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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点石刊》“五月风”特辑——投石录

其他分类其他2024-05-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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投石录

刊首语

        一转眼《点石刊》已经走过了四期,我也第三次写起对大多数人来说千篇一律的刊首语。事实上没有更多的言语值得交付,大家的时间应该留给同学们的作品本身。这些作品像风一样不留影迹,也像风一样历久弥新。我不会忘记屏峰山上惊鸿一般的四目相对,也时常体会“挽时惜岁,寸笔藏拙”的字字穿心,我不会忘记一颗会说话的大树,正如我不会忘记桥上的卡夫卡,也不会忘记我是如何在这里重新认识《红楼梦》和王小波。我会时常在这些片刻想起自己,就像在这大树底下看见樱花。
       我喜欢那些和文学长在一起的人,他们敏感,独特,更喜欢所有认真生活的人,我们勇敢,坚强。可是生活从不为谁而生,有太多人在社会芜流里迷失了自我,殊不知芸芸众生纵深跃入滚滚红尘,不过就是为了找到我是什么。很幸运,我们有文学,我们有文艺作品,我们在土地上种出了诗歌,我们在细胞与细胞的触碰中创造自我,这也是我们无论在任何时刻,都需要文艺,渴望文艺,因为每在文艺思考的时候,

李佳泽

我们总在寻找我是什么。在这些时光里我们是那样自由,就像这世间的所有虚伪都不复存在了。
       就像在这四期刊物里,我看到春夏秋冬,悲酸辛喜,无不流连人间而至堪歌颂。这里有深入到可以触动一生的哲思,也有清浅到足以莞尔一瞬的欣喜;这里有伏于社会丛林的暗流,亦有脱胎人性本身的倾诉;这里有艳绝至寻常的文字,也有朴实至溢美的语言;这里记录了二教出门时漆黑的夜幕里的绝美月色,也折射着懒觉起床时当头的太阳下的灿烂晨光;这里留下一些稚拙的作品,诉说着我们伟大的语言。无数药苑学子的投石问路,早已流淌成一条娟丽小溪。我们让飘扬的文字浮于世外,实然的自我留在心间。因为这世间万物俯仰,来去何踪,只是风过的地方,云烟过眼,物我无穷。
      《点石刊》作为药学院文学荟萃,多少师生文艺生活的期盼尽在其间。点石为刊,投石为路,此次合辑集百家精华,力求干净纯洁的文字与情感,为读者留下花花世界里的惊鸿一瞥。在此,我谨代表《点石刊》全体工作人员感谢大家的热情与支持!

屏峰山
哑海鸥
单车出借
花火

01

图片源于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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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前行

虚幻之城

CONTENTS【目录】

忆串
永不停息的硅胶柱

20

图片源于网络

图片源于网络

一路前行

真实之梦

05

15

18

25

诗集

41

图片源于网络

一路前行

古韵流芳

诗集

44

图片源于网络

一路前行

新风远引

葬花之吟
桥上的卡夫卡——浅析《城堡》

49

图片源于网络

一路前行

书海拾光

陈仓悟道
一座姑苏,半部江南
西湖杂记

30

图片源于网络

图片源于网络

一路前行

俗世漫游

31

34

59

虚幻之城

当语言在现实世界找不到归处,纷繁的虚构世界诞生在崭新的思想高塔之上。远远望去如海市蜃楼,近处感受若朦胧晨雾。我们相聚在作者的文字深处,细细体会颇具烟火气的情感与哲思。

-1-

屏峰山
A.L.H
       每当黄昏来临,我向西望去的时候,总会看到缓缓落下的血色夕阳,以及夕色中若隐若现的屏峰山的形象。
       很难说清究竟是难以忘怀还是淡淡怀念,总之,那一天,那座山,就这样倔强地固守在我心中,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并随着时间的流逝愈发清晰——或许是我的想象在不断完善原本暧昧的记忆。
        那是我十五岁的时候。
       回头望去,无言的霞光笼罩被我抛下的东方大地,蓊郁的树林陷于无边的阴影之中。空中还残存些微光芒,但太阳,无疑就要离去。
        耳边传来干枯泛黄的枫叶被踩踏的声音。泥土的气味混杂着说不出名字的花香,越过几丛仙人掌,传入我的鼻腔。
        她就那样径直出现在我眼前。

虚幻之城

-2-

        那时我正好经过屏峰寺,寺前广场上的太阳能电灯勉强赶走我身边的黑暗。不知何处吹来的风抚弄悬在寺檐上的铁质风铃,发出“丁铃”的清脆声音。寂静中的屏峰寺似乎在向我致意。
        像是流云不自意的投影,像是微风无自觉的骚动。
        她不发一语,缓步走过我的身侧。然后,一语不发地继续走着。
        但我确确实实看到了她的面容。
        那嘴唇微抿的、不知目视何方的忧郁面容。
        真的是忧郁吗?
        这般独自行走在黄昏时分的山路……
        可我忧郁吗?
       在这黄昏时分的山路上,不知为何想独自走走的 我,忧郁吗?
        今天母亲和祖母又吵起来了。重温了一部很喜欢的小说。垃圾还没有倒。自己种的花今天也没有开……
        可是我忧郁吗?
        

虚幻之城

-3-

        她的鼻梁不很高,却在脸颊上投下良多阴影。颀长的黑发披散在肩头,却并不随着步伐跃动起伏。
        仿佛静静划落的枫叶。
       风好像也静止了。她所过之处似乎陷入了无尽的沉眠。只有她缓步走着,不发一语。
        嗒、嗒、嗒,嗒。
        她的脚步声逐渐远去。
       屏峰寺的灯光,是否正是为了让我看到她而存在此处的呢?
       刚才的她,两手放在什么地方?是背在身后,还是紧紧环抱着自己喜欢的书,或者是随意地前后摆动,也许,是故作老成地抱在胸前?
       她是否踏着强弱弱的节拍行走?或者是先缓缓提起脚踵,再向前轻轻踏出一步?她会不会突然转个圈?
        她穿着长裙吗?
    

虚幻之城

-4-

        一切的一切仿佛都在迷雾之中,朦胧的灯光叫人看不真切。关于她,我究竟看到了什么?
好像什么都看到了。
        又好像什么都没看到。
        微抿的,抑或是紧抿的嘴唇。
        忧郁的,抑或是并无深意的表情。
        十五岁那年,我匆匆地瞥见了她的形象。
        可是那仿佛她的幻象。她真正的面容,尚隐于血色的夕阳之后。
        多少年来,我不止一次地希望能再一次与她相逢,无论是在什么地方。但我知道,终究不能。我只能抱着那个暧昧的形象,一遍又一遍地揣摩,度测——那一晚的屏峰山上,她与我,究竟是如何四目相对的?
2020-10-4初稿
2023-9-4 次稿

