼后面的一栋,七楼,我们婚房。小区的绿化做得非常好,好像有意满足我的大自然情结一样。在这个城市,我和卢山坡已经在出租屋里住五年了,现在终于有了自己的房子,也是因为我和卢山坡有了购房的能力,接下来的日子,应该是幸福的,天经地义、顺理成章的美好了。
      和卢山坡是三月初三搬进新家的。我还记得在没有搬来之前,与卢山坡之间发生的矛盾。

王 玮 /  摄

肖 宵 /  摄

       (接上页)那天,还在我们租住的宿舍里,卢山坡挑中了这个日子,指着黄历和我说:“就这一天吧!说这一天是黄道吉日,就当是我又娶了你一回。”
       卢山坡的这句话如果放在五年前不管哪个日子说,我都会感动的。但是我已经不会再被感动了。
        “这一天,还适合解除和拆卸呢。”我站在租住房的窗前,看着窗外的树说。
        卢山坡压着声音问:“林妮儿,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我说。
      “没什么意思是什么意思?!”卢山坡有些恼火,语气中带着一股暗流涌动的恼怒。
       “没什么意思,就是没意思!”我并不怕他,抬起头,我定定地看着他。
       他也看着我。最后,还是他先在这对峙的目光中退缩了。他嘴里嗫嚅了几下,什么也没有说出声。站起身,去了公用厨房。
       不一会儿厨房里响起乒乒乓乓的声音,是他把心中的情绪发泄在那些锅碗瓢盆上。
       七层楼,一百二十三级台阶。
       我不知数了多少次了。
       我还记得搬家那天,其实只是把新买的家电箱子从租住的房里搬过来而已,其他的所有家具早在去年的九月底就都已经搬进来,各就各位了。
       买了这房后,装修是卢山坡一直在盯着的,我只是偶尔来,一是对于房子的装修什么也不懂,二是我刚怀孕。但不管怎样,每次来时,我总会捎带些小物件来,免得搬家时再琐碎。每次拿这些物件上楼却是有些困难。一百二十三级台阶,是我一级一级走上去又走下来的,这个厂区里的职工住房只有步梯,没有电梯。
       刚开始时,我并没有觉得一百二十三级台阶有多高,每次提东西上楼,我总是每上一级台阶就感慨一下人生,自己终于算是有房产的人了,在这个名叫龙城的城市里,林妮儿我也总算这个城市的其中一分子了。
       我把台阶当成了黑白键来踩,每踩一下都像是在弹奏一首无名的钢琴曲。而如今,这一百二十三级让我的脚步有些发慌。下到一半台阶的时候,我还是忍不住扶着栏杆在台阶上坐下来,把头低垂着,靠在那儿。直到听见有人上楼下楼才急急地站起身来,做出慢慢走下楼的样子。
       卢山坡是最早的那一批民办教师。龙城公开招聘教师考试,卢山坡考上了。
      那一年,卢山坡决定带我从融水来到龙城是有原因的,我是他的第二任老婆——起初我是他老家那边请来的保姆,他前妻中风躺床上十年,都是我起早贪黑地照料着。后来前妻走后,他就娶了我。

64

柳工文苑

65

       (接上页)二十八岁那年,我生了多多。
      融水是卢山坡的根据地。龙城是我喜欢的城市,只听听这名儿就叫人喜欢,龙城龙城,多么有皇族气派的城市,这应该就像自己以后的生活一样了吧。
       我在龙城的出租屋里带多多到两岁那年,我决定去家附近的物业公司打工。卢山坡并没有存款,钱都花到为前妻治病上了,还借了一部分外债,一家人就吃他教师的工资,每月工资一千余,除了交房租水电上网宽带电话费外,还要每月的伙食,所以生活总是拮据。
       我去做卫生保洁,这活儿难不倒我。我手勤脚不懒,把自己份分内的工作做得完美。只是我这样子让卢山坡觉得堵得慌,让抬头不见低头见的邻居知道了,卢山坡觉得他的面子上过不去。
       我不管这些,自己凭双手劳动干活,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
      我工作很卖力,没几个月就升为了有五险的合同工。我在合同书上按下自己的手印,按 手印的时候,我的手不免有些发抖。
      物业公司的符海平主任笑着问:“怎么还哆嗦了,林妮儿,你怕啥?”
     “想起杨白劳了呢。”我的脸上全是灿烂的阳光,笑着说“好在并没有多少机会按手印的。”
      我用自己的工资割了肉买了菜,想回家给自己做顿好的犒赏一下,回想这三十年来,这应该是除了那年高考被大学录取外最让我感到骄傲的一件事。那次高考我也取得很好的成绩,却因为家里穷,没能上大学。那时我没有哭,只是觉得自己心里痛,镂心刻骨的痛,而这次我却哭了,哭得很开心。
      回到家,卢山坡还没有回来,自从我上班后,他自觉承担了接送多多的任务,好在厂区的幼儿园并不远,离家不足五百米。
      一家三口围着桌子吃饭。卢山坡是每天必收看《新闻联播》的,耳朵里听着时事要闻。
      看着一家人团圆在一起,我觉得日子真是越过越温暖了。我给卢山坡夹了一块红烧肉放进他的碗里,卢山坡把碗连忙端开去,大声嚷:“不吃了,吃饱了,再吃就吃成大肥猪了。”
      多多从自己的小座位上爬下来,冲到卢山坡跟前,伸出小手摸着他的肚皮说:“爸爸是大肥猪,多多是小肥猪。”
      “好好好,多多是小肥猪。来,再吃一口。”我的眼睛有些湿。不知怎么,越是在最温暖最开心的时候,我就越想流泪,也越害怕这些会是幻象。每每这样,我就会恨自己,难道我是要自己诅咒自己吗?
       不,不,要美好,我要这一切美好。我爱多多,爱卢山坡,爱这个我燕子衔泥般搭建起来的家。

