注册

北京的精灵

目录

1.大杜鹃VS东方大苇莺
2.鸳鸯的木偶戏
3.鸳鸯换装记
4.鸭子家的故事
5.鸭妈妈的征途
6.小䴙䴘成长日志
7.凤头䴙䴘的家园保卫战
8.大麻鳽和割草机的爱恨情仇
9.黑水鸡坐月子

7.凤头䴙䴘的家园保卫战
8.大麻鳽和割草机的爱恨情仇
9.黑水鸡坐月子
10.普通秋沙鸭的冬日
11.寻找长耳鸮
12.花鼠大搬家
13.宝塔上的邻居
14.高学历“黄大仙”
15.蜘蛛大战螳螂

北京的精灵

大杜鹃VS东方大苇莺

夏季芦苇荡中,东方大苇莺和大杜鹃是对“世仇”老冤家。许多人都知道,大杜鹃总要将蛋生在其他鸟的巢里,令巢主代为孵蛋养娃,而巢主的亲生后代将为此惨遭荼毒。在我家附近的公园苇塘里,“其他鸟”专指东方大苇莺。它们会拼命护巢防守,大杜鹃则千方百计偷袭强攻 这样的剧情年年上演,我每年都看得津津有味。

角色介绍

东方大苇莺

小型鸟类,上体橄榄棕褐色,具淡皮黄色眉纹,下体白色,胸部微具皮灰褐色纵纹。
在哪里可以找到它?
仔细在湖畔、河边、水塘、芦苇沼泽等水域或水域附近的植物丛和芦苇与草丛中寻找一下。虽然大苇莺长相不太显眼,体型也较小,不仔细寻找很难发现。但你可以通过声音来找到它们。大苇莺的叫声非常有特点,叽叽呱呱,呱呱叽,有的人觉得非常焦躁,有的人就觉得可称曼妙,总之寻声而去就能找到。

大杜鹃

头颈和上体深灰色,翼深灰褐色,初级飞羽具白色小横斑,尾羽深褐色,带细小白斑和白色端斑,无黑色亚端斑,下体灰白色,腹部密布黑褐横斑。叫声很像的“布谷”,经常出现在大家课本里的“布谷鸟”就是它。
在哪里可以找到它?
公园,山林,田野。这些地方都有可能出现它们的身影。大杜鹃的分布非常广泛的

5月初我家门口的公园池塘,迎来了夏季老住户东方大苇莺 雄鸟是不折不扣的铁肺唱将。虽然曲目单一,就是 “呱呱唧、呱呱唧,唧唧呱呱”反复循环,但它们却唱得饶有兴致,喋喋不休。东方大苇莺偏爱在芦苇丛中安家,用草叶在芦苇秆上编织碗状的巢,民间称之为 “芦呱呱”。
随着芦呱呱们陆续抵达,苇塘越发吵闹起来。即便是燥热的午后,其他鸟儿都安静休息了,东方大苇莺依然孜孜不倦地放歌,状态近乎疯狂。再到后来,它们甚至不舍昼夜,叫得昏天黑地。对此,我只能表示理解:毕竟它们靠这个划分领地,关乎着繁殖大业的成败,不能有丝毫懈怠。

苇莺初至,落地开嗓

杜鹃驾临,各自内讧

5月中,池塘上空开始回响起另一种风格的歌声,大杜鹃回来了。大杜鹃俗称“布谷鸟”,也喜欢单曲循环,虽不算东方大苇莺那样的专业歌手(鸣禽),但“布谷、布谷”的歌声空灵悠扬。偶尔掺杂几声“咳咳咳”的急速嘶吼,听起来也并不刺耳。
起初,东方大苇莺和大杜鹃各唱各的,互不相干。或许因大杜鹃外貌有些像鹰隼类猛禽,附近的喜鹊有些不安,时常会挺身而出进行驱赶。不过战斗并不激烈,大杜鹃仓皇逃走,喜鹊随即收兵。尽管有资料显示,大杜鹃也会对喜鹊等多种鸟类实施“巢寄生”,但在这小块湿地中,大杜鹃的目标寄主很专一,只针对东方大苇莺,只不过现在,还没到与它们斗智斗勇的时候。
此时,东方大苇莺正忙于内讧。在苇丛里,它们会频繁争夺一些固定舞台。比如A正唱得起劲,更强势的B怒冲冲飞来,将A赶走,然后原地喊上几嗓子,宣示自己对此地段的主权。它们就这样不停地相互试探、排挤,必要时动武肉搏,最终确立各自的领地。
接下来,东方大苇莺开始向家门口的其他邻居立威。不管是飞来的灰椋鸟、白头鹎、灰喜鹊,还是苇丛内穿行觅食的黑眉苇莺、黄苇鹅,只要闯入自己领地,就被视为敌人驱赶。反倒是它们真正的死对头大杜鹃,暂时被忽视了-此时大杜鹃初来乍到,平常多高空作业,和东方大苇莺没什么交集。大杜鹃虽晚到,但三五天内队伍便迅速壮大,成员男多女少,随即投入到激烈的求偶战斗中。雄性大杜鹃也要走“圈地、招妻”的流程,它们喜欢落在湿地周围高大乔木的树梢,边鸣叫边“打拍子”-尾巴伴着歌声节奏,上下左右地小幅摇摆。一只雄鸟唱到半截,就常会被竞争对手赶来砸场子。
前者要么认输让出舞台,要么就在空中展开厮打追逐。如有雌鸟出现,就有可能招来“一串”雄鸟参与追逐:雌鸟领头,雄鸟排队随后,一圈圈地在湿地上空环绕“婚飞”。清晨和傍晚,它们尤为活跃。这一阶段,在东方大苇莺的苇丛中,陆续有小两口开始叼草筑巢。大杜鹃的婚飞会令它们倍感不安,这意味着敌人快要动真格的了。如有大杜鹃靠近东方大苇莺会飞出去象征性地驱赶一下,不会有激烈战斗,因为敌人自己的事儿还没忙完呢。

池塘混战,斗争升级

5月底~6月中,大杜鹃的活动范围逐渐开始向低空拓展,经常停落在塘边大树上,并不时飞下来逼近芦苇丛,似乎是在探查东方大苇莺的繁殖进度,为借窝生蛋制定计划。(此时大杜鹃交配完毕,雌鸟腹中的蛋正在酝酿中。)池塘的战斗也越来越多,开始陷入混战局面:东方大苇莺的内乱、东方大苇莺对战其他鸟、东方大苇莺和白头鹎联手追打灰喜鹊。当然,最激烈的当属东方大苇莺对阵大杜鹃。
6月初,多数东方大苇莺已安家。本族内斗,常是夫妻俩共同出战。而对阵大杜鹃时,则是附近几个家庭同仇敌忾,致对外。大杜鹃寡不敌众,但百折不挠(或者说脸皮很厚),屡次被撵再屡次折返一一毕竟对大杜鹃而言,这跟简单的“占便宜”不是一回事儿,自家香火能否续存,全都在此一举。
有研究认为,大杜鹃夫妻自己山寨猛禽的样貌)吸引火力,雌鸟乘机侵入寄主巢内产蛋。但在我观察区域里,这招对东方大苇莺不管用。此处的东方大苇莺,完全能分清大杜鹃的性别。它们追打大杜鹃雌鸟的执着和激烈程度,要远胜于驱赶雄鸟。对会生蛋的雌性侵略者,东方大苇莺会一哄而上,展开群殴,甚至能将敌人打落水中。此外,我感觉它们也能区分大杜鹃和真正的猛禽。因为每当有红隼、燕隼之类的猛禽飞来,东方大苇莺都会伏在芦苇丛中按兵不动,反倒是湿地周围的喜鹊、灰喜鹊坐不住了,总会率先冲上去驱赶。

2018年7月9日
这天池塘有些沉闷,偶尔有两只大杜鹃象征性地追逐一下,东方大苇莺的歌声也时有时无。我本以为下午的剧情会寡淡收场,没想到傍晚时分,惊喜出现了。
五点多,池塘上空出现了一个奇怪身影,周围小鸟们炸了锅。它的身形有些像大杜鹃,不过翅膀展开更大,几乎只是滑翔,偶尔扇动下翅膀,幅度也很小。我通过镜头仔细瞧,它是只雌性大杜鹃,为何飞行姿态如此特殊,当时我并不知晓。
这只雌性大杜鹃在池塘上空不停盘旋,多次想落在水杉枝头,都被附近的几只灰喜鹊赶跑。不过几分钟后,它又会回来,目标依然是那几株水杉。然后再被殴打、逃离····在空中环飞避难时,它还曾受到家燕的攻击。有时想落到塘边几株柳树上休息片刻,也不行,每棵柳树下的芦苇丛里,都有东方大苇莺居住,它们会立刻起飞轰赶。看到这里,我心里已经有谱了:它很可能急着产卵,估计快憋不住了,难怪飞行姿态怪异。而它看中的目标寄主家,很可能就在水杉树下的苇丛中。

怀孕母杜鹃:我的蛋憋不住了!

折腾了半小时后,灰喜鹊群离开了水杉、东方大苇莺们也都忙着去觅食,大杜鹃的机会来了。它先是落到水杉枝顶,快速打探一番后便夹翅而下-类似猛禽俯冲,一头扎入我身前的苇丛。它进去也就一两秒工夫,突然从不同方向赶来4只东方大苇莺。案发地点离我只有2米,无奈芦苇茂密挡住视线,我只听得里面叫骂声连天,可能还有激烈的肢体接触。过程持续了约6秒,大杜鹃飞了出来,朝西远去,头也不回。看来这次它得逞了,心满意足。(一个月后印证,这丛芦苇里的确走出一只大杜鹃宝宝。)

成功了!

尘埃落定,少年离家

8月,东方大苇莺的叫声越来越少,大杜鹃也趋于哑火。一天大部分时间里,池塘都相当安静。不过站在芦苇丛边竖起耳朵,偶尔还能听到类似“咯嗒嗒” 的叫声。循声望去,常能看到蓬头垢面、衣衫褴褛的东方大苇莺亲鸟,它们还活跃着,但已完全没有了1个多月前的风采。繁殖期已近尾声,孩子们都陆续长“劳累过度”的爸妈开始卸妆(换羽),也有少数晚育的家庭,还在不遗余力地继续喂养啃老的娃(有自己的,也有大杜鹃的)。此时的苇丛里,也能见到一些衣着齐整、精神抖擞的东方大装莺一一它们是离巢不久的幼鸟,有的已能自食其力。池塘上空,时常也有几只大杜鹃的身影飞过,不过穿的是褐色花衣裳一-它们是少年大杜鹃(成鸟羽色青灰,斑纹亦不够鲜明),它们的亲生父母已渐行渐远。

大杜鹃

东方大苇莺的幼鸟

操劳的东方大苇莺

来年再会

9月,潦倒的东方大苇莺父母很快换好了新装,没事又开始哼哼两句“呱呱唧”。不过已没了当初叫战的气势,更像是落幕前的致辞总结。继死敌大杜鹃之后,东方大苇莺也会很快离开,赶赴南方越冬。
我观察的这个小池塘,仅为公园湿地的一个角落,约有半个足球场大,水边一圈芦苇疏密不均。通常每年夏天,会有4个东方大苇莺家庭在这块区域安家。繁殖后期,常能见到2只大杜鹃幼鸟飞上枝头,向养父母乞食。而东方大苇莺的幼鸟,总是躲在芦苇丛中活动,所以我很难数清。不过能肯定,成功长大的个体不少于4只。
这对老冤家孰强孰弱,我不敢断言。不过每年5月,它们都会如约而至,虽然演员阵容、角色年龄可能有调整,但剧情大同小异。既然双方兵力每年都和谐配比,或许能说明它们大体上势均力敌。我不盼着任何一方得胜。

但大杜鹃也有失败的时候:
  一是行动前被东方大苇莺驱赶,产卵未遂;
  二是大杜鹃即便产卵成功,巢主有时也能识别出模仿得不太像的外来蛋,将其扔掉,甚至整窝丢弃另立新家。

相比自己孵卵育雏,巢寄生的好处显而易见既然只管生不管养,雌鸟就能产下更多的卵。以大杜鹃为例,一只雌鸟在繁殖季能先后产下多达25枚卵,是非寄生性杜鹃的四五倍。而且在一个繁殖季内,雌鸟和雄鸟都可以跟多只异性交配,能增加后代的基因多样性。
而被寄生的鸟类逐渐演化出识别寄生者的能力,寄生者则努力提高自己的模仿水平。这种“魔高一尺,道高一丈”的升级过程,属于自然界的“协同演化”。
双方对抗的主要焦点,是卵的形态、颜色和花纹。还是拿杜鹃来说,如果某种杜鹃在一个地区的种群偏好一种寄主,这种寄主鸟类识别杜鹃卵的能力就越来越强,下的卵也越难被“山寨”。比如被大杜鹃祸害已久的大苇莺、东方大苇莺,它们的卵壳表面有复杂独特的花纹,亲鸟也能识别出不够逼真的大杜鹃卵,把它丢到巢外。
除了认卵,这种对抗还体现在别的习性上。在一些地区,只要有一只大苇莺发现一只大杜鹃在附近游荡,附近的大苇莺们都会进入戒备状态,稍有异样就弃巢而去,宁可玉石俱焚!

鸳鸯的木偶戏

近二十年来,生活在北京的鸳鸯已成为首都的标志性鸟种。有时走街串巷,抬头就可能看到鸳鸯从空中飞过。每年秋末冬初,这些鸳鸯都会聚到公园的水面上,展开盛大的年度征婚选秀,一直持续到来年暮春。4月到湖边春游,你依然还能看到鸳鸯们主演的歌舞片、爱情片和武打片。

角色介绍

鸳鸯

体长约40cm,雌雄异色。雄鸟在繁殖期羽色艳丽,有醒目的白色眉纹,翅上有一对橙黄色的帆状羽饰。雌鸟体羽灰色,有白眼圈和眼后白纹。
在哪里可以找到它?
各大公园的湖面上,你基本都能看到鸳鸯的身影。鸳鸯本是迁徙性鸟类,飞行能力相当强。而城市中,一部分鸳鸯过上吃喝不愁的生活后,甚至扔掉了迁徙的习性,成了常住居民。所以在任何季节你都有可能在看到它们。
不过需要注意的是每年夏季,雄鸳鸯都会义无反顾地丢弃华美的盛装,转而换上一身素服,仿佛和雌鸳鸯一副模样。不过只要细心观察就能发现,雄鸳鸯的嘴巴一直是红色的,虽然没有求偶期鲜艳,但明显不同于雌鸳鸯偏灰色的嘴巴,而且它脑袋的比例明显较大。不要认错了。
鸳鸯有时会和绿头鸭一起出现,它们同属鸭科成员,长相有些相似。但体型上有明显的不同。不要弄混了。

夏季的雄鸳鸯

雌性鸳鸯

绿头鸭

无论古今中外,鸳鸯的美貌都获得人们的一致公认。也许因为体型较小,雄鸳鸯虽身着绚丽羽衣,看起来却不怎么显张扬,反而美得端庄、乖巧,连坚硬的红色小嘴,也像块水果糖般亲切可人。雌鸳鸯衣着虽暗淡些,不过纹饰非常别致,白色的眼圈和“眼线”塑造出特别温柔妩媚的效果-有不少人都跟我感叹雌鸳鸯更“耐看”。
不过观赏鸳鸯,如果只是走马观花看个扮相,就太可惜了。要知道“鸳鸯戏”里,不光演员长得美,演技、武(舞)功和剧情,更是超级精彩。你看雄鸳鸯“开演”时,一个个蓬起全身羽毛,尽量让自己显得壮大。特别是头冠要尽力打开,再乍起脸侧橙色的“络腮胡”,整个头部变得浑圆饱满,比平时大了两圈。再看它们体侧,两片夺目的橙色帆羽高高竖起,整只鸟就精神抖擞起来。衣装开启到演出档,姿态也要配合:挺胸收腹,头往上顶,趾高气昂,互不相让,最大限度地向雌鸳鸯展示自己的色彩和体魄。此时,公鸳鸯的造型几乎完全脱离了“鸭”形-我不止一次地听到游人发议论,感觉这种状态下的雄鸳鸯不太像现实中的鸟了,更像是人造玩偶。我深有同感,绝对是不折不扣的木偶画风。

鸟中佳丽,木偶画风

北京五彩缤纷的秋季来去匆匆,一不留神,公园湖池里璀璨辉煌的树影就溜走了,萧瑟的寒冬随即到来。好在市中心几处不大的水域,每到冬天都会有一道新的靓丽风景浮现,那就是“鸳鸯海”-来自四面八方的鸳鸯济济一堂,每处少则三五十只,最多时超过两百。众鸳鸯集群同栖同飞,展开一场轰轰烈烈的求偶运动。
成年的雄鸳鸯们,秋末冬初时大部分都已脱去朴素的蚀羽,换上了整套华丽婚服。它们都争取尽早确定配偶,好让来年春天的繁殖活动赢在起跑线上。不过也有零星落后分子,有的可能因为身体出了问题,还处于破衣烂衫的过渡阶段,有的则是情窦初开的小青年,尚未完全脱去青涩的童装。不过随着时间推移,12月后征婚运动进入高潮,见到的基本都是盛装的帅哥型男了。

秋景谢幕,靓鸭登场

近年来,每年冬天我都要腾出一些时间“驻守”在公园湖边,观察绿头鸭、普通秋沙鸭,当然还有“大美人” 鸳鸯。我粗略数过几次,公鸳鸯要比母鸳鸯多一些,基本都保持3:2的比例。造成这种比例的原因我不太清楚,看过一些资料:鸳鸯一出生就是雄多于雌,只不过比例通常没这么悬殊,也许在成长过程中雌性雏鸟夭折的更多吧。在这样男多女少的情况下,公鸳鸯求偶格外执着。经常能看到好几只雄性尾随跟踪一只雌性,它们或飞或走或游,甚至找机会将雌鸳鸯团团围住。然而芳心可不是那么容易掳获的,雄鸳鸯们光围追堵截远远不够。母鸳鸯看重的是“才艺”,所以只要时机成熟,大规模的竞舞表演随时可以拉开序幕。

围追堵截,跨水陆空

求婚竞演,热舞劲歌

求婚过程中,公鸳鸯们个个像是得了多动症。无论在水中还是陆地上,都会不断重复地表演着几个既定套路动作,既是竭力展示自己、向女神表白,同时也是在向情敌发出挑战。有的动作还需要“歌声”配合,方能达到最佳效果。公鸳鸯的叫声音量不大、比较尖细,有些像指甲在尼龙绸上滑动产生的声音。(而母鸳鸯的叫声反倒比较粗犷,有点像半大奶狗的“汪”声,不过只有单音节。)公鸳鸯的婚舞中,有4套固定动作最为醒目,我姑且分别命名为“挺身锤头”“双锤头”“打气舞”和“回首插翅”。

挺身锤头

这项表演时间很短,也就1秒钟左右,但因动作幅度比较大,非常容易被注意到。往往一群公鸳鸯,还会有好几位同时表演。初看起来,我感觉它们就是简单地突然抬起身挺出水面。然而通过慢镜头回放,我才看明白这中间是有分解步骤的:
(1)表演者先左右摇摆尾巴,跃跃欲试;
(2)接着将脖子向前伸,然后前半身猛然抬起;
(3)起身同时,收紧下颌,脖子略呈弓形,让头冠、颈侧的羽毛都大幅度乍开,类似开屏效果;
(4)接着身子落下,回复到起始状态,尾巴再摇摆几下作为收尾。(所谓“锤头”,只是感觉公鸳鸯的头甩起下落,实在像是个羊角锤,而非重点说头向下使劲儿“锤”。)

双锤头

这套动作分为两段。第一段基本就是挺身锤头的翻版。待所有步骤结束后,公鸳鸯的尾巴并不停止摇摆,并紧跟着再做一个低头嘴沾水的动作。此时头部的羽毛再次乍起展示出来,而尾巴的摇摆,几乎贯穿于后一段全过程中。一套“双锤头”,持续时间也就3秒钟左右。

打气舞

表演之前,公鸳鸯处于缩着脖子的日常姿态,并常有一段左右摆尾“预热”。启动时脖子突然向上挺,将头举高,同时头顶、枕后和脸侧的羽毛全都打开乍起-肉眼看上去,就像是朵色彩绚丽的花突然挺起绽放。随后,表演者会在这个姿态定格一下,然后收起“花头”,回复到起始状态,再以欢快的左右摆尾结束。有时,公鸳鸯将头举到最高后能维持好几秒钟,还会收敛下巴往脖子上贴靠,这样整个头部的装饰羽会舒展得更为蓬大。但这项表演并不是每次都很充分,有时头颈的伸缩程度较小,还会连续来好几下,看起来像打嗝。 “打嗝”间隙里,还会夹杂着小幅度的左右甩头动作。在这套舞姿中,公鸳鸯的头部和颈部,无论形态还是动作,都有点像工作中的打气筒(头是手柄部分),所以我称其为“打气舞”。纵观整场竞舞,打气舞经常会穿插在其他节目之间上演,最长的能持续十几秒钟。

回首插翅

前几套舞姿都是左右对称的,而这组动作只面向身体一侧。表演者若是弄错了方向,肯定徒劳无功。公鸳鸯挨近母鸳鸯身边,尽量以单侧对着女神的视野,随即低头用嘴沾下水;紧接着抬头、向母鸳鸯这边快速转头;同时将这一侧的翅膀半打开,将头埋入翅后。这套动作看起来有些像理羽,不过点到为止,表演者又迅速转回头,回复到常规姿态,再以左右摆尾收场。在这个过程中,公鸳鸯将一侧翅膀打开一半,为的是向心上人展露完整的帆羽,以及亮蓝色“翼镜”翅膀收拢时翼镜会被胁部羽毛遮盖住。

仰天“长啸”,匪夷所思

把头后仰、嘴上举,时不时小嘴颤颤巍巍,发出有节奏却不太明显的“嗡嗡”声。动作很豪迈,声音却似喃喃细语,如果不注意,有时根本听不到。说实话,我第一次听到这声音时,以为是自己耳鸣了。直到后来,我努力把这声音和看到的动作结合起来反复印证,才发现原来这就是公鸳鸯的“啸声”。
公鸳鸯仰头的幅度有时候非常夸张,几乎达到后脑勺贴背的程度。尽管这应该也是一种炫耀行为,但谈不上热舞,能量主要在静态中持久释放。仰天长啸一发动,造型摆个八九秒钟不在话下。有时脑袋保持仰天,还会缓缓转动,换个方向继续“长啸”。
仰天长啸的应用场合,也不同于普通婚舞。好几次让我看到,气氛都很平静,旁边几只鸳鸯,也都只在悠闲凫水,距离1米以上。我还看到过一对鸳鸯情侣脸对脸,同时举头仰天,像是某种仪式。

成功牵手,激情互吻

雄雌鸳鸯一旦结为爱侣,热恋期里不但形影不离,如胶似漆,而且动不动就在公开场合大秀恩爱,激情热吻,场面温婉缠绵,看上去确实非常感人。

为爱厮杀,百战不殆

说来有些遗憾,公园湖池里越冬的鸳鸯数量众多,长相还都十分接近,我肉眼凡胎,实在难以将它们一-编号识别。所以也难以精准地见证一对鸳鸯相识、相知、相恋的完整过程。不过直观看上去,还是能明显感觉到总体态势:随着时间推移,鸳鸯群里成双成对的个体比例越来越高。看来,前一阵子风风火火的表演卓有成效,暂且不论这里有多少是旧情复燃、有多少是另觅新欢,总之,眼下成功牵手的越来越多。
可群里剩余的单身汉们是不会死心的,各种花式舞蹈依然会蓬勃上演,能一直持续到来年4月。然而,已经喜结连理的小两口可不是那么容易被拆散的,夫妻双方都会竭力维护这份感情,不顾一切地驱逐外敌。因此,水面上开始上演武打片。
对蜜月期的伴侣而言,其他个体就算靠近点儿也不可以。母鸳鸯会伸长脖子,低头摆动画圈,这是排斥、御敌的示意。公鸳鸯战前,还会做出更为夸张的示威举动-将胸挺到极限,以此告诉对方最好躲远点。不过,由于鸳鸯天生“娃娃脸”,即便双方已经剑拔弩张,但瞧着依然充满喜感,很难和“大战来临”的阵势挂上钩。此刻,如果有一方软下来,稍有示弱,接下来不过是上演一小段追逐戏而已。如果双方各不相让,那么刚才的滑稽画风就会顷刻间突变-两只公鸳鸯开始辗转腾挪,大打出手。开战后,若一方认怂,打斗就又转为追逐赛。若是双方斗志和武艺势均力敌,那场面就非常好看。鸳鸯比武多在垂直层面,你起我落,上下翻腾。最开始以嘴作武器,逮住对方身上最容易下手的地方(如脸侧的丝状羽毛),咬住猛揪。下一阶段双方开始起跳躲闪,同时挥翅猛抽,有时也用脚踩踏······就这么一轮轮地比拼下来,直到一方败走逃窜。胜利者象征性地小追一下,就收兵回营。胜负双方,战后都要洗涮梳理,整理好战袍。

战斗不仅仅会在情敌间爆发,不同家庭之间,有时为了一块歇脚石也会诉诸武力。家庭内部相当团结,获胜了自然要卿卿我我庆祝一番,就算一方吃了败仗,另一方也会不离不弃。战斗结束后,小两口便紧密相随,找个相对安稳的所在,相互安抚疗伤,准备随时迎接下一场挑战。

人们常说“只羡鸳鸯不羡仙”,将鸳鸯看作爱情忠贞的象征。殊不知,这只是它们的一面。每年秋末“相亲”之后,雄鸳鸯就会对自己的伴侣万般呵护,形影不离。可是一旦雌鸳鸯开始产卵,雄鸟就会“消失”,留下雌鸟独自育雏。
其实古诗中提到的用来象征爱情的“鸳鸯”其实不是本篇的主角们。宋代以前的“鸳鸯”,其实是指赤麻鸭。“中有双飞鸟,自名为鸳鸯。”大家耳熟能详的乐府诗《孔雀东南飞》的结尾,男女主角化作鸳鸯双飞,说的就是赤麻鸭。赤麻鸭往往雌雄成双,而且它有个醒目的特点——头顶白色。这正好对应上“白头偕老”,因此被古人认为是夫妻和情侣的象征。