虚幻之城

-5-

哑海鸥
22级 苦川
        乔苦禺醒来的时候,艾早正在煮茶。她闻见浓的茶香,裹着来自储物柜的霉味。乔苦禺贴着墙壁抬起手,刚好够得到壁纸上香烟烫出的一点凹痕。她还能看得见东西的时候,依稀能够判断那个烫痕正落在海鸥的眼睛上——很多年前她在墙壁上画的那一只。
        抽烟的是艾早。那个烫痕出现的那天,她夹着一只女士香烟盘腿坐在床上,把瘦弱的脊背弯成月亮,抬头看着那只海鸥长久地沉默。乔苦禺和她吵架,吵到一半就会突然沉默。艾早也沉默地看着她,然后两个人继续做起争吵之前各自在做的事。
她喊她,小艾,小艾。
        艾早趿着着拖鞋走过来。乔苦禺听到她用脚踢开板凳,想象板凳从艾早细瘦的小腿边滑开,撞到沙发就停下来。艾早伸手摸摸她的脸,弯下腰端详她的雀斑和头发。

虚幻之城

-6-

        乔苦禺眼睛完全坏掉之前,也总是这样一遍一遍地抚摸艾早的脸。乔苦禺的颜料,一般都是在涂抹大海。颜色是海和天空,白色是海鸥和浪的泡沫。剩下的一半,就是艾早和艾早身后的天色。她拉着艾早哀求,让我再画一张吧,再画一张吧。艾早就叹一口气再坐下来,听着年轻的画家嘟嘟囔囔:这样就可以记住了。
        苦禺。喝点茶吧。
        好。
      乔苦禺喝东西的时候总是把嘴咂得很响。咂着咂着,就咂出一股烟草的味道。
        是海盐味的吗?
        对。
        给我一根吧,小艾。
        艾早就从衬衣的口袋里摸出烟盒,抽出最靠左的那一支放进乔苦禺手里。乔苦禺捏着烟来回搓了几遍,找到滤嘴的那一头才放进嘴里。艾早吐一口烟雾,灰蓝色的烟让乔苦禺的脸庞显得更遥远了一点。她盘着腿坐在床沿上,乔苦禺弯着脊背坐在旁边,左腿和艾早的右腿之间是艾早的左脚。她就隔着自己左脚的距离看着乔苦禺含着烟的侧脸、那双没有生机的眼睛。

虚幻之城

-7-

        一双凋零的眼睛。         乔苦禺其实不抽烟。但自从彻底失明以后,她总是执拗地、哀求地向艾早索要一根香烟,不点也不嚼,只是咬着发呆。咬够了,又还给艾早,艾早就咬在自己嘴里去摸兜里的打火机。         艾早看了一会儿,突然听到她说:小艾,帮我点上吧。         小艾。         艾早默默地弯腰,用红热的香烟抵住乔苦禺的那支,一直到乔苦禺吐了一口烟在她脸上才坐回去。然后她听到剧烈的咳嗽,发现乔苦禺整张脸都皱起来,夹着香烟的手随着她胸腔的皱缩而颤抖。艾早伸手去摘那支烟,乔苦禺却没松手,又把烟送进嘴里极缓慢、极缓慢地吸了一口。         海盐味也是苦的吗?         对,都是苦的。
        两个年轻的女人坐在朝阳里吸烟。阳光从她们身后的窗子里垂进来,搭着床沿照亮了乔苦禺的右脚。她右脚的大趾上涂了指甲油,在阳光下闪成亮

虚幻之城

-8-

亮的一点。艾早望着她的脚,想起来医院刚刚开具了“全盲”诊断书的那天,乔苦禺对她说:小艾,小艾,给我画个指甲吧。
        艾早捧着她冰凉的脚。要蓝色的?
        乔苦禺摇头。不,不要纯色,你给我画个图案吧。
        画什么?
        画只鸟吧。
        海鸥?
      乔苦禺停顿了一下。不。除了海鸥,别的什么都行。
       艾早最后给她画了一只小小的蜂鸟。很小,丑陋、笨拙,但很可爱。乔苦禺的脚上有凸起的青色血管,血管之间有一道细长的褐色疤痕,像是蜂鸟的航迹。后来她们站在浅滩里看落日的时候,乔苦禺赤着脚踩在薄浪里,那只蜂鸟就在水光里浮动,像一条笨拙的鱼。
        乔苦禺抽完那支烟,蜷起了画着蜂鸟的那只脚。小艾,小艾。陪我去海边走一走吧。
       艾早把两条叠着的腿拆开,拖着大拇指在地板上找拖鞋。

虚幻之城

-9-

        今天呢?         画吧。
        于是艾草趿着鞋起身去收拾画材。乔苦禺听见她翻找颜料的声音,响得很刺耳。乔苦禺有段时间脾气很坏,当她发现自己不再分得清纯白和象牙白、从屋子这头走到那一头会不断地撞到家具的时候,就会大叫着摔东西,折断画笔。艾早站在满地狼藉的颜料之外背对着她,弓着腰去捉窗台上的毛虫。乔苦禺把手里的东西全部摔干净,垂着两只手站在所有混乱的中心,不知道该继续哭还是做些别的什么。艾早丢完了毛虫关上窗,打开水龙头冲洗早已经看不出颜色的抹布。乔苦禺就听着她脚跟落在地板上的声音,总有那么几秒钟显得很迟疑。
        艾早找到能落脚的地方,蹲下来擦拭地板上斑驳的颜料,余光看见乔苦禺抱着膝盖慢慢地蹲下来,就在所有疯癫的冲撞着的色彩中央,和洗褪色的布娃娃一样苍白。乔苦禺听到艾早挪她的脚,然后颈椎里的骨头在离乔苦禺很近的地方发出声响。乔苦禺抬起沾了颜料的手在空气里抓两下,第三下就摸到艾早细软服帖的头发。

虚幻之城

-10-

        小艾,你走吧。
        艾早把抹布换了个面。
        嗯。
        你走吧,小艾。你走吧。
       艾早擦到乔苦禺脚边,抓着她的脚踝往旁边挪了一点,又换一面擦一把乔苦禺的脚心。乔苦禺缩了一下,朝后坐在带着潮意的地板上。
        小艾。
        吃面还是馄饨?
      乔苦禺听着水龙头哗哗地流水,听完了才说:面吧,要荷包蛋的。
        苦禺,没有纯白了。
        那就拿象牙白吧。
        然后颜料罐继续响。上一次她和她吵架,乔苦禺也听见这样的声音。那时候乔苦禺坐在窗户前,眼里全是灰扑扑的色块。她看见一片枯黄中的一团白色,慢吞吞地移了几步,再也不动了。艾早跪在她身后,看着那只仅剩的、年迈的海鸥横躺在地上,看起来就像是一团揉皱的白色塑料袋,风一吹就会飘走。艾早仍不习惯她们之间就这样陷入可怕的沉默,于是探着身体抓过拉绳把米灰色的窗帘放下来。

虚幻之城

-11-

        别看了。
        小艾,我们把它捡回来吧。
        那是瘟疫。
        我们把它捡回来吧。
        那是瘟疫。
        我们……
        那是瘟疫。
        乔苦禺越过艾早的肩膀看墙上的海鸥,看一会儿就离开窗子,赤着脚去拿画材。艾早没有动,透过窗帘的缝隙看着空空如也的草坪,路边的环卫工人把一个小小的黑色塑料袋扔上垃圾车。她回头看见蹲在颜料箱旁的乔苦禺,那么瘦,毛糙发黄的头发乱成一团。
        她走过去蹲在旁边。我帮你吧。
        不用。
        乔苦禺拿起一罐黑色和一罐靛蓝,一只手转着罐子看了半天,又把它们放了回去。她把两条胳膊架在膝盖上,脸对着颜料箱的方向,一句话也不说,垂着眼皮不知道在看哪里。
        小艾。帮我找一下黑色吧。