       (接上页)这次吃饭后,卢山坡决定换一份工作。自从多多出生以后,家里花销越来越多。他与前妻生育了一个女儿,女儿好像已经没有了他这个父亲,并不在意他的再婚,更不关心他再婚后的生活。
       卢山坡说:“我,决定辞掉老师的工作,去机械厂做销售,厂长是我的老同学。”
      “行吗?”
      “当然行。”卢山坡瞪了我一眼。“你老公我有什么不行的!”
       我收拾好碗筷,坐在卢山坡的旁边,我依偎着他的臂膀,感觉着他的力量。其他不管怎样,我这些年已经把他当作自己的命了,有他在,我就在;有他在,家就在。他大了我十岁,当初他娶我时,被我爸妈和村里的人骂为老牛吃嫩草,可是他并不显老。
       卢山坡去厂里工作的事情进行得很顺利,这让我有些高兴。我想用不了几年,我们就会在城里买起房子的,怎么也要过得像样一点儿,不说对得起爸妈吧,也算对得起自己嘛。
       去了机械厂后,卢山坡开始忙碌起来,渐渐已经做得风生水起了,工资也拿到了一个很高的数,这让我暗暗地高兴起来。我暗地里盘算了好多事情,有了钱要存起来,我一定要在龙城买下一套属于自己的房子。
      为了这个梦,我铆足劲儿努力工作。
       我被提干了。
       我被委派到邕城参加为期一个月的物业管理学习,由符海平主任带队,来到邕城我才知道,全省竟然有这么多的物业公司,龙城也来了好多家物业同仁。
       符海平主任参加完开班仪式后就回去了。回去前很认真地交代我说:“林妮儿,你一定要珍惜这次学习机会,这可不是谁想要来学习就能来学习的!来这学习的都是物业的管理层呢!等你学成回去,还要给咱们的工作人员做岗位培训的。”我一想起符海平主任交代的话就有些发怵。
       符海平主任临走时,特意嘱咐我有事给他打电话,并把邻桌的林宥南介绍给我说,这是龙城嘉宝物业的办公室主任,林宥南,和你同姓,你们八百年前肯定是一家人。
      “你知道吗?这林主任可不是一般的人,琴棋书画,无所不能,物业嘛是他的副业了,人才啊。”符海平主任嘻嘻哈哈很肉麻地恭维着,“透露一个内部消息,林公子是林总经理……的人。”符海平主任这后一句话是俯身过来贴在我的耳边说的,我的耳朵被他呼吸的热气嘘得直痒,赶紧把头歪到一边去。
        林宥南对于符海平的做派是见怪不怪。送走符海平主任,林宥南冲我点了点头,我也冲林宥南点了一下头。说实话,自从老家出来,我一直就在卢山坡家中做保姆,十年好像弹指一挥间,爸妈说是卢山坡害了我,让我一个大姑娘家硬生生把青春,水一样的泼在卢家。

66

柳工文苑

67

       (接上页)我倒没有这样子认为,更多时候,我是有些感激卢山坡的。是他在我需要挣钱养家的那几年,给了我比市场价高得多的工资,才使得我能帮爸妈看病抓药,能支付得起弟弟妹妹们上学的花费。在这一点上,我家的生活一点点好起来怎么说都是卢山坡的赐予,更何况在卢家做保姆的十年,我看了很多的书,这些精神食粮可是多少钱都买不到的。
       我看了一眼林宥南,忽然有些害羞,因为林宥南正盯着我看呢。
       林宥南觉得林妮儿与一般的女人不一样,虽是素面却格外自然清新,穿着也很是朴素。但在朴素之中又隐隐含着不凡和超俗,特别是那双眼睛,干净得没有任何一点杂质,好像不食人间烟火的样子。可据他所知,林妮儿却并非不食人间烟火,而是浸入人间烟火中深刻持久的人。最要命的,还有林妮儿的笑容,甜甜的,也让人媚惑,那笑容里全是无边的爱和慈悲。
       是的,慈悲。从第一次见到林妮儿后,他就一直很困惑地想了许久,那种悯世慈悲的况味让他着迷。第一次见面是在什么时候?林宥南闭起了眼睛。
      那年初春,三月时节。我作为新人参加岗位培训,那次嘉宝物业是林宥南带的队。 
      我坐在那里,与林宥南中间隔着过道。“你过来吧,咱们怎么说也是一个系统的人。”林宥南把身子向里挪了一个位子,给我空出座位来。我一下子慌了神,左右看了看,课堂上已经基本坐满了人,大家都在说话,老师还没来,工作人员在门口低声交谈着。
       我看了一眼林宥南,我的心莫名地又急慌慌跳了几下。
      “过来吧。”林宥南已经把写有我名字的台签拿了过来,放在自己台签的旁边。
      我坐在林宥南的身边,我的脸先就微微地红了。
      林宥南笑了。这是他第N次笑了,他比我还小了一岁,还是单身,是属于钻石王老五系列,青春有活力,是个阳光朝气的大男孩。
      我失眠了。这一夜,我的脑海里一遍遍地闪现着一个人的面孔、眼神、声音以及其他。
       第二天下午,我和林宥南送老师回来。沿着一条小溪直行。溪边的路很窄,仅能容一人通行,由于刚下过雨,远处的青山笼罩在一片白茫茫的雾中,近处路边的小灌木上,草丛上则挂满了水珠,我们一边走,一边被路边的小灌木摩擦着。走了一段路,两个人的裤腿和鞋子都湿了。但是我们全不顾,还是一个劲儿往前走,我们两个人一前一后,光走路却不说话,气氛显得有些怪。一路上,由于静,我们似乎都能听到彼此的心跳声。
       林宥南边走边揪着路边灌木丛上的叶子,揪着揪着到底忍不住了,叫了声:“林妮儿。”
       我停住脚步却不回头。