现在的鸳鸯在古代因为颈部、头部等处的紫色羽毛,被人们俗称为“紫鸳鸯”。宋代以后人们对于这两种鸟类的名称日渐混淆,鸳鸯才成为了人们所熟知的“爱情鸟”。

鸳鸯换装记

每年夏天,雄鸳鸯都会经历一个颜值低谷期:脱去华丽婚服,换上类似女款的素装,还要挺过约一个月“被蓝天抛弃”的日子。这个过程中,它们不仅容貌产生巨变,日常行为与“心情”也随之跌宕起伏。
可这身行头穿不了几天,很快它们就又要迎来第二次改头换面-一期间它们容貌的潦倒邋遢不亚于从前。熬过这关,“彩凤”就涅盘重生了。

半个月后,老王的老婆开始带着10个娃外出活动。而老王则显得有些颓废,整日无精打采的。我看到过一些鸳鸯爸爸,在孩子们刚出生的一段日子里,依旧会陪伴在孩妈和娃身边,多少肩负起一些守卫的工作。而老王不这么干,它总是躲到池塘一角,每天都有挺长时间和邻居的男主人呆在一起。
与邻居比起来,老王明显“早衰”:背上的帆羽已消失;小嘴儿也开始发黑,失去了当初那种红色水果糖的质感。它看起来情绪很低落,已经没心思沾花惹草了。的确,今年的繁殖重任已基本告终,老王马上要经历一场颜值浩劫-雄鸳鸯一年中容貌最为尴尬的阶段。
邻家男能多保持几天青春,是因为家里的娃还没动静,女主人每天仍保持着有规律的“孵蛋+定时和老公外出觅食”的节奏。很可惜,不知什么原因,这对情侣最终没能繁殖成功。邻家男随后也离妻而去,转而和老王凑在了一起-这场浩劫它也躲不过去。
不多日,陆续又有4只雄鸳鸯迁来此处。或许因为这里有座湖心小岛的缘故,附近完成繁殖任务的雄鸳鸯更愿意来此共渡难关-小岛不但隐蔽,而且不会受到流浪猫、黄鼬等陆地捕食者的威胁。一下子有6只雄鸳鸯聚集,这是非常理想的观察条件,让我有幸能比较连续、全面地见证它们脱去锦绣华服、换上粗布麻衣的全过程。

尘埃落定,离家归隐

4月最后一天的下午,我在公园湖边搜集素材。临近傍晚,有3只鸳鸯飞落水面,两雄一雌。一周前,我初次到访这个公园,没想到竟发现有两对鸳鸯在此安家-这3只就分属这两个家庭。
其中一对情侣关系紧密,对另外那位雄性相当排斥。特别是女主人,不停地低下头颈划半圈,用这个动作表达愤怒。但这位“隔壁老王”似乎并不甘心,继续凑过来,并时不时地来一段“挺身锤头”舞。这对情侣不堪其扰,匆匆飞离。 “老王”倒也没继续追随。也许,刚才它释放掉了多余的一丁点荷尔蒙后,终于想起了正事-自己老婆的晚餐时间快到了。
通常在雌鸳鸯孵卵期,其伴侣会守在附近,每天早晚的固定时段,小两口还会一起出行觅食。不过也有雄鸳鸯会趁老婆在家期间偷溜出去,寻找、勾引单身“女青年”,甚至到其他情侣那儿去搅局挖墙脚。
果然,没过一会儿,一只雌鸳鸯飞临。它刚降落,老王立刻兴高采烈地迎了过去,然后它俩并肩双游,好不亲密。接下来,雌鸳鸯开始专心觅食。而刚才还对邻家小媳妇热情献媚的老王,一转脸就变成爱妻的守护神,它不食不憩,一直昂首挺胸伴其左右。等爱妻飞离,老王也赶忙起身,紧紧相随。

最后热舞

最后热舞

对绝大多数健康的成年雄鸳鸯来说,颜值巅峰是在前一年的冬季。那是它们频繁求偶炫耀的时段,华丽婚羽不可或缺。接下来,随着日常的磕碰磨损不可避免,外加打斗撕扯,还有到一定时节,身体会自动中断对羽毛的营养供给,这身华服的品相开始打折扣。不过,雄鸳鸯们会及时梳理、巧妙遮掩,如果我们不仔细看,并不太容易察觉。
等到春暖花开,鸳鸯夫妻选好树洞巢址、进入稳定孵化阶段,雄鸳鸯这身行头的局部区域已出现比较严重的破损,但整体来说依然还算过得去。毕竟日常与爱妻维持感情,还要靠它来摆几个经典造型营造气氛。更何况如果机会合适,有的雄鸳鸯还会不遗余力地绽放花心,衣衫太过褴褛哪有成功机会。
待到繁殖进程过半(雏鸟出壳或确认当年繁殖失败),大局已定,雄鸳鸯不知是否感到如释重负,反正再也不用遮遮掩掩、强颜欢笑了。这时婚羽再也派不上用场,雄鸳鸯便会义无反顾地将这身穿了半年多的外套脱掉。

第一步 橙帆降
最开始,雄鸳鸯那两枚标志性的橙黄色帆羽率先“倒”下。过去大半年中,它们肩负了太多使命,逐渐开叉、卷曲,最后落魄得有些惨不忍睹。然而“降帆”只是这场浩劫的启动仪式,外观更糟糕的日子还在后头呢!

第二步 卸披挂
紧跟着,雄鸳鸯甩掉靛蓝色加雪白镶边的“海军肩章”。同时,亮紫色的“围脖”(仅前面半幅)和黑白相间的“领口”开始变得斑驳不堪,体侧铺满精致縠纹的浅棕黄色“围裙”也被扯破。

第三步 脱羽冠
最为悲惨的是,它们开始“脱发”了。而且进度非常快,仿佛一觉醒来“头发”就减少了一半。短短一个星期,昔日里五光十色的头冠就变得花白且乱糟糟的,到最后彻底“谢顶”。

换羽过程

第四步 剃虬髯
脱彩冠的过程中,之前丰满的橙色“络腮胡”也开始如秋叶般凋零。一周后,脸颊上就仅剩零星几根长须,很快就会掉落干净。
此时,雄鸳鸯头部变成了灰扑扑的模样,因新羽还未完全长好,所以整体看上去有些坑坑洼洼,也显得十分消瘦,不明真相的游客还以为它们生病了。这种状态下,雄鸳鸯早已没了往日威风,不仅会被老婆谩骂驱赶,面对半大的娃也明显底气不足、心虚得很,经常是对方稍表不满,它就赶紧撤离。或许容貌的变更让雄鸳鸯开始自卑起来,不过直到此时,它们依然具有飞行能力。所以虽然变得小心懦弱了点,但雄鸳鸯仍会在湖面各个角落游荡,偶尔飞上一段。接下来的进程,才是真正泯灭鸟性的折磨。

第五步 双翼斩
接下来,雄鸳鸯变得越来越不爱抛头露面,行踪十分隐秘。在短暂的几次相遇中,我发现它们翅膀上的飞羽开始劈折。几天后再次来到湖边时,有的雄鸳鸯已经完全脱掉了全部飞羽(覆羽也会整批地脱落更新)。此时,距它们降帆大约过了1个月。
这个过程是雁鸭类都有的,称为“甩翅”。甩翅后,雄鸳鸯彻底丧失了飞行能力,所以变得异常胆小怕事。尽管没了“翅膀”,不过这时它们身体前半部分的羽毛渐丰,所以表面看反而比前阵子要圆润健康些,普通人如果不注意,甚至觉察不到它们没翅膀了。但由于没翅膀“撑腰”,此时雄鸳鸯的外形轮廓看着有点儿怪:腰部有些塌陷,反衬之下尾巴显得更长了。

第六步 新翼初长
雁鸭类翅上飞羽的更换过程,都是“翅去如山倒,翅来如抽丝”,雄鸳鸯也不例外。好在“抽丝”也只是相对“山倒”而言,实际上飞羽的生长速度并不算慢,一个月也就基本大功告成了。
通常从7月中开始,在这一年中最热的时段,雄鸳鸯们陆续长好新的飞羽。它们对自己翅膀的修复进度了如指掌,飞羽长度刚满足起飞需求的临界值,它们就开始小试牛刀--此时只能飞上一二十米。与此同时,平常恢复性的振翅训练也逐渐增多。看着它们在地面上频频拍打处于半成品阶段的双翅、跃跃欲试的样子,我常被它们兴高采烈的情绪感染。回想它们这一个来月是怎么过的···.·哇,“被压五行山”的日子就要结束了!

第七步 旧尾别离
翅膀还没修复完,雄鸳鸯身体末端又开始垮塌-尾羽逐渐脱落更替。在新尾羽尚未长好前,它们外形轮廓看上去又有些变胖、变短。

第八步 重返蓝天
终于,在被蓝天抛弃了1个月后,雄鸳鸯重获自由。虽然尾羽尚未完全换好,翅膀也还没长到最大长度,但它们已经不再羞涩胆小,不再战战兢兢地过日子了。此时,无论在水面还是陆地上,雄鸳鸯恢复了自信,开始闲庭信步起来。遇到紧急情况,一纵身就跃入空中,远走高飞。湖面上空又能频繁看到它们匆匆飞过的身影。

第九步
很快,雄鸳鸯的新装从头至尾彻底换好,并且丰满起来。它们不仅活动性增强、轮廓更圆润,整体容貌和精神面貌也比前阵子好了许多。尽管新装是类似女款的素装,但和它们前阵子破烂不堪的模样相比,我深切体会到了“不管服装华丽与否,干净整齐就是一种美”。虽说这个阶段(蚀羽)的雄鸳鸯和雌鸳鸯很像,但小红嘴的再次出现,让它们很容易和雌鸳鸯区分开。此外,它们满头的素发也比同期雌鸳鸯的更长更飘逸潇洒。
不过好景不长,这身整洁的素装穿不了几天,雄鸳鸯就又将进入一个新的破衣烂衫期,潦倒程度不亚从前。若非用心观察一整年,我还真不知道雄鸳鸯的换装经历如此坎坷,正所谓“不经历风雨怎么见彩虹”。

二次巨变,从“头”开始

7月下旬,成年雄鸳鸯们相继换好了素装,不再是破衣烂衫的窘相,又变得圆润起来 。同时,它们也更加活跃,不再躲躲藏藏。岸边草地上,经常能看到几只雄鸳鸯集体觅食杂草嫩叶和种子,彼此间还时常发生点小摩擦,相互追打恐吓一番。追逐中,有的个体会频繁地将头部已经换好的素冠乍开,脑袋一下子显得大了许多,释放着自己的强势气场。
不过好景不长,妆容的巨变马上又要开始了。实际上,有的个体还没等素装完全换好,就开始替换上面的一些花纹配饰。比如胸侧零星多了一点黑白图案-那是婚服领口的雏形。这些小调整并不会影响外形的完整度,雄鸳鸯看上去依然饱满顺滑,不知情的人根本看不出变化。
半个月后(8月初),在雄鸳鸯的小群体中,异样开始从头部陆续呈现: “发丝”变得蓬松起来,但感觉发量却在减少。头顶中央的一道“竖条”最为明显,从脑后看去,那是一条扎眼的“沟”。紧跟着,脸侧的羽毛也产生“塌陷”,整个脑袋像是经历过一场抓、揉、揪、撮的全方位洗劫。不过还好,细看脱发的地方,底层并没有露出头皮,而是隐约显露出斑斓的寸头。与此同时,它们周身的羽毛都开始变化,展现出一种松垮的效果-新的艳服很快就从蠢蠢欲动,过渡到呼之欲出。
“剃头”行动快速而粗暴,短短十来天工夫,湖中就出现了几个“毛头小子”。它们头部的素冠完全不见了,新长出的彩发很短,使得雄鸳鸯头部看上去小了一圈。在头的“带动”下,脖子、胸、肩背、体侧等部位的素装纷纷脱掉,取而代之的是五颜六色的婚羽。一开始,这些部位的婚羽只是零零散散地钻出,难成气候,所以雄鸳鸯看上去不但变得落魄,而且相当邋遢。有些个体过于“心急”,脸侧、颈部的婚羽还没长出多少,蚀羽(素装)就迫不及待地脱落,于是变成“小细脖”的模样,甚至能直接看到皮肤。
大约两周时间,雄鸳鸯的彩冠、橙髯、紫围巾、黑白领口、靛蓝肩章、縠纹黄围裙这些标志性的披挂便已初具规模。由于这次换装没有飞羽和尾羽的参与,所以虽然样子有点囧,但雄鸳鸯们活力不减,依然四处飞舞游荡。

青少年鸳鸯,即便三两成群地活动,也喜欢男女分开,组内还时常爆发内乱。有时,一些个体干脆直接加入各自性别的“成人组”。虽然还不能很好地融入“成人”生活,但能感觉到王家孩子里,有的明显“早熟”。到7月中,王家母子就基本不再团聚了。9个孩子能确认至少一男一女留在本“小区”,其他的时而飞来露个面,有几只长时间见不到,可能飞到别的公园居住了。

在这小群雄鸳鸯中,有时能看到一两只外貌气质不太一样的个体。它们胸部羽毛颜色较浅,肩背部也缺少金属光泽-这是“老王”家的男孩。老王5月中离家出走后,老婆带着10个娃过。这10个孩子天折了一位,剩下5男4女迅速成长。长大了的孩子们,便经常三三两两活动甚至独自出行。

跟踪观察中,我发现王家有几位男孩,刚换好幼年羽衣,身上一些部位很快就显露出成年繁殖羽的特征:有的体侧拥有黑白领口的片段,有的颈前露出星星点点的紫色围巾迹象。对照当时成年雄鸳鸯们的素衣状态,我本以为这些孩子会很快赶超父辈,率先穿上婚服。没成想接下来挺长一段时间,这些男生换装的进程停滞不前,很快就被叔叔大爷们反超。幸好如此,让我在这一阶段还能将它们和成年个体区分开。
进入9月,有的男孩已脱去了大部分少年装,首次披挂婚羽,虽然只是雏形,但已很难和换羽阶段的成鸟区分了。这一度让我非常苦恼,因为它们身上基本没有了可供识别年龄的幼羽存留。

二次巨变,从“头”开始

装备未齐,着急演习

8月底开始,陆续有雄鸳鸯褪去了全部素装,虽然新冒出的婚羽还处于半成品阶段,没有丰满起来,但整体看上去已经五彩斑斓了。此时,沉睡已久的“帆羽”也逐渐苏醒,开始冒头。雄鸳鸯们的日常,也不再只是吃喝休息的节奏。虽然有的个体还是素装打扮,不过谈情说爱的苗头已开始在群体里升温。它们动不动就凑在一起,对着雌鸳鸯小舞一段。
与冬日里雄鸳鸯们的盛装热舞相比,现阶段由于没有完美的服装支持,竞舞场面略显尴尬。特别是“回首插翅”这个动作,本来是要将帆羽和翼镜充分彻底地展示给心上人,而现在帆羽仅有个小芽,效果可想而知。有时候,周围没有异性,雄鸳鸯也会饶有兴致地“彩排”,估计是为冬季真正的比舞招亲做热身训练吧。

热身中,已经换上不完全婚服的雄鸳鸯劲头最盛。素装未褪的个体则明显“底气不足”,偶尔摆几个pose草草了事,动作也很不舒展到位。有意思的是,老王家的“大公子”(留守的那位),换装进度还不错,艳装已然上身。但它对舞蹈套路完全不懂,有时被夹在两位跳舞大叔中间,就急着躲开,一副满不乐意的样子。对王公子来说,可能需要好好跟这些前辈学学撩妹技巧,并勤加练习,才能有机会成功。

赢在起跑线上

9月末,越来越多的雄鸳鸯换好了婚服。有时还会有其他的雄鸳鸯飞来凑热闹,最多时这片水域的“社区”里,雄雌共计能有十六七位成员。当雌鸳鸯以“战舰姿态”缓慢游行时,所经之处,雄鸳鸯们都炸了锅-纷纷抖开头冠,竖直帆羽,将准备好的套路动作不停上演。
一个月后,湖中鸳鸯们比舞招亲的初步战果日渐明朗,形成配偶关系的组对出现,会明显排斥第三者。这些情侣中,男方无一例外都是婚服完整的熟男。而此时,依然还有雄性处于过渡状态。这些“落后分子”中,有的我分不太清它们是否是不到1岁的毛头小子。可以确定的是,换装较慢的个体在求偶方面确实也要慢几拍,或许直到最后也找不到对象。强势个体在“早生娃-早卸装-早换婚服-早恋爱-早生娃”的循环中领先,这是自然规律。

“潜力股”&“糟老头”

“外形好的雄鸳鸯更受雌性青睐”似乎已成定律。但凡事不能绝对,在这几年的观察中,我确实在冬季的鸳鸯热舞大赛中,见到过还没完全换好婚服的小青年成功牵手,也见到过“丢失”一片帆羽的雄性抱得美人归。可能有的雌鸳鸯,更看中“潜力股”或其他“才艺”吧。相形之下,那些“头发”花白的“糟老头”,确实经常独自活动,好像一直没找到伴侣。每年冬天,都有这样的个体零星出现。它们可能是身体出了问题,直到开春依然满头白发,没有戴上彩冠。对它们来说,也许找老婆已不再重要,能继续活着就是赢家了。

鸭子家的故事

我家门口的公园里,常年都有绿头鸭生活。随着季节更替,它们的阵容不断变更。夏季只有少量绿头鸭在此繁殖,分散在几小片隐秘水域。到了冬季,则会有百十只聚集起来,在公园湖区的不冻水域越冬。春秋迁徙季节,还会有路过的绿头鸭加入。鸭群甚至能壮大到两三百只。寒来暑往,年复一年,我在岸边欣赏它们生机勃勃地过日子,很享受!

角色介绍

绿头鸭

 绿头鸭体重1公斤左右,公鸭黄嘴绿头、棕胸灰背、橘红脚黑屁股,脖子上再套一个白环。母鸭则通体褐色,布满斑驳条纹。生活习性上,绿头鸭是“漂游”好手,像一只充气船浮在水上,吃水很浅,大部分躯干和尾巴都醒目地露出水面。潜水能力一般,不太喜欢潜泳到水下找吃的。它们的菜单以植物性食物为主,所以觅食通常选择不太深的水域,最好是植物茂盛的浅滩池沼。
在哪里可以找到它?
北京城区的各大公园是赏鸭好去处。春夏季节,很多公园和大学校园里,都有繁殖的鸳鸯和绿头鸭家庭。郊区的各大水系,冬季会迁徙来大量的雁鸭类,除了常见种类,还包括白秋沙鸭、鹊鸭、红胸秋沙鸭等珍稀野鸭。

秋末冬初,公园湖面上没了游船,绿头鸭们又开始集群游荡。接下来的几个月,是一年中观察绿头鸭的最佳时段。气温逐日下降,周围景物随之萧瑟、相继“冬藏”,不过鸭群反而愈发热闹起来。
这个湖不大,东西长500多米,南北宽约200米。气温降到0℃以下后,大部分湖面都结了冰。只有南北两岸靠近岸边,各一小块区域有水泵在工作,所以保留了两处不冻水面。越冬的绿头鸭分为两小群,各50只左右,白天就集中呆在这两片水域。鸭群的性别比例均衡,大约公母各半,不过刚入冬这会儿,还没什么成双成对的迹象。吃饱喝足后,单身鸭们一有机会就凑在一起开派对。派对通常都是小规模分头举办:四五只公鸭围着一只母鸭搔首弄姿、大献殷勤,母鸭则在适当时机以姿态回应。

秋日渐凉,鸭群“回暖”

征婚派对,热辣劲舞

婚舞中,绿头鸭会上演一种不同寻常的“战舰泳姿”:低埋头颈贴近水面,全力加速,以弧圈线路游泳-这是在表现自己不断高涨的求婚欲望。劲舞高潮阶段,公鸭们还有三个更为出彩的舞姿:“弓背操”、“翘臀舞”,以及河鸭属经典的“挤元宝”。
弓背操上演前,公鸭们只是平静地漂在水面。先是缓缓低下头,前半截嘴扎入水中。随后,几只公鸭好像接到口令一般,几乎同时向一侧(左侧居多)甩头,用嘴撩起一长串水花。紧接着,它们抬起前身,低头挺背,弓起脖颈,并发出一声清脆的“口哨”声。随后,公鸭便恢复漂游常态。稍作休息,然后再来一次。
弓背操的姿态前高后低,翘臀舞则相反,身体呈前伏后翘状。翘臀舞没序曲,在普通泳姿下直接将后半身高高举起,同时缩脖低头,将嘴浸入水中并挑起一小柱水珠。然后屁股落下,恢复常态。
挤元宝的动作最为夸张:头尾都会同时上翘,并向中间挤压,让整个身体变短变胖。同时翅膀微微打开,露出闪亮的翼镜。在身体挤压得最为“变态”的那一刻,公鸭通常还会将头朝向母鸭,再“吹声口哨”。挤元宝结束后,往往还会再接上一小段的“战舰环游”。
如果没有母鸭在附近,公鸭们也会三五只一起“演习”婚舞。若有女神在场,“实战”当然演得更起劲。母鸭也心领神会,知道这是征婚擂台的才艺秀。一旦公鸭们稍有懈怠,母鸭也会做出战舰泳姿来“喊加油”。在母鸭的几次战舰环游的挑逗之后,有些倦意的公鸭们往往都会重整旗鼓,就像注射了兴奋剂

挤元宝

弓背操

翘臀舞·

纵情洗浴、冰水沸腾

冬日里,绿头鸭的热闹剧情有三项:婚舞、情斗,还有洗浴!每天中午洗澡,是绿头鸭最疯狂的时段-那澡洗的,连旁观者都会感到热火朝天。
洗浴第一步先热身:前仰后合做“涮洗运动”。接着在水面原地不动,激烈地拍打翅膀,搞得水花飞舞。这之后是“前滚翻”:让肚皮朝上,以便清洗背部。有时,它们还会歪着身子,浸浴一侧的翅膀。这几个动作会循环几次,然后便是高潮戏- “潜水浴”。潜水浴动作非常突然,少有预兆。有时感觉鸭子像抽风一般,翅膀突然一挥,整个身子就潜入了水下。不过也就三五秒功夫,它们就钻出来-场面依然是精神病画风,停几秒后又再次水遁。
鸭子的潜水浴有很强煽动性,常会引发“群嗨”。一只鸭牵头,扑棱着翅膀钻入水下,它身边的几只也会跟着潜下去。陆续浮出水面之后,它们会再次重复之前的过程。有时,还会有四五只鸭子一起玩这种“捉迷藏”,并上演激烈的追逐戏-贴着水面振翅飞奔几米,然后落水瞬间迅速扎入水下,搞得湖面上的水花根本停不下来。最后,大家都洗玩尽兴了,就振翅抖一抖水,开始梳理羽毛。

绿头鸭选伴侣,往往不是一场婚舞就能搞定的。整个冬季,随着每天数场征婚舞会持续举行,才有一对对绿头鸭陆续“牵手”。然而即便开始单独约会,感情也并不牢靠,劈腿、插足常有发生。随着时间推移,配偶关系才会变得越来越紧密。直到来年4月春暖花开,鸭群里总还会剩下些零星的单身鸭。它们依然卖力地聚在一起表演,试图尽快“脱单”。
冬天是绿头鸭的恋爱季。在越冬地,它们只管选伴侣、谈恋爱,并不筑巢、交配、产卵-那是夏季迁徙到繁殖地后的事儿。因此冬天的绿头鸭爱侣们,就算一块儿过日子,也不必为柴米油盐和孩子操心,整天腻在一起游手好闲-类似青春校园剧,不但感情戏成了重头,剧情还难免狗血。
12月后,鸭子们虽然还过着集体生活,但定下“终身”的小两口们开始有了排它性,不愿相互间靠得太近。可能因荷尔蒙飙升的缘故,有的情侣甚至除了配偶,瞅谁都不顺眼。我曾见过一对鸭侣在鸭群中穿行,“群众”都在安心睡觉并无它意,它俩却如芒在背,一路“骂骂咧咧”,动不动就做出低头挑衅的姿态。所经之处,无辜群众都被闹醒,争吵不断。这种争执通常也就斗嘴吵两句,不过如果遇到同样处在情绪敏感期的小两口,就难免爆发肢体冲突。
通常,对抗双方都比较“君子”:会分成男子组和女子组分别对战,配偶团则在一旁观战。不过,如果有单身鸭想要插足,也常会引发跨性别大战-或许是想表现自己对伴侣的忠贞吧!
冲突有时在冰面上爆发,绿头鸭的武艺难以发挥,战斗场面波澜不惊:无非就是相互顶牛角力、用嘴戳戳点点。只有水战,才能尽显它们的“威力”:双方扑打着翅膀,走马灯般转着圈追逐厮杀,战斗简直白热化-当然这种氛围效果,主要来自它们扑腾起声势浩大的水花。显然绿头鸭既没有厉害武器,也不是什么狠角色,所以水战尽管看着激烈,但基本不会严重受伤。

夫妻档,你方战罢我登场

饕餮夜生活

白天,如果没有游人投喂食物,鸭群除了婚舞和洗浴,大部分时间都在休息。即便偶有觅食行为,时间也很短,基本看不到大快朵颐的场面。小时候我养鸭子,常听人劝诫:“鸭子养不起,太能吃,仨鸭子顶只猪。”这话虽有点儿夸张,但鸭子确实饭量很大,刚把嗉囊撑满,过不了俩小时就又饿了。所以,看野生绿头鸭整天不怎么吃东西,让我很费解它们真的不饿吗?
直到有一次,我在天黑后去寻找大麻鸦无果,却被满天飞舞的绿头鸭点开了窍。只见它们不停在空中绕圈,边飞边叫,最后相继落入苇塘的浅水洼中。随后,便传来熟悉的吧唧声-它们开始用餐了。在接下来几次的夜观察中,鸭子们总会在夜幕降临时离开白天休息的湖区,飞到周围浅水区找吃的,很守时。
我很想知道它们夜里是不是一直在不停地吃。无奈没有夜视仪,什么都看不清,而且冬夜实在太冷。所以,只能早上天不亮,公园一开门我就去看鸭子的动向我走到湖边时,早已有一小部分鸭子在我之前抵达,并进入了梦乡。