虚幻之城

-12-

        艾早拿起她刚刚放在旁边的两罐颜料。它们已经被捂得很温热,标签纸上还带着来自乔苦禺手心的潮意。
        看得到红和黄吗?
        在这儿。
        乔苦禺从艾早手里接过颜料罐,就那么近、那么近地听着罐子磕磕碰碰的声音。艾早把最后一罐象牙白递给她时,她脸上的表情看起来已经足够平静。后来她们坐在海边,脸朝着夕阳的方向,天空中没有一只鸟。乔苦禺对她说:“世界上永远没有海鸥了。”那时候她的表情也是这么平静。
        和此时此刻一样平静。
        她们走出刷着黄白油漆的门。门关上的时候,就有漆皮掉下来,裸露出斑驳的锈痕。她们走过那片枯黄的草地,画板架在乔苦禺的肩胛骨上,看起来比实际重得多。艾早做她的眼睛,当她们走过倾斜的棕榈树时,她会告诉乔苦禺树干上有小孩子刻画的痕迹;棕榈叶不会动,因为没有风。
        浅滩没有海鸟,也没有人。艾早和乔苦禺坐在礁石上,静止成一组雕像。粘稠的海水难以卷起清晰的浪,只有发黑的水波,再高也冲不破厚重的油膜。除了海,

虚幻之城

-13-

乔苦禺握着画笔的右手,一切都活着,一切都沉默,只有艾早在讲述早已逝去的海岸。蓝色是海和天空,黑色是礁石,白色是残破的浪和云朵,红色是小小的渔船。最后一只海鸥死后,乔苦禺再也不画海鸥,只有渔船、灯塔、艾早和艾早的丑蜂鸟。没有风声,没有海浪,甚至没有海边应该拥有的潮气。在一切的灰败里,画布是唯一的亮色。在画布里有打在礁石上的大浪,会把海水溅在乔苦禺的脸颊上。艾早几乎看得见那些水滴顺着她的脖颈滑进领口,以及画着蜂鸟的那只脚上晒干的海水留下的盐渍。
        艾早说她看见不远处掉在沙土里腐烂的野凤梨。乔苦禺不记得凤梨树长什么样子,所以她的笔只是在画布上停驻了几秒钟。
        别的呢,小艾。
        嘘。
        小艾?
        我看见了一只鸟。
        乔苦禺就安静下来凝神地听,听到海的声音像是来自海螺深处那样虚无。她们不说话的时候世界就安静得可怕,所有的声响都远远地躲开。

虚幻之城

-14-

        什么鸟?
        是海鸥。
       是海鸥。它的翅膀很白,孤独地在海面上飞,偶尔挡住一小块太阳,阳光就绕过它,在羽毛的边缘被割成金色。
        小艾,如果它早一点,还可以吃到野凤梨。
       艾早摸摸乔苦禺的脸,看到她毫无生机的眼睛,凋零的眼睛。
       小艾。
       小艾,我听不到它唱歌。
       艾早望着海面点了一根烟。也许它是哑的吧。
       乔苦禺点点头,把笔放回了笔篮。画布上留下一只白色的鸟,没有喙,也没有眼睛。她说,谢谢你,小艾。
        什么?
        没什么,小艾。再给我一根烟吧。

虚幻之城

-15-

单车出借
孟子沛
        十几年前,或许是为了赶共享单车的潮流,区政府置办了一批橙色的单车,还有模有样地设置了站点。没过多久,已经鲜少有人愿意光顾这些橙色的单车,而我仍是骑行者们的一员。今天区政府发出通告,所有1.5万部租借单车就要在下周三被废弃。
        依稀记得小学时,母亲的电动车后座已经快容不下我了,于是我拥有了一张单车租借卡。彼时的街头,母亲骑着电瓶车护送着骑车的我,一次又一次踏上归家之路。昏黄的街灯总有照不到的地方,还不太熟练骑行的我总想回头去看母亲,母亲的脸却在光暗交替之中不曾明朗。那时的我好像一位南巡的皇太子,长得歪瓜裂枣,却还是骄傲地坐上轿子,招摇过市,全然不顾行路人的目光。
        可是又怎么会有人来关注我呢?我这样坚信着,一个小学生的回家路简直再普通不过。或许正是因为如此,小小的车座上才敢于涌动无限的欲

虚幻之城

-16-

望。我的小腿似乎有用不完的力气,车轮被我踏得飞快。我只想着骑快些,再骑快些。渐渐地,母亲的身影被我甩在身后,路人的眼光追不上车辙,我就算想回头看看,也做不到了。
        出借单车而无需扣费的时限是一个小时。于是我戴上小小的手表,自刷卡的那一刻便开始精打细算。我将每一分,每一秒分给路上的每一栋建筑,每一条河流,每一个我打量着,也打量着我的人。我逐渐长大了,手表的腕带越来越长,可分针却从来都是走一整圈,不多不少,从不改变。我不明白,为什么腕带变长了,一个小时却从来都是那么短?
        单车的右前方有一个锁扣,尖锐地从铁架上伸出,又往前突刺,那是和租借桩相扣的部分。每当它深深刺进桩子的插槽,显示的数字便是单车独一无二的编号和扣费的数额。我最钟爱的单车莫过于3870、8531、1968。它们的铃声清脆,轮胎又不至于过于光滑,每次骑上沥青路,都有一种深陷进路面的齿合感,这让我确信它们是有灵性的。它们也许是喜欢这里的路,喜欢这一片铺满了碎石和尘土,永远沉默着的路。它们或许要告诉我,要像车轮一般,将双脚深深嵌入淤泥之中。

虚幻之城

-17-

        周三就要到了。夏季的傍晚涌过一阵不安,我感到这是最后的机会,拿起已然掉色的租借卡,冲下了楼梯,前去借车。
        “您的卡已欠费……”沙哑的电子音反复播报着。不知怎的,我感到有些羞愧了。十几年的时间不足以让油漆脱落,却足以让人心动摇。难道我还是那个泰然自若的皇太子吗?我如今还能问心无愧地坐上车座吗?
        一瞬间袭来的冲动让我用力地拔出了车子。那柄利剑,那柄突出的锁扣,倏地被我折断了。桩子顿时响起了报警声。路边的行人逐渐将目光投向我。我的背上冒出了涔涔的汗,握着车把的手开始颤抖。但有个声音似乎告诉我:别害怕,它给了你一次机会。
        于是我没有坐上车座,只是推着车把,郑重地踏上了街道。所有1.5万辆单车被废弃的前一晚,城市的暮色像往日一般平静。阑珊的街灯点不亮整片夜晚,江边的晚风刮不起淋漓的风暴;所留下的只有大片的阴翳,和余生漫长的潮湿。我推着车慢慢路过霓虹灯,记下时间,走上大桥,将每一分,每一秒分给每一栋建筑,每一条河流,每一个我打量着,又在打量着我的人。