       (接上页)林宥南说:“你不回头看一下吗?”我这才回过头来。他将手里刚摘的一朵栀子花递给我,雪白的花上还挂着晶莹剔透的水珠,十分俏丽。他说:“你看,多清新的花,像你。”
       我抬头看了看他。他冲我笑着,露出一排雪白的小牙齿,那牙齿像贝壳一样,令人着迷。为了不看他,我又低下了头。缓了一会儿,他又说:“其实,很久之前我见过你。”
       我认为他是没话找话,便故意问道:“见过我,在哪儿?”
      “沙岗村。我姑嫁到了你们村,上一次探亲回来我去看她,那次在河边上见过你。当时,你穿着一件白衣服站在雨里淋雨,就像这朵栀子花一样楚楚动人。”
       我没说话。突然想起来了,那次因为初恋和我道别,被他看到了。本是一件不值一提的小事,我被卢山坡打了,父母也不向着我,我感到很委屈,又没人可以诉说,便赌气跑到外面淋雨,希望自己淋雨生病了,就能快点死掉。
        此时听到他将自己比喻成栀子花,没觉得那是夸赞,却觉得像是奉承。
       没过一周,我与林宥南就熟悉了,这种感觉真好。
       我在学习中总是走神,我的眼角的光总是自觉不自觉地瞟到他那里去。每每课上搞互动的时候,我不和他一队,反而喜欢站到他的对面,那样可以更清楚地看到他的笑容。我从来没有迷恋一个人的笑容迷恋到这种忘我的程度。我在他的对面,就那样肆无忌惮地看着他,看他的眉毛和眼睛,看他的嘴巴和鼻子,看他的脸颊和耳朵,看他脸颊上的小酒窝,我看得心里暖暖的,接着我的眼眶就湿了,鼻子就酸了,好像是很远很远的那个自己被找寻回来了一样,我的心里又委屈又甜蜜。
       周五下午,物业管理培训学习再有一周就要结束了,我的心里充满了不舍。那个下午,林宥南是喝了点酒来到课堂上的,有同学开起了他的玩笑,是一句关于男女恋爱的话。而我是何等聪明的女子,只一句话,就全明白了,我明白了林宥南迟到的原因,我忽然就泄了心气,自己是何苦呢?我能给他什么呢?我有的,他没有,他有的,我没有。
       事后林宥南告诉我,是他的一个女同学来看他了,人家就在邕城住,这么一来也算尽了地主之谊。
       “我们真的只是同学而已。”说这些时,林宥南有些急躁,他的额头冒出了细微的汗珠,眼睛里却燃起了热烈的火。
       我就随口说了一句是玩笑话。“这个玩笑开得有点过了!”林宥南就端起脸装作发愠的样子,还扬手做出要打的姿势,我慌忙里摆着手,手掌轻轻地接住了林宥南的手,只那么轻轻一接,两个人便一下子都怔住了。
       林宥南的心倏地打了一个战,我的脸就蓦地热了。这是多么久违的一种感觉啊,好像回到小时候,两个孩娃儿过家家的样子,一个小人儿拉着另一个小人儿的手……
      “再有一周时间就离别了吧。”
     “时间过得真快。”

68

柳工文苑

69

       (接上页)泪眼婆娑的我,呆呆地看着林宥南,这一时刻,我和他都晓知了对方的心。也是这一时刻,我有些醉了。
       转眼就到了年底。卢山坡已经升职为机械厂市场部的部门经理了。市场部工作人员只有三个,钱坤、吴宁和周若娴,这三个人就像三驾马车。
       同时,我也提升为物业办公室副主任,辅助符海平主任处理一些闲杂的事务,每天很忙很烦琐,除了接送多多,我最大的爱好就是把手头的工作做好。我好像与生俱来有一种天生本能,总是很有凝合力,总是把分内的工作做到极致,这让我成了广大物业从业人员的榜样。年终表彰大会时,我还上了台戴了红花领了奖匾。
       在这次嘉源物业与嘉宝物业的年终表彰大会答谢酒会上,我只带了多多来。公司是让带家属的,卢山坡推说自己有事并没有陪同前来,这多少让我暗暗松了一口气,因为这个酒会上有林宥南,我不希望卢山坡看到我的林宥南。
      是的,我的林宥南。
       在我的内心深处,我已经把林宥南当作是自己的了。即便我与他之间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我知道的,这一辈子我与他之间都不会有男女之欢那种事情发生,这是我的命。
      酒会上,我生平第一次喝高了。我好像与林宥南说了很多话,也流了很多泪,我好像把自己内心里隐藏的自卑都全盘托出,我把自己完全地展现给了他,我的痛苦,还有不快乐。
       我隐约记得是林宥南把我送回家的,还有我的多多。
       第二天从床上爬起来,我头痛欲裂,还好卢山坡没在身边,身边的大床上睡着的是多多。我踉跄着下床,从床边趿了鞋,走到窗前打开窗子,窗外不知何时下起了冰雹,一颗一颗冰碴子好像跳舞的珍珠,争先恐后地落下来,落在远处的房屋上,落在楼下的树枝上。
       卢山坡带着一团冷气推开家门时,我已经把多多送到幼儿园去了,我正弯着腰在厨房里收拾碗筷。我听到他开门的声音后,并没有抬头,我知道他接下来的一系列动作,先是歪着身子把鞋子一只一只甩下来,然后把大衣脱下来挂到门口的衣钩上,常常总是挂到两次以上才会把大衣挂好,再接着会把夹在腋窝下的皮包砰一下扔在鞋柜上,紧接着拖沓的脚步声会从门厅一直穿过客厅,径直走到卧室里去。不出十分钟,卧室里就会传出呼噜声。
       我在厨房里弯着腰有些久了,我等了好久,奇怪,并没有听到一贯的呼噜声,我直起腰来,一回头,着实被吓了一跳。我看到卢山坡正站在厨房门口定定地盯着我。
       我的心就慌了,手里的抹布一下子掉在了地上。我忙蹲下身来捡抹布,我的眼睛从低处偷偷看上来,他已经好久不把我放进他的视线里了。
      “有事吗?”我问。

       (接上页)“卢小溪要回来了。”卢山坡说,“回家里住。”
       卢小溪是卢山坡前妻的女儿,她一直在我与卢山坡的生活之外,所以我对这个孩子的印象就停留在她的十五岁。那时她还是个孩子,上初中三年级,住校。一个月回来一次,回来后也只是待在自己的房间里,并不像别的孩子那样四处玩儿。她每次回家,与卢山坡交流得很少,与当时的保姆我,更是谈不上交流,所以对于这个孩子,我一直觉得有些怕,怕她浑身上下笼罩着的那种敌视与冷漠。
       我不知该说什么好,好像只一转眼的工夫,那个叫卢小溪的孩子就长大了。
       我与卢山坡的婚事,卢小溪不说赞同也没有反对。“反正融水的这套房子是我妈留给我的。”卢小溪把这句话撂下后就离开了家。
       结婚后三个月,卢山坡和我离开了融水,来到了龙城。
       自从这以后,关于卢小溪的一切事情,我都很少听到。她的一切,我几乎一无所知。卢山坡会把她管得很好,这是毋庸置疑的。可是这当儿,一个人一下子出现在自己家里,这个消息还是闪了我一下,我只比卢小溪大了几岁,还不擅于给一个二十多岁的大姑娘当妈。
       我的心就有些发沉,沉到最后,就有些重了,重得不得了,几乎压得我喘不过气来。
      “小溪她,她,没找工作吗?”我问。
      “没有!”卢山坡说,“她回家来住,你说话时要注意点儿,孩子敏感,还有,不论她在家住多长时间你也不能烦,还有她不爱吃辣,你以后炒菜时就不要放辣椒了,还有她的衣服要勤洗,把小卧室收拾干净,被褥什么的,你给她新做一套,还有她从小就不爱吃面,还有……”
       我没有吱声,其实我最想问的是卢山坡昨晚去了哪里,怎么又没有回家来睡。可是我又不想问,怕他问起昨晚我和多多参加的酒会。
       “你听到了没有?”卢山坡好像有些急,他的声音中有了些许不耐烦。
       我抬眼看了卢山坡一眼,我觉得只这一眼就足够了,他应该晓得我的为人处世的,他不应该怀疑我的心,更不能小看我的肚量。
      “看什么看?你还不服气了!”卢山坡不知哪来的火气,一抬手就甩了我一个耳光,他下手有点重,我的左腮立刻就印出了红彤彤的五个手指印。
       我没料到卢山坡会打我,尽管他已经不是第一次打了,我还是没有准备地向后趔趄了去,差点儿就摔倒了。
      因为痛,也因为愤。我没有抬头,头一低从卢山坡身边走开了。
      卢山坡的脾气越来越坏了,他自己都感觉到自己已经变了。是因为什么变的呢?他不想深究。他已经明显不待见我了,每次都会遇到这种不反抗,把他压抑得都快疯了,他甚至渴望我好好与他吵一场,哪怕我一哭二闹三上吊都行,那么他的心可能还稍稍有些收敛,