寒流强风,鸭群冷却剂

我观鸭也会选择低温大风的的日子,想看看非常天气下,鸭子们有啥不同。冬日的常规低温,鸭群习以为常,该怎么闹怎么闹。但突如其来的寒流,就像一针镇定剂,可以冷却鸭群躁动,降低它们的兴奋值。如果再辅以强风,就足以妥妥地让鸭子们彻底冷静下来。
比如一天清晨,旭日东升,阳光斜洒湖面,鸭群刚开始有些骚动的苗头。这时一阵强风袭来,鸭群便又安静下来。这种天气里,水面似乎比冰面更容易让鸭子感到温暖舒适。白天大部分时间,鸭子们都漂在水面上缩起脖子,有时也会将嘴插入翅膀下,踏实地睡觉。
尽管睡着,鸭子们却自动保持着“御风”机能:身体的方向、位置和姿态,不动声色间就能做出调整,让风顺毛吹,以保证不被风吹得披头散发。而在风停的间隙,鸭群的活力又瞬间觉醒,心火内燃,公鸭们会抓住短暂的“温暖”大秀舞姿。不过,经常是好戏刚开场,随即就又被寒风逼停。

机智鸭先生

上一个冬天,我认识了一位与众不同的“鸭先生”。它个子不小,只是比较瘦,脑袋没其他公鸭那么“浑圆”。羽色方面,它也换好全套繁殖羽正装,与其他公鸭没什么区别。但每次我来到湖边,都能很快从鸭群中找到它的身影,因为它的行为太特殊了。
鸭先生不太合群,经常独自开溜,总像有什么心事或者私密计划。对游人投来的食物,它也不像其他队友那样充满渴望,有时甚至表现出一丝不屑。平时,鸭先生总喜欢光顾一小块固定区域,那里水不深,水底有较厚的落叶和淤泥,还有大大小小的石头。鸭先生漂游时总是左顾右盼,时不时还低头望水下,间或将头扎入水中。它动作很快,和其他绿头鸭扎猛子觅食不太一样。不过等它抬头出水,嘴里常空着(其他绿头鸭从水底抬头时常叼着水草),所以我很好奇它到底要寻找什么。直到有一次,它抬起头来时,嘴里叼着一条不停翻卷着的泥鳅。然后它快速朝岸边的大石头游去,接着站在石头上,调整了下泥鳅的位置便很顺畅地吞了下去。至此,我恍然大悟。

接下来,鸭先生自然成了我特殊关注的对象。我发现它确实满肚子都是小算盘,心机和演技都暴表。平常休息时,它也会融入集体。不过一旦有游人来投喂,其他鸭子兴高采烈地凑过去争抢,鸭先生便要开始执行自己的秘密计划了。它会不动声色地游到那块浅水区,不时偷窥水下。如果看其他鸭子有靠过来的倾向,它便装作若无其事,慢悠悠地转身离开。游人稀少时,鸭群会在水面上来回游荡觅食,此时鸭先生也会混迹其间。不过,当鸭群向远离“泥鳅宝地”的方向游动时,鸭先生便悄悄退到队尾。然后缓行、抛锚,等大部队走远,它就转身驶向自己的“私人渔场”。
鸭先生的独特志趣,也不都局限于那块宝地。在那附近的深水区,鸭先生也爱扎猛子。不过动作比较慢,而且每次扎下去,头都冲着岸边,感觉是要把泥鳅往水浅处赶。一旦得手,鸭先生必定以最快速度,背对鸭群游向冰面,估计是怕被同类看到后过来争抢。偶尔,携鱼游泳时泥鳅挣脱,鸭先生立刻变身秋沙鸭,整个身子潜下水去,重新把鱼捉住。
不过,尽管鸭先生百般遮掩且演技高超,这点儿 “隐私”还是免不了会被同类偶尔发现。当然它会竭力守卫战果,但在好几位队员的围追堵截下,结局凶多吉少有一回鸭先生忙中出错,泥鳅便趁机溜掉了。

鸭妈妈的征途

不走寻常路的绿头鸭妈妈,选择在繁华楼区间的花园水池安家生了娃。我本以为它们此举是看重有人投喂,结果它俩的表现大大刷新了我的认知竟然拖家带口在车流间穿梭跋涉最终投奔“大河”的怀抱。

闹市小池藏群鸭

6月12日午后
我造访了这个藏在闹市间的社区花园。水塘面积比想象中小很多,确切说也就是个水坑。不过造景错落别致,空间感还算丰富。午后天热人少,有个小朋友突然开始往水塘里扔馒头,抛得又高又远一一显然投喂的不是岸边水中的草金鱼。随着馒头块落水,水池中央一小撮芦苇丛里钻出5个小绒球,兴高采烈地吃了起来。原来小鸭子们藏在这儿啊,可鸭妈妈呢?

慈母单飞为哪般?

此前我观察绿头鸭时,也遇到过半大娃离开母亲独闯的情况。可这一窝5个娃,刚出壳没几天就同时“独立”,实在不合情理。正脑补着若干种剧情,一只母鸭飞落水面,小鸭子们立刻凑过去,全家团聚。哦,看来并非小鸭子过早离开妈妈。然而鸭妈妈把孩子搁一边、自己独自出门的情况,我也是前所未闻。有了妈妈保护,小鸭子们开始大胆起来,在水面上东游西窜,还不时走上岸边草地啄啄点点。不过鸭妈妈带娃却一点儿也不专注,显得魂不守舍,常自顾自在水塘两端不停往返。突然,在没有任何预兆的情况下,它又起身飞走了。

大约十分钟后,它飞了回来。与此同时,我发现水塘里多了一只成年母鸭。此前我一直盯着小鸭子,没留意到这只母鸭从哪钻出。鸭妈妈对这母鸭并不友好,不允许它靠近孩子。带娃的母鸭都很排外,但这情况却令我不解:既然这么护娃,为何刚才还自己玩单飞呢?
很快,新来母鸭的老公飞来。它俩团聚后,公鸭守护、母鸭觅食。这节奏我比较熟悉:母鸭孵蛋期间有晾蛋时段,公鸭常会如约赶至,为母鸭护航警戒,方便它吃点东西补充能量,并梳理下羽毛稍事休息;等母鸭回巢继续孵蛋,公鸭便离开暂避。果然,这母鸭吃喝洗漱一番后,钻进塘间的苇丛,看来窝就在那里。时至傍晚,花园里游人渐多。我跟几位常客、保安攀谈,得知这里有两家绿头鸭,窝都在水塘中间那撮芦苇丛中,而那三只家鸭是社区里小朋友弃养的。先出壳的这窝雏鸭快一周了,鸭妈妈有时会带娃到公园边溜达,保安对它们甚是爱护,为免交通事故,总是将其劝回。另一窝还在孵蛋中,按日子算也快了。

6月14日
上次那五娃一妈已不见踪影。有人说鸭妈妈带着孩子们去了附近的一条河,但语焉不详。下午4点,另一只母鸭出巢活动,它老公又来会合。不过今天,这母鸭只是稍事洗浴、简单吃上几口便匆匆回家了。按这情况看,它的孩子们快出壳了。
15日,这位鸭妈妈一整天都没出来。我预感小鸭子应该马上就要破壳,或者已经有出来的了。(后来保安印证,当日已有3枚卵破壳。)鉴于此,16日清晨我便早早奔赴现场。远远望见水边人头攒动,走过去看,果不其然:水面当中,鸭妈妈正和10个孩子依偎在一起!鸭宝们初次涉世有些认生,簇拥在妈妈身边,场面超级温馨,围观群众纷纷掏出手机拍摄。
整个早晨,鸭妈妈都带着孩子们在水塘不停游走。虽然鸭子游泳再正常不过,但我能隐约感觉出有些不对劲-鸭妈妈处在一种焦虑不安的状态中,似乎对这个“幼儿园”很不满意。

此地难留新生代

刚出生不久的绿头鸭

铁心要走狗拦路

6月17日
小鸭子们已然大方自如,而鸭妈妈依旧心事重重。有两次,它差点
就带着孩子们走出花园,但被保安劝回。保安跟我说:昨天下午鸭妈妈独自飞走了两次,今早又带着孩子出走六次。
我们都觉得鸭妈妈可能因为池塘太小吃的不够,还有家鸭捣乱,是铁了心要离开。眼看路上人车渐多,再这么下去也不是个事儿。于是保安又和我商量:干脆别劝了,直接护送它们走吧。(话说此处为商住两用高档社区,物业管理相当严格,保安受命严密保护野鸭。几天下来,我赢得他们信任,已被视作“友军”。)之前那家绿头鸭现已查明下落,确实去了几百米外的城市河道,那次没人护送,途中丢了个娃。保安请示领导同意后,立刻组织人手准备行动。
小鸭子们依然兴致勃勃地四下觅食,看起来完全不知妈妈的心思。6:55,鸭妈妈开始朝水边树林踱步,小鸭子们跟了过去。2分钟后,它们出现在我预测的出口处,就在马路边。鸭妈妈稳住阵脚观察路况。我向路人说明情况,人们配合着避让开了。鸭妈妈见状信心大增,然而它刚要带队起步,一条路过的牧羊犬发现了鸭子一家,兴冲冲凑了过去。虽然狗被主人牵着没能靠近鸭子,但还是令鸭妈妈倍感不安。结果这回没有保安劝阻,它却自己主动带着孩子们返回了水塘。

另辟蹊径再启程

回来后,鸭妈妈将娃领到水边石头上,小鸭子们相拥在妈妈翅膀下休息,画面实在温暖。20分钟后,鸭妈妈叫醒孩子,顾不得它们还睡眼朦胧,便自己先下了水。它不走刚才的路线,而是举家游到池塘另一侧。我以为它们会暂时安顿下来,结果很快又上了岸,然后踏上草坪,穿过园内小径,进入另一片绿化带。
眼看鸭妈妈带着孩子渐渐远行,我意识到它很可能要选另一条路线离开。估计因忌惮那条狗,鸭妈妈改用第二方案:穿越绿化带,直插花园西南角-绿篱外就是个马路丁字口。我赶紧绕走外围,到路口处迎接,而鸭队身后,自有保安和粉丝团护驾。七八分钟后,鸭子一家如约而至。从绿篱中钻出、跳落便道石阶后,鸭妈妈停下来,等孩子们聚齐。接下来,真正的挑战开始了,它们要正式踏上车水马龙的公路,穿过第一个路口。

交通规则能暂停

行至路口边,鸭妈妈迟疑停下,也不知是给自己充电壮胆,还是在向娃“宣讲交规”。当时横向车辆穿梭不停,即便鸭妈妈不懂交通规则,也应本能地感知此刻不宜通行。绿灯亮起,鸭妈妈启程踏上斑马线。左右不远处依旧有保安护驾,我也客串了一把交通协管-把守对面车辆左拐方向。虽然遵守交规,但鸭子短腿,再加上一队刚1天大的娃,实在提不起速。走到路口中段(横向主路的高架桥下),灯就变了。情况紧急,还要不要继续前行?如果原地等候,过往车辆急速掠过难免造成鸭子恐慌,万一惊蹿,势必引起混乱;如果继续走,横行方向已是绿灯,车主们可都赶着上班呢·
接下来,震撼人心的一幕出现了。经保安提前示意,所有车辆都原地不动,目送鸭子一家过马路,周围路过的热心群众也来帮着维持秩序。鸭妈妈加快了脚步,全家队形齐整,顺利通过。

顺利抵达新家

途中最难的一关已过,但并非“前程”无忧,前面还有个公交总站。说话间,站门栅栏开启,一辆公交车驶出。我非常担心驾驶座位置太高,司机看不到路面低矮的鸭群。还好,司机早就发现有特殊路况,停下来从车窗探头笑看奇景。过完这一关,基本就能宣告胜利了。虽然距目标河道还有百余米,但前方是河道所属的公园景区,车辆禁行而且绿化丰富,鸭妈妈一家有充足的空间避开游人。
果然,鸭妈妈刚到景区围栏边,就不再继续走便道,矮身钻过栅栏,步入小树林。景区尚未开园,我没法再跟随,有位保安跟景区沟通后进去继续护航。几分钟后,他回来宣布鸭子一家抵达终点,顺利下河,我和一众粉丝团终于都松了口气。
鸭子一家这趟徒步,全程约700米,历时25分钟,其间两次穿越马路车流,着实刷新了我对它们的认知。此前听说过有绿头鸭在学校、居民区等非湿地环境做窝繁殖,看来这种情况并非偶然-鸭妈妈们可能早就规划好了日后的行程安排。此时回想起那两位鸭妈妈任性单飞,我恍然大悟-那应该是它们在反复侦察路线,以备行动时随机应变。
翌日(6月18日)我又去小区池塘旧址-明知可能性极低,还是忍不住想看看鸭妈妈是否会“杀个回马枪”。结果不出所料,鸭妈妈一家一去不返。

既然两窝绿头鸭都已搬走,我干脆到新居去探望下吧。6月19日,我几经询问,终于找到了早先搬来的那一家。此时孩子只剩下3个,除路上丢失的一只外,有人见过它们被黑鱼攻击,或许因此又损失一员。而那窝10个娃的家庭,我找遍整个河道也没见踪影。跟捞水草的工人师傅打听得知:这家确实2天前到达此处河道,但只暂留了一天,鸭妈妈便带着孩子继续沿河北上,不知所踪。看来,这真是一位“野心勃勃”的妈妈。
河道上游是一个大公园的湖区,全程有4座桥,桥下均有闸门隔水。鸭妈妈带着孩子溯流而上,水路被桥闸阻断。若非赶上开闸放水,它们势必上岸再穿过桥头路口。我沿着河岸查看,重点搜索路口地面,尚未见到鸭尸残迹。或许,它们会趁清晨车少人稀时快速通过,但愿它们顺利抵达公园大湖,那里有茂盛的苇丛、丰富的食物,往后就有好日子过了。

小䴙(pì)䴘(tī)的成长日志

二十年前开始观鸟时,我就认识了小䴙䴘,但了解一直都不太深入。直到前年夏天,通过对家门口公园里的几个小䴙䴘家庭连续追踪,我感觉才刚刚迈进它们生活的大门。

角色介绍

小䴙䴘

 小䴙䴘,是一种非常常见的水鸟,在我国分布十分广泛,几乎有水的地方就有它的身影。虽然它也像鸭子一样游泳,但和鸭子没什么亲缘关系,在鸟类分类中它属于小䴙䴘目。小䴙䴘体型很小,只有巴掌大,夏季羽色较深,脸颊和脖颈是鲜艳的棕红色,而到了冬季,则全身都换上了浅灰褐色的羽毛。在民间,善于观察的劳动人民给小鹛鹧起了个形象贴切的名字 “王八鸭子”。它们的菜单以小鱼为主,偶尔也会捕捉小虾子或水中的小型节肢动物。
在哪里可以找到它?
北京城区的各大公园的水域。小䴙䴘胆子很小,常匿居草丛间,或成群在水上游荡,极少上岸,一遇惊扰,立即潜入水中。

3月中,公园里“春水”涨了。我常去的观察区里,“南湖”与北边几个池塘又被流水贯通了。原本在南湖不冻水面集群越冬的小䴙䴘们,纷纷“逆流”北上,去那水草丰美之地建设家园,传宗接代。此时,它们虽没换好完整的婚羽,不过大都已经组好家庭,正忙着占地盘,准备营巢。小䴙䴘那标志性的尖锐“颤音”长鸣此起彼伏,有独唱,也有夫妻二重唱。我回到这块熟悉的水域也倍感亲切,老朋友们都已各就各位。今年,它们各家的领地划分模式几乎和去年一模一样。我不确定占据每块地盘的是否还是去年的主人,但各家的领地间依旧是以那几个小木桥为界。我给观测点西侧这家定名为A,南侧那家定为B,东侧住的是C家。C家所在水面最大,不过其东部区域归属另一家庭D。因D家距观测点太远,且有植被阻隔不便观察,所以它家的事我没记录。小䴙䴘雄雌很难分辨,我暂且就不给每家不同成员取名了,仅用a、b、c代表各家的成鸟。

3月:春风得意,开疆拓土

A家动作快,率先占据了最大一片呈“8”字形的水域。小䴙䴘的窝是比较简陋的漂浮巢,营巢前它们往往会多处选址试建。3月中,A家在领地靠北的荷塘里,试做了几处巢基备用。小两口不断潜入水下,叼起水草、烂枝堆积在荷叶的残杆间。每施工一阵,夫妻俩就要四处巡视一番,驱逐领地内的入侵户,单身鸟溜过来偷点儿鱼虾吃也不行。毕竟,这是块风水宝地,不仅面积大,而且环境多样性高、隐蔽性强,食物也多。这一带的许多小䴙䴘家庭都对这里垂涎欲滴,常在周边水面转悠,伺机就想过来占点儿便宜。此时其他几家领地还没落定,整天不停地巡游、争斗。
不过,尽管A家占尽先机,然而大环境一洗牌,许多努力就付诸东流。一周后,公园将展开一次大规模池塘清理:为维护景观,工人们在水生植物疯长前,要把残枝败叶先割掉一部分,再逐日分批运走。每年基本都保持这个节奏:小䴙䴘3月中开始筑巢;到3月底4月初,巢就随清塘工作被清理掉;等湖面平静,它们又在新长出的芦苇丛中另筑新巢。今年果然依旧如此,3月底,水面上一派萧条的战后景象,A家的巢已经不在了。

4月:“灾”后重建

所幸,常年在有人类干扰的环境中生活,小䴙䴘们似乎已经适应了这种节奏,就当园林修剪是一次自然灾害罢了。随着气温飙升,池塘里的芦苇、香蒲和睡莲很快进入疯狂生长模式。景观焕然一新,小䴙䴘们也都从东躲西藏的紧张状态中恢复过来,重新开工做巢。与此同时,几家领地的疆界也基本划定。
这次,A家相中了8字形水域的“南半球”,最西侧浅水区的芦苇已经长得足够高,正适合安家。它们又率先建好了巢,接着产卵孵蛋。C家紧随其后,在一个小岛东侧的芦苇丛里建了巢。而B家较晚,4月下旬才基本做好窝开始生蛋。B家所在的水域面积最小,巢建在一丛睡莲间,环境倒是美如画。不过两口子好像不太满意,又在附近一片香蒲丛中找了几处备用点,抽空就从水底捞起些巢材搭在那儿-不知它们是因经验不足,而对眼下的家是否够好没信心,还是因成熟老道而未雨绸缪,备战备荒。

这三家小䴙䴘的领地水域大部分被陆地隔开,仅有几条水道相连,水道上方架设有小桥。而这些小桥下方,就成了领土的接壤地带,也是它们重点把守的关卡。
A家的水域地大物博,足够自家享用,它们的战略方针是以守为主。C家条件也算不错,与A家一桥相隔,基本井水不犯河水。而B家地盘小,守着这么个小水坑,资源十分有限。它们领地在东西两侧都与A家接壤,桥下水道互通。而A家面积大且“地形”多样,守土难免顾此失彼。所以B家两口子,动不动就会单独(另一个在孵蛋)溜到A家境内偷东西吃(鱼、虾、昆虫等小动物)。每次越境,b都显得鬼鬼祟祟的,不敢直接明目张胆地潜水觅食,而是先小心翼翼地在一处观望,确保a不在周围,然后才敢下手。
若被地主发现,自然少不了一顿穷追猛打。开始阶段,通常无非b在前跑,a在后追,场面单调。可一旦追至边境,就常有好戏上演。因为即将进入自家地盘,b顿时信心大增,这时它会稳住情绪停下来,并准备伺机反扑。而a即将作战客场,竟开始心虚起来。于是两者的实力对比,便显得没有那么悬殊了。它们一边怒吼(短促而愤怒的“布鲁鲁”声),一边伸直脖子朝对方冲过去一小段。接着各自都做出一种奇怪的姿态,蓬起身体,同时头颈后仰-我姑且称其“战舰”姿态吧。如两者互不服输,便会以这个姿态相互靠近,之后循环着“冲刺一一战舰姿态”的过程。就这样你来我往,一般有三五个回合便能分出胜负(都是东道主a获胜)。如果这样恐吓无果,就会升级为肢体冲突,两只小䴙䴘在水面跃起互撞,用翅膀抽打,用嘴猛啄,甚至将对方压在身下。一番肉搏之后,客场作战的b还是要乖乖地败回自己的地盘,a也见好就收-毕竟一旦越境到B家那边,挨打的就很可能是自己了。

保护家园

5月19日:异象纷呈为哪般?

从4月到底到5月上旬,ABC 三家都比较消停。大部分时候的状态,是一只在巢中孵蛋,另一只在不远处放哨,定期换班。越境、驱赶等争斗明显减少,这片水域终于获得一段安宁时光。不过很快,家长们就要忙起来了。5月18日,A家夫妻俩齐出动,捉了鱼虾往回带。看来雏鸟们已全部出壳,而且有几天了,不再必须有一只亲鸟时刻为它们保温。
19日清晨,我一到场就感觉气氛不太寻常。6点多,A家一位家长小心翼翼地游到我这边,潜水抓个虾就迅速回家去了。明明没什么游人,而且这些小鸊鷉对我早已熟识,并无太多忌讳,今天为何如此谨慎?7点多,两位家长都来到水中央,然后长时间、反复做出将头扎入水中探视水下鱼情的行为(前几天都没有这样的情况)。
8点多,它俩在家门口的水面上,不断做出冲刺动作,并在相互靠近后发出响亮的颤音合唱-这通常是刚进入繁殖期时伴侣间增进感情、喝退敌人的举动,怎么今天会频繁上演?
9:10,一位家长游过来,停在往常的洗浴位置静止不动,脖子伸得很直,翅膀有些不太自然地蓬松着。因为是周末,此时已开始有大批游人经过。但它没像往常那样害怕并立刻游开,仅仅是躲到睡莲叶片后面,并依然保持着脖子直挺的姿态。按惯例,现在是喂孩子最忙的时候,它不应该长时间静止不动。即便累了想休息片刻,也应是缩脖模式,为什么会一直挺着脖子发呆呢?

9:23,b从桥下游了过来,想偷点吃的。它刚一过来就发现a在场,立刻警觉起来,开始来了几次前冲,试探性地摆出战舰姿态,嘴里还“骂骂咧咧”,这是十足的挑衅。不过a却一改往日的暴脾气,近乎无动于衷。这次,它只是朝b游近了些,并无其他举动。半分钟后,a的翅膀很不自然地小幅度扭动着,接着一个小脑袋钻了出来。原来,它是背着孩子,不便应战啊!尽管a没有上阵,但b依然不敢在客场造次,仅限于在小桥附近反复做出战舰姿态,似乎在试探a的底线。
9:33,A家的另一位家长从“北半球”向南游过来,背上露出3个小脑袋,身后还跟着1只大点儿的娃。背一个娃的那位,赶忙过去迎接伴侣,然后一起长鸣,庆祝全家团圆。仪式完毕,它们全家拖儿带女,热热闹闹向北巡游而去-这是A家第一次举家远行。而b呢,看到对方全家出马,它赶忙撤退了。现在想来,早晨两位家长不断地探视水下,估计是想找到个食物丰富的地方,准备把孩子们带来大吃一通吧。毕竟边照看孩子边找食、捕猎,是非常辛苦的。

5月24日:众娃云集,初识“小五”

按日子推算,C家的进程应该和A家差不多。其实5月18日,我就听到它家方向传来雏鸟叫声,但仅限于巢周围,估计还有没出壳的,不能集体出行。20日,我又见b过来偷了只虾往回带,被a追打也不撒嘴,叼着虾应战-看来它家的娃也陆续出壳了。
附近几处水面,很快就会变成了小䴙䴘幼儿园。各家的家长们会根据每日情况,合理安排不同的带娃方案:有时举家出动,把孩子们带到食物丰富的地方,然后将它们搁在水上,自己潜水觅食;有时只带几个大些的孩子出来;有时则把孩子们都放家里,两位家长一起出门专心觅食,再将食物带回家中。
5月24日,我终于透过芦苇间隙,看到了C家的孩子们。如果没有遗漏的话,应该是4个娃,都带出来活动了。这天,A家也格外活跃,毕竟孩子们胃口大增,爹妈几乎一刻不能闲。傍晚,A家父母大胆地带着孩子们,出现在靠近游人通道(也就是我的主观察点)的水域。这里的两丛睡莲下,有大量鱼虾富集。当两个家长都去觅食之际,我终于看到A家5个孩子的全貌了(之前最小的老五总被背在身上)。其中“小五”比老大出壳晚了近一周,个头小得可怜,不过倒也更加可爱。还好,因为食物还算丰富,虽然孩子们偶尔争抢,但都不算激烈。哥哥姐姐能吃饱,就不会“挤兑”小五,爹妈有时还会特殊照顾它。

小䴙䴘的雏鸟

结果,不幸被我言中。快5点时,亲鸟开始行动了,不停地潜水叼草堆建新巢,根本顾不上饥饿的孩子们了。可能因忙中出错,没选好位置就开始施工,中途它们放弃了第一处巢址,又在另一个地方重建。天色渐暗,两位家长慌了神,眼看第二处巢依然不能迅速完工,便又各自分头在其他地方另起炉灶。在4个巢基中,它俩重点选择了中间挨得比较近的两个继续加工。孩子们吱吱乱叫,每次爹妈从水底叼草出来,它们都以为是送吃的来了,争着过去啄,甚至把刚撂下的水草叼起来试图吃掉。雏鸟都聚集在巢基附近,有时还卧到上面,这令建巢进度更加缓慢。本来刚搭好的一个底盘,因孩子们在上面扭个不停,哗啦一下就散掉了!两位家长更着急了,越发频繁地潜水寻找建材。它们入水时脚是向后上方蹬的,有时一没留神,竟把孩子踹得飞了出去。
偶尔,家长会想起停下来,给孩子找点吃的。不过大个子们总会最先赶来抢走食物,小五跟在后面,追不上也抢不过。在荷叶上,哥哥姐姐们能够两脚同时往后蹬,一窜一窜地做“蛙式前进”,而它只能连滚带爬。从5点到7点这两个小时里,我明显感觉到小五越来越虚弱。后来,它索性放弃了争食机会,呆在原地不动了。等攒足了力气,能爬到爸妈身边时,小五也不再乞食,而是拼尽全力想钻到大鸟翅膀下取暖休息。很无奈,爸妈要么去续建新巢,要么为哥哥姐姐们觅食,根本无暇给予小五特殊关照。最后,小五有些绝望,也不再去找爸妈了,因为即便爬到它们身边,也还是会被甩掉。小五去找哥哥姐姐中离自己最近的一个,爬过去依偎在它身边,有时还试图往它背上爬……
7点半过后,A家父母最终放弃了继续建巢,断断续续地带着孩子们,往靠南的水面行进。但在天黑离开前,我只看到两个家长和四个娃,小五哪去了?我朝着刚才它们经过的那段水道仔细倾听,似乎偶尔还能听到小五的微弱叫声。看来,能否挺过今晚,对它来说至关重要。