虚幻之城

-18-

花火
22级 蕙菲
        我事先告诉祖父今晚别睡太早——南方初五迎财神,凌晨鞭炮震三振。
        祖父是个温和的胖墩墩老头,自祖母过世后在南方也待了数载,但似乎仍不适应没有暖气的冬季生活。年俗方面倒是没有什么特别的讲究——说到底,大家在这方面意外的包容,吃饺子蘸酸奶也最多收获两句嗔怪。
蕙菲啊,祖父笑着捻了捻胡子尖,虽说北方并不在初五迎财神,但在祖父生长的那座小小的野云城,也有初五燃放烟火的旧事。
        我回祖父以微笑:您请讲吧。
        “在大明王朝的盛世年间,有一文人唐窦仁,字子深。他自幼博学,壮年即高中进士,入朝为官。
        唐窦仁初得皇帝赏识,修史书,参政,贡献显著。然而同典型的中国古代英雄一样,一次偶然的牵连使他被贬为县令,再无缘京城的色彩。
        彼时的野云城——那时的规模还只能称得上是野云县——荒凉的和京城不可同日而语。巨大的落差化作郁结无法排解,每每处理完政务,唐窦仁便喜好于野云城中闲游,去看城中的角角落落。
        很快,这些也被悉数看尽。时值春节,前三天

虚幻之城

-19-

的张灯结彩后,初四的野云城已与平日别无二致。唐窦仁唏嘘数次,抬头望天:那时黑夜长于白昼,夕阳缓慢燃烧流云,之后,便是渐明的群星。
        在野云城那单纯到异常的日子里,人们需要一个解释维系自己。不讲道理的贬谪发生了,失去梦想的落魄文人独自面对默然不语的长夜,只能相信那是恶意的星星所为。他买来花火,向星星开炮。
        然后便是满城的花火绽放。
        是的,野云城的百姓无法设身处地唐窦仁的贬谪之苦,但是能护得苍生一隅,便足以全城百姓献上他们的温情。
         ……成化三年,唐窦仁葬于野云城,全城戴孝。”
        很美的故事。我说。
        我搀着祖父下楼,一起拿着爆竹,燃放花火。
        点燃后的烟花管先要静默一阵。随即是跃动的白烟,被噼啪声冲散成细碎的花火,簇簇地向上,向前。
        烟花四起,喧声震天。我学着唐窦仁抬头望天,忽然能想象了:烟花势如野火,把苍白易燃的旧年烧了个干净。
        然后花火散尽,夜空中是满眼耀目的群星。

虚幻之城

真实之梦

一望无际的荒原上,是谁在辛勤耕耘,又是谁在坚定前行?情思悠远,往事深沉,作者笔尖下的小小世界像一块块积木,我们小心地搭建成简陋但充满温馨的真实。

-20-

忆串
水水
        淄博烧烤火得一匹,勾起不少回忆。
        烤羊肉串。
        烤心管,烤蒜瓣,烤腰子,烤鸡心,烤面筋。
        烤板筋,烤骨髓,烤翅中,烤扇贝,烤韭菜。
        还有马步鱼。
        时常出现在我梦里。
        流在我口水里。
        来上海十多年了,它们像呲呲噼剥的炭火花骤熄地乍现。
        我记不住味道,但会流口水。
        骄阳似火,那是白天。
        夏日的夜,济南暖在一片蒸腾与清爽的对流。
        烧烤摊一架风扇,就把它熨成三千青丝吹散。
        热闹的话语声又把它巧手在发间编织着盘旋。
        那里是串的天地,济南人不起眼的快乐的天堂。
        济南烧烤摊单此氛围可是一绝,逡巡漂移的济南话掩映淡淡的炊烟,更给摊子平添了不少烟火气。

真实之梦

-21-

        但看那烤串的场面,乐趣已是无穷。
       老板的短裤干练地膝前一扎,围裙胸前一套,左手蒲扇右手串,鲜红的羊肉就在灰热的炭火上瞬缩出阵阵的轻烟。以肘带腕,以腕运指,从容而熟练地,滴着油的羊肉就在炭火上噼里啪啦地打了个圈儿。
        几阵蒲扇过后,又是几阵蒲扇过后,老板就一撸袖子,大手一挥,大片的佐料肆意挥洒,食盐,孜然,葱姜末,辣椒粉,香辛料,一层一层地铺向万顷河山,是武林高手凌波跃行的闲庭信步,是书画名家龙蛇的走笔点磨的潇潇洒洒,是天女散花翻飞曼舞的丝丝入扣,又似是女娲造人甩一柳泥水化人,孕育着烤串的生灵,肉香,咸香,香料香就从容而恣肆地流溢。 待一铁盘端上来,入口的滋味就更是不尽了。
        骨髓糯糯的,板筋愣愣的,心管脆而滑,鸡心韧而嫩,豆腐弹又软,蒜瓣蒜又不蒜,韭菜难嚼而香,面筋的嚼劲里头净是孜然香,腰子里头胀满了男人味儿。
        羊肉串自然才是此处的大戏,济南人说串,无非是说羊肉串。
        一大盘子端上来,灰焦灰焦的,光一打,表面就刷上一层羊油,口水已经沿着嗓子漫上来了。起初你不禁用舌尖一点,奇异的味道就给你的小舌头来了一次起手

真实之梦

-22-

式的推拿;尔后你就牙齿轻轻咬住,一把嘬进口中,上下牙抑制不住地开始闭合,一股猛劲儿就带你去到一草原的驰骋;于是你止不住地嚼了,大嚼特嚼,特嚼狂嚼,一匹汗血宝马就载着你从草原奔上山丘,从山丘爬上高岭,自高岭触摸天际;嚼得你嚼肌都累了,狡狯的嗓子眼忽地一震,羊肉就进了肚子啦。这时候你就从天上掉下来了,掉在一个湖里,轻浪打在脸上,嘴里咂摸咂摸,好像味儿还没完。
        尤其啊,是那夹在两粒肉当间的一颗晶莹的肥油,自顾自得在白炽灯里透亮。喷香透咸的盐味儿料粉鲜,早已给它焦焦的表皮擦一抹诱人的胭脂,形状也是切的规规矩矩的,远望似一娇滴滴的小姑娘,擦亮了白粉,俏生生地对着你瞧。
        一口下去,方知其劲爆,嘟嘟的油咕咕涌在嘴里,伴着爽人的齁咸齁香,一下就打在你的心窝上,此刻满嘴皆是滑滑的了,舌头擦在齿上,好比踩了青苔,嘴唇一泯,立刻沾满了油。香香软软的脂肪,入口即化得泯没在你喉头,那个娇滴滴的小姑娘,竟像是历了一番云雨,愈加的妖艳了。