70

柳工文苑

71

(接上页)可是我不,默默地承受他“赐予”的一切。这就让他又痛恨又懊恼又无计可施,只好打,一成不变地打。
       卢小溪来到家时,卢山坡没有在家,他们市场部也要举行年终酒会,邀请了机械厂领导和市场部的家属,他并没有让我和多多与他同去,甚至没有跟我提起。但我是知道的,正好市场部有个领导的夫人与我是同事,那夫人问我参不参加酒会时。我一愣,她顿了顿说老家有客人来,她抽不出身。那位夫人悻悻地又不以为然地说:“那,那你一定见不着那个妖精周若娴了,不见也罢,免得又要生些闲气。”
       周若娴?在家里听过卢山坡说过这个人的名字。我听了就笑了笑,周若娴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女子,我不知道,我从来不参和卢山坡的事情。
       我把多多接回家没几分钟,就听到有人敲门,我以为是卢山坡忘拿东西了,就让多多去开门,门刚刚才开了一点儿缝,外面就很急地推开来,一下子把多多推倒了。多多坐在地上哇的一声大哭起来,我急忙放下手里的锅铲跑了过去,把多多揽进怀里,门口已经堵上一个风风火火的人影,不是卢山坡。
      “你?”我一下子站起身来。
      “卢小溪。”门口的人影移到房内来,这下我看清楚了,是卢小溪,十几岁时的模样儿还在。
      “哦,哦,小溪是你呀,快进来。”我一下子慌张了起来。
      “已经进来了。”卢小溪嘟囔了一句,把肩膀上的双肩背包拿了下来,丢在沙发上,她好像回到自己的家一样,先是四处看了看,当然先看了那个属于她的小卧室,她在床上坐下来,用力地坐了坐,多多站在小卧室门口怯怯地看着她。
      “你是多多?来,进来让姐姐看看。”这是卢小溪第一次对多多说话。
       晚饭吃得让我有些战战兢兢,倒没有别的,只是心里有些别扭,非常的别扭,好在有多多在家。我中间给卢山坡打了个电话,电话里声音嘈杂,卢山坡说了些什么,我一句也没有听清。我放下电话有些歉意地对卢小溪说:“你爸今晚单位举行年终酒会,回来要晚一些。”
       卢小溪已经吃完了饭,她手里正摆弄着那个电视遥控器,回到自己家了嘛,她很快就让自己舒适起来,脚上趿着拖鞋,也已经换下便装了,她听到我的话后“哦”了一声。我看了看墙上的康巴丝石英钟,时针已经指到“12”上了,多多早已经偎在我怀里睡着了。
       “那,小溪,你先看会儿电视吧,累了就早些休息,我带多多先去睡了,不用给你爸留门了,他有钥匙的。”我抱起多多,心里有些难过,我知道卢山坡肯定今晚又不回家了。
       客厅里静悄悄的,小卧室里也是静悄悄的,整个房子都是静悄悄的。
       夜,好深沉又好漫长啊。我翻了一个身,又翻了一个身。

 (接上页)
       卢山坡没有回家。他喝高了,马上要过年了,市场部做了报表,这一年他们的利润空前。他心里是暗暗高兴的,这起码证明他还不老,还能打拼,还很老当益壮啊。卢山坡在办公室里间宽大的红木罗汉床上翻了一下身,床非常结实,并不像家里的那张,虽大却并不结实,一翻身总是发出吱吱扭扭的声音,让他很长时间都懒得翻身,常常一个姿势就到了天明。
       床上残存的香水味,让卢山坡激昂地翻了一下身,“老当益壮!”卢山坡玩味着这四个字,嘴角就挂上了一丝喜悦,那是真心的喜悦。他坐在床沿边,没有想起我,没有想起多多,也没有想起那个已经归来的卢小溪。
        天终于亮了。
       我赶紧起床洗漱,多多是要送幼儿园的,更何况家里还来了个大孩子,我急匆匆收拾着自己。我昨晚睡不着,拂晓时正要迷糊入睡呢,那个小黑人就准时出现了,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了呢?
       好像也并不太长,但也不短的时间了,好像是从卢山坡第一次动手打我后,它就出现了呢。应该是两年前。卢山坡刚去机械厂那会儿,刚去开展工作肯定很难,我理解他的苦恼。那次挨打与这几年中的每一次都一样,没有可预见性,我总是在不提防间被打,总是被甩耳光,他连给我换一个花样都懒得去换,不是左脸就是右脸。
       第一次动手时,我才刚刚签了合同工不久。我随份子参加了一个同事的婚礼,我不知原来红酒也是醉人的,当我被另一个同事扶回家时,我迎面看到卢山坡的脸,我冲着他妩媚地笑着,就是在这个时候,卢山坡甩了我一记耳光。那耳光甩得啪啦啦脆响,我有些被抽蒙了,泪水和着涎水一齐流了下来。我想我当时的样子一定丑陋极了,我被他丢在沙发上,他一个人转身就走了,防盗门被“砰”一声关上。
       我头晕目眩地歪在沙发上,眼冒金星,左右脸火辣辣地疼。我抬起手想赶走那些纷纷乱跑的金色小星星,接着就看到了它,这个拇指般大小的黑衣人,它就是从这次挨打后顽固地跟随上我的。它总是背对着我,但我总能看到它灿烂的笑和招呼,这笑和招呼又是那样刻骨铭心。
       想到这儿,我先把客厅里的卫生简单收拾了一下,地板上的瓜子皮,让我扫了大半天。我 走进厨房时还一直在想,早上应该做什么样的早餐合适?多多每天早上总会吃面条加鸡蛋的。我就下了些面条,给多多盛了一小碗,放在那儿先凉着,然后才分别盛了两碗大的,一碗放了两个鸡蛋,一碗只盛了些面条。有鸡蛋的面是盛给卢小溪的,我把那碗面端到外面客厅的茶几上,放上一双筷子和一碟辣椒酱。
       虽然卢小溪不喜欢吃面,但这时间,也不允许我再去做其他的。
      我把一切收拾妥了,就先去喊多多。帮多多穿好衣服,洗了脸,梳了小辫,喂好了多多,帮多多背上小书包,我还是没有听到小卧室里有起床的声音。我看了看钟表,不知道应不应该喊她。我送多多上幼儿园后,会直接去上班,那家里就不用上锁了吧?