5月27日:祸从天降,命若悬丝

昨天我有事没来,结果今早一到这儿就傻了眼:水位下降了将近半米!(后来知道水位昨天就开始降了。)我立刻感到,小䴙䴘们的巢保不住了!观察点旁的水还剩1尺多深,这可是池塘最深的地方。靠近岸边的大片区域,水底直接暴露出来,变成了滩涂。这几家小䴙䴘的巢都在这样的浅水区。虽然巢可以随着水面变化沉浮,但如果水退到露底的程度,巢就会直接搁浅-小䴙䴘们将无法从水路回家了,它们的腿脚完全不能胜任在泥沼中长途跋涉。此外,它们觅食的水域也大为缩减,甚至被分割成若干碎片-同理它们也很难转战猎场。
清晨,本该是觅食高峰期,A家全体成员却在水中央“发呆”或许它们也被水位突然变化搞得看些茫然吧。后来,一家七口陆续聚集到“北半球”的荷塘里,开始不太频繁地觅食,孩子们饿得吱吱叫个不停。9点多我撤离了,准备下午再来查看。离开时,水位比早晨又降低了10厘米,整片湿地只剩下几小块水面,那几处小桥下则已经干涸。
下午4点多,我又来了。A家依然全在北边荷塘里。雏鸟饿坏了,父母偶尔捉回点儿吃的,5个孩子一拥而上。大个子占尽了优势,小五则格外悲惨。两位家长总是心神不宁的样子,没法专心觅食。现在有家不能归了,天黑了怎么办?家长会带着孩子们趴在荷叶上过夜吗?要么另造新家?若这样很可怕,根本就没时间喂孩子了。(我们人类的婴儿,一天不喂也抗得住;但雏鸟,尤其是小䴙䴘这么小的,若没有足够能量维持体温,很快就有生命危险。)

 5月28日 劫后余生

5月27日我发现水位猛降,A家流离失所,小五生死未卜,但天里后只能离开。次日下午,我处理完工作就迫不及待赶去现场。万幸,水位没有继续下降。在北边荷塘,我很快找到了A家成员。第一眼着去让我异常惊喜,小五还活着?等冷静后细看,发现那小个子是老四。这天,我时不时地总有种错觉,这群雏鸟还是5个啊!凝神再瞧,那多出来的一个小脑袋,只不过是一只雏鸟的水中倒影。最后确认了,只有4只雏鸟,小五再没有出现!
5点多,两位家长又开始堆草做巢。不过20多分钟后它们就停工了,开始专心给孩子们觅食。我选择东北侧的小桥作为今天的观察点,在这里能兼顾观望A、C两家。
让我意想不到的是,C家也做了新巢,并已初具规模。原本C家的巢也和A家一样,是建在芦苇丛边的。水位下降后,巢搁浅了,它们便无法从水里登巢。C家的4个娃都在,两个正呆在新家里休息,另两个跟着家长在水中觅食。前一阵子,我每次来都在主观察点重点关注A家,因芦苇阻挡,没太在意C家的情况。或许它们地盘里巢材丰富,所以能在短时间内就建起新家,要么是之前就搭建了备用巢,以应不测。
经过南侧小桥时,我看到B家相对好些:因巢建在睡莲叶边,那里水没有退干,貌似影响不大。不过,它家渔场面积大幅缩减,而且由于几条水道干涸,它们也没法溜到A家地盘上去偷鱼虾了。
天黑后,B、C两家的孩子都在巢中安静地休息。而A家的孩子们还吱吱叫着,看来它们可能要跟着家长一起在荷塘露营了。其实,我感觉它们现阶段,生理上已经可以不需要巢,但心理上可能还需要一个温暖的家来安慰。

家长出走,单亲带娃

小五的故事结束了,但A家的霉运才刚刚开始。29日下午,我只看到A家一大四小,另一个家长去哪里了?一直到天黑都没见踪影。一开始,A家五口在“8”字水域的南半球休息,也许这里食物太少,很快就游去北面荷塘了。虽然只隔了一天,雏鸟们的潜水能力强了很多,连老四都能非常熟练地从荷叶边钻入水中,潜泳一段后再从荷叶间隙钻出。这个时节,荷花的浮水叶(荷花有两种叶型:挺水叶和浮水叶)几乎铺满了这处水面,荷花区内难以形成航道。今天之前,A家雏鸟们只能在荷叶上费力地蛙跳式前进。现在通过潜水,大大提高了行进速度。
今天,a(a、b、c用来代表各家成鸟)开始有啄雏鸟头的行为。和以前观察的家庭相比较,a的这个行为出现得偏早-也许是灾变中焦急,想督促孩子们尽快练习潜水觅食吧。天黑后,一家五口就在荷叶间依偎着休息了。
30日,A家依然单亲,看来双亲团聚的希望不大了,失踪的那位家长会不会有意外也很难说。不过让我稍微松口气的是,4个娃并没有特别激烈地争食。或许虽是单亲,但家长情绪稳定了,觅食效率提高,孩子们吃得还算挺饱吧。傍晚,全家又聚集到睡莲边上入眠了。
再看B家,这两天,因为领地里的水面大幅缩减,觅食显得更加繁忙。C家看来是最幸运的,领地内水域很大,虽然水面有所缩减,但并没有被分割。两位家长还在利用觅食间隙不停地修补新巢,孩子们多数时间都呆在巢里,等着家长送吃的回来,好像什么事没发生过。

水位回升,野心膨胀

6月1日清晨,我发现水位回升。小桥(A、B家界桥)下有水了,水深已没过脚踝,够小䴙䴘游泳的了。当时我就在想:B家一连几天困在小水洼里,难免坐吃山空,会不会趁此机会赶紧出去走走,好多找点食物?而现在a单兵作战难以应对,b正好趁虚而入.
我粗略地转一圈,在北面荷塘看到A家五口。仅时隔一天,雏鸟活动能力又增强不少,还会经常将头扎入水中探视“渔情”。只是它们尚未换好羽毛,也不具备娴熟的捕猎技能。我想再看看B家动态,就回到主观察点等候。
将近6点半,b真的鬼鬼祟祟溜了过来,在刚过界桥的区域潜水捉到虾,带了回去。很快,b又过来了,这次它“深入敌境”向西游去,直到A旧巢附近的水域觅食后返回,途中没有受到任何来自a的阻击和警告。不过想想也是,此刻a正带着孩子在“北半球”的荷塘活动,哪儿顾得上监视“南半球”的边境呢。那B家会不会趁A全家远离,集体过来觅食呢?毕竟现在孩子们(也是4个娃)足够大,可以长时间跟着游动觅食了。
果然,8点,B举家入侵了!不过因游人频繁从小桥上经过,这一家子又匆忙退了回去。看来它们还是心存芥蒂,或许还没摸清此时A家底细,不敢轻举妄动吧。

趁乱北伐,巡将中原

因工作繁忙,我有5天没来。6月6日清晨我抵达现场时,发现水位已经恢复常态。然而物是鸟非,小䴙䴘各家的情况都让我摸不着头绪:在A家领地内,我仔细找遍每个角落,都没见它们踪影;B家的小池塘也空空如也;至于C家,已是鸟去巢空,不过毕竟孩子们都大了,可以跟着父母终日游荡,没有必要回巢了。
8点多,我在主观察点隐约听见西边传来雏鸟的叫声。十多分钟后终于看到了,有一大三小。后来它们贴着南岸的芦苇向东游来,觅食几次后便又缓缓向西游去。通过雏鸟的大小判断,这应该是B家,可能另一位家长单独带着一个雏鸟在别处觅食。它们这么大摇大摆地在A家领地内游猎,没有丝毫顾忌,难道疆土易主了?
6月8日我再次到访,情况更加令我诧异。中午发现b时,它正带着三个孩子,从原A家版图上连接“南北半球”的水道向南游来,然后沿池塘北岸一路向西。十分钟后再沿着南岸向东边游边觅食。转了一大圈,最后趁小桥无人过时,向南游回老地盘。
下午,b又有两次自西而来,停在a曾经的洗浴停歇点梳洗一番,然后才向南穿过小桥回到故园。看来,B家确实趁灾变混乱之际扩张了领土,将之前A家的“南半球”区域据为己有。

破镜重圆?

3点多,从“北半球”荷塘游来一对小䴙䴘成鸟。它们是谁?难道是A家那位失踪的家长回归了?以前这片水域成对出现的只有a,但现在我并不敢确定这两只依然是a。按日程推算,A家雏鸟离开父母独立生活稍显早了些,不过也才是没有可能。还有另一种可能:这时D家(上篇提到过,远在东部水域)孩子已经独立,成鸟入侵这里,并将A家赶走,为下一轮繁殖做准备。(前一年,我就确切观察到一个单亲家庭被另一双亲家庭入侵而逃离的情况。)不论它们是新王还是故主,反正既然继续主宰“A国”水域,我就决定用A'和a'来代表这个家庭和其中成鸟。
A'家两口一路小心翼翼,其中一只在“南半球”水面转了一圈,随后两只一起北归。一个半小时后,它俩又来了,这次在行进过程中,加入了对唱(示威行为)环节。结果叫声刚起,b就冲过来抗议,“入侵者”仓皇而逃,b随即收兵。
随后,b越过“南半球”,发起了一次试探性北上。遭到a'反击,掉头向西逃。a'单枪匹马追了过去,不过很快又被b打了回来。后来,b见好就收,退回小桥南侧的老地盘。或许,它对这块自己刚刚拿下的新领地并没有十足把握。
傍晚,a'单独从北荷塘游来“南半球”,到那个洗浴停歇点梳洗一番后,又在开阔水面徘徊了两圈,还时不时得发出短租叫声。我判断,它在和b的几次摩擦中,可能已逐渐掌握了对方实力,开始尝试大胆南下,最后很可能依旧以小桥和B家划定疆界。
此时,C家地盘里,依然能隐约见到家长给孩子喂食,不过由于荷叶已太过繁茂,根本无法看清具体情况。

“收复失地”

6月11日,事隔三日再看,态势果然和我预测的差不多。A'家两口子一改之前偷偷摸摸的状态,开始昂首挺胸地在“南半球”水面巡行,并且频繁进出之前A家老巢附近的芦苇丛。其中一只还做了次潜水叼草,难道是准备在那里安家了?傍晚,它俩开始结伴出行,做出伴侣间的炫耀调情行为:先后潜入水中,接着向主观察点这边靠了过来,再做几次短距离冲刺,然后凑到一起合唱。此时,桥南传来了b的叫声,不过它一下午都没敢在桥北露面。
6月13日,a'对“南半球”的占领更加理直气壮了,频繁巡游、觅食。有时一段长鸣之后,几只在附近独立生活的幼鸟(看发育情况很可能是A家孩子)闻声赶紧逃走。傍晚,b悄悄过来找吃的,刚捉条鱼就被a'发现并惨遭驱逐,叼着战利品一路狂奔逃回桥南。不过今天B家那边,隔段时间就会传来一阵夫妻对唱,看来它们还保持着双亲模式,平时俩家长分头带娃。
接下来的几次观察中,A'家经常一只在“哨位”(洗浴停歇点)休息,另一只藏在芦苇丛中,过一会儿两只会合、来段合唱。我曾一度怀疑它们又开始孵蛋了,但很快就被现实否定。或许它们做了巢,也有繁殖下一窝的打算,但不知什么原因,“巢”的位置更换了两次,最终它俩也没展现出稳定的孵化换班节奏,反而越发地懈怠起来。

天下太平,亮点转移

进入7月,几块水面的植物已长得密不透风,只有A'家还保留块空旷水面,能相对稳定地看到它们活动。而B、C两家的“庭院”已几乎彻底被植物封闭,有时只能听到零星叫声,偶尔也能看到它们的身影闪现,但想要看全家福是不可能了。现在孩子们都大了,即便较小的娃还在啃老,也常会离开父母好几小时,爸妈心情好时会喊饭。已经独立了的幼鸟们,则开始到处游荡,有两只经常在主观察点东侧的苇丛附近活动,凭生长进程推测很可能是A家后代。
池塘水面上,小䴙䴘幼儿园的喧闹景象不复存在,经常会很长时间保持寂静。倒是A'家,虽然没能再繁殖一窝,但它们扩充了地盘,越过小桥,把之前B家的小池塘也霸占了,还不断上演捕食碧伟蜓的精彩场面-给我在闷热天气里的观察,带来了新的兴奋点。

智取碧伟蜓

7月5日 大开眼界
下午,池塘水面有些沉闷,a'偶有几次潜水觅食也毫无收获,看得我有点儿昏昏欲睡。3点多,远处突然溅起激烈的水花,a”从北岸芦苇丛向水面中央踏浪飞奔而来,嘴里叼着猎物。那猎物个头不小,挣扎方式和普通鱼虾不太一样。仔细看,原来它竟捉了只手指长的碧伟蜓!虽然蜻蜓身体细长,但可能由于支棱着翅膀腿还乱动,a'费了不少周折,不停地甩、咬、调整位置,折腾了将近一分半钟,才成功将其吞下。
当时,我以为这是偶然事件-a'赶巧碰上体力不支、意外落水或刚羽化不久尚不会飞的碧伟蜓。除此之外,我实在想不出它有何本领,能捉到机敏的健康碧伟蜓。
7 月 13日 疑点重重
下午,我再次目击a'捕获碧伟蜓,而且距离非常近。当时它先潜入水中,再出现时嘴里已经叼着个大东西了。最初我以为是只青绿色的幼体小龙虾,但很快发现竟然又是碧伟蜓,而且应该是健康个体。看来不是“瞎猫碰到死耗子”,但又没见它在水面展开追捕,那是怎么得手的呢?难道是趁着雌性碧伟蜓将腹部伸入水中产卵时,从水下发动的攻击?--思来想去,小䴙䴘和碧伟蜓也只有这个交集了。在其他时候,碧伟蜓要么快飞要么高落,而且非常机警,小䴙䴘很难得手。
随后的几次观察中,虽然几乎每次都能看到a'捕获碧伟蜓,有时一下午就有3场猎杀甚至更多,但看到的都是结果,过程依然是个谜。我勉励自己:必须更加集中精力,不能左顾右盼,并将焦点放在抱对飞行的碧伟蜓身上一一这样才有可能揭开真相

7月20日 全程解惑
今天,一到现场就感觉碧伟蜓的数量多了起来,时常看到抱对飞行的。我立即有种预感一见证真相的机会可能来了。每次看到抱对飞行、准备落下产卵的碧伟蜓,我就格外留意,盯住它们的去向,同时注意着周围a'的举动。
下午4点多,在“南半球”北岸的芦苇丛中,有大苇莺捕获了一只碧伟蜓,不过最后让它逃脱了。紧跟着,在相距不远的地方,a'就带着猎物出现了。我怀疑它是接管了刚才那只被大苇莺擒住又逃走的碧伟蜓伤员。
16:26,又有抱对的碧伟蜓落到南岸的芦苇上准备产卵。此时a'正在20多米外的北岸边。很明显,它也发现了这对碧伟蜓,然后果断钻入水中。我不断切换着视点,试图既盯住碧伟蜓的位置,又跟上a'的行踪。等a'钻出水面时,几乎就在碧伟蜓跟前。不过碧伟蜓机警地飞走,落到2米外的芦苇上。在碧伟蜓即将降落时,a'又钻入水中,浮出时碧伟蜓再次率先一步逃离。这次a'非常努力地压低身子,在水面冲刺追击了1米多,但仍没得手。这对碧伟蜓一下子高飞起来,然后落到北岸的芦苇上。我以为a'要放弃了,没想到它看准了猎物落点之后,第三次钻入水中一下子潜水近30米距离。钻出时就在碧伟蜓跟前,但还是晚了一步,对方又折回南岸并落下。a'依然不放弃,第四次潜入水中,但我的视线被芦苇遮挡,看不到它出水的位置。不过随即在16:31,a'再次出现在视野中时,它已经得手了。
这次经历让我感觉:a'很了解碧伟蜓的习性,知道抱对的迟早会落低产卵,于是才锲而不舍地追逐。

从7月初到8月中,因为没有了养娃重任,又不打算再续一窝,所以A'家两口子每天大部分时间都很清闲,潜水觅食都少了。不过后来我发现,它们是另有计划:一旦有抱对的碧伟蜓飞过,休息中的a”便立刻被激活 紧紧盯住它们的去向。如果碧伟蜓快速飞离视野,它便恢复之前的懒散状态。若它们准备落下,a'便立即采取行动通常都是潜水接近,偶尔也会在水面游一段后再钻入水中。
a'并不是每次都能顺利从水下直接零距离发起攻击,有时出水位置会距离碧伟蜓有一两米远,这时a'便急速冲刺追击一段,但往往都是徒劳。碧伟蜓远走高飞,a'随即又执行紧锁目标的程序,然后重复之前的流程。几个回合下来,a”通常都会得手。有时一对碧伟蜓的飞落处,距水面还有约20厘米高,雌性便开始不断用腹部在芦苇秆上试探。这样的机会a'也不会放过:潜水到跟前后,从水下直接一跃而起,腾空实施抓捕 这场面甚为壮观,堪比非洲纪录片中角马过河、鳄鱼从水中腾跃撕咬。
我还注意到,在这个也塘上空有多种蜻蜓。常见的黄蜻、白尾灰蜻、黑丽翅蜻,它们抱对 8行时都不会引起a'的兴趣。起初我对此甚为不解,后来询问懂昆虫的朋友,才得知这些蜻蜓都是点水产卵的种类,雌性腹部不会长时间浸入水中。看来a'也深知这些蜻蜓的习性,不会无谓地浪费精力。所以,看到单独飞行的碧伟蜓时,它也装作没看见。

各种蜻蜓,区别对待

黄蜻

一双“破”桨闯江湖

为什么池塘水位下降,对于小䴙䴘一家来说是一场巨大的灾难,这主要和小䴙䴘脚的构造有很大关系。
在鸟类中,小䴙䴘的水底功夫堪称顶级。不过人可能想不到,这样整天泡在水里生活的鸟的推进器竟是两支“破”桨。
小䴙䴘的脚很大,而且生有发达的蹼,但各脚趾之间的蹼并不相连,而是彼此分开的。脚趾张开后,脚就像一朵花,而每个脚趾连同蹼就像一个花瓣,因此这种蹼也被称作“瓣蹼”。也许有人会觉得这样的脚蹼不给力,容易漏水,但实际上,小䴙䴘一生行走江湖,早已把这双“破桨”玩得出神入化了。
不过,别看小䴙䴘在水中潇洒自如,但到了陆地上,就会丑态百出。为了适应水中生活、方便滑水,小䴙䴘的双脚位置十分靠后,而且偏向两侧。一旦登陆,它必须竖起身子才能保持平衡,站姿有点像企鹅,却“直不起腰”。而行走起来,更是左摇右摆、前俯后仰,甚至跌跌撞撞,笨拙得厉害。若是与企鹅那稳健的步态相比,小䴙䴘简直是邯郸学步。这使它很难在陆地上寻找食物,池塘部分干涸使小䴙䴘无法给幼鸟提供充足的食物,这对于繁殖期的小䴙䴘而言无疑是一次劫难

激情复燃?逝者如熊

8月14日,A'家两口子又给“婚姻冷淡期”增加了些调味剂 竟上演了炫耀舞蹈。下午2点多,在哨位歇着的一只突然压低了头颈紧贴水面,然后一猛子扎入水中。我顺着它入水前的视线方向看,发现另一只正从水中钻出,嘴里还叼着水草,出水后便伸长脖子低下头。紧跟着,刚钻入水的那只也浮出水面,夫妻俩面对面,还来了一小段长鸣。接着,叼草的那位又潜入了水下。这短暂的“激情”热舞,是要再次拉开繁殖的序幕吗?
9月中,我再次看到a'时,感觉已经完全没有了繁殖期的热情。在起身振翅时,我注意到它几乎所有原来的飞羽、大覆羽都脱落了,新羽刚刚长出一点。按通常规律来看,它们今年的繁殖工作已彻底宣告结束,正式进入休整期了。
很可惜,激情仅仅昙花一现,很快它们又恢复了冷淡模式。我隔几天去看一次,多数时间它们或单独或成对,都在休息区漂浮着。偶尔一起巡游一趟,连捕猎也显得心不在焉,倒是每天都要花大量的时间理羽。
池塘里,4、5月份出生的小䴙䴘后辈们,基本都换好了整套羽衣,单独游荡着,偶尔同胞相见,也只稍作“寒暄”。按照往年节奏,在接下来的两个月里,这些不同辈分的小䴙䴘将逐渐丧失领地意识,陆续聚集起来。等池塘封冻,它们要么搬到南面大湖中水泵造出的不冻水域集体越冬,要么迁往附近其他有活水的地方。

凤头䴙䴘的家园保卫战

凤头䴙䴘,有了固定伴侣后,下一项重要的工作就是“建房”。不过僧多粥少,公园的人工湖区在冬春季节经历人工“剃头”,水生植物所剩无几,适合做巢的地方有些不足,所以各家庭间时常会爆发争夺战。

角色介绍

凤头䴙䴘

凤头䴙䴘因繁殖期头顶有明显的羽冠而得名,脸侧也有鲜艳羽毛组成明显的“围领”,无论从正面、侧面还是背面看过去,头部装饰都十分抢眼,非常漂亮。它们平常在水中游泳时,身体大部分都沉在水下,除了挺着个细长脖子,只露出一点背部。等它显露全身,你就会发现:哇,原来它身体这么肥!的确,凤头䴙䴘是我国最大的一种䴙䴘,体重接近1公斤,也就比常见的绿头鸭小一点点。
在哪里可以找到它?
北京城区的各大公园的水域。

在这个湖区繁殖的凤头䴙䴘中,有一对夫妇的进程遥遥领先,也大大超出了我的预料。4月12日,我发现它俩已经做好巢,并生下5枚蛋开始孵化了。这对夫妇十分强势,会向任何进入它们领地的水鸟发出警告,警告不听就大打出手,索性叫它们“大王夫妇”吧!
小不点家庭
还有一对凤头䴙䴘,正在距岸比较近的地方,从零基础开始努力搭建巢的地基。这家的主妇个体较小,头部羽冠和围领也少得可怜,就叫它“小不点”吧,它的老公也并不十分强壮。

大王夫妇

虽然许多资料记载凤头䴙䴘做巢时,雌雄没有明显分工,但小不点夫妻俩却是分工有序:雄鸟负责四处搜集水面上大的枯树枝,带回来搭建框架;雌鸟负责在巢址周边捡点细枝或潜入水下打捞水草,然后不停地往上堆积。它俩忙个不停,成效显著,只用了1个小时,巢就初现雏形。
但不知什么原因,这对夫妻开始向湖西侧游去,一边游,还一边四下查看。或许它们觉着刚才的建巢点不够理想,想看看有没有更好的选择。不过很快,它们就回到原处,开始下一轮加工。然而忙活一阵之后,它们又去西部“游荡”了。这次时间有点长,半个多小时才回来。不幸的是,在它俩离家这段时间,意外发生了:一对“游手好闲”的凤头䴙䴘夫妇,霸占了小不点家的“毛坯房”。

强盗组合

这对强盗可不是“初犯”。它们之前就曾想要占领大王夫妇的巢,不过武力不敌败下阵来。现在,它们仗着身体优势,对小不点夫妇有些满不在乎。鉴于此,就叫它们“强盗组合”吧!
小不点夫妇返回时,看到家已被占。它们可能有些忌惮,并没有立刻冲上去。不过最后,小不点的老公还是鼓足勇气,开始接近敌人。它连续做出“迂回潜水”的行为,这是一种宣战。强盗组合也不示弱,它俩立刻抖起精神,跳上了甩头舞。在恋爱期,甩头舞可以让双方增进感情,结婚过日子之后,甩头舞依旧是重要的仪式。遇到冲突准备出战前,夫妻间跳跳甩头舞,可以让配偶信心大增;同样,每次得胜归来,夫妻间跳甩头舞,也是最好的庆祝活动。
一阵甩头过后,强盗雄鸟像注射了兴奋剂,径直朝小不点的老公冲去,连迂回潜水的宣战都省掉了,看来它有点儿信心爆棚。小不点的老公被对方的气势震住,不敢再靠近,只在离巢10多米外迂回潜水,并发出愤怒的叫声。强盗老公见好就收,撤回“家”里。不过,它老婆似乎并不满意,又开始以甩头舞鼓动老公把对方彻底打跑。
接着,强盗老公再次做出迎战姿态,小不点的老公又撤退了。就这样,双方互相试探了几个回合。最后在小不点的甩头舞激励下,小不点老公憋足了劲,勇敢地朝强盗冲去,战斗爆发了!
两只雄鸟不停地拍打着翅膀,身体对撞,之后嘴咬在一起,都试图用身体压制住对方。最初,两只雌鸟只是在一边观望,后来女强盗也杀了出来,将小不点按在水下暴揍。很快,小不点一家就败下阵来,迅速退出战场,它老公偶尔还在战场边缘做几次迂回潜水,不过很快又双双游到了湖的西北侧,可能它们另有打算了。

3天后,我再次来到湖区。事态的发展让我意想不到,也有点儿令我哭笑不得。大王夫妇的家园依然稳如泰山,孵化工作稳步地进行着。小不点夫妇在湖区西北岸的香蒲丛中搭建了新巢,而且已经生下2枚蛋并开始孵化。这期间,巢外的那只还依然在不停地装修完善新巢。而强盗组合呢,守着抢来的巢,偶尔心不在焉地修修补补,没事还东游游西转转,难道又有什么鬼主意了?而它们的巢,进展则十分缓慢,甚至倒退它看起来比三天前还小了些。
一周后,我再去看。小不点家已经有了5枚蛋,夫妻双方非常尽责地轮流换班孵化着,不值班孵蛋的一方也不会去闲逛,而是抓紧时间继续搜集巢材,对巢修修补补。同时,还要肩负起守卫家园的重任。
小不点家现在的生活来之不易,所以它们保卫家庭的信心非常坚决,不再像以前那样容易妥协退让了。如果附近的凤头䴙䴘踏入自己领地,小不点的老公会立刻做出战舰姿态,“怒吼”着提醒对方别再靠近,必要时还会配以迂回潜水警告。有时,就连附近过路的小䴙䴘也被殃及。小䴙䴘的体重只有凤头䴙䴘的五分之一,因此被追打时只能仓皇逃跑。小䴙䴘平时躲避敌人靠潜水,但在凤头䴙䴘面前就不灵了,无论水上水下,它都全面处于下风。直到它们被追打着逃到小不点夫妻的领地外,才能稍稍停下来喘口气。

天道酬勤

绝不退让

此时,强盗组合已经放弃抢来的战果,也来到湖西北岸安家了,就离小不点家东侧约四五米远。清晨我去看的时候,巢里已经有2枚蛋。不过,它们的巢很业余,在水中晃晃悠悠的,大鸟卧在巢里,腹部几乎浸在水中。这样浸泡孵化能成功么?更何况这个巢简陋得好像蛋随时会从巢底漏掉。
对于强盗组合能在距离小不点家这么近处营巢,起初我有些不解,后来从资料上得知,在一些营巢地紧缺、但食物非常丰富的水域,只要别太贴近,凤头䴙䴘家庭之间还是可以相互容忍的。
强盗组合并没有对巢进行修补,或许它们的能力也只能做到这样了。上午它们在不断交配。本来趴卧一只鸟就岌岌可危的巢,当两只鸟一齐压在上面,更是变成了水下巢。终于,上午10点多,当其中一只离巢时,我发现2枚蛋都没了。接下来,这对夫妻的行为更是令我大跌眼镜!