真实之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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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扒拉几个鸡翅中,剥两条马步鱼,就两口焦焦咸咸的烤馍馍,舌头已听一曲广陵散,吟一首定风波迷走在天上人间。
        最后来一口冰啤,入肚的百般豪杰重新翻飞起呲呲的火花,潇洒的香气又再涤了一番彻骨,爽啊!
        济南人好吃小串,羔羊排肉从不剁得斗大如牛,亦不削成蚊蝇之细,只是一笔直的铁签子,齐齐整整,安安稳稳,妥妥当当地穿着一溜小肉块儿,这方是滋味儿所在。说它大,它自然不大,上下牙齿轻轻一叼,麻溜地从签儿上滚回嘴里,一个接着一个;说它不大,它却又不乐意了,那有滋有味而的小肉一个个跌在嘴里,羊油挂在舌上,肉香满在口内,慢慢儿得一串下去,不疾不徐,不骄不躁,不冷不热,不痛不痒,竟是有说不出的爽利,说不出的满足,可比狼吞一头烤全羊还要过瘾。
       在济南吃串与吃饭不同,聚一块儿吃饭,觥筹交错,小红脸咧嘴笑,斯文,体面,佯装激动,不失风雅,假。可要是吃串就不一样了,撸得爽,喝的爽,大红脸,粗脖子,虚虚假假的尘埃,都随缕缕轻烟渺渺得杳然,此刻说起话来,谈吐恣意,臂膀畅快,大笑如雷轰,细语入微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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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世俗人吃世俗物,世俗人做世俗事,高堂之上,大酒楼里,恭恭敬酒,款款献宝,绝口不提利字,那可真是太高雅了,叫做以礼相待;济南人俗,净谈名,净谈利,不谈不爱,不吐不快,还是这烧烤摊子,烤肉数串,扎啤一杯,适合咱。
        市井之人,就该隐居在世俗红尘里。
        济南人随性憨傻、性子耿直、游手好闲、缺心眼子,实是大隐于世的红尘逍遥之客。
        他们不信。
        我就说,你们以前要是跟我上那吃过烤串,就明白了。
        因为咱们,先吃串,再数签啊。
        那时候,我还不知道济南竟是串都。
        现在我知道了,却早已不在串都。
        我回去品尝三番,依然味美。
        串都早已串不住我了。
        它只是我铁串上一颗外焦的肥油。
        口涩的时候,永远忍不住咬一口。
        香香软软的脂肪里。
        有我挥不去的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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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不停息的硅胶柱
        硅胶柱,是与天然药化人相伴的一样东西,虽然,它的位置正在逐渐被取代,但是有些时候,它仍是我们不可或缺的选择。我们可以使用硅胶柱使混合物中的不同成分分离,那么,原理是什么呢?我们知道,混合物的溶液流过通过一根空的管子,那么什么都不会发生;但是,如果它流过一天填满硅胶的管子,那么情况会大为不一样了。硅胶会向溶液里的物质伸出手,挽留它们走的慢一些。但是,硅胶又是那样的富有偏见,只会将一部分留下来,却放另一部分离开,这样,本来在一起经过的物质,便有了快慢之别,最后,在管子的末端等待着的我们,会将他们区分开来,也就达到了我们的目的。如果我们是硅胶的话,那么那些走过的人可能就是物质了吧,我们或亲近,或疏远他们,最后随着时间的流过,人们也在我们眼里被分开了,那些无所谓的人早已离开,而我们珍视的人,则希望被死吸附在我们的身边。或者是换成什么钱财、自由、浪漫的感情、成功的事业之类的东西,我们也会希望牢牢地抓住他们,而不是随着时间溜走,但我们不能变成硅胶,也无法选择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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么,因为硅胶其实也不能选择什么,它会挽留什么,已经是注定的了,在化学上注定的了。
        当然,实际当中的死吸附是令人头疼的。因为,倘若什么被硅胶死吸附了,那么我们就无法在得到他了。除非将硅胶全部倒出,再用些激烈的手段重新将它们溶解出来,这样显然是令人厌倦的。所以,当我们在过硅胶柱的时候,常常希望快一些,不愿看到经过太长的时间,让太多的东西吸附在硅胶上,从而也就从我们的手上消失了。所以,我们要让物质不停地流动,仿佛和硅胶抢夺着,不让他们得到太多的东西。不能停止,所以你要呆在他的身边看护他,如果没有什么仪器帮助的话,看着时间如同那如注的液体流逝着。所以,我们总是在等待着,总要对硅胶柱心有所挂念,否则回报你的就只有满地流淌着的溢出的溶液了。
        此刻的我,刚刚收集完上一瓶的溶液,然后等待着它慢慢地将下一个瓶子装满,这个过程只需要五分钟,所以,如果我离开,需要在五分钟之内回来。这根柱子仿佛是伸出了一条绳子,将我的腰腹紧紧地与它连接,只要它在流动着,这跟绳子便一直套在我的腰。看起来,我成为了和时间赛跑的登山运动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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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运动员,这只是一点代价而已,而且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赢了。所以,这是一根不应停止的硅胶柱,我也不应停止忙碌。
       “过柱子的时候别发呆,你看,一发呆就溢出来了。”师兄的一声吼突然惊醒了我,我连忙熟练地换了个瓶子接着不断留下来的溶液。然后进入下一个倒计时,“还有多长时间才能结束呢?”我默默的计算着,发现他,一定是要停下来了。
        我们常常与有机溶剂为伴,常常排成一排摆在面前的架子上。其实他本来的位置应该在通风橱里,因为有机溶剂总是很擅长挥发的,更重要的是我们看不到变成气体的他们,更重要的是他们总是有毒的。所以,我们总是生活在隐形的危险中,所以已经不知道是玩笑还是一种内心深处更深的忧虑,大家总是打趣着说:“说不定什么时候我们吸着吸着就突然倒下了,就不用继续做实验了。”但是,对于这种视而不见的东西,人们总是很容易掉以轻心的。常常师姐就会冲进来,把我的甲醇的瓶子盖上,再留下两句,“小心一点,别到时候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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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都晕过去了!”所以,不仅仅要管好自己,管好别人也是很重要的,即使你只珍惜自己的命,还是要把别人用到一般的溶剂瓶子盖上再紧紧的拧上两圈。
        实验室的人们总是呆的时间越长,就越注意这种事情。倒不是因为吸溶剂已经有了什么症状,可能单纯是人越老就越惜命吧,或者总会受到周围的人不停地渲染这气氛,渐渐也觉得这是一件十分重要的事情了。俗话说,“初生牛犊不怕虎。”,对于我们可能是,“初进实验室的人不怕试剂吧。”甚至有的人,不仅不担心会吸入什么不好的东西,甚至甲醇滴在手上了,还不紧不慢地把这步实验做完,在去水上随便冲冲。可能这个时间,甲醇又已经挥干了,还有渗进你的皮肤里面了。
        但是无论怎么做,我们总是要与他们相处着的,尽管他们会损伤我们的肝肾和神经。有时候会想象着,为什么有机溶剂分子不能团结一点,将那些想要逃离的兄弟紧紧地拉住,不让他祸害其他的人。但是,谁又能阻挡一颗冒险的心呢?可能我们都是存在于外面的庞然大物,是他们需要战胜的怪兽;或者他们只是想融入这个更加广大的世界中,而不愿意仅仅呆在那些小小的瓶子里。“他们一去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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复返了。”我打开窗子通着风,想着。
        当然,有些时候溶剂会让人格外头疼,比如说当他和硅胶柱在一起的时候。倘若没有及时将溶剂旋干,让他去他该去的地方去,那么就会出现一场灾难了。整瓶整瓶的石油醚和乙酸乙酯冲向空气,也冲向我们,而我们似乎别无他法,除了将硅胶柱的流速调得慢下来。这就又要回到之前那个令人纠结的境地了。怎么解决这个问题呢,我师姐给出了很好的答案,“实验要紧还是命要紧,赶快把它关小点。”我捂着被熏昏的头赞同她的想法。
        总之,这种看似简单,但是又显得不可避免的问题总是环绕着我们。既提醒着我们不要掉以轻心,又让我们视而不见。可能,唯有小心、小心、再小心吧。也等待着如果有一天,可以有个探测器,一旦有机溶剂浓度过高了,就会嘀嘀嘀得响,那样我们可能也就更加安心了吧。