72

柳工文苑

73

      (接上页)我把多多领到门口,想了想,还是站住用钥匙把防盗门给锁了,反正从里面是能打开房门的。我想,她要不起床,就让她多睡一会儿吧,刚回家来,先适应一下。
       下午我下班回家,客厅里的那碗面条已经被端到厨房那里去了,面条一动未动。客厅的茶几上放着个纸袋,那是小区门口曾姐豆浆特制的纸袋,无公害的绿色包装。
       房间里没有人,门是被锁上的。我给多多喂了饭,快天黑的时候,卢山坡与卢小溪才一起回来,大家在一起吃了晚饭,从现在开始,卢小溪正式在这个家住下了。不过卢小溪并没有在龙城待多久,她不是那种可以圈养起来的人,但她离开龙城又好像与我脱不了干系。
       我托同事们给卢小溪找男朋友,一来是卢小溪确实是大了,再不找朋友可真就大龄剩女了;二来我还是喜欢过三口人的生活,一家三口人在一起,那有多么好!同事约了那个小伙子去了名典咖啡屋,让我也陪卢小溪过来。我事先并没有与卢山坡说,没有说,是因为我不想说,我面对卢山坡,卢山坡面对我,都只会僵硬,但我的内心里还是希望卢山坡能变回来,我理解他,也可以原谅他。
       我拉着卢小溪去名典喝咖啡,这让卢小溪极不自然。别看她心里有些抵触我做她的后妈,但是在某些方面她还是很感激我的,特别是在她母亲的事情上,她看到了我的真诚和奉献。
       我把卢小溪拉进名典把事情简单地说了一下,就想转身离开。卢小溪的脸色一下子变了,她忽然就情绪激动了起来,感觉自己像一只被极速吹起来的气球,随时面临着爆破。在这件事上卢小溪没有给我留一点儿面子,她当着好多人的面甩开了我的手,大声地说:“放开我,你快放开我,我的事不用你管,也用不着你管。”
      “小溪,你别急,你听我说好吗?”我焦急地说,我没想到卢小溪会如此反应强烈,有些着了慌。卢小溪甩开我的手,冲出了咖啡屋,向着街上走远了。我懊恼极了,我本来是想追出去的,可是我却猛地把头低了下来,同事过来拉我的手,发现我已经是满脸的泪花了。同事连忙说:“没事的啊,这男女小青年谈个恋爱相个亲闹个小插曲都是正常的啊,咋还哭上了哩。”
       卢山坡与卢小溪在我没回家之前已经不大不小地吵了一架了,因为卢小溪要收拾行囊离家出走。
       安抚好卢小溪,卢山坡坐在客厅里生闷气,他原是有些打算的,市场部总算有了些盈利,他已经准备年后看一处房子,先首付一部分,然后银行按揭还款。他还要预留出一部分钱,卢小溪大了,工作的事婚姻的事以及以后大大小小的生活上的事,他都是要管的。他还想买一辆小轿车,什么牌子的暂时还没想好。
我把多多接回家,在路上我设想了不下十种相亲的后果。

       (接上页) 晚饭好像并没有什么异样,只是卢小溪比平时吃得更快了一些,卢山坡比平时更寡言了一些,他自斟自酌地喝了两杯酒,放下酒杯后就去了外面,说是要出去走走。多多嚷着要睡觉,没吃一小碗米饭就爬上大床睡了。
       我收拾了一下饭桌,洗了碗筷,还拖了地。拖到小卧室时,卢小溪已经把门关上了,没有办法,本来我还想再解释解释的,唉,算了,越描越黑。
       我解了围裙洗净了手,关了客厅的灯,朝卧室里走去。多多已经睡着了,我把他抱起来,放在小床上。没多久,我正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听到卢山坡开防盗门的声音,他的脚步声好像没做停留径直来到卧室门前,一脚踢开了虚掩着的门。一股酒气冲进来,我被酒气熏得要吐,我皱起眉头,用力向外推着卢山坡,卢山坡几乎整个人都趴在我脸上了,但他的眼睛里却没有一丝柔情,那眼底深处的恶,让我厌恶地不自觉打了一个冷战。
        “你要做什么?!”我从床上爬了起来。“你不喝酒时人一样,喝了酒简直就不是人了!”以我的性格是从来不这样说话的,可这晚我偏偏这样说了。
       “啪”卢山坡根本就没有一句多余的废话,一个大巴掌子一下子就甩在我的脸上。今晚的我,不再是以往那个隐忍的我,我是爆发了的我,我与卢山坡扭打在一起。我人小,力气也小,加上挨了打,情绪激动,浑身哆嗦着。被卢山坡又甩了几个耳光后,我觉得嘴巴里一阵咸腥,鼻子也破了,鲜红的血滴滴答答地落下来,落在我单薄的家居服上。我左眼睛已经快看不清东西了,肿胀起一个大大的酱紫色的包。
       多多睡得极不安稳,他一会儿翻一下身,一会儿又蹬一下被。多多每动一下,我的心就跟着疼一下,我不要多多看到我们现在这个样子,我不要多多看到我的狼狈和不堪。
       卢山坡应该是累了,他撇下我不管,直接爬上大床,鞋都没有脱,不一会儿就响起了鼾声。我跪在小床边,默默地流着泪。卧室的门是洞开的,可是那间离了两步远的小卧室的门,却关闭得死死的,好像并不关心外面的打斗。那扇冷冰冰的门,好像是铆足了劲看她的笑话一样,黑暗中露出惨淡瘆人的白牙。
       我抚摸着多多的小脸蛋儿,多多,多多,俯下身亲吻多多的额头,多多本来紧攥着的拳头才一下子放松了,那紧蹙的眉头也稍稍舒展了些。我站起身,浑身上下的疼,让我咧了咧嘴,阳台上的风从打开的窗子里肆无忌惮地吹进来,我把大衣拿来裹在身上,重重地吸了吸鼻子。
       “出去,你要走出去!”一种声音在脑海里回旋,那个小黑人在斑驳的月光中跳起舞来,来来回回拉长着舞步,划出优美的弧度。
       “走出去!”我感觉自己被家里的气氛压抑得人都矮了一截,如果再不出去透透气,我担心自己会疯掉。我打了小杨同学两通电话,都没有人接。不知道是在忙没听见,还是存心不接。我又给林宥南打电话,也没有人接。打给另一个同学,关机。一个朋友,没有就没有了吧。一瞬间我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自己仿佛已经不在活人中间了。
       后来手机骤然响起,我任凭铃声响了一遍又一遍。我的内心因为这无人接听的电话而显得异常空旷,荒凉。手机第二次响起的时候,我接了,是林宥南。问我在哪儿,我说不清楚自己在哪儿。也许在天边,也许在西藏,也许,也许哪儿都不在。林宥南让我发个微信定位过来,他马上就到。