强盗组合似乎并没想着亡羊补牢,转而又起了邪念。中午时分,趁小不点老公外出觅食,女强盗开始靠近小不点的巢。此时小不点正在孵蛋,它发出恐吓声,决心寸步不让,女强盗撤退了。不过它并不甘心,找来老公帮忙。最初,建盗老公还有些“不好意思”,可能觉着“好男不跟女斗”,远远试换下就撤了回来。可女强盗并不死心,不断用甩头舞鼓动教唆,最后强盗老公决定出战。小不点感觉不妙,立刻跳下巢,在水中摆出战舰姿态,接着便和对方厮打起来。不过实力过于悬殊,小不点招架不住,很快就被按在水中暴打,无奈只能水遁离开。
强盗组合取得了阶段性胜利。但当它俩看到小不点家中已经有了5枚蛋时,似乎“良心有所发现”,表现得有些犹豫起来,不过最后还是下定决心-抢巢。所幸,小不点老公及时赶回,强盗夫妻立刻老实了些。两只雄鸟对峙着,不停地迂回潜水。小不点老公的斗志不断升级,在它做了几次非常坚决的“前冲式”迂回潜水后,强盗夫妇撤退了,退回到自己的危房那里转悠着。不过它们还是不愿做抢修工作,依然心不在焉地四处游逛。
小不点夫妻暂时保住了家园,然后又进入1只孵蛋、1只修巢守卫的节奏。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它们能平安地孵出雏鸟么?祝它们好运吧!

后记:
5月14日再去查着,小不点象庭依旧,强盗组合似乎改邪归正了,在之前那个“漏蛋巢”西侧一点的地方,做了个比较像样的巢,产下几枚蛋开始安心孵化。此时,它们距离小不点家更近了,不过可能因两家之间的香蒲已经长得足够高、形成一定遮挡的缘故,它们默许对方的存在。大王家的巢被荷叶挡住了,按日子算来,它家的孩子应该出壳了。5月16日,我找到了大王家,家里已经多了3个宝宝,父母开始背着孩子出行、觅食。

黑水鸡坐月子

2017 年春夏之交,天赐良机,我能有将近一个月时间与一个黑水鸡家庭近距离接触,对这种貌似熟识、实则陌生的“大俗鸟”,又增进了不少了解。

角色介绍

黑水鸡

广泛分布于我国大部分地区,是一种较为常见的留鸟和夏候鸟。黑水鸡全长约31厘米。全身羽毛为青黑色,最大特征是嘴基和额甲呈鲜红色,所以又被称为“红骨顶”。主要特点是脚趾细长,所以能够灵巧地在浮草、荷叶上行走。不善飞翔,却善于游泳,但没有像野鸭那样的脚蹼。
在哪里可以找到它?
北京城区的各大公园的水域。黑水鸡喜欢集群生活在沼泽、池塘、河流及湖泊中,有时在水田中也可发现它们的身影。每天清晨和黄昏是它们活动最频繁的时候。

5月中,我照例来到离家不远处的小池塘。往年来,城市公园里的常见水鸟,小䴙䴘、黑水鸡,在这儿都能见到,而且这个时节常同时出现。
今年再来,先看到的是小䴙䴘,而且出镜率颇高。它们好像正处于孵卵期,两只成鸟轮流换班出来。黑水鸡倒也有,但往年这里几片水域至少都有三四只,今年只发现了一对。但它们出现的位置离路边很近,好像不太怕人,这让我有些喜出望外。

 5月15日 结庐在人境

我原本以为只是两只胆大的黑水鸡,碰巧来此觅食。不过第二天,当我再去看时,就发现没那么简单:其中一只正用嘴拽着根很长的干香蒲叶往芦苇丛里钻,目光追随着它的踪迹,我隐约看到了它在苇丛中的家。紧接着,家中那只也钻了出来,两口子一起在附近水面上找吃的。看来,这里是它们的领地,跟踪观察起来可真方便。随后几天里,它们交替出来活动,不时叼草回家,下午两只还会同时出来觅食-每天都稳定重复着这个节奏。我基本确定了:这对黑水鸡正处于孵卵期,巢距苇丛边缘约半米深,坐落在一小撮芦苇的基部紧挨水面,叼草回家只是用于对巢穴日常维修。

5月23日 丑娃出世

观察这对黑水鸡夫妇已经一星期了。23日下午,当其中一只返回时,我并没太在意,以为只是普通的孵蛋换班,习惯地拍了张照片记录。不过在取景器中,恍惚间我看它嘴里好像叼着什么。回放再看,像是一条子孓(音jié jué,蚊子幼虫)。后来,它几次进进出出,每次回来都叼着小虫-我怀疑,应该是有“小鸡”出壳了。
由于芦苇丛的遮挡,我无法看清里面发生了什么。好在有几次,大鸡回家后再次外出时,身后能看到一个小小的黑色毛绒球,摇摇摆摆相随-第一只小鸡出现了!不过小鸡胆子很小,亲鸟游出苇丛后,它便停下来留在苇丛中。现在这个阶段,应该是一只大鸡负责给出壳的小鸡找食物,另一只则继续在巢中孵蛋。有时,大鸡也会带着孩子,在巢附近的芦苇丛里缓缓漫游,走走吃吃。

到19日下午我再来时,感觉池塘的气氛有些异样。仔细排查原因,发现池塘水位升高了些-没下雨,只因公园放水调节水量。这导致黑水鸡两口子非常匆忙,交班和给窝添砖加瓦的节奏与往日里明显不同,像是在紧急抢修。香蒲叶、芦苇叶、干树枝······统统被带回来塞入窝里。看来情况确实危急,它们要将巢内部加高,来对抗水面上涨。还好,两天后水势趋于平稳,没有继续抬升,而黑水鸡的生活也恢复了往日秩序:一只留守孵蛋、一只在外觅食、休息兼巡护,定时交班,下午还会有段“晾蛋”时间,两口子一起外出,携手同游。

5月19日“抗洪”抢修

5月24日 仨娃待哺,开辟新食堂

24日,黑水鸡家里一下子热闹起来,我感觉应该又有新成员出现了。等了许久,终于盼到举家出动的场面。因要吃饭的嘴多了,大鸡变得更加忙碌。有一次,窝里的那只也出来帮忙喂孩子-这下我终于看清了当天的全家福,已经有3只雏鸟了。
总在家门口的小食堂里猛吃,免不了食物越吃越少,觅食变得困难起来。大鸡开始拓展周边的水域,它们或游或走或飞,总之技能在身,水陆空都难不倒。这种开拓是非常值得的,大鸡每次跨境出猎,很快就能叼着水虿(音chài,蜻蜓幼虫)、水虻幼虫之类满载而归。

5月29日 四娃齐出镜

接下来几天,小鸡们依然不肯轻易钻出苇丛。特别是周末游人增多的时候,黑水鸡一家变得更加小心谨慎。大鸡相对还好,会抽人少的间隙快速钻出来寻食,而小鸡们则只肯在芦苇丛里转来转去。有时,好不容易小鸡们钻出来一点,结果大鸡一声呼唤,它们立刻就缩了回去。而且,两只大鸡开始分头带娃活动了,所以家里共有几个孩子很难知晓。一连4天,在我的观察日记里,小鸡的数量始终停留在“3”,到底还有没有更多成员?
终于,在29日,这个数字被打破,一个视野里同时出现了4只小鸡。

6月5日“拆迁”横祸

随后的一周里,小鸡的数量貌似没再增加。两只大鸡开始分头带领小鸡走出巢区,在附近的大片芦苇丛中穿行。它们时聚时散,过上了游荡的生活,想同时见到一家老小变得非常困难。6月5日,我再次与黑水鸡一家重逢,却是在一个“硝烟弥漫”环境里-公园开始修剪芦苇了。
我赶到老地方,眼前的景象宛若拆迁现场。“鸡窝”前的芦苇墙被铲除得一干二净,巢直接暴露在外(园林工人心存善念,特意将巢留下)。因为多处芦苇被放倒,整个湖区的视野变得四通八达。我在黑水鸡的旧宅门口,稍挪动几步,就能看到不远处的岸边,一群“拍鸟大爷”簇拥着。

丰盛育儿餐

4只小鸡嗷嗷待哺,2只大鸡则要忙个不停,每次找到食物,都要用嘴叼着递到孩子们嘴边。而对我来说,这也是观察记录黑水鸡育雏食物种类的良机。
在小鸡刚出壳不久时,也许是为了方便它们进食,大鸡找来的食物多是些子孓这样的小东西。随着小鸡逐日长大,育儿餐中大型昆虫的比例明显增加,水虿、豆娘、大蚊成了家常菜,此外还有些小鱼虾。
游人增多常会让黑水鸡一家变得紧张兮兮,不过游人也会给黑水鸡带来福利。游人用馒头、面包喂鱼,一般都非常慷慨,常常供大于求。当游人走后,水面上漂浮的“鱼食”,便成为黑水鸡捡来的加餐。小鸡成长过程中,植物性食物的比例会逐渐增加,这些粮食也会被大鸡收来当育儿餐。

糟糕,那窝小䴙䴘要遭殃了。过去看,果不其然,原本藏于芦苇丛内的一个小䴙䴘巢也被“割”了出来,幸运的是工人们见巢即绕开,所以巢还在。巢中已有2只雏鸟出壳,另外还剩2枚卵。两只亲鸟想尽力挽回残局:一只坚守在窝里趴在蛋上,另一只则背着已经出壳的俩孩子,游走在尚存的芦苇边缘。无奈拍鸟大爷们越聚战多,进进出出,轮番轰炸。在这种车轮址的干扰下,巢中那只亲鸟一次次被惊扰得离巢躲避,随后又在人少的间隙返回。
劝说无效后,我对小䴙䴘一家不抱什么希望了,不忍再看(第二天发现,小䴙䴘夫妻终于败下阵来,弃巢而去)。最后我走上一座小桥,在这里能看到周围三个小水塘的情况。我想看看环境大变样之后,在这里繁殖的水鸟们,各家各户会有什么应对措施。
在水里,因为没了芦苇的阻隔,另一个小䴙䴘家庭可能觉得不安,开始拖家带口,结果误入邻居地盘,随后爆发战争。空中,大杜鹃看到因割芦苇而暴露出来的大苇莺巢,立即变得兴奋异常,一次次低飞下来,不顾大苇莺驱赶,甚至无视围观群众,在游人眼皮底下就钻进了大苇莺的巢里生蛋(为巢寄生)。
身处这样的气氛中,我也焦虑起来,更加急切地想知道:那窝黑水鸡怎么样了?
傍晚,一阵洪亮而短促的“咕噜噜噜噜”声传来,黑水鸡还在!我扭头向声音传来的地方看,果然水面上一只黑水鸡成鸟出现了。它缓缓向岸边游去,跳上一块石头,接着做出要钻进芦苇的姿态。很快,在它身后,有3只雏鸟现身。它们先后沿着大鸟的足迹,游水靠岸登陆,接着钻入修剪后的苇丛。“久”别重逢,这几只雏鸟的个头,比6天前上次见时大了有一倍多!而另一只亲鸟和雏鸟则不知了去向。

6月8日 重回故里

接下来的3天里,黑水鸡一家不太容易观察。只是偶尔听到附近芦苇丛里传来它们那辨识度很高的叫声,或看到它们在苇丛中若隐若现的身影。
6月8日傍晚,我在水边等候日落的美妙光线时,两个熟悉的身影出现了:1只大鸡带着1个孩子。这里距离它们的旧宅仅10米左右。我脑子里瞬间闪念:它们会不会重返故里?
很快,苇丛里又钻出了第二只小鸡。大鸡在苇丛中忙碌着寻找食物,小鸡们在等候间隙也没闲着,到处溜达游玩,并且开始向旧宅的方向移动-这情况和我的预期越来越接近了。最后,小鸡们竟然真的都回到了当初的巢里。当大鸡叼着食物凑近时,它们并不出窝迎上去,而只是将头伸出去接。最后,连大鸡自己也进去趴了下来。或许,旧巢依然让它们感到安全舒适吧。不过很快,它们就离开了,继续在芦苇丛间大范围穿行。小鸡们的活动能力已经非常强悍,奔走、游泳、攀爬都得心应手,不会再老老实实呆在一小块区域活动。这次它们故地重游,恐怕只是来怀旧休息下,搬回来常住肯定是不可能了。

普通秋沙鸭的冬日

普通秋沙鸭警惕性很高,观察它们相当困难,近距离欣赏更是一种奢望。不过最近几年,北京市中心的北海公园里,每年冬季都会有几只普通秋沙鸭飞来越冬。它们似乎见过大世面,对游人不那么敏感,给观察创造了极好条件,终于让我得偿夙愿。

角色介绍

普通秋沙鸭

秋沙鸭堪称海鸭族中、乃至全鸭界的奇葩。这个奇怪的名字来自日语,大意是秋天即将过去。整个海鸭族除它之外,都主要捕食软体动物,只有秋沙鸭主食鱼类。这食性连同它捕鱼的尖钩嘴,所有鸭子里也仅此一家。追捕小鱼需要更快速度,因此秋沙鸭的体形也几乎脱离船形,而更接近枣核形,在水下前进阻力很小。
在哪里可以找到它?
北京北海公园。郊区的各大水系,你也能找到它们的踪迹,因为在冬季会迁徙来大量的鸭类,除了常见种类,还包括白秋沙鸭、鹊鸭、红胸秋沙鸭等珍稀野鸭。

我从小就是超级鸭迷,但一直对各种秋沙鸭提不起兴趣。一来它们长相过于另类,甚至让我感觉它们不是鸭子。二来不容易观察,比较常见的两种秋沙鸭普通秋沙鸭和白秋沙鸭,都非常机警。想欣赏它们,总要偷偷摸摸跟做贼似的,经常隔着50多米,它们就开始警觉,即便不飞走,也会在水中或漂或潜,渐渐远离,很不爽。
直到最近几年,情况才有所转变。因为北京市中心的北海公园里,一入冬便会有几只普通秋沙鸭到来。本来在公园湖区见到普通秋沙鸭,也不算新鲜事,特别是迁徙季节,几乎北京各大公园水域都能有它们的身影。不过北海的这几只有些特别:它们不太怕人!

 五位先驱

众鸭杂处,格格不入

秋沙鸭来北海公园越冬,我4年前就听说过,最多时能有十几只。通过最近两个冬天的观察,我发现总是有一对鸭夫妻和3只雄鸭最不怕人,感觉它们可能是两年以上的“回头客”。那对夫妻胆子最大,尤其是雌鸭,饿了甚至会游到公园入口处,在游人最密集的小桥下捕鱼。有时也会有更多的普通秋沙鸭飞来,但都会与人保持一定距离。不过随着观察次数的增加,我感觉到在那五位“先驱”的带动下,其他个体慢慢也变得不那么神经质了,警戒距离在一步步缩短。
北海公园的湖面结了冰,但有几个水泵整日工作,制造出几处不冻水面。越冬的鸭子们都集中在这几处水面附近活动。鸳鸯和绿头鸭是老“土著”,早已习惯跟游人互动,会主动抢食投喂来的食物。秋沙鸭近几年才加入,显得有些格格不入。它们不但对游客的投喂动作无动于衷,也不会在冰面上溜达着捡食投喂洒落的谷物、面包和菜叶。其实并非秋沙鸭不给面子,因为它们主要吃鱼!
在水里游泳,秋沙鸭们也不跟“地头鸭”混一堆儿,而是几位同族找一片“自治区”捕鱼。它们凫水的泳姿也自成一家。绿头鸭和鸳鸯在水面上如同小舟漂曳,悠闲舒缓。而秋沙鸭梭形的身体吃水很深,有些像浮出的潜艇,再加上一副尖细且略带弯钩的嘴,颇有横冲直撞、咄咄逼人之感。它们最擅长的就是潜水,游着游着就钻入水下,不时叼上条鱼来,难怪游人经常误把它们当成鱼鹰。

冬天不冻水面有限,“自治区”实际上很难实现。这几只普通秋沙鸭潜水觅食,常会令共处一池的绿头鸭和鸳鸯感到不安。因为鸭子密度太高,有时秋沙鸭想钻出水面,却找不到理想的空当,便顶着鸳鸯或绿头鸭出场了。自己正优哉游哉地漂在水面,水下突然游来个东西顶自己肚子,搁谁都得吓一跳-鸳鸯、绿头鸭慌忙逃窜,场面混乱又搞笑。等它们缓过神来,一看原来钻出来的是邻居,并非要命的敌人,情绪也就随之平复了。
然而老天一报还一报,有时秋沙鸭也会成为混乱局面“受害者”。秋沙鸭每天中午休息,绿头鸭们却在这个时段洗浴狂欢打水仗。面对一群“抽疯”的绿头鸭和“沸腾”起来的水面,秋沙鸭非常恐慌,却只能“尊重原住民习惯”,日复一日地忍受、躲避。按说秋沙鸭水性明明比绿头鸭好得多,它们虽然洗澡没那么大动静,但自己驱逐情敌、争抢食物时疯狂程度一点不差,真搞不懂为何那么怕绿头鸭闹腾。也许就是两者“气场不合”吧-生活方式和节奏不同,兴奋点没有共鸣!

冰水竞舞,痴心作秀

越冬期间,秋沙鸭们除了觅食、休息,每天还要进行求偶争斗的激烈表演。几只公鸭轮番炫耀、恐吓、追打,热闹非凡。冬至后气温进一步降低,不冻水面迅速缩小,但表演的节奏和热情丝毫不受影响。有时水面太窄,它们稍用力猛蹿就哧溜一下冲上了冰,接着来了一段“溜冰”表演。靠肚皮“刹车”后,它们有的费劲巴拉地站起来,努力朝水面走,有的则一路东倒西歪,几乎是以滑冰的状态再溜入水中。在望远镜里,我看着眼前这几只黑白相间的水鸟在冰水间上上下下,瞬间有种错觉,仿佛观察的不是秋沙鸭,而是企鹅。
不过,这些求偶争斗始终没能奏效。因为唯一的母鸭早已名花有主,并且相当忠贞。母鸭还会强势维护伴侣关系。当它对插足者表达抵触情绪时,就半张着嘴发出急促的“嘎嘎”声。它老公则会拼尽全力驱赶竞争者,让它们离远点。不过,那些公鸭依然每天都会上演一两段舞台秀,不辞辛苦地摆出“一剑冲天”式的炫耀姿态,并发出低沉的“咕咕”声。当然演员们知道适可而止,每次舞台秀持续不到二十分钟,公鸭们就转头去忙正事儿-觅食去了。此刻秋沙鸭族群,便又恢复了平静。

冰湖活水,难舍雄离

水面对秋沙鸭来说非常重要,不仅便于觅食,而且也方便它们起飞降落。秋沙鸭很少能直接起飞,需要助跑一段来帮助升空。降落时类似,也像飞机一样需要水平缓冲距离。然而它们为适应潜水,双足位置靠后,陆行能力有些可怜,所以水面必不可少:起飞助跑能踏水而行;降落腿脚更用不着使劲,滑水减速后即可停下来。
冬季结冰,水面缩小,会给普通秋沙鸭制造一些困难。虽然秋沙鸭也能在冰面溜冰降落和奔跑起飞,但毕竟能耗更高,不是最佳方式。在冬日狭窄水面,它们起飞前都会来回游动,先估算好助跑距离,再一路振翅,踏浪升空。
此外觅食范围也缩小了。好在秋沙鸭是潜入水下觅食的,而且憋气工夫还不错,只要有一小块水面保持不冻,它们就能“得过且过”。在开放水面,秋沙鸭每次潜水大约半分钟,而钻入冰下时间就要长些,一般在40秒左右,有时一口气能坚持到1分钟。看来,它们的“气量”还是有很大伸缩度的。
秋沙鸭休息时,要么浮在水上,要么在冰面近水而卧,为的就是一旦遇到危险能够快速逃到水中。所以公园里,船坞码头设置的水泵起了重要作用。这些水泵日夜不停地吸水喷水,为的是不让水面结冰损坏游船,同时也造福了秋沙鸭。它们每天就在这几处不冻水面游荡,在一处水面找找吃的、歇会儿,再飞到另一处水面·

全鱼宴,能好怎?

普通秋沙鸭的菜单里,包括各种鱼虾、水生昆虫等等。但在冬日北海我能看到的,它们吃的大都是各种鱼。小一点的鱼还没等看清就被吞了下去,而一旦它们捉住较大的鱼-通常多是泥鳅、鲫鱼和黄鳝,处理时间就会比较长,而且进食场面热烈曲折,我总是看得非常过瘾。

看秋沙鸭吃鱼,总有种不把鱼吞下誓不罢休的执着。不过有时它们捉到大鱼,一看体量远超自身吞咽能力时,也会很快放弃。那何必费劲捉它呢?估计是在水下“杀红了眼”,好容易见到顿大餐赶紧出手,得手后再弄出水面,才发现消费不起。此外,我估计像黄颡这类胸鳍、背鳍都有大硬刺的鱼,应该也不好对付。但很遗憾,这两年还没有见过秋沙鸭捉到黄颡的情况。倒是有一次,一只公鸭捉住条乌苏里拟鲿(cháng)这种鱼和黄颡(sǎng )很像,胸背也有硬刺。果然,秋沙鸭稍微摆弄了下,就果断松口了。大概也是体会到这鱼“口感”不好、吞下去有危险。

扎嘴饭,果断放手

最令我着迷的,是观赏这几只普通秋沙鸭潜水觅食。或许由于水的阻隔,它们在水下时基本无视岸上的游人。特别是那只母鸭,甚至会贴着岸边潜行。此时我趴在栏杆上,低头便能享受秋沙鸭“从脚下游过”的待遇。以前在别处看秋沙鸭,我多是关注它们能潜多长时间、捉到什么猎物之类,那时也只能考虑这些问题。而在这里,我得以欣赏它们在水下的动作姿态,幸运的话还能看到捉鱼的瞬间。
最为理想的,是天气乍冷、水面结层薄冰的时候:虽然有冰,但因为很薄就像一层玻璃,完全不影响窥视水下;而且正是由于这层冰,让“水面”异常平静,没有了波浪引起的各种折射变形,观察起来更为直接、透彻。
以前看秋沙鸭潜水,一钻入水下就行踪难测,完全不知道会从哪再冒出来-我猜测它们在水下是东拐西转、四处寻鱼。不过就这里近距离俯瞰观察到的情况来说,随机性没那么强,还是有规律可循的。总体而言,它们在水下是朝着一个方向缓慢推进,边游边低头找,憋不住了就浮出水面喘口气,然后继续。一趟到头,就转个弯到旁边再来一趟。看来,秋沙鸭觅食的战术还是相当“理性”的。这样一趟趟的地毯式搜索,甚至都有点类似我们做野外物种调查时走样线。

水下寻鱼,科学路线

泥鳅,长短粗细都合适

泥鳅真是秋沙鸭的天赐美食,不但大小适中,而且数量很多。别看泥鳅体表黏黏糊糊、滑不留手,被捕后还会不断扭动想要逃脱,秋沙鸭的尖钩长嘴就像专为它们设计的,上下边沿都密布细齿,夹住就轻易跑不了。泥鳅的身体还会在挣扎中打成卷儿,让秋沙鸭吞咽起来有些不方便。不过这只是个小麻烦,秋沙鸭只要克服最开始的这段纠缠,做几次调整找到突破口--将鱼头倒腾到嗓子眼,一仰脖基本就能宣告胜利了。毕竟,泥鳅身形扁棍儿状、不粗不细,加上黏滑,非常便于吞咽。

泥鳅

鲫鱼,扁宽难入口

秋沙鸭如果捉到比较大的鲫鱼,进食场面将很夸张。因为鲫鱼身形又高(宽)又扁,会把秋沙鸭的脸撑得非常大,以至于我初见时,还以为秋沙鸭下颌骨可以变形。后来才明白,这只是它嘴角弹性很强的皮肤被撑起后造成的幻象。若是鲫鱼卡在嘴角,秋沙鸭就必须使劲仰起头,让下巴和脖子间的拐角消失,并不断地伸缩脖子助力,推动鱼继续下行,否则鱼会一直卡着拐不过弯来。
一旦鲫鱼的身体角度略有改变,稍微竖过来点就能挤进皮肤松弛的喉部、突破下颌骨宽度的限制。等鱼全下去后,秋沙鸭脖子上就会鼓起一个大包。顺利的话,这个大包会逐渐下移进入嗉囊。但也有麻烦的时候,鲫鱼下不去上不来,就那么撑着,看得我都感觉自己脖子有点难受了。如果周围有其他同类打劫,秋沙鸭慌乱之中还容易逆呕,将本来快进肚的大鱼又吐了出来。劫匪们丝毫不嫌弃这带着口水的饭菜,会争先恐后地抢夺。

黄鳝,难缠的“胶皮管”

几年前就听说这里的普通秋沙鸭经常捉黄鳝,“围观群众”讲得绘声绘色,搞得我心里痒痒的。然而当我首次亲眼目睹时,竟一时没反应过来。那天我一早到湖边,大半天只看到母鸭捉了条小泥鳅瞬间吞掉,此外它们除了睡觉,就是下水白忙活一通。直到下午三点多,几只秋沙鸭一阵躁动后,不知得到了什么号令,突然全部起飞落到南面一个小水面。我赶忙跟过去,半路上就从远处看到一只公鸭和“胶皮管子”打了起来 -我开始还以为这是什么特殊的行为仪式。瞬间闪念后,我突然意识到,它嘴里叼的是黄鳝,足有1尺多长。在那之后,我又看过几次秋沙鸭捕食黄鳝,每次都惊心动魄。黄鳝虽然身体不粗也不宽,很容易入喉,但因为太长,所以要吞下比大鲫鱼还费劲。而且黄鳝也
非常湿滑,爱扭来扭去,秋沙鸭经常吃下前半截,后半截却说什么也吞不进去了。黄鳝就耷拉在嘴边,僵持着。这时秋沙鸭会先休息几秒钟,然后憋足了劲再不断仰头,做出吞咽动作。然而进程往往并不理想,有几次黄鳝勉强再进去一小段,紧接着又咕噜一下退出一大段,随后整条黄鳝都被呕了出来。秋沙鸭赶紧低头、甚至潜入水中将黄鳝捞起,接着重复之前的节奏。百折不挠之下,好不容易全吞了下去,但黄鱔前半身进入嗉囊,后半身还堵在食管里。所以秋沙鸭的脖子看上去粗了一倍,而且无法自如活动。它就那么斜僵着脖子漂在水上,偶尔伸缩一下脖子助力吞咽,看起来好惨。有时,即便整条黄鳝全都进入嗉囊,秋沙鸭脖子恢复了正常,但依然不保险。

神出鬼没,居无定所

这几只普通秋沙鸭虽说在北海公园里越冬,但并不是全天日夜都驻留此地。有时它们傍晚会向南飞去,去了哪里不得而知。有时一整天里,它们只到这的水面停留片刻便又飞走。有时一早就来,有时下午才到,真让人有些摸不着头绪。
每次观察到傍晚,若赶上它们在夕阳余辉中远去,我心里总会有些嘀咕:下次来还能再见么?如果赶上一天没见它们正经捕到东西吃,这种担忧更会加剧:它们会不会离开这里,另寻鱼多的地方?会不会冻饿致死?而我每次天不亮就抵达湖边,却没发现它们身影时,也会想今天它们还会来么?直到看着几个熟悉的身影,飞来落入水中,我才长舒一口气-很高兴又重逢了!