真实之梦

真实之梦

游园惊梦,每一次通往世界的旅程,我们都带着往日的行囊和未来的期许。在这方寸天地之间,思想冲破时间与地域的壁垒,抵达天涯彼岸、你我的心中。

俗世漫游

俗世漫游

高祖避项羽之祸而弃关中,入巴蜀。后韩信暗度陈仓,拒楚军于荥阳,困项羽于垓下,横扫天下诸侯。信虽受封齐王,然功名不乱其忠,不毁其志,奉汉王以成高祖,奠我汉文化千年之根基。
昭烈帝奉血诏而入益州,鼎立三足。云长水淹七军而震华夏,汉升阵斩妙才而定汉中。然七星灯难续大汉枯命,云长蔑江东而失荆州,
昭烈帝联营六百里而败国力。孔明纵有经天纬地之才,六出祁山而难去蜀地,身后九伐中原而难越秦岭。隆中对策不过纸上谈兵,复兴汉室不过大梦一场。
观两汉之兴衰,一陈仓道耳。西汉兴于暗度陈仓,蜀汉亡于难出秦岭。昔李白作《蜀道难》,今我入蜀道,悟:蜀道即天命,非蜀道不易,而在天命难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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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仓悟道
            金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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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想为这次出游赋予什么意义,这显得太过于刻意,仅仅可以算作一次外出放松,以及对思念的一个交代。
3月底,来到了江南水镇--苏州的同里。都说不到姑苏同里,怎知江南春色,在这个三月初春时节,看水、看桥、看烟火众生、看青砖白瓦、看美丽的姑娘。到达苏州已是晚上11点左右,坐上出租车前往古镇,司机先生和善健谈,一路上给我们聊苏州聊同里,让我对此次旅行有了更多的期待。订的旅店是花间堂 丽则女学,旅店在景区里,是民国一所女子学校,安静、淡雅

一座姑苏 半部江南
                       20博 射舟

古香古色,一出门,对面的就是民国时期的教室和瓦房,楼下的橘猫很大胆,踱着脚步蹭着游人,仿佛自己就是这间古老建筑的主人。小园几许,收尽春色,在这悠然十足的环境里,不一会就睡着了,安逸舒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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俗世漫游

周六的天阴蒙蒙,温度不高,初春时节的寒风竟还有些刺骨。我一直向往着在早春的某天,起个大早,走在江南小陌,大口的呼着来自周围清冷的空气,感受烟雨如画的景致。每一个人心里,都有一个古镇情怀,江南水乡,烟笼人家,妙不可言,光是想到这,就很惬意。早上七点,走在人烟稀少的石子路上,感受风吹过脸颊,感受牵手的温度。市井皆是温柔,弄堂藏匿浪漫。这江南,本该如此,就像一首诗歌,吟诵起来朗朗上口。突然间让我想起从小就背过的“春山暖日和风,阑干楼阁帘栊,杨柳秋千院中,啼莺舞燕,小桥流水飞红。”难怪古人对江南烟雨都有种别样的情怀,一桥一水,都在讲述千年古镇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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俗世漫游

餐吃的是当地面食,温一壶清茶,喝一口米酒,很符合江南味道。当然,还吃了当地的袜底酥、芡实糕,到一个地方游玩,怎么能辜负当地美食呢。仿佛置身于此,我们就是江南袅袅的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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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间时分,静谧的小城,也渐渐起了喧哗。人来人往,古城一隅,姑娘的一袭长裙,翩若惊鸿,婉若游龙,惹得人间怜爱。走在薄雾浓云中,亦动亦静,亦俗亦雅,世间温柔,不过春芳摇柳染花香,眉目舒展笑含羞,头顶油纸伞,手上吊花灯,一颦一笑,皆是对温柔最美的诠释...

相较大城市的繁华,江南小镇更显别具一格,让人心生神往。它曾享苏杭美誉,有运河穿城而过,更有金鸡湖的传说,这一场相逢,不如就留在古城姑苏吧。

俗世漫游

雪是散落人间的星辰。
可是在最美的西子湖,它却被赋予“残”的字眼。
浓妆淡抹总相宜。
但如果是雪落之时的一湖寒碧呢?
关于断桥残雪的意境,有好多的解释。
最触动我的,是在北宋都城开封,同样有一座断桥。
那是一座真正的断桥,北宋皇帝常去,他们在断桥上登船。
金人的铁蹄过后,那里只有一截断石,孤悬空中。
这座断桥,总让我想起南宋。
当流落江南的士大夫们,在新的都城,在又一年飞扬的雪花里看到这座断桥,他们是否会想到靖康之耻时的雪花,他们又是否会想到一个王朝的终结,一个盛世的作古,一个民族的尊严,一段被浪花淘尽的尘归尘,土归土?

西湖杂记
               水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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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断桥残雪

俗世漫游

当黑色的瞳仁倒映着那直入湖心的一径皑皑,悸动人心的又何曾只是一座美到惨绝人寰的断桥!
那断桥的尽头,藏着许仙再也不能相见的白娘子,藏着南宋文人再也看不到的大宋江山,藏着千秋霸业,万古兴亡。
那里藏着人世间的一切不完满,藏着西子好看的眉毛蹙成的一抹凝愁。
断桥残雪的美,美在人类对残缺的不舍与缅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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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应该是浙江陶瓷博物馆,除了陶瓷几乎啥也没有。
但好就好在只有陶瓷。
你听说过三爵杯吗?
两千年前人们把它用青铜雕出来,用来盛醴祭祀,用来规范礼仪,用来象征权位,一千年前人们它以青瓷的形式开始和人们见面,八百年前人们为了使用方便给它加上了盖子,五百年前它具有了更生动的花纹,四百年前有人开始为它制作白瓷的新版本,两百年前,它带着釉瓷、彩瓷、青花瓷的多个新面孔流入寻常百姓家。今天我们用综艺和纪录片,让它以影像的方式出现在电视屏幕上。

俗世漫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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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多么令人泪目的传承。
这是一座用很心的博物馆,像孩子一样对待它陈列的每一件陶瓷。
一些零星的碎片分至杳来。
东汉,中央集权下落,地方经济发展,陶瓷业复苏。随丝绸之路开辟,受西方影响,雕塑技艺发展。
宋代,商业发展迎来高峰,海上丝路开通,贸易量剧增,陶瓷行业繁荣。造型更为丰富,但纹路不鲜明。
元代,陆上丝路受阻,海上丝路迅速发展,中西交流骤然密切,西方对瓷器的贸易需求迅速增长。瓷器技艺迎来大发展,对纹路和细节的雕刻技术显著进步。
明清,中央集权空前强化,官窑的地位显著上升,陶瓷迎来全面发展。
这些文字在这座博物馆前何其的苍白。

2.浙江省博物

那些作古在历史书里的陈词,如此真实而生动地在我眼前烁动,每一个字都真实地浮现在那些剔如冰透的作品上。
那是同属于每一个中国人的文化史诗,那是同属于每一个的中国人的民族血脉。
曾经使用过那些古器的人就是我们的祖先,他们把美和发现美的眼睛,跨越千年的时间呈递在我们面前。