74

柳工文苑

75

      (接上页)我拉开防盗门时,又看了一眼卧室的门,一扇门敞开着,另一扇门紧闭着。我噔噔噔冲下楼,小区的大门已经锁了,旁边的小侧门虚掩着,我轻轻拉开侧门,看到门卫室忽一下子亮了灯,这是好心肠的张大爷。我站在那儿没有动,停了几秒钟传达室的灯熄灭了,我这才轻轻跨过门栏,向着大街上走去。
       这个深夜,平时怕黑怕走夜路的我没有害怕,我一步一步向前走着,脑袋里一片空白、麻木和茫然,风从我身边走过,街上的店铺从我身边走过,那些无声的树从我身边走过,追随着我的,只有那一轮悬挂在夜空的半块月亮和那个小黑人。外婆曾经说黑色的神犬是夜行人的保护神,可是我不知道这个小黑人是不是自己的保护神;我无助时它就出现,然后就会笑着朝我打着招呼挥着手,就要牵引我去走一条我并不想去却又时时刻刻想走的那条路。
       现在,我来到了龙城的小清河边。小清河是从城东边流过的一条河,河水被宽宽的河道引向了远方,河道两旁是高大的垂柳,有的柳条已经伸到河面上去了,一漂一伏的好像调皮的鱼饵逗引着河水里的小鱼。那河面现在正是欢腾的时刻,白天的喧闹是城市的,夜晚的舞会是小清河的。
       我坐在小清河岸边,看着小清河的水,我就痴迷了。我喜欢龙城的另一个原因还在于小清河,它是龙城标识性的河流,书上说,它最后流呀流呀竟会流向珠海。那是一条更宽广的河流啊!这是让我大为感动的地方,一条小河你看它不慌不忙不急不躁,却是有大志向的,它就是要彻夜不息,要奔向远方,汇入海洋。在融水家乡也有许多小河,那些小河一年四季都在,只是有些孱弱、细细的样子,常常使人生出些莫名的怜悯来。即便如此,小河也给我们带来了无边的欢乐,春夏秋冬都可以在小河里浆洗衣裳、捉捉鱼虾什么的。那是我们的乐园。
       小河边当年的那个追风少年还在的吧?我第一次这样子放下铠甲,来仔细回想我的少年。
        高考前那个月上柳梢头的傍晚,我和他相约在小河边,我说家里是这样的一个情况,即便是考上了,我也不会去上大学,但我还是要考一考,算是对自己这十年寒窗苦读的一个检阅。他压根就没打算参加考试,他说他这两天就跟着表哥去石料厂做工,孤儿一个,考不考试、检不检阅的,于他都一个样。
      “你好好考试,等我采石挣了钱,我供你上大学。”他第一次拉起她的手,他浑身打着微战,有些语无伦次地说。
       “好,我等你!”我把自己的唇迎了上去,只这一次此生就够了。那个夜晚的小河,可是见证了我与他朦胧的爱情?
      只是,只是没等我等来高考成绩,他就在那个石料厂的塌方中去了天堂。天堂国里没有现世的白眼和挖苦,没有歧视和劳苦。那一夜,我在河边待了很久,久到最后没有了任何知觉,我被家人抬回了家。后来的日子里就再也没有融水了,龙城成了我的宿命。
       好人应该进天堂的吧?我坐着实在是累了,倚在一棵柳树干上对着小清河发问。

       (接上页)“扑通”,我仿佛看到自己猛地跳入了河中,接着头好像不听指挥了,一下子被浸入冰冷的河水中去。那水虽叫小清河却并不清澈,喝在嘴里又腥又涩,慢慢低,眼皮就抬不起来了,觉得自己的身子有一半脱离了自己,向着半空中飘忽了去,有一半却拼命地拽着自己沉入水底下去……
       “不,不!多多。”我脑海中灵光一闪,我记得阳台上的窗子是打开的,没有安装防盗窗。我好像看到多多睡得莽莽撞撞起来,四处寻找妈妈;多多从卧室到了客厅,从客厅去了厨房,从厨房去了卫生间,又从卫生间返回卧室,穿过卧室,来到了阳台,踩上小凳子了,多多伸出嫩嫩的小手扒住了窗口……
       “多多!”我猛地跳起来,右脚突地一崴,一阵钻心地疼痛无比真切地传来。已经是凌晨三点了,我听到了三下来自市中心钟楼上那架老钟发出的沉闷而悠远的铛铛声。我在大衣口袋里摸索着,摸到手机,急切地按了几个数字。
      “小溪小溪,是我,你姨。我在外面有点儿事,麻烦你听着多多点儿,别让他睡醒了找不到我,会哭。”我把耳朵贴着话筒,听到那个睡意朦胧的声音说:“嗯嗯,好。”
       挂了电话,我试了几次都不能挪动自己。犹豫了半天,才在手机上又按下了一组号码。
       林宥南从来没有为一个人如此心痛过。
       我躺在沙发上带着泪已经睡着了,林宥南跪在我身边,他的手被我紧紧握在手里,生怕他离开。我的脸他已经帮擦净了,左眼那里轻轻涂了碘酒,衣服上面的血也蘸着水擦拭了,脚上冷敷了冰袋。
       林宥南仔细地看着我,越看越让他心疼。心中的恨和愤怒都快要把他烧焦了,他恨不得马上就去找卢山坡决斗,面对面给他一拳,这个混账王八蛋。他的手刚一动,我的手就立刻握紧了他,睡着了,却依然如此固执地依赖着他。林宥南的眼角红了,他别转头去看窗子外面的天空,那幽微拂晓的亮模糊了他的眼睛。
       林宥南的手机闹钟准时催醒了我,我一下子睁开眼睛,看到身边的林宥南正无比慌乱地去划掉那个闹钟。我咧了咧嘴,笑得有些牵强:“让它响吧,我睡醒了。”
      “你没事吧?”林宥南无法立即起身,他的双脚已经跪得麻了。
      “没事。林宥南,谢谢你!”我说,“六点了,我要回家,多多自己在家呢。”
     “我,我先送你去医院吧,你的脚需要拍个片看看,别伤了筋骨。”
     “不,不用了,没事了,我知道你会接骨的。要不,我也不会给你打电话了。现在疼,但是能走的,不碍事。”我挣扎着站起来,疼痛让我出了一脑门的汗。
      “我送你。”林宥南扶住我说,“你呀,不要逞强,先回家看看多多,然后去看医生吧,即使不看医生,也请你好好在家休息吧。单位那里我帮你请假。家里……家里不回去可以吗?多多也不能光你一个人照顾他啊。”