有两次,就是在这种情况下我以为进食结束了,结果没一会儿就看秋沙鸭做出呕吐状,整条黄鳝又“游”了出来。这两次的最终结局,一喜一悲:一次秋沙鸭选择了放弃,也许是因为刚才消耗过大,无力再战了;另一次秋沙鸭锲而不舍,终于成功让食物留在了腹中。

黄鳝

大麻鳽和割草机的爱恨情仇

6年前的一个秋日,我探访家门口公园里的一小片湿地。本来秋高气爽,心情大好,但刚走近湿地,就传来令人心烦意乱的割草机轰鸣。水鸟纷纷惊飞,在惊起的鸟群中,除了黑水鸡、东方大苇莺等常见的小家伙,还有个土黄色的大个子。它呼扇着大翅膀,慢悠悠地在空中转圈。哇!是大麻鳽!原来离我家这么近的地方就有这家伙!

角色介绍

大麻鳽

浑身土黄,昼伏夜出,稍有风吹草动,便摆出嘴朝天的标志性“石化”动作,在芦苇丛中站定,与环境融为一体,因而很难被人发现。这种水鸟俗称“老牛哞”,能发出类似牛叫的声音,借助水势可以传到很远的地方。
在哪里可以找到它?
虽然是一种常见的水鸟,但是大麻鳽常在夜间活动、胆小机警、喜欢躲在阴暗的地方、在芦苇丛中出没。想观察到它需要仔细寻找。

在我心里,大麻鳽(音同“研”)曾是神一般的存在-神出鬼没的“神”。这种鸟虽然体大如鸡,飞起来晃晃悠悠,显得有点笨拙,但在自然环境中,却并不容易观察。它不但昼伏夜出,还有一流的保护色:浑身土黄,麻麻点点。稍有风吹草动,大麻鳽就立刻“石化”:往水滨芦苇丛中一站,融入环境一动不动,任你眼力再好,也很难分辨。

神秘大鸟,来去无踪

割草机割出“惊喜”

这次和大麻鳽的偶遇让我有些意外,但并未突破我与它“突然相遇又匆匆说再见”的惯例,想看清它依然很难。不过在下一次偶遇中,就出现了转机。
同年底,公园又要“除草”。我路过一座小桥,只见河畔芦苇被剃了光头,而隔壁小湖里,工人们正在忙碌。我突然想:会不会又有大麻鳽被“割”出来?正想着,就看到湖边飞出一只大鸟,大胖身子,缩着脖子,翅膀慢悠悠地呼扇着-正是大麻鳽!幸运的是,这次它落到了河对岸的苇茬地里,然后立刻定格,做出标志性的嘴朝天“石化”动作。没有芦苇丛遮挡,我终于有机会仔细端详它了。
然而没过几天,就有噩耗传来:最近割芦苇的日子里,有一只大麻鳽对自己的隐身术过于自信,站在芦苇丛中没逃跑,被割草机直接砍了头。唉,希望那里的大麻鳽不止一只吧!

“隐身”中的大麻鳽

白昼昏睡,暗夜摸鱼

有子上一次的“慢观察”,我对这种鸟的视觉识别系统好像有所升级,后来很快在公园湿地仅存的小撮芦苇中,又发现了一只大麻鳽。不过我没敢久留,生怕被太多的拍鸟爱好者发觉,给它惹来麻烦。
然而没几天,这只大麻鳽的行踪还是泄露了。当我再次造访,拍鸟者已蜂拥而至。既然如此,我用不着再回避,干脆按计划原地等待。那天是大年初四,午后气温骤降,“粉丝”们不堪寒冷和无聊,陆续撤了。散去前听他们闲聊,都不解大麻鳽为啥一天没挪窝,甚至揣测它是不是在孵蛋。我好心告知,这种鸟是晨昏和夜间活动的,却被当笑话。好在没多久,“大麻粉”就只剩我一人了-终于等来能独自见证“奇迹”的时刻了。
黄昏一片寂静,我开始担心大麻鳽起床大晚。如果它天黑才动弹,那我也很难看见了。光线越来越暗,眼前的影像变得模棱两可,总感觉它挪动了,但又没法确定。直到它走出苇丛,我才确信刚才不是幻觉。只见它钻出来后先发呆片刻,然后开始缓步溜达,间或伸长脖子,低头将嘴插入水中搜索。走走停停了大约20米,又“仰望天空”2分钟后,它突然跃起,朝湖面方向飞去。我立即意识到它要去哪里,因为附近只有那座小桥下,有一处不结冰的水面,傍晚会有很多草金鱼聚集。

我一路小跑,气喘吁吁地来到桥上,但冰面并没有大麻鳽的身影。我借着落日余晖仔细找寻,果然在桥下晃动的香蒲丛中找到了它,嘴里好像塞着红色的东西。哇!它已经捉到了一条非常大的草金鱼,在使劲吞咽,鱼正卡在嘴角处。几次伸缩头颈,它终于将鱼咽了下去。可能是鱼太大太重的缘故,随着鱼被吞入嗉囊,它整个身体都往前一倾,险些栽倒。它努力调整重心站稳,稍事休息,接着脚一蹬地,又朝白天藏身的地方振翅飞去。此时天已全黑,再想找到它几乎不可能了。不过能亲眼看到它吃鱼,还是有种幸福突降的感觉!

正在捕食草金鱼的大麻鳽

亚成体的夜鹭

二次夜访,山寨大麻鳽抢戏

我自以为摸清了这只大麻鳽的夜生活规律,第二天就带着手电和相机,在傍晚前抵达小桥边,准备守株待兔。眼看日头西下,到了昨天它活动的时间,却毫无动静。我怀着不妙的预感,又等了一个小时,只看到几只绿头鸭和苍鹭。等待的时间总是格外漫长,更不用说这四九天的夜晚······我必须不停地活动手指,以免它们冻僵。心想再过半小时,如果它还不来,我就先撤了。
就在万念俱灰之际,借助路灯光亮,我看到湖面上空徐徐飞来一只鸟,隐约好似大麻鳽的身形。我又是激动,又有些困惑:因为这只鸟看起来并没那么大,难道是暗光造成的错觉?等它落稳,我打开手电蹲下身,悄悄让光亮朝它转去。还好,它没什么惊恐的表现,也许只要我不把手电光扫来扫去,在它看来就跟路灯区别不大。在手电光下,我终于看清了来客:并非大麻鳽,而是只亚成体的夜鹭。尽管有些失望,不过能看夜鹭守在冰缘捉鱼也不错,于是我打算一边拍摄夜鹭,一边继续等大麻鳽。然而天不遂人愿,水边很快又来了个不速之客:一只流浪猫,估计也是来赴鱼宴的。夜鹭不安,匆匆飞走,我只好悻悻而归。

回家后,我正思考今天为何没能遇到大麻鳽,有朋友告诉我:“下午3点多在公园小桥边看到一只大怪鸟,捉了条很大很红的鱼,玩命地吞啊吞,终于吞了下去,然后累得一屁股坐在冰上”。对比昨日光景,他这个生动描述简直可以打满分!如此看来,上次这只大麻鳽直到天擦黑才活动,或许是因为受围观者干扰而不敢出来。在人少的时候,它不用等天黑,下午就外出觅食了。
春节后,听说公园里很多拍鸟者又开始对大麻鳽玩起投喂的老把戏--每天买来红金鱼丢给大麻鳽吃。久而久之,这只大麻鳽非但不怕人,甚至还会在饿的时候“追”人。随后的几年中,这片小湿地似乎每到冬天都会上演相似的剧情:大麻鳽秋季飞临、与我不期而遇;与割草机战斗,幸存者和拍鸟人“互动”;春季离去。我不喜欢人为干扰过重的行为,所以往往回避与拍鸟者一起观察,只需知道每年都有大麻鸭来此越冬,就够了。

转眼5年过去了,喜欢扎堆的拍鸟 者似乎玩够了“红鱼喂大麻”、“钓竿戏大麻”等节目。今冬没听说大麻鳽再被围观,这却激起了我的观察欲,毕竟安静地旁观才是我的享受。
不久前,我再去老地方找大麻鳽。现今公园观念更新,这片水域每年都会留下几小撮芦苇,供鸟藏身。所以如果有大麻鳽,会非常好找。然而我花了整个下午仔细排查,直到天黑依然毫无收获。我很怀疑今年大麻鳽不在这个区域了。
一周后,参考朋友的新线报,我又去了园中另一处有不冻水域的地方。这里还有大片芦苇,确实是更理想的栖息场所,但也给观察带来了麻烦,我只能通过芦苇丛有限的空当尽力搜寻。别看已近冬至,这里还挺热闹。几只留在北京越冬的黑水鸡不时钻出苇丛,溜进水里捞荇菜叶子吃。乌鸫、白头鹎大群而至,落到水边畅饮、洗浴。小巧的鹪鹩就在我脚边的芦苇中钻进钻出,边歌唱边觅食。稍远处水面上,几只绿头鸭、小鹏鹏往来巡游,不时还有苍鹭飞起落下。可惜的是,唯独不见大麻鳽的身影。
冬日的太阳,刚过正午就迫不及待地开溜,冷冻模式随之启动。天擦黑,小鸟们的最后一轮鸣唱洗浴谢幕,湿地里逐渐安静下来。几十只硕大的苍鹭成了主角,它们从芦苇丛中飞起盘旋,然后找个合适浅水区降落,开始准备晚餐。因为太冷了,我不得不站起来活动一下。顺着两排芦苇间细窄的空当望去,有一只苍鹭飞来,我的视线追着它下落的轨迹,直到被芦苇挡住。眼光还没转开,视野中又出现了另一只苍鹭,模样却有些怪,身形矮胖。我习惯性地端起镜头观望,得到了惊喜:那根本不是苍鹭,而是大麻鳽!它正站在水里愣神,我也跟着发起呆来。结果,我呆意正浓时,它瞬间从水里捞起条鱼,几下就吃掉了。

重续大麻缘

割草机再次上岗

三天后再去看大麻鳽,眼前的景象让我感到绝望-公园又开始割芦苇了!苍鹭被惊得满天飞,鸟群中却没有大麻鳽的身影,真怕它又和割草机对决。
次日工人继续工作,看样子是要把岸边、岛上的所有芦苇一扫光。突然,我在空中看到了那只大麻鳽,它缓慢而努力地飞着。我本以为它要放弃这里另投他乡,没想到,它绕了几圈,最后又落在那片芦苇丛远离岸边的一侧,跟工人们玩起了捉迷藏。

动荡渐远,新生活起航

几天后骚乱平息,眼前满目疮痍,芦苇荡已不复存在。不过,鸟儿们的适应能力超乎我的想象,又开始了每天的日常:大群喜鹊聚在被剃了光头的芦苇地里觅食;苍鹭又回到了往日的起降区;翠鸟不时掠过水面上空;黑水鸡下水上岸往返奔忙;饮水洗浴的众雀鸟也如约而至······我用望远镜搜索着:大麻鳽呢?哦!果然还在。没了芦苇掩护,它选择在湖心岛的一块大石头后躲藏。接下来它会干什么呢?
午后,一连两个小时,除了偶尔伸长脖子环顾一圈,或者被喜鹊骚扰后乍起毛表示一下愤怒,大麻鳽一直在安静地休息。3点过后,它开始有了活跃的迹象。当然,这种活跃也只不过是伸伸腿、缩着脖子走两步而已。随着太阳西下,大麻鳽越发躁动,每次行走的距离也有所加长。不过一有风吹草动,它便立即进入死机状态,重启的过程还相当漫长。就这样,我看着它走两步停下“隐身”侦查-继续走两步,终于磨磨蹭蹭地来到水边。只见它先蹲身观望,接着起身抖了抖羽毛,像是在给接下来的重要项目做热身。

随后,它一跃而起,飞到湖对岸的石头上。降落时随即“石化”片刻,确认周围安全,才顺着石头溜下来,滑入水中。它踩着零星的芦苇残肢,左摇右晃地走到深水区,转成漂浮状态,边缓慢前行,边仔细搜寻水下。突然,它停住了,瞅准时机,整个头颈“扑通”一声扎入水下。再抬起头时,嘴里已经叼了一条鳙鱼苗。然后它迅速转身,向岸边蠕动,还没登陆,便迫不及待地将鱼吞下。踏上陆地,它咂咂嘴,抖抖毛,再“隐身”一会儿。最后,它心满意足地起身飞回湖心岛。这一幕,又让我想起了五年前那个傍晚、第一次观察大麻鳽进餐的场景。
随后的几天,我每次去观察,大麻鳽的活动基本都是如此,整个流程相当熟练。赶上双休日,岸边游人增多,它就会相应推迟一下觅食时间。看来,大麻鳽的新生活已经走上正轨,我这颗悬着的心也算落了回去。想想也是,这里每年都要经历收割芦苇、游人干扰。这些年下来,它们还能坚持在这里越冬,自然有其生存之道。毕竟,这里有不冻的水面,有相对充足的食物。

大麻鳽的“邻居”翠鸟

寻找长耳鸮

长耳鸮是种比鸽子略大的猫头鹰,头顶有兔耳朵般的羽簇,十分可爱。这种鸟儿白天闷头睡大觉,只在夜晚活跃,所以很难观察。每年秋末,一些长耳鸮会到我生活的城市来越冬,我“结识”它们已近20载,这些年来,眼看着它们的生活质量下降、数量减少,每年冬天见到它们时,我都既欣喜,又忧虑一,这样的重逢,不知还能有几回?

角色介绍

长耳鸮

长耳鸮可以算是猫头鹰形象的“经典代表”,头顶两个“耳朵”十分突出,状如兔子,民间也被称为“长耳木兔”。它们恪守“晚出早归”的生活节奏,白天藏在树上睡大觉,黄昏时分才开始活动。
在哪里可以找到它?
……这个,虽然理论上城市公园,古代园林,郊外农田都可能有长耳鸮在活动。但和前文提到的大麻鳽一样,想要找到它们需要一定的观察力和耐心。

“北京天坛公园里能见到越冬的长耳鸮。”我初次听说这件事,是在1999年秋天,转年2月,才得空专门去找。当时也没打听具体位置,就想自己去碰运气。
之前,我曾在荒地中寻找纵纹腹小鸮,已深深领教过猫头鹰保护色的厉害,自以为做足了心理准备。但一进公园,还是傻眼--这是我第一次来天坛,园子居然这么大,松柏不计其数,该从哪找起?无奈之下,只好在一排排松柏间一趟趟地走,挨棵树排查。一天下来,搜了小半个园子,全无线索。
失败让我有点气馁,直到下一个初冬,才又重燃寻找长耳鸮的热情。这次我做了点妥协,开始向路人询问,但得到的答案干差万别,更摸不着头脑,一上午依然毫无所获。

扫把一指,满树现鸮

临近中午,我绕过一堵围墙,来到一处柏树参天、游人寥寥、甚为幽静的地方,忽然“闻”到了一股传说中的气味:猫头鹰“家”的味儿!我一边啃面包,一边绕着几棵大柏树打转,在枝叶间寻找长耳鸮的身影,但盯得眼睛都酸了,啥也没看见。
此时一位清洁工大姐路过,我赶忙询问她是否在这附近见过长耳鸮。她听后一脸无动于衷,好像还有点走神,让我十分无奈。不料,大姐停顿片刻,忽然举起扫把往斜上方一指:“看,猫头鹰!”我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天啊,我在这里绕了三圈,愣没发现这么明显的位置蹲着只长耳鸮!此时在我眼里,清洁工大姐简直就是个点石成金的仙人。
随后,我往树上其他位置看去,仿佛整棵树都被施了魔法,树冠里一下子“变”出很多长耳鸮。魔法还从这棵树向外扩散,我慢慢环视一圈,周围的树上也都相继“结”出了长耳鸮,一一数去,竟有33只之多。太神奇了!看来,我之前没见过野生长耳鸮,对它们在野外环境中的形象缺乏认知,很容易就按保护色欺骗,然而一旦期过,大随举一反三,自然桃能看破伪装。将它们从环境中“筛”出来,后来我向在天坛做长耳鹗调查的老师求证了一下,天坛公园的长耳鹗,确实主要就集中在这个小区域里。

每况愈下,“战火”四起

之后每年冬天,我都会到这里看长耳鸮,最多时一次就能见到50余只,最密集的一棵树上就聚集着30只,成了“长耳鸮树”,场面蔚为壮观。长耳鸮是夜间活动的鸟,白天基本都老老实实地蹲在树上睡觉,正方便我静静欣赏它们。
好景不长,五六年后,随着鸟类摄影兴起,这里的长耳鸮越来越受到拍鸟者的关注。人一多,难免鱼龙混杂,有些拍鸟者受不了长耳鸮整天睡觉的状态,动起了歪脑筋。他们不停怪叫,只为拍到长耳鸮被惊醒时两眼圆睁的镜头。甚至有人为了拍长耳鸮的飞行姿态,故意踹树、扔石头打扰它们。看到这些情况,我也没心情去继续每年冬天惯例的观鸮活动了。
此外,随着游人增多,娱乐项目也蔓延到这附近,大合唱、抽陀螺等活动,把这个幽静小角落变成了喧闹的演出剧场。谁愿意在噪声喧天、干扰不断的地方睡觉啊?长耳鸮也不例外。如今,这里基本已无鸮可看了。
大约三年前,在南海子公园里,又发现了一处新的长耳鸮留居点-当然,很快也遭到了无良拍鸟者的祸害。所幸,长耳鸮比较眷顾这里,每年都来此越冬。2017年秋末冬初,听说长耳鸮摄影的热度有所降低,我才敢“错峰”去看看。
找到长耳鸮时已是中午12点多,树下仍聚着十几位拍鸟大爷,其中一位正在为其他人“服务”,不停地往树上扔石头。我喝止后,他们有所收敛,最多吹吹口哨。我在远处支好镜头,做好了观察到天黑的准备。
这棵柳树上有两只长耳鸮,都站在七八米高的地方。树下就是公园的游览步道,有时游人经过,踩得落叶“沙沙”作响,它俩就会低头查看一番。而若是行人在硬地面上走过,即便说说笑笑,它们也没太大反应,仍闭目休息。

午后1点多,站在较明显处的那只长耳鸮有些骚动,两次低下头,用脚挠挠嘴。1点13分,它低头张嘴,做出干呕的样子,随后吐出一个食茧,砸吧几下嘴,便又进入了梦乡。
临近2点钟,安静的小树林突然暴发出灰喜鹊的警报声,凭经验,我知道附近一定出现了敌人。仰望空中,果然有一只雀鹰在盘旋。长耳鸮也警觉起来,抬头盯着雀鹰的动向,直到对方转悠两圈飞远了,它们才继续酣睡。
2点多来了个大麻烦:一辆轰轰作响的扫地车。两只长耳鸮很紧张,觉也不睡了,双目圆睁,严阵以待,最终在扫地车经过树下时,它们匆匆起飞,钻近了30米外的柏树林。拍鸟大爷们立刻追过去,但没找到目标,很快就解散了。我在原地一直等到天黑,也没见长耳鸮飞出的身影,猜想它们可能从树林另一侧飞走了。后来我得知它们整个冬天都藏身柏树林,太平无事,心里也算踏实了点。

灰喜鹊

雀鹰

捡“粪”验身

虽然我很努力地守候,但长耳鸮在白天行为寥寥,都在睡大觉。晚上它们倒是活跃,不过一飞离树枝,我就连影儿都找不到了,要观察它们真是不容易。所幸,我找到了一个有意思的项目:收集“食茧”。
长耳鸮通常会在午后将胃里消化不了的东西成团吐出,这团东西就是食茧。分析食茧的内容,便能推断出它们昨晚吃了什么。
到食茧带回去,化身“法医”,用镊子小心翼翼地将它们打开,择出骨骼残骸,然后对照图鉴验证身份。这个过程就像在拆礼包,层层剥开、小心找寻,期待着遇见“彩蛋”。食茧中的骨骼七零八落,识别起来有难度,不过头骨通常都保留得相对完整,也比较好辨认。
最初那几年,在天坛捡到的食茧中,鼠类残骸占多数,仅有少量麻雀和蝙蝠。后来,麻雀的比例逐渐增高。去年在南海子收集的食茧中,麻雀几乎占了一半。
北京麻雀不少,会群集在树上过夜,有人猜测,长耳鸮就是靠夜视力搜寻树上睡觉的目标,发现之后悄然飞至、轻松得手。毕竟,夜晚麻雀的视力极差,几乎就是任鸮宰割的状态。可是,捉蝙蝠又是怎么实现的呢?数九寒冬,蝙蝠们都找隐蔽的犄角旮旯蛰伏了起来,不会在外面乱飞,难不成长耳鸮是发现了蝙蝠冬眠的地方,过去随手一掏便得逞了?

食茧

再会夜行“忍者”

2018年初冬,南海子的长耳鸮又来了。然而,我得知此事,却是通过一则揭露无良拍鸟者故意踹树扰鸟的新闻报道。我决定再去一趟,除了看看长耳鸮的状况,还有一个重要任务-怼不良大爷。
一进园子,我发现柳树叶落了大半,估计长耳鸮已经不在之前休息的柳树上了。果然,在柳树那儿一无所获,难怪也没见到拍鸟大爷,倒是有好几位保安过来叮嘱“拍照时别打扰鸟、别踹树”。原来,因为之前的新闻报道,公园也加大了巡逻治理的力度。
我想长耳鸮可能还在,只是像去年一样藏到了附近的柏树林里,便用地毯式排查的老办法,挨棵树寻找。这里的柏树植株太小,枝叶密不透风,抬头寻找藏在里面的长耳鸮有些不现实,所以我把重点放在了树下,找粪便和食茧。
刚进树林,我就幸运地发现几枚食茧,看来它们确实还在这儿。很快,在树林另一边,又发现了两大摊非常新鲜的白色粪便。粪便正上方,是槐树和柏树交错的枝条,不见长耳鸮,但蹲下查看,柏树底下的食茧又非常多,有几枚像刚吐不久的。我心想大概就在这棵柏树上,抬头正要仔细搜寻,忽然就对上了一双圆溜溜的眼睛-长耳鸮果真在这里!还好,除了睁眼看看我,它没有其他应激姿态,我赶紧退开。这只长耳鸮藏得真好,我只挪开一步,就几乎看不到它的身影了。
随后,我又在贴近林缘的一棵树上发现一只长耳鸮,整片柏树林里就只有它俩了。我撤离树林,在30米外的路边蹲守,等待天黑,期望能看到它们飞出觅食的身影。在这么远的距离外,长耳鸮完全被柏树叶藏住,一丁点儿羽毛都看不见。所幸天气无风,树丛几乎纹丝不动,我想借着枝叶的动静来间接判断长耳鸮的状态-从过去的观察中发现,它们在下午4点后,就会陆续有理羽、伸懒腰之类行为,会引得树枝轻微晃动。

从1点多等到太阳落山,树丛一直没动静。这个下午显得格外安静,偶有几声喜鹊叫,除了巡查的保安,也没有其他游人楼过,终于,傍晚时分,树麻单又热闹起来,4点50分,两小群麻雀繁到我周围的柏树上叽喳不停,看集是准备找个稳要的地方过夜。其中一群距离一只长茸够所在的树仅30米。我就在想,这加声会不会引起长耳鸮的注意?也许它会看准麻雀休息的位置,等关黑直接过去下手?
又过了5分钟,柏树林中几只喜鹊突然报警,我以为它们发现了长耳鸮,结果是树下来了只流浪猫,猫一离开,警报也就终止了。还有一小群灰喜鹊和红尾鸫飞来柏树林觅食,我盼着看到它们和长耳鸮的互动,但也没有发生什么。它们一走,树林又安静下来,几乎悄无声息。此时,太阳已完全落下,天边只剩淡紫色的余辉。
5点一刻,天接近全黑,我看不清周围,只感觉树丛里似乎有大鸟飞出。随后,一个乌鸦大小的身影闪过,穿过小路,直接向南扎去。它振翅频率不高,不过飞行速度挺快,距地2米多高,毫无声响,瞬间消失在黑暗中。从出现的位置判断,这应该是先前发现的第一只长耳鸮。紧接着,第二只也出现了,它先飞到路边的一棵槐树上,左顾右盼,约3分钟后一跃而起,直接向西飞去。
五点半,天彻底黑透,柏树林再无其他长耳鸮飞出。漫长的等待,换来的就是朦胧夜色下稍纵即逝的身影,不过这个过程非常美妙,只有身临其境,才能领略到猫头鹰那忍者般的身手。在夜色的掩护下,它们悄无声息地游荡着,也许就从你身边不远经过,你却听不见看不着。

毒站散布,雪上加霜?