俗世漫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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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轼疏通西湖,通出了一条卧波三千米的长堤,自然而然的成了南来北往,观赏西湖的绝佳路径。
苏堤仿佛就是为了西湖而存在的,没有苏堤,西湖就少了一个摆渡者,帮人们摒去来时的一切喧嚣,纯纯粹粹地走进西湖。
如果说环湖一路,往往还残有拍照,吃饭,打卡沿途景点的杂念,那么在苏堤,你便只有西湖,只有赏西湖。

因为它足够长,长到时间尽头,长到生命深处,长到你的心灵和身体,终于一起走进湖里。天地化作一灯孑然,烛照万古长空。
天地间只有湖,没有我,因为我在湖中。西湖并不壮观,但她灵动清宁的美一样能给予你大自然的浩瀚,那种发迹于平静的震颤,比任何险峻的高山都要雄伟,都要嵯峨。

俗世漫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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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花港观鱼,没看到什么鱼,似乎为了养殖和拍照方便,把鱼换成了很特别的鸳鸯,长长的回廊旁边到处都是,亦是一番盛景。

3.苏堤

4.花港观鱼

不过花港观鱼留给我的总体印象,更多是一处湖中园林。
西湖这样大,这样美,这样富有文化气息,但似乎就是少了一个地方,仰可观西湖毓畅,俯可察人事苍茫。
康熙在这里题下“花港观鱼”四个字,最后一个“鱼”字,只有三点底。
我没看到多少鱼,比较可惜。
但有林荫,有草坪,有窗棂,有亭台,有假山,有小桥流水,有九曲回廊。
又有湖,有山,有晚霞。

俗世漫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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俗世漫游

我是傍晚到这的,人很少,偌大的园子几乎没有几个人,天人之息集于一身,人有自己的人格,却又时时属于自然的闳逸之中,四点如火煮,三点即水流,或许就是康熙那只有三点底的“鱼”字所寓之灵性。
只有这样的一处园林,才配得上这样的西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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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海做了一场灵验的法事,而白娘子传下了一则喧腾人间的故事。
雷峰塔镇的住人与妖的界限,又如何能镇得住一个女子的情痴?
被收去的是那桩婚姻,收不去的是属于那婚姻中的恩怨牵挂,被压住的是白娘子的蛇身,不是她着意拂散如飞絮的深情。
塔下有数千年如一瞬的日月不知,塔前的片刻却足以传诵千年。
雷锋夕照,晚霞金镀一湖清泠。
那里藏着传统文化对爱情最美好的想象。

5.雷峰塔

古韵留芳,大雅之堂。俗事清唱,浮云蕴光。正是:忍把千古事,化作笔墨香。

古韵留芳

 诗集
23级 张程远

古韵流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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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新年(二)
红灯绿火,夜上新作。     草堂起笔,佳兴良多。
江湖落雨,缘起缘落。     荒行十里,柳尽烟波。
晨星云淡,瑕玉磋磨。     雅乐花袖,俗事轻歌。
重楼映彩,烛销页过。     挽时惜岁,寸笔藏拙。

记2023年春节  济南雨季
云坍天谷裂,孤伞不遮衣。
攒射击尘落,闻声渐入微。

古韵流芳

游兰州市、青海省六首         游五泉山
肃暮五泉茫,疏丘切雾黄。
二三台阁看,四五面风扬。
齿互河分错,参差路轨长。
云中拂细土,不见五泉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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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黄河
     阀艇奔波雨漫山,中山白塔暮河关。     闲人四五茶摊话,步道徐行总忘还。
游青海湖
      舟车意兴阑,欲进渐风寒。      日上薄衣试,灼肤唇齿干。      繁花拨旧草,天窄却湖宽。      众鸟闲人聚,披巾秋倚漫。

古韵流芳

游北川河湿地公园
  湍流激古道,茶马老商街。
  急草摘秋壤,何人相与偕。
游门源·途中
  山野缀羊斑,慢坡桥隧环。
  树稀植草盛,来日浪山闲。
游互助
  咫尺门源十二盘,群山仄隘逼流湍。
  秋风蔓蔓羔羊壁,矮草斜松瑟瑟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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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香子·生日作
  暑气深秋,岁月悠悠。忆当年往事从头。
  沙风细细,细若鱼钩。钓镜中水,星中月,心中愁。
  清河静谧,谈笑轻柔。想梅坡又念龙洲。
  秋光几刻,再聚南楼。但故人老,闲人散,庸人留。

新风远引

剥开神秘的面纱,轻盈与沉重、幻想与现实、多情与无情尽在一行行精练的文字中。

诗集

新风远引

我见到一颗树
枝叶枝叶枝叶
浓稠
茂密
绿色的
好像有花
耸然
他在万里平地里如此肃穆
像伫立在晚霞里的烟囱
宛若神灵
我走到他跟前
虔诚地拜了三拜
默默地想
树啊,你知道吗
我时常觉得自己的天空太窄
像在瓶口里观测海洋
树啊

你知道吗
我时常感到
眼底的景色太乱
白云里总闪过黑漆漆的乌鸦
树啊
你知道吗
我时常感叹
自己的世界太小
小到只能装下我一个人的心里话
树啊
树啊
你知道吗
树说
迷茫的孩子呵
你为何不开口说话

大树

水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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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风远引

我的颜色(记电影《1917》)

天幕像冰块一样
厚厚的迷彩服将我冷藏
我呼出一串白晶,降落在肩膀
我的颜色像迷一样
早上我在战壕里睡的正香
上尉跑过来拍了拍我的肩膀
他交给我一封信
说信里有我哥哥的命
我就走呀,走呀,走呀走
清晨群山爬升起朝阳
我的颜色就金灿灿地盛放
这时我便看清了密密麻麻的铁丝网
夜里黑暗悬挂着月亮
我的颜色就冷戚戚地惨白着忧伤
那时我就又见到了哥哥和家乡
那天我又翻过一座山谷
温暖的小风里,脚下有青草柔柔地荡漾
我俯下身亲吻
绿油油的是生命的芬芳
突然耳边一声我听不懂的叫嚷
子弹击碎了我的颧骨,眉宇和鼻梁
为我着色的只有了猩红的血芒
我脚下的青草依然嫩绿
而我褪色的生命早已暗淡无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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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风远引

洗澡

思绪在流水里驰骋
自由地
像飞翔的鸟
它欢笑着在水里唱着歌
像是飞往了大海里天空的小岛

雾是诗人
只要一点雨
就能打湿整片天空

光影

我喜欢清早每一寸的阳光
只是总走不出阴影照射的地方

昼夜

也许是黑夜太久了
所以白天有点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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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风远引

不夜的心

把我裹紧!
我的小被子
把我裹紧!
不管今夜我以何种方式睡去
我都想在你温暖的怀里
沉眠安寝
昨天清晨醒来的我是冷的
今早我想像一块沸腾的红铁般骤然弹起
现在寝室的灯已经灭了
我拨开小小的窗帘
远方的夜空燃起烈火
那是我近在咫尺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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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风远引

乘校车有感

座椅费力托起酣睡的我
耳机奏响千万只风铃
纱布摩挲我乱乱的头发
梦里藏着我小小的家
什么?
你问我听见了什么?