76

柳工文苑

77

      (接上页)“谢谢你。我还是回家吧,多多不能一个人。”我好像并不想多说什么,看了一眼到房门口的距离,然后就开始跳着脚走了几步。
       林宥南开车送我回家。我不让他直接开到小区楼下。
       林宥南扶我从车里出来,说:“我背你到楼下吧。”
       我看了看林宥南,好像没想到林宥南会这么说,顿了顿说:“不,不了,哪能让你背我呢。你快回去吧,我已经很麻烦你了,谢谢你。”
       我一点儿一点儿挪到楼下,没有回头看林宥南走了没有,我知道,他不会走的,他会一直看着我在前面走,我明白他的心,就如他明白我的心一样。
       打开防盗门,多多没有醒,卢小溪也没有醒,卢山坡刚起床撒了泡尿重又回到床上。我跌跌撞撞地推开厨房的门,做多多最爱吃的鸡蛋面。
卢小溪就是这天早上离开的。
       我与卢山坡进入了始无前例的冷战中。
       远山别苑楼盘的广告打得满天飞,《龙城日报》周日楼市刊彩色专版也是周周不落。卢山坡通过内部价定购了一套三室两厅一百二十平米的小高层,先首付十万元,每月银行按揭四千元,二十年后这套房子就完全属于自己了。对于每月的两千元,卢山坡已经有了安排,首付他交,每月房贷他与我每人二千元。为此他还专门拟了个夫妻双方还贷协议。
       我很渴望有自己的一套房子,远山别苑正是我喜欢的那种风格。我觉得还款二十年真的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为了向往的生活和多多,我认了。
       房子是现房销售的,验收合格后,开始装修,装修时几乎都是卢山坡在跟着,我不懂得装修。
       可是,现在就要搬家了,我已经没有最初的那种喜悦了,在这两年中,我看到的太多,知道的也太多了,我曾经很认真地想过,如果什么都不知道,那是不是更快乐一些?答案是否定的。
       我是怎么发现的呢?我不止一次问自己。那全是一次不经意。不经意地致命的发现。我的心这么多年了,是一点儿一点儿由热变冷的。
周若娴就是那个我数了一百二十三级台阶都不能忘记的女人。
       十月,卢小溪要结婚了,她在邕城谈了恋爱,富二代,男方的父母是大款,不要女方的陪嫁妆,但要求女方家里人都不参加婚礼。卢小溪并没有征求卢山坡的意见,直接就答应了。这事让卢山坡郁闷了好久。卢小溪在邕城结婚后回到龙城,卢山坡张罗着要在龙城给他们补办婚宴,市场部的同事都来帮忙了,周若娴也来了,还一起随了不菲的喜礼。我就是在这次婚宴中看到周若娴的,只看了她一眼,我心里就什么都洞察了。

       (接上页)周若娴若无其事地过来挽我的胳膊。“嫂子。”周若娴甜甜地叫道,“嫂子,真年轻漂亮,我们卢哥好福气哩。”周若娴另一只手拍着我的肩,她应该比我稍大了几岁,我记得她的背影。
        卢小溪的婚宴上,卢山坡和周若娴出尽了风头,两个人还合唱了一首黄梅戏《夫妻双双把家还》。唱完了,周若娴就跑到我身边说:“再不能唱了,再唱,小嫂子要吃醋啦。”
       我好像没有听到周若娴说什么,抬眼去找卢山坡,卢山坡的眼光正若无其事地瞟了过来。我的心咚的一下子跌到了尘埃。
       我的性格日渐乖张起来,好像一只刺猬,全身竖起了尖刺,刺伤别人的同时更深深地刺伤了自己。
       那个小黑人出现得越来越勤了,我的眼白都泛起了微微的蓝。
      七月初六终于到来了。
      多多上一年级了。父母来到龙城和我们居住,多多交给父母照料,我把精力全都投入工作中。
     我开始整夜整夜失眠。我不想找林宥南,我不敢也不愿让他看到我的无助和凄惶,不想让他觉察到我的不快乐和不幸福。
       失眠的时候,我想得最多的是四个字“怎么可以?”“怎么可以?”……
远山别苑,我觉得自己住不下去了,全是那个小黑人,一百二十三级台阶上全是那个小黑人。
       我再一次走进阳光里。因为还是新楼的缘故,电梯总是开得不及时,有时开,有时不开;开的时候,业主们乘电梯出行,不开的时候,业主们会走步梯。
       我已经没有耐心再走一百二十三级台阶了,想一想,一百二十三级台阶啊,那得有多么高,得有多么长。
       我提出与卢山坡离婚,这让卢山坡大跌眼镜,他已经不再抬手就打了,他有了悔意。我没有别的要求,比如房子和车子,我都不要,我放弃。
       我只要多多。
       离婚证书拿到手的那天,多多去上学了,我待在房子里坐了好久,我坐在客厅的赭色沙发上发呆。我与卢山坡之间不再有任何言语。
      坐了很久,听到敲门声,我站起身,拉开房门的一瞬间,看到了林宥南和那个小黑人。