近年来,在北京近城区越冬的长耳鹗连年减少,除了人为干扰的因素,我也在思考,是不是和食物变少有关?这几年我捡拾的食茧里,麻雀的比例越来越高.有的甚至达到一半。虽有资料显示在个别地区,长耳鹗的食物中会有大量鸟类.但放眼全球,毕竟鼠类才是它们的“传统美食”,而北京的鼠类是越来越少了
过去,市郊有不少荒地,常能见到黑线姬鼠活动,居民区附近也有家鼠出没但如今荒地变身高楼,居民区、街道上、公园里遍布鼠药投放点,甚至在森林公园中也能见到多处“毒站”。我隐隐担忧:彻底把耗子整没了,长耳鹗是不是也要饿肚子?被鼠药毒死的老鼠,也容易引起长耳鹗取食后二次中毒。如果鼠药的使用没有这么普遍(比如森林公园里避免投放),冬天会不会有更多的长耳鹗留居在这里呢?

看到这个一定不要触碰!

长耳鸮小知识

长耳鸮眼睛的视网膜上,分布有大量对光线非常敏感的“视杆细胞”,暗光下视力极为出色。不过,因为它们视网膜上对色彩敏感的“视锥细胞”很少,所以猫头鹰的辨色能力有限,基本上就是黑白电视的效果。有传闻说“猫头鹰白天是瞎子”,那就太过分了-它们的眼神在白天一样好使。

长耳鸮头顶两个“耳朵”,实际上是头顶的两簇羽毛,和耳朵没什么关系。羽簇的具体作用尚无定论,普遍认为可能有两大主要功能。一来,竖起羽簇可以让猫头鹰浑圆的脑袋看起来不那么明显,有利于更好地隐藏自己。二来羽簇的不同姿态可能属于猫头鹰的“肢体”语言,用以表达情绪:兴奋、警觉时,羽簇竖起;恐惧或发怒时,羽簇向后倒下。

视力

羽簇

花鼠大搬家

这只花鼠妈妈,我给它取名普蕾迪(源自英文单词“pretty”,因为它相貌俊美)。5月底,它展开了一场大搬家。搬家行动中,它和四个孩子的表现,让我深为感动。

在我的一个固定观察区域里,有只雌性欧亚赤松鼠做了妈妈,我给它起名叫莱德。4、5月间,我一直关注着莱德一家,不过莱德总是呆在家里喂奶,孩子们也没能力出窝活动。与此同时,另一位忙碌的妈妈进入了我的视线,它就是花鼠普蕾迪。
观察点背后是个小土坡,坡上有几株高大的元宝枫,坡下还有一棵老榆树。4月份榆钱大丰收,这是松鼠和花鼠都非常喜爱的食物。5月里,干枯的榆钱被风吹落洒满地,普蕾迪便也经常到访,在地面上采集榆钱。
最初,我对它没多大兴趣,心思都在莱德一家身上。但莱德家没啥动静,普蕾迪却屡次闯入视野,不免让我多看两眼。普蕾迪相貌俊美,活力十足,总是忙忙叨叨,将两颊塞得鼓鼓囊囊,还喜欢时不时地将身体站得笔直,瞭望下四周。终于,我发现普蕾迪不是一只“普通”的花鼠,而是一只哺乳期的花鼠妈妈。从它乳头的状态判断,孩子们应是食量正猛的阶段,所以它不得不拼命地吃啊吃,好保证奶水供给。

初遇普蕾迪

角色介绍

花鼠

隶属于松鼠科,背部有几条纵向条纹,尾长而蓬松。生活在中国东北、华北地区,以及俄罗斯东部、朝鲜、日本北部。吃树叶、果实。
在哪里可以找到它?
作为北京一种比较常见的松鼠,它们很喜欢在一些古代园林,城市公园等地方活动。去这些地方多逛逛,总能看到它们的身影。

墙根下的秘密花园

普蕾迪并不怕我,即便距离两三米,只要不突然做出大动作,它都会无视我的存在。于是我有些按耐不住了,想试着跟踪它,看能否找到它的家。
每次离开土坡后,普蕾迪总会跳上一堵矮围墙,然后从墙头跳到一株油松的主干上,接着顺树干爬下去。然而围墙挡住我的视线,之后它去了哪里我不得而知。5月24日,当它跳上油松后,我悄悄走到墙边,探头向下望去。只见它嗖嗖几步就爬下树,飞快钻进树根附近的一个小洞里。地面上的洞口非常小,虽然周围没什么遮蔽物,但若不是普蕾迪带路,还真是很难发现。
很快,普蕾迪再次出洞,我赶紧装做若无其事的样子离开。等它走远后,我又扒着墙头探身观望。其实我只是习惯性地看看,没指望有什么收获,却很幸运地发现,洞口好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举起相机镜头仔细瞧,竟然是两只花鼠宝宝!它们半个身子探出洞外,正挤在洞口发呆。
尽管洞口周围有些斑秃,不过再往外一圈,则花草繁盛。此时二月兰已经谢幕,但苦荬菜和泥胡菜花开得正欢,蛇莓也结出火红的果实,点缀满地。也许在花鼠普蕾迪一家眼里,它们家正被一个大花园包围着。

鼠宝初长成

接下来几关里,两只鼠宝的活动性明显增强。不但探头的时间更长,有时兴致来了,它们还会到洞口边上的树上耍一要,不过仅限于爬到半米左右的高度。多数时候,两只鼠宝仅仅是呆在洞口,“欣赏着自己的花园”,沉浸在林下光影的变化中。只有一次,一只胆大贪玩的鼠宝,竟溜达到离洞口5米远的地方。它发愣片刻后,估计是突然发觉已远离家门,就赶紧穿过草丛飞奔回洞。鼠宝对周围的邻居也不甚了解,有时松鼠妈妈莱德到访,蹲在花鼠一家门口吃东西,小家伙们也没什么反应,显得很木讷。
而此时,普蕾迪变得更加忙碌了。它每天起早贪黑,到处搜集食物。吃饱后,它还会跑到一个“水吧”畅饮。这水吧是一个园林绿地的喷头,关闭后依然会有水滴渗出。另外,它还要带更多的食物回家-孩子们都大了,只吃奶不够,需要添加辅食了。
有时普蕾迪回到家中,呆不了多久就又要出去觅食。小家伙们可能有些舍不得,便跟在妈妈屁股后面。不过一旦普蕾迪爬上树,孩子们就自觉地停下,然后返回家中。

闯关1:飞越树冠

自从认识了普蕾迪家门(与莱德家的那颗油松相距约15米),我就把观察点设在了距两家等距的地方,这样我就能两头看热闹。5月31日大清早,我照惯例来到新哨位,准备记录松鼠崽们的活动。突然,对面树上几个挪动的小身影引起我的注意。我的天,普蕾迪居然开始行动了!虽然我预感到它会带着孩子搬家,但没想到会这么快,而且一大早就出发。
当时,普蕾迪正带娃爬到家门口那棵油松的树冠上,并开始在横枝上前行,两个宝宝都跟在身后。这两只幼崽差不多大小,我不确定哪位先降生,干脆就按排队顺序,将紧跟在妈妈身后的算作老大,后面那只算老二吧。
老大在普蕾迪屁股后面紧紧跟随,老二则有些拖拖拉拉,左顾右盼。接下来,普蕾迪要带它们穿过松林里的一条小路,不过不是从地面走,而是从树冠上跃过。小家伙们遇到了第一个高难度关卡:这是两棵油松树冠间的空当,约半米多宽。普蕾迪“嗖”地一下就跳了过去,但老大走到跟前却愣住了,它还从没在这个高度,跳过这么远的距离,试探了几次,老大还是没敢访出这一步。
普蕾迪不停地用叫声鼓励者大,但没什么效果,于是它决定跳回去再演示一遍。然而,事情并不如普蕾迪所预期。当它跳回去落在老大身边时,树枝一阵摇晃。老大紧张得一下子没抓住,从6米高的枝头跌落下去,体验了有生以来的第一次“飞降”,最后“啪”一声落到了地上。还好,老大已经长得足强壮,从这个高度落下,不会造成什么身体伤害,但好像让它觉得很没面子。
刚落地时老大有点儿蒙,停在原地发愣。此时有路人经过,它急忙躲进路边草丛里。普蕾迪见状,干脆先搁下老大,转身去接老二。这次它选择了一条树枝密集衔接的路线,老二就用不着挑战难关了。普蕾迪带着老二一路顺畅,飞奔出我的视线。而我,则留在原地守候着草丛中的老大。

危机四伏

随着普蕾迪频繁外出,它和鼠宝们被天敌捕捉的风险也会加大。特别是黄昏时分,流浪猫开始打卡上班,普蕾迪必须时刻提防这个猎手。猫眼可以高精度扫描视野内的任何细节,洞口的小脑袋很可能早已被它列入目标计划。
白昼也危机四伏。黑白大盗喜鹊,近几天也经常光顾普蕾迪家的花园。虽然看起来它是为红彤彤的蛇莓而来,但顺手牵羊的事,它可是很在行的。也许,它们本就是打着采蛇莓果的幌子,来探查鼠宝的情报,准备寻找合适的时机出手。每年5、6月份,都是喜鹊大开杀戒的时段,它们需要大量动物蛋白去喂养自己的孩子。初涉世的小花鼠们根本不知道这种鸟的厉害,常会有冒失鬼为自己的莽撞付出生命代价。
如果普蕾迪觉着现在的家不安全了,它很可能会在确保天敌没注意到的时间段里,将孩子们悄悄转移到新家去。过去几年中,我观察的好几窝欧亚赤松鼠和花鼠,都会隔一段时间搬一次家。其实,就算没有喜鹊等天敌的威胁,花鼠也是会搬家的。因为一个窝住久了,卫生条件会变得非常糟糕,危害幼崽的健康成长。

闯关3:胆子小?没什么!

我本以为花鼠普蕾迪一家迁居结束,于是又回到了松鼠莱德家的树下,等着继续观察松鼠崽出窝活动。出于“惯性”,我还是会不时扭头瞟一眼普蕾迪的旧宅,甚至还习惯性地举起镜头查看-哦!怎么回事?那里竟然还有花鼠宝!用镜头“扫射”,鼠宝还不止一只,有两个。
一个多小时侯后,普蕾迪回来了。它如法炮制,又带上一个孩子动身了。不过,这次比较麻烦,因为老三的胆子太小了(也可能因本身发育较迟,运动能力不够)。还是那条路线,还是在高台边,普蕾迪一次次示范垂降的动作要领,一次次安抚鼓励,但老三就是不肯迈出关键一步。在这道关卡上,老三折腾的时间不亚于老大,但此时没啥游人惊扰,老三的问题纯属胆怯,妈妈带它可比带老大费劲多了。
最后,普蕾迪跟老三做了一次“长谈”。这回见效了,老三总算是下去了-但并非自愿主动的,而是站在高台边犹豫不决时,脚下一滑,整个身子横着就落了下去。不过摔打下也好,以后的日子还会更艰辛,现在这点小麻烦根本不算事儿。普蕾迪没再过多去安慰老三,头也不回地朝新家跑去。老三过了这个坎儿,似乎也没受多大影响,毕竟这个高度对它来说,只不过是个心理上的小障碍而已。-到地面它就立刻转为飞奔模式,追着妈妈奔向新家。

半小时后,普蕾迪回来了。此时老大已经离开藏身之处,回到自家花园里玩耍,顺带找点儿东西吃。普蕾迪找到老大,又带它上了树。有了刚才成功的经验,这回它轻车熟路带着老大通过了第一关,来到下一个关卡-它们要跳下一个高台,然后横穿过一条小路。此时游人增多,在路上往来穿行,让本就有些恐高的老大更加犹豫不决。一连三四次,它都走到高台边,却又临阵退缩了。后来又有人经过,老大就更加惊慌失措,独自扭身钻进草丛,害得妈妈只得回来寻找。草丛钻了两次,第二次草太高遮住了视线,普蕾迪还不得不登高远望,才把老大找了出来。反复折腾了得有十分钟,普蕾迪不厌其烦地把老大带回到高台边,反复抚慰鼓励,终于让老大克服了恐惧。在一段没有游人经过的时间
空挡里,普蕾迪带领着老大哧溜一下,沿着高台边,顺利滑落地面,平稳着陆。成功的喜悦让老大信心倍增,高兴得撒起欢儿来,一路飞奔超过了妈妈-可惜,它跑错了方向!
普蕾迪赶紧追过去,将它按在地上,然后想把它团成一团,叼在嘴里携带-这是鼠类“抱小孩”的方式。不过,现在老大已经是大孩子,更喜欢自己跑路,并不愿意享受“幼儿待遇”。最后,普蕾迪放弃了这个念头,带着老大一路小饱,顺利抵达新家。带着老大一路小口普蕾通想把走人打包”携带。

闯关2:高台垂降

闯关4:一个都不能少

现在,旧宅里至少还剩一个鼠宝,但普蕾迪并没有马上返回。又过了近2小时,鼠妈才回来跟老四安排行程。我怀疑它们真有自己的语言,因为搬家之前的规矩是:鼠妈出门鼠宝就跟出洞,但鼠妈跳上树后,鼠宝便留在洞口自己玩耍。但这回搬家,出发前妈妈都会“叮嘱”一番,然后鼠妈一跳上树,鼠宝就紧跟着。普蕾迪跟老四“交待”完毕,就带着它上路了。路上还是老样子,母子俩上树小跑,下树钻草,接着来到了石台边。让我意想不到的是,老四胆子超大,妈妈纵身跃下之后,它竟然一点儿没犹豫,毫不含糊地跟着跳下去了。普蕾迪似乎也对老四的表现非常满意,这是本次搬家过程中最为顺畅的一个回合。从旧宅到新家,直线距离大约四五十米。老四这趟,尽管也有一两回因出现行人“等红灯”,但七八分钟就走完了全程。
低头看表,从7:11普蕾迪带着老大、老二出现枝头,到12:05它把老四带入新家,整个搬家过程历时将近5个小时。安顿好老四后,普蕾迪并未久留,随即又马不停蹄地出门觅食去了。一整天里,它再没有回旧宅带来更多的孩子,看来它的孩子也就这么多了。
普蕾迪的新居,建在一处多岩石的地方。虽然洞口隐蔽性不强,但普蕾迪一家很会开发改造。没两天,它们就开凿出几个新的出入口,家门四通八达,如果遇到危险,可以迅速就近躲避。有意思的是,这四位花鼠宝宝平时玩耍,依然喜欢两两组合。不过一周后,它们的关系就不那么紧密了,开始频繁单独行动-马上,鼠宝们独立自主的新生活就要拉开序幕了。

补记

这个故事发生在2016年。如今,这窝小花鼠早已不知去向。而它们的这个新家,也被园林工人出于“安全”考虑,用水泥堵上了。花鼠的命运多灾多难,在我观察身边松鼠科动物的这些年中,地面施工、流浪猫增加,都会对花鼠种群造成很大影响,有几年甚至让这里的花鼠近乎绝迹。从2017年至今,这里的花鼠数量又跌落到了谷底······

宝塔上的邻居

前文我们讲了花鼠普蕾迪一家的搬家故事。文中提到它有个邻居-松鼠莱德,这次我们就来说说它家的事儿,主题还是搬家。

角色介绍

欧亚红松鼠

这是一种在欧洲和亚洲北部非常常见的松鼠,欧亚红松鼠的形象也是艺术作品中最常见的松鼠形象之一,比如著名的儿童读物和动画作品《彼得兔》中的松鼠“楞果子”就是一只欧亚红松鼠。不同地区的欧亚红松鼠毛色变化很大,中国的欧亚红松鼠毛色通常为黑色或灰黑色,而在欧洲,亮红色是则是红松鼠最常见的颜色。秋冬季节,欧亚红松鼠的耳尖长出竖直的长毛簇。
在哪里可以找到它?
它们很喜欢在一些古代园林,城市公园等地方活动。去这些地方多逛逛,总能看到它们的身影。

2016年4月,我又来到了以前长期观察松鼠的地方。一上午的搜索让我有点疲劳。临近中午,一个很特别的松鼠身影出现了。现在天气虽不热,但松鼠们通常要午休,而这只却显得非常焦急忙碌-它正迫不及待地撕扯着柏树皮,看来是在做窝。这个季节,忙做窝的通常都是鼠妈或准鼠妈。我当即决定,先跟踪它。
凑近些观察,果然是位鼠妈。然而顺着山坡穿树林,跟踪了才1分钟,就把它给跟丢了。
我没再继续往前。根据以往经验,这种情况即便再追多半也是徒劳,不如就在原地等候,反正刚才那棵柏树应该是它的建材库,说不准一会就回来了。我边等待边想给它取个什么名字,方便做记录。这只个体给我的第一印象是毛色偏红,又是个妈妈,要不叫它“红母”?但感觉过于简单粗暴,不如来个洋气的,干脆就着它的红衣,取英文“red”的音译叫“莱德”-就这么定了!

4月28日 
红衣莱德,神秘“蒸发”

现身宝塔

我站在土坡上,正琢磨着莱德何时回来?会从哪个方向来?恍惚间,就感觉宝塔第二层有个“神像”与众不同(11:50)。仔细一瞧,哇!是只松鼠,它正站在石板围栏上!再细看它容貌,应该就是莱德!宝塔二层的围栏内,透过雕花间隙,隐约还能看到个一堆树枝搭的窝。不过凭经验,我感觉这是个喜鹊旧巢。难道莱德把这个喜鹊旧巢加工一下,当作自己家了?这样的情况以前也曾遇到过几次,特别是哺乳期的母松鼠,为了安全和卫生,时常要给孩子们换个地方。可它一边要努力填饱肚子,一边还要喂养孩子,如果再加一项建房任务,势必压力山大,所以用喜鹊旧巢修补一番,也是个不错的选择。那莱德是怎么上到宝塔二层的呢?周围的树距离宝塔都有一段距离,而且枝梢细软,它根本没法以这些细枝当起跳点跃过去。
分钟后,莱德跳下围栏回过很快,我就发现它登上塔另一侧栏杆外的飞檐,然后一个大跳,跃到墙外的大槐树上(11:51)。然而这个过程肯定不可逆:从塔上坚固处用力起跳,跳到树冠着陆没问题;反过来如果从树冠上起跳,那些细小的枝条根本提供不了足够的支撑。那莱德是怎么上到宝塔二层的啊?如果沿着塔身爬,那都是光滑的琉璃砖,更不可能了。

登塔不走寻常路

接下来,莱德又开启了四处疯狂搜集巢材的模式,树皮、枯枝、碎麻布片,能看到的都会被它就地取材。跟踪几趟之后,我终于摸清了它的活动路线。原来,它从院墙外入园再登上宝塔二层,总共分5步:(1)爬上大槐树;(2)从树上跳到围墙上;(3)从围墙向下跳到宝塔底座围栏的石柱上;(4)从石柱跳上底座;(5)顺着避雷线爬上二层。下来时就省事多了,如果要在院内就近取材,莱德会顺着避雷线一溜到底。如果要到院外,莱德通常从二层西侧避雷线的一个拐弯处起跳,跃至大槐树树冠上,接下来路涂四涌八达,想怎么走就怎么走了。有时它也会从2层东侧飞横的“神兽台”起跳,跃到那一侧的大树树冠上。当然,如果实在太累了,莱德也会顺避雷线下到底,然后在地面溜达着,从门口挡板和地面间的缝隙钻出来。其实这样最省劲,但好像不太符合它的风格,所以很少应用,毕竟高来高去才是欧亚红松鼠更喜欢、也更安全的方式。不过,我也有点嘀咕:莱德每次回窝,都呆不了一两分钟便又下塔,继续搜罗建材。从中午近12点到下午3点多,没感觉它有回窝给孩子喂奶的时间,倒是有两次外出时间还挺长。而在塔上的时候,也有几次它并没急着出去,这时莱德明明可以在窝里边哺乳边休息,但它却选择站在围栏上梳理毛发。看它乳头旁的毛被吸吮的情况,幼崽应该不大(一周左右),按说娃这么小虽然每次吃得不多,但需要更频繁地哺乳。下午3点半,莱德再次离开,我小心跟了过去。但在宝塔北侧一个小平台区域,一没留神,竟又让它给“遛了”。直到5点多,一直没见它再返回塔上。或许此前我没注意的时候它回来了,然后就守在窝里安心给孩子们喂奶了吧。

5月3日我再来此地,上次一别已有5天,也不知是否还能再见莱德。早晨,我结束了3个小时的常规巡查后,9点多再次来到宝塔边的土坡上,开始等莱德出现。10点刚过(10:06),它出现了,嘴里塞满碎麻绳,轻车熟路地从围墙上跃下,顺避雷线爬上二层,回到窝中。不过1分钟后莱德又出来了,站在围栏上梳理一通,接着又钻进窝里。10分钟后,莱德再次冒出来跳上围栏,蹲在那又是一通梳理。它乳头周围的毛,丝毫没有被小鼠刚刚吸吮过的新鲜痕迹,它的孩子一切正常么?很快(10:21),它又从避雷线上一跃跳到树冠,接着下树奔塔北侧的那个平台跑去。我绕路赶过去,还是晚了一步,它又神秘消失了-情形和5天前最后的那次“失联”几乎一样。
无奈之下,我又回到小土坡上继续等待,就不信它一天还不回来了!50多分钟后(11:14),莱德回来了,塞得满嘴的碎树皮,接着跳房、爬线、登塔、回窝。收集这些树皮也不需要这么久吧?或许它饿了,在外面填了填肚子?亦或孩子们大了点,家里挤,出去找建材顺便休息放松一下?
这次,莱德在窝里呆的时间比较长。半小时后(11:47)它才跳上围栏,照例梳理一通。按往常经验推测,家里如果拥挤到非在外面才能休息好的程度,那孩子们应该挺大了,吃奶会非常“凶猛”,母松鼠腹部乳头周围的毛会被弄湿一大片。但现在,它腹部的毛依然干净。

5月3日
干净肚皮,疑点重重

神秘“黑洞”,另有玄机

梳理了2分钟后,莱德起身离开。这次没再飞跃,而是选择顺避雷线溜下,然后在地面一路小跑,从围挡下边钻了出去。我见状赶忙从边路包抄,再看到它时,莱德又到了塔院东墙北端的那处“灵异”矮墙头上。我马上兜到前面等待,不敢再用尾随的方式,因为之前两次它从这墙头翻下后,都神秘消失了。
还好,这次成功“锁定”了莱德。它顺墙边树下到地面,先趴在一个小石坑儿边饮水,接着朝十几米外一棵大柏树径直跑去。树下有游人,莱德没直接上树,而是在树下转悠起来。之前跟丢并寻找莱德时,我也看到过这棵大树,只因树下铺设着台阶过道,常有游人往来停留,所以没把它跟松鼠联系上。此刻仔细往树上打量,上面还真有一个松鼠窝。那些疑点的答案似乎已经浮出水面-这个才是莱德一家正在使用的巢,宝塔二层的新居在装修,还没搬进去呢。

搬崽进行时

很快,游人走后,莱德抓住空挡嗖嗖几下爬上树,然后直接进了那个巢。直到此刻,我的破案思路里依然保留着一种可能:兴许莱德的孩子是在宝塔上的新家里,它来这个旧巢,只为拆走些巢材。不过很快,现实就彻底击碎了这个假设。只见莱德叼着一个肉团钻了出来,下树后一路小跑,沿着老路上树跳墙,最后“顺竿爬”登塔进窝。
紧跟着,它马不停蹄,仅用2分钟时间又完成了第二只鼠宝的搬运。不过这次没跳墙,而是走的地面路线。接下来,搬运第三只、第四只鼠宝各花了3分钟,一次从西墙大跳而入、一次从南墙跳至墙内的山桃树上,然后再登塔。莱德可能有些累了,这两次明显耗时较多,看它跑路都能感觉速度变慢了。
没休息多久(12:08),莱德再次下塔,跑回老宅,反复进进出出了3次,确认没有遗漏,才空手离去,越过平台边的弧形矮墙,跳到坡底的油松林里。此前我也观察过几次松鼠妈妈搬孩子,最后都要返回旧巢再仔细检查几遍-看来它们确实不会数数。
我跟着莱德来来回回好几趟,为避免干扰,每次都要保持距离绕大圈。所以看它搬完家,我也累得够呛,便没再继续跟踪了。反正新家在塔上跑不了,这些鼠宝看上去约10天大,离出窝活动还早着呢,今天我就先歇了吧。我坐在林子里,一边吃午饭,一边畅想着未来美好的场景:莱德每天忙碌着外出找吃的,回来喂孩子;孩子们长大了,爬上宝塔二层的围栏,相互扭打玩耍着;然后跟妈妈一起出去闯荡……宝塔不仅环境优雅,而且方便观察欣赏,简直太完美了。

5月5日-15日-观察空窗期

随后的日子里,我没有时间和精力整天守着莱德家,也没这个必要。因为我根据鼠宝的成长状况粗略估计了一下,它们还需要半个多月才能睁眼。在这之前,我隔几天去看一眼,每次在莱德最可能外出活动时过去守候,等到它出现,确保全家一直在这就足够了,反正鼠宝们也不会出来活动。
有几次我正碰上莱德外出,也没继续跟踪。毕竟跟一次下来,对我来说体力消耗很大。我也得趁莱德的“月子期”好好积蓄体能,准备迎接鼠宝们集体外出时那段疯狂的日子吧!
不过5月的北京开始入夏,气温明显升高,太阳下会感到炙热。通常松鼠巢设在树冠层,遮阳效果很好。而莱德家在塔上,非但没树荫遮蔽,琉璃砖瓦反射热量还很厉害。纵然巢内空间不直接暴露在阳光下,但整个巢白天都被炙烤着,让我有点儿担心鼠宝的安全。莱德热了可以出去躲躲,但孩子们怎么办?它们能熬得住么?
搬第一只娃,莱德走宝塔西侧的飞跃路线,一路树冠层穿行,最后进入北边弧形围墙外的油松林。我怕它发现有人尾随而感到紧张,便没继续跟踪,而是回土坡上等它回来搬第二只娃。
3分钟后,莱德回来了。这次它在围栏上花了比较长的时间,才调整好鼠宝的姿态叼在口中。然后它爬下避雷线走地面路线,穿过挡板空隙,再跃上一截矮墙。在这里,它遇到了一点小麻烦,墙外有个清洁工和两位晨练完的大爷在攀谈。趁对方一愣神,莱德迅速跳下地面,接着在平地上一路飞奔,最后再度跳过半圆围墙,直奔坡底松林中的新家而去。
又过了大约3分钟,莱德再回来接第三个孩子。还是先走地面路线,穿挡板缝隙,不过这次没上那截矮墙,而是从围挡处直接上了塔西院墙,然后再跳上靠墙的一棵栾树。爬下树时,清洁工师傅还在树下坐着。但这回莱德显得大胆从容,哧溜哧溜毫无停顿,下地面后接着狂奔。此时我在旁边看着,觉它有些累,跑不快了。

莱德第三次返回有些晚点,间隔了5分钟。搬运第四个鼠宝沿月了第三趟的路线。接着,它很快再回到塔上,检查一番旧窝,确保有遗漏。现在它无娃一身轻,又走了西侧飞跃路线,最后钻入松林。
折腾了这一通,我也累了决定先不去找莱德的新家,也不去跟踪它,就在附近找个视野好的地方休息、定点观望,有什么算什么。几小时后(16:20),让我感到意外的是,莱德又回到塔上故居(该不是它忙晕了头,忘记搬过家了吧)。不过很快它就出来了,然后从东侧起跳点一个飞跃跳到大槐树上。随后一直到6点钟,它都在林下地面不停地搜罗食物大吃:干榆钱、陈年的和新鲜的元宝槭种子及松塔,最后又塞了半块游人丢弃的饼干。吃完后,莱德又到石坑那里畅饮一番,才朝着新家方向跑去。
这回我展开跟踪,找到了它的新家,在与宝塔相隔约50米的一棵油松上。这里通风、遮阳,隐蔽性都不错,是个很好的松鼠巢。如不出意外,应该能用到鼠宝独立。至此,莱德一家不同寻常的宝塔生涯也宣告结束了。

鼠宝初长成

接下来的日子,莱德外出时尚增多。树上的叶字越集越您,顺利跟踪莱德已成奢望,经常明明它刚才就在这里,一木留神就不见了餘影。有时我一通好找先巢,回头一着,它就在我头顶的树枝上凯着休想-但只有一个角度可以着到,精挪几步,身影就全被树叶遮住了。所以,莓次看到莱德,它几乎都是在忙碌地尊找食物,也只有在此状态下最容易被发现。至手家中情况,它好像有些不太在意了。
在窝里,鼠宝们茁壮成长。我没法每天都去观察,只能尽量缩短间隔天数,密集时会隔天一次。我通常就守在远处能看到窝的地方,用长焦镜头观望。小家伙们成长过程中的诸多节点,如今回味起来,依然幸福满满。
5月24日,下午2点多,窝边似乎有个东西在抖动,不是鸟,很像松鼠抖头的动作,但我不知是莱德还是它的一个孩子。
5月26日,我确认鼠宝们都出来活动了,范围只限于窝边半米之内。鼠宝活动能力还很弱:能爬行,但不太利索;偶尔还能小窜一下,但还不会跑;围着树枝转也很不熟练。
5月29日,鼠宝们能短暂小跳,也能在横枝下方倒挂着爬行,不过对飞来的喜鹊依然没反应。傍晚6点多,莱德回到这片区域,却并没有回家,而是来到家西侧30米外的一棵大油松上,钻进喜鹊的弃巢,直到我离开也没出来,我不确定那晚它是不是在家里过的。
5月31日,一早就看到莱德在家北侧10多米外的另一棵油松上做新巢,不过只做了个半成品,也许日后会继续。4个鼠宝都在,进出窝比较频繁,会互相扭打,动作尚有些稚嫩。

6月2日,鼠宝只剩3只,最红的那只不见了。它们可以在比较开阔的横枝上小跑,也试图沿衔接的树冠走到隔壁树上,但没能成功,毕竟还不会大跳。
6月3日,有一只鼠宝通过连接紧密的树冠,走到隔壁树上了。中午有只红隼俯冲下来想捉它们,不过中途就放弃了。鼠宝已经能灵活地在树上转圈躲避,并且对周围的敌人有些敏感了。我很怀疑,那只失踪的鼠宝是被红隼抓走的。
6月5日,鼠宝能绕着树干快速追跑了。傍晚7点多,莱德依然还没回来,不知什么情况。
6月7日,几只鼠宝开始四散活动,到周围树上找吃的,也会下到地面寻觅,见什么都咬。现在它们对林中的动静比较敏感了,啄木鸟叫着飞过去,它们也会愣下神。鼠宝的活动方式,已经彻底转为疯狂飞奔模式。受到惊吓时,它们会存海与十这,井御田“屡屡晏”母獭成、冷的游测日曦。至此,它们已经完全能够适应林间环境、独立生活了。
6月12日,莱德的出现地已经离家很远了,而鼠宝们也很难跟踪,太分散,动作也太快了。按照往常经验,这个家基本算是功德圆满地解体了,鼠宝们偶尔相遇,依然会聚在一起打闹一番,有时也会挤在一个窝里休息,重温手足之情。

红隼

欧亚红松鼠成长规律:通常幼崽从第7周开始,就不太需要母亲时刻照管了,松鼠妈晚上可以不回家,但会保持在附近若即若离地监控着。鼠宝长到8~10周( 两个月左右),能开始独立生活。此时它们已经不再合群,但碰上能一起玩耍。到第三个月,小松鼠开始自己搭新窝、或找旧巢修整后自己过;此后松鼠妈结束监控,开拓新生活,把旧家和旧地盘留给后代。第二年,年轻松鼠性成熟,开始求偶婚配。新的轮回开始了。

高学历“黄大仙”

我们中国,黄鼬可以说是最常见、最著名的鼬科动物了-它不仅遍布全国,还能在人类身边扎根生存,甚至成为城市小区里的邻居。关于它的传说更是数不胜数,从偷鸡的“黄鼠狼”到灵异的“黄大仙”,给它蒙上了种种神秘色彩。听过不少“黄大仙”的传说,作者对黄鼠狼这种动物充满好奇。在北京大学读书期间,我开始观察,拍摄校园内的黄鼬,记录下许多意想不到的趣事。

角色介绍

黄鼬

俗名:黄鼠狼、黄皮筒子从头到尾长34~67厘米。体重500~1200克,身体瘦长。不同地区、季节的黄鼬体毛颜色深浅不一,但基本都是黄色系,脸上有深色的“面罩”和白嘴唇。
在哪里可以找到它?
由于黄鼬总是夜间行动,神出鬼没又动作迅速,要想专门找它可不太容易。

一天夜里,我骑自行车回宿舍,中途停在未名湖边整理背包。突然,路边的垃圾桶一阵叮当乱响,半人高的桶竟然摇晃起来!四下无人,我吃了一惊,随即想起,附近常有黄鼠狼出没。果然,垃圾桶晃了一阵之后,一个黄色的小身影从桶中蹿了出来。这只黄鼠狼跑到不远处又停下来,回头盯着我看了一会儿,然后迅速钻入了石缝中。

深夜邂逅

误闯“深夜食堂”

垃圾桶是黄鼠狼的“深夜食堂”,例行捕猎之外,它们会不时光顾,寻找里头的面包片和剩饭剩菜。这小家伙可能是被突如其来的刹车声吓慌了,一时跳不出来,在垃圾桶里一通乱窜。
北京大学校园里生活着不少黄鼠狼,教学楼前、宿舍楼下、食堂门口、未名湖边都能与之不期而遇。朦胧夜色下,们有时在不远处蹦蹦跳跳,鬼鬼祟祟地四处张望;有时变身成一道黑影,闪电般地横穿马路,等我反应过来,它早已消失不见。上学时我喜欢半夜在校园里拍夜景,常能在马路上或草坪里碰到这些小家伙。它们警觉性很高,会不时直立起身体观察四周动向。好奇心也挺强,如果我长时间站立不动,它可能会在不远处一直盯着我看。一旦我打算走近,前脚刚迈出去,它就迅速溜掉了。有一次深夜,我在未名湖北岸的镜春园土堤上看萤火虫,草丛中突然蹿出来一只小黄鼬。可能我脚步够轻盈不可怕,它居然蹿到我脚下,还好奇地嗅了嗅我的脚趾。当时我心里一紧,没敢动,随后又挺感动--真是一次奇妙的深夜接触。

北大的流浪猫既多且萌,甚至有的去教室蹭课成为网红“校猫”。然而对于校园生态来说,校猫们绝对是穷凶极恶的入侵物种。其强大的战斗力严重威胁到本土原生鸟兽,原本在校园食物链顶端的黄鼬也不能幸免。
一天晚上,我在镜春园附近散步,忽听路边传来“吱吱吱”尖锐的叫声。循声望去,居然看到两只黄鼠狼正在与一只大黄猫对峙,那尖叫正是黄鼬所发。两只黄鼬体型差不多,可能是一对夫妇。大黄猫突然发起进攻,扑向其中一只。后者立刻逃窜,黄猫穷追不舍,它俩在马路和两边丛之间飞速穿梭,来回转圈。另一只黄鼠狼则跳到草丛中的大石头上张望,发出焦急的叫声。转了几圈甩不掉猫,被追的黄鼬居然向我跑来!它特意从我的脚下跑过,仿佛是在乞求我的帮助,真令人不可思议--要知道,黄鼠狼平时见人就躲。
为替黄鼠狼解围,我赶紧追在猫后面喊“咪咪”让它分心。追到一棵矮树下,猫突然停下,在地上刨起坑来-莫非是要拉顺便摸了它几下。猫果然开始排便。回头再看,两只黄鼠狼都已不见踪影。这是我生平第一次亲身体验到黄鼠狼的“灵性”,事后内心久久不能平静。

“校猫”vs.“校狼”

爬树掏鸟窝

有不少同学说,深夜在未名湖边看到过爬树的小松鼠,实际上都是被错认的黄鼠狼。松鼠不可能在夜里活动。黄鼠狼上树,身形动作与松鼠有点神似,又都长着毛茸茸的大尾巴,夜色下很容易认错。
通常黄鼬主要捕食鼠类,但是校园里老鼠不算多,所以它们经常打鸟类的主意。在鸟的繁殖季节,它们尤爱爬到大树上掏鸟蛋和雏鸟。有次,一位观鸟的朋友在镜春园土堤上看到有只黄鼠狼正在爬树,目标是树顶的灰喜鹊巢。灰喜鹊社会性很强,不时结群活动,繁殖期还会在相距不远处集群筑巢,彼此做邻居相互照应。那只黄鼠狼的行动被发现,众多灰喜鹊同时发出警报声,声势浩大。其中一些在黄鼬身边不停地飞舞,试图干扰甚至直接攻击,场面相当壮观。最终黄鼠狼不堪其扰,灰溜溜地爬下树跑掉了。后来我也开始观鸟、拍鸟,对校园生态和物种有了更深刻的认识。我发现灰喜鹊们早已习惯了校园里人来人往,只要发警报,来者不是黄鼠狼就是猛禽。所以一旦听到灰喜鹊报警,我就赶紧把相机参数调好,往往能收获惊喜。同时我也发现,黄鼠狼在白天的活动频率也挺高,但行踪依然神出鬼没,相遇需要一定的运气。

经过一段时间观察,我发现有只黄鼠狼的活动范围一直在镜春园和朗润园之间,连接两园的石拱桥是它每天的必经之路。一天下午,我发现它在石桥边的草丛里蹦来蹦去,围着一个地方打转。有猎物?我在石桥另一头观望,但草太高看不清。在黄鼬放弃离开之后,我跑过去看,发现了一只吓得缩成一团、仍在瑟瑟发抖的刺猬。
刺猬遇到危险便缩成“刺球”,令绝大多数捕食者无从下口。但据传黄鼠狼是刺猬的克星:黄鼠狼肛门附近有臭腺,能够释放出浓烈臭气-用“屁”把刺猬熏晕,等失去意识的刺猬身体慢慢舒展开来,黄鼠狼就从没刺的腹部下嘴。这个传说无从印证,但我有位发小曾骑摩托追过黄鼠狼8,用他的话说就是黄鼠狼的屁股突然放出一股“黄烟”,气味类似臭鸡蛋,非常难闻。有研究表明,这“屁味”主要成分为丁硫醇,浓度高时确实能麻痹大脑神经,人若吸入过多,轻则头晕呕吐,重则导致幻觉、昏迷。很多动物嗅觉比人要灵敏,我家狗子曾闻了下死掉的麻皮蝽,就被熏得“狗躯一震”。对那些追在“大仙”屁股后头的掠食者来说,想必黄鼠狼的屁堪比迎面飞来一枚毒气弹,会是一次臭不欲生的体验吧。所以我觉得黄鼠狼熏晕刺猬,理论上确有可能。但从可靠记录来看,黄鼠狼放屁多用于避险逃生,而非捕猎。

黄白二仙斗法

湖畔的争斗

黄鼠狼的武功相当全面,除了放屁、爬树,游泳也不错。夏天时在水边先后遇到过几只,毛发湿漉漉的,说明它们才上岸不久。一天下午,我在校园西北角的红湖岸边看到一只黄鼬,行为有些怪异:我来它不逃,而是与我保持着距离沿湖边跑,我离开它又折返,仿佛不愿离开湖边。我干脆绕到湖对岸,这样既不会干扰它,又能看看怎么回事。
只见那黄鼬在岸边的大石头上跳来跳去,不时用鼻子朝水面打探,貌似想要跳下去。细看它浑身毛发还是湿的,看来此前已经跳进过水里了,难道水里还藏着什么猎物?黄鼠狼一番折腾,引来一只绿头鸭围观。鸭子傻傻好奇,游得离岸很近,我真担心黄鼠狼会突然一跃,扑向水中鸭。此时,一位女生打着阳伞走来,她也好奇水边啥情况,估计误以为是只金毛松鼠。她刚走近,黄鼠狼突然发起行动,一个“倒挂金钩”,用两条后腿倒挂在岸边大石头边沿,上身探下去,瞬间从石下缝隙中“掏”出一只黑色的鸟。动作干净利索,快如闪电,鸟被咬住时发出凄厉的惨叫,吓得女生也尖叫一声跑掉了。

黄鼠狼毫不犹豫,叼着猎物奔向了植被茂密的土丘。那时正值繁殖期,估计它是急着回家喂孩子吧。黄鼬消失前,我辨认出猎物是一只楼燕(又称北京雨燕)。楼燕之前所在的位置贴近水面,上方又被大石遮挡这道捕猎题相当棘手,黄鼠狼一直在寻找合适的击杀方法,这即是它在岸边蹦来蹦去的原因。
回去整理照片时,我发现楼燕的身体也是湿的,说明之前曾掉进过水里。然而楼燕这种鸟几乎一生不落地,爪子已特化成“攀援足”,四个脚趾全部朝前(鸟类脚趾多为3前1后)且短小。这种足型不仅难以抓握、行走,而且让楼燕很难直接从地面起飞。这只楼燕与黄鼠狼如何产生交集?又是怎么双双落入水里?前面的“剧情”实在令人琢磨不透。

黄鼠狼的传说

来北大后,看到的黄大仙居然比在家乡村野还多。我曾经认为是由于校园环境宽松,而乡野的黄鼠狼要“贼”得多。后来发现更重要的原因,是我在学校懂得多了,也更为用心投入。毕业后,我常回家乡拍鸟,对家乡的自然环境有了更多了解,在北大的“遇仙”经验也能得以发挥-发现家乡的黄鼬出现率也相当高,而且不论白天夜晚,也都挺常见。
从未名湖畔到乡野田园,这几年的切身经历,已经让我对黄鼠狼不再感到那么神秘。如今每次回到家乡,我仍旧喜欢向村里老人打听黄大仙的趣闻,他们对此依然津津乐道。此时,每听到一个传闻,我脑海都浮现出一个真实的自然故事与之呼应。然而我内心对黄大仙的敬畏与喜爱不但丝毫未减,反而亲近之情日增。每次与之邂逅,都感觉像买彩票中了奖。每次出门,我都期待着与它再次相遇,更期待着继续书写我们之间的新故事。

乡村校园一家亲

传说成了气候的黄鼠狼会训练野兔等小动物当马骑。我小时候听了,觉得嗯,大仙是得有个坐骑才威风。长大后的想法是:那坐骑肯定是猎物!黄鼬身躯小巧,却能猎杀体型远超自己的猎物。它们常从后方偷袭,咬住猎物后颈部,并用前爪抱住以防挣脱。
若是野兔之类,倒毙前常能拖着或驮着黄鼬跑上一段距离-远看仿佛被黄鼬骑在身上。听我爷爷说,以前黄鼠狼进院偷鸡,其实并没有能力叼着鸡跨过院墙,而是需要借助鸡的力量离开:它们紧紧咬住鸡脖子,受惊的鸡拼命挣扎,乱跑乱飞,鬼使神差地带着身上的黄鼠狼飞出了院墙-家乡称此为“黄鼬顶鸡”。

螳螂和蜘蛛是两种风格迥异的猎手。如果螳螂和蜘蛛相遇,想必会有好戏!常有朋友问我,它俩谁更厉害?可这很难一两句说清。因为螳螂是螳螂目昆虫的泛称,种类很多,大小各异。蜘蛛也如是。而且自然界江湖险恶,大家全都奉行一看打不过就躲着、逃走,所以很难有公平合理的对抗赛。不过,此两者毕竟生境交错,狭路相逢在所难免。

蜘蛛大战螳螂

角色介绍

螳螂

螳螂是惯于静静地埋伏着对猎物进行突然袭击的食肉昆虫,它的身体构造做这个正合适:大大的复眼、咀嚼式口器、三角形的头部在狭长的前胸(胸部第一节)顶部能自由旋转;前胸的附肢像钩子一样,被一排刺武装起来,具有抓取的功能,好似齿夹式捕捉器,猎物一旦被捉住,逃生的机会就很渺茫了。
在哪里可以找到它?
仔细检查一下草丛,大概率能发现它们的身影。

蜘蛛

各种蜘蛛都是8只足,都以捕食活物为生,也都会分泌蛛丝。但有一点不准确:并不是所有的蜘蛛都会结网。全世界的蜘蛛,可以根据“会上网”和“不上网”,大致分成两大类群。
在哪里可以找到它?
蜘蛛分布很广泛,在那里都能看到它们。

自然状态下,蜘蛛和螳螂交锋,结果会怎么样?为弄清真相,我决定到自然环境中,以自然观察的原始方式寻找答案。十几年下来,我记录下不少战例,剧情非常精彩。

每次外出,我都格外留意蛛网上有无螳螂。然而螳螂捕猎喜欢守株待兔,移动起来慢条斯理、晃晃悠悠,与蛛网产生交集的概率确实很低。只有到了成虫期,翅膀令其活动范围陡增,一些爱飞的种类(特别是雄虫)撞上蛛网的可能性会增加。不过蛛网上挂着螳螂尸体的场景,确实很少见到。螳螂一旦误入蛛网,也并非就死路一条,有时还会上演神反转。

螳螂和蜘蛛

棒络新妇

广斧螳螂,一种常见的大型螳螂

大螳螂拆网,反客为主

大型螳螂上网,剧情会有所不同。它们力气大,即便被蛛网困住,也不会短时间内就动弹不得、束手就擒。螳螂走路的姿态是支高身体、“脚尖”着地,这令其身体与蛛网接触较少,被粘被缠程度不深。我甚至看到过螳螂在蛛网上攀走,那闲庭信步的感觉,俨然成了网主。
发现螳螂上网,有些种类的蜘蛛(我所见过的棒络新妇、类花岗园蛛等皆属此类)因忌惮来者体型,或不具备海量喷丝束敌的能力,它们大都不敢进攻。那么接下来,就会上演螳螂拆网的场景。这方面螳螂有独到天赋:头部非常灵活,能够几乎无死角地转向蛛丝缠绕处;还有两把大刀配合,用不了几下就能将困住自己的蛛丝咬断。有时螳螂已脱身,却并不急于逃离,甚至还赖着不走了。毕竟,对于大型螳螂来说,蛛丝的困扰不足为惧,倒是那些撞上蛛网的小虫极具诱惑力--它们会反客为主,留下来品尝蛛网截获的美味。那画面看上去,感觉是“螳螂走累了,倚在吊床上歇歇脚、吃个饭”。

小螳螂上网,生死有命

小个子的螳螂(小型种类或大型种类的低龄若虫)一旦触网,结果和其他昆虫并无两样蜘蛛发现后,会欣然前往将其打包。偶尔赶上“网管”不在的情况,小螳螂经过一番折腾,不断地咬开粘在身上的蛛丝,尚有希望脱身。

螳螂的若虫,长的很小

强龙不压地头蛇

也有一些种类的蜘蛛身强力壮,且喷丝速度之快、丝网之密都让螳螂双刀穷于招架。螳螂在没有明显体型、力量优势的情况下,用不了两三个回合,就会彻底被蛛丝所困,刀法完全施展不开。一轮劈头盖脸的丝网攻击之后,蜘蛛再上前咬上一口,螳螂就彻底歇菜了。

驻守网边,网为己用

有次我去一处湿地观察螳螂,一路下来发现个很有意思的现象:许多不太大的蜘蛛网边,都守着一只中华大刀螳。有的网已无“网管”,螳螂依然不舍远离。为解其中隐情,我选择了一些螳、网“同框”的现场,躲在旁边静候观察。

这些蛛网架设在草丛间,时有飞虫撞上被困,便开始激烈挣扎。这个动静会勾起螳螂强烈的捕捉欲望。螳螂蹑手蹑脚靠近,站在网边不用上网,只需大刀一挥,就能先蜘蛛一步将战利品劫走。有时蜘蛛想先下手,但若在赶奔猎物途中暴露行踪,极有可能令自己也成为螳螂的猎物。蜘蛛被擒后,网便成了留给螳螂的工具-螳螂原本对快速飞过的小虫束手无策,但有了蛛网拦截,小虫屡屡“上架”,螳螂自然不愿离开。

目标明确,直奔“网管”

蛛网并不是总能不断上新货。猎物较少时,螳螂懒得关注网上那些被蜘蛛打包的剩饭。此时,爬来爬去检查、修补网的蜘蛛便成了它们的首选目标。蜘蛛在明,螳螂在暗,后者悄悄逼近,一旦距离合适,大刀一挥,战斗结束。蜘蛛被偷袭时,没有网丝助力,就成了弱鸡。

螳螂VS不结网蜘蛛

这只小螳螂(1龄中华大刀螳若虫)完美演绎了什么叫“不作不死”。起初,我发现它和白斑猎蛛“同框”,便觉着会有大事发生,停下来静候剧情推进。当时,白斑猎蛛正从叶背缓慢向上攀爬,小螳螂只看到它伸出来的半截步足,便欲上前捕捉。但很快,随着猎蛛全身都翻上叶面,小螳螂立刻意识到这个大家伙不是自己的菜,准备撤离。偏偏此时,猎蛛停了下来,身体瞬间“石化”。静止片刻后,它开始上下摆动头前那对很小的触肢。可能在小螳螂眼中,这触肢像极了扭动的小虫,它又鬼使神差般地开始向前挪动,准备攻击这“小虫”。结果,小螳螂刚迈出两步,猎蛛探得距离合适,一个飞跃将其抱住,咬住它腹部注射毒液,战斗即刻结束。其实,在小螳螂第一次准备放弃时,本有足够的距离和时间逃脱,但对猎物的误判让它送了命。几分钟后,小螳螂就变成了一具木乃伊。

不结网的蜘蛛往往毒液霸道,战力强悍。螳螂与它们对战更为惊心动魄,结局更为直白:要么将对方活剐,要么被对方秒杀。对决中,只要螳螂拥有足够体型优势,并率先发动攻击,蜘蛛就很难脱身。我曾多次看到4龄以上的中华大刀螳、广斧螳若虫,轻松将爬过眼前的跳蛛捉住吃掉,跳蛛几乎没有一点反抗机会。反之,如果螳螂没有体型、力量上的压倒性优势,就蜘蛛胜算大:螳螂要么遭蜘蛛偷袭毙命,要么是因过于自负、虽主动攻击却遭反杀。毕竟螳螂不是杀型猎手,和这些拥有强力毒的蜘蛛纠缠,战局拖得越久越利-对方只需一口就能结束战斗。

一失足成千古恨

白斑猎蛛

防不胜防

盛开的荆条花丛是许多“守株待兔”型猎手钟爱的猎场。螳螂和蟹蛛都喜欢在这里偷袭食蜜客。不过,这两个猎手间偶尔也会有摩擦。螳螂好静,而蟹蛛则较之更甚,猎物不到跟前几乎纹丝不动。这样螳螂就比较被动,等它发现蟹蛛通常为时已晚。这次,一只1龄广斧螳(体长不到1厘米)和黄豆粒大小的三突伊氏蛛狭路相逢,结果毫无悬念,后者随便咬上一口就能锁定胜局。再过上几周,等小螳螂的同胞们蜕上三四次皮后,拥有了强大体型优势,就能在争斗中占得上风了。

荆条花

蟹蛛

Copyright © 2024 陕西妙网网络科技有限责任公司 All Rights Reserved

增值电信业务经营许可证:陕B2-20210327 | 陕ICP备13005001号 陕公网安备 61102302611033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