78

柳工文苑

79

      (接上页)我的头晕了一下,接着左脚就痉挛了,两只脚突然无法挪动,扑通一声,我一下子倒在地上,疼痛与晕眩让我缩蜷起身子,我看到了那条从眼前缓缓流淌而过的河流,河水把林宥南的身子淹没了,那个小黑人在波光粼粼的水面上跃动着舞蹈……等眼前渐渐清晰起来,那个小黑人转过身,竟是多多!
       我努力向着那水爬去,并终于纵身一跃,隐进了水里。

黎 明 /  摄

李大鹏  /  摄

职工书画作品

▲作者:龚学全

▶作者:梁超德

◄作者:罗良福

◄作者:罗良福▶

80

职工书画作品

▲作者:唐永治

▲ 作者:钟敏 ▲

79

柳工文苑

04

走四方

82

柳工文苑

怀化天下 (组诗)

作者:蓝向前 

跟着太阳走,跟着光芒走

起初,我们跟着风暴走,跟着闪电走。
那时候,马在啸风在吼。
东方混沌,我们到底要跟谁走,
中国到底要走向哪里?
太阳不发一言,一直高悬于每个人的头顶,
阳光努力想要穿透层层的乌云,
万物只有阳光的照拂才能繁荣昌盛。
后来,我们选择跟着太阳走,跟着光明走。
红船有光,我们就走向红船。
镰刀有光,我们就走向稻田,麦芒和高粱。
我们借此,走向了田野的辽阔。
铁锤有光,我们就走向钢铁,走向坚强,走向一座座城市。
草地上花朵开放了,
我们就从一朵花走向全中国的花海,从顽强走向甜蜜。
雪山有光,我们就爬上雪山去,从寒冷走向温暖,
后来,一道更强烈的光。
打在了北京天安门的城楼上,
于是,我们又从五湖四海,聚拢到了这道光芒下。
中国的声音,至此有了更多光芒,

83

在舞水边,我听了一夜的波涛

这是一条别人的母亲河,我是普通的旅者。
我来,只是听从了波涛的召唤,
我知道这条河不同于其它的河流。
因为它叫,舞水。
因为它就躺在怀化的胸膛上,
它要在和平年代里,和我更换以前的接头密码,
它要让我记住:
1934。通道
1945。芷江
1949。中国
为了怕我忘记,它一直在唱着我能听懂的战歌,
在舞水边的客房里,我就这样,听了一夜的波涛。
我其实还在等一个人,
我想听他说浓浓的湘音,听他讲讲星火燎原的故事,
然后,看他,站在湘西的大地上,
大手一挥,“往贵州去”。

(接上页)再后来,祖国的南海边,由于被画了一个圈也就有了光。
我们回身到祖国最需要我们的地方去,
我们捡起一路走来丢掉的一些宝贝,
我们从黑暗中走来,我们始终走向光明。
历经艰苦,我们也成了一个个发光体,
东方也就有了更多的太阳。

柳工文苑

84

杜鹃草堂

那时候,天空很低,白色的云一直在天空巡逻。
所有的鸟都困守在树林。
杜鹃花小心地和每一个路过的人打着招呼,握着手,
它把花蕊上的红一点点献出来。
起初,是山腰在红,后来是山顶,
起初是县溪在红,后来,红过了贵州,陕西,
而侗族建筑风格的那座草堂,
一直把春天挂在了廊檐下,
枪炮声,换作了鸟鸣。
军号声化成了平静的溪水,
我们穿着五颜六色的衣服,
而杜鹃花,依然像最初一样。
在祖国的心脏里,固执地红着。

王 玮  /  摄

85

春天里的等待

明明相约于春暖花开,你却迟迟没有到来。
留偶在春风徐徐的田野上,独摘失意满膛的无奈。
日期一改再改,说不定又是夏天先来。
唯独我痴心不改,是否能等到你姗姗而来。
是不是,没有了当初的错开,日子就是另一种安排。
悔当初不可能重来,愿春暖花开,能绽放新的期待。
纵使多年后,乡音已改,相信思念仍会长盛不衰。
纵使容颜被岁月久晒渐衰,初心真爱,也不会被掩埋。
风雨兼程多少个未来,才会跟无奈说拜拜。

李大鹏  /  摄

作者:韦志胜 

柳工文苑

86

水调歌头·柳江月夜

圆月高空挂,江水自顾流。
皎皎月光挥洒,青山伏地当马。
浩然正气做翅,朗朗乾坤足下,
魍魉聒噪何怕?
飞身临月近,魂魄耀光华。
心为公,怀天下,恋小家。
自古风言频有,英雄谢幕还休。
为人做事随心,世间正道有崖,
踏不平溅血花。
古月今犹照,光芒涤铅华。

作者:陆骐

林 子  /  摄

87

古月歌

今人不见古时月,今月曾经照古人。
月下花间人影只,卧听长风醉里吟。
古来圣贤皆寂寞,唯有寂寞最动人。
清词佳句留千古,亦如明月照世人。
抬首寻望月中影,依稀月下吟诗人。
旧时杯中花冷酒,待到今朝与人温。
月圆月缺终有时,人间殷殷总相知。
旧时月是今时月,明朝月儿依旧圆。
莫将离别轻诉送,怜取月下眼前人。

肖 宵  /  摄

作者:雷蕾

柳工文苑

88

焊接与婚姻

焊接是一种永久连接,婚姻也是一种永久连接。
曾经炙热的爱情好比焊接,两颗滚烫的心将彼此熔化,
形成原子结合的焊接接头。
要想断开,除非采用两败俱伤的破坏性手段。
完美的婚姻也像焊接,需要对的材料,
对的方法,对的处理,对的“人机料法环”。
任何一项的不察,都可能会造成“气孔、夹渣、未焊透、甚至裂纹……”
有些看起来只是外表的成形不良,但是内部无法看到的缺陷,
往往会在时间与应力的作用下,造成连接的失效,
直至事故……
所以,要认真焊好每一条焊缝,所以,要慎重选择婚姻,
不要随意调整焊接参数,不要随意给婚姻压力,
只有、也只有,彼此相融(熔)才能永久!

大 鹏  /  摄

作者:廖国锋

89

木 子  /  摄

义 璇  /  摄

黎 明  /  摄

编辑:广西柳工集团有限公司工会
发送:广西柳工集团有限公司职工

内部刊物   免费交流

柳工文苑

Copyright © 2024 陕西妙网网络科技有限责任公司 All Rights Reserved

增值电信业务经营许可证:陕B2-20210327 | 陕ICP备13005001号 陕公网安备 61102302611033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