我听见
大地在起伏
山坡在飞舞
轿车飞驰而过
地面滚动着金黄的落叶
落日倾泄着朝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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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海拾光

宏伟的城堡,凄然的落花,深锁着一个时代辉煌的落幕曲。不解其中意味之时,得人指点,便可稍稍窥见宏大叙事下绝美的文字艺术。

书海拾光

葬花之吟
孟子沛

      初闻“葬花”,不甚迷惑:花有何可葬?今方知,花盛花落,实蕴无限时间之感慨,也即永恒与暂时的对立或统一,以及花开花落中潜藏的人生伊始与消亡。如此一来,“葬花”,便是在葬年华,叹人生,便觉意蕴无穷,品之不尽了。《葬花吟》究竟有怎样饱满的意蕴使人反复品味之不已呢?这一动作又有什么丰富的内涵?它象征了什么?“生命意义”,“人生意识”,“人的情感牵挂”,它们分别意味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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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海拾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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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谢花飞花满天,红消香断有谁怜?
游丝软系飘春榭,落絮清沾扑绣帘。
闺中女儿惜春暮,愁绪满怀无释处。
手把花锄出绣帘,忍踏落花来复去。
    《葬花吟》前八句写暮春时节,花落之时,闺房中的少女目睹“红消香断”,心生惜春之意,愁绪萌发,因而拿起花锄,生了“葬花”的念头。
    《葬花吟》的开头即不凡。若加以思考,我们发现:少女为何会动“惜春”之意?又为何会拿起花锄想要葬花呢?少年人——尤其是绣闺中的少女,对身边的事物总是有着一颗敏感的心,对年华流逝,季节交替自然十分敏感。黛玉,也就是曲中的“闺中女儿”,生来细腻敏感,也就尤其地有感情。

书海拾光

为什么会起“惜春”之意呢?春之芳华,一年之秀景也。春天的结束,意味着一年中最美好,最细腻的季节逝去了。不难发现,将一年比作人的一生的话,顾名思义,“青春”二字便一定是春天——万物萌发之时对应人们的身心成长;美好华丽的春景,也正与青春的细腻,敏感对应起来。少女眼看春天将逝,便联想到自己如花的青春年华也将逝去,才动了“惜春”之意,这实际上是在感慨自己的青春易逝。又为什么要“葬花”?花落即春落,葬花即葬春。美好的事物值得珍惜,也同样值得一个美好的结束。作为一位少女,既然美好的青春挽不回逝去的结局,那么为什么不做一些自己力所能及的,让它尽量美地凋谢,而不是为恶俗所染,失去了纯洁的本色呢?喜爱、珍惜美好的事物是“葬花”的动机,也是《葬花吟》中第一次流露出对春天易逝,青春难留的感慨,也即“青春”作为一段短暂的时间的“暂时”和“死亡”作为永远的归宿的“永恒”的第一次碰撞。“葬花”,也是连接这二者的桥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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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海拾光

柳丝榆荚自芳菲,不管桃飘与李飞;
桃李明年能再发,明年闺中知有谁?
三月香巢已垒成,梁间燕子太无情!
明年花发虽可啄,却不道人去梁空巢也倾。
      九至十六句中有几个容易忽略的点,一是“柳丝榆荚”,二是“梁间燕子”。这八句围绕在这个春天芳菲落尽的“桃李”在第二年的命运展开,还提到了“梁上燕”。作者实际上是想用明年能够再次开花的桃李,和明年就不知何处去的“闺中女儿”来形成对比,意在言自然界花开有时,人世间年华流转无常——青春逝去便不再,多么无可奈何!在这里,我们看到了“瞬间”和“永恒”的第二次碰撞:作为来年还能再开的“桃李”的“永恒”与不知何处去的“闺中人”也即“青春”的“暂时”的碰撞。“梁上燕”的插入可谓妙极,加剧了这两者之间的对比和冲突,却也作为冷漠无情的旁观者用“上帝视角”看待这一切,无疑是想说,这桃李流转也好,这青春易逝也罢,都不过只是时间长河里微不足道的浪花,又有什么值得掀起惊涛骇浪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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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海拾光

从少女和上帝的视角,《葬花吟》的前十六句给出了对“青春”易逝的两种观念——前者激起波涛,后者平静如水,这已经颇有哲学中“辩证与统一”的味道了,《葬花吟》其中的哲学性,恐是出于此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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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年三百六十日,风刀霜剑严相逼;
明媚鲜妍能几时,一朝漂泊难寻觅。
花开易见落难寻,阶前愁杀葬花人,
独倚花锄泪暗洒,洒上空枝见血痕。
    十七至二十四句将黛玉作为葬花人心中因葬花而起的心绪具体地写了出来。前四局仍然是在感叹“明媚鲜妍”的“暂时”与“一年三百六十日”的“风刀霜剑严相逼”的“永恒”的碰撞。这次略有不同,我认为其并非时间上的概念,而是对“美好”和“冷漠”的思考。“风刀霜剑”象征着世俗的压迫,而“明媚鲜妍”则无疑是指青春。我们或多或少,作为少年人,也明白这世间实在太多苟且,生活在尘世,我们是免不了俗的。在黛玉看来,这世俗便是压迫着青春的美好的,而且是不间断连续的,永恒的。有了这样残酷的现实认知,才有了二十一至二十四句的对自己孤苦无依,青春难留的更深的感慨,才会在葬花前“洒上空枝见血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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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时,“花开易见落难寻”也更进一步阐述了“葬花”的深层目的,便是要为花落献上一个盛大的葬礼,好让美好的花在逝去时不至于“难寻”。
杜鹃无语正黄昏,荷锄归去掩重门;
青灯照壁人初睡,冷雨敲窗被未温。
怪奴底事倍伤神?半为怜春半恼春。
怜春忽至恼忽去,至又无言去未闻。
二十五至三十二句中可以窥见不少著名文人的身影,如白居易(“杜鹃啼血猿哀鸣”《琵琶行》),陶渊明(“带月荷锄归”《归园田居》),李清照(“梧桐更兼细雨,到黄昏,点点滴滴”《声声慢》)。虽无直接点明,却有类似的笔调,这不仅衬托出黛玉作为一名才女腹中所积累的诗书才学之富,更有说明“文学的永恒主题”的意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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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论是李清照惜如花的青春年华,感叹年华易逝(《如梦令》),还是白居易真切地与琵琶女“夜深忽梦少年事”的凄凉而产生共鸣(《琵琶行》),抑或是陶渊明在动荡的晋朝里求得一份安生(《归园田居》),文人们或多或少地发出了对年华易逝,少年不再的感慨,而这所有的感慨一齐汇聚到黛玉一首《葬花吟》里,便奏出了葬花的绝唱:可怜的是这春天忽然到来,可恼的是它去时匆匆,来去无声,不带走一片云彩。这与前文的“上帝视角”类似,只不过这回轮到女主人公自己开始发觉:这一段春,不过就是两团乌云中短暂的一道闪电,亮如白昼,却转瞬即逝,这又是一次“永恒”与“瞬间”的对立。
昨宵庭外悲歌发,知是花魂与鸟魂?
花魂鸟魂总难留,鸟自无言花自羞;
愿侬此日生双翼,随花飞到天尽头。
三十三至三十八句笔锋一转,借着写花与鸟的灵魂悲歌来借以抒发葬花人的惜春之情。“随花飞到天尽头”是葬花人瑰丽的想象,却也更衬托出了其不现实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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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反映葬花人渴望春天永驻的句子竟是那么虚幻飘渺,不禁令人唏嘘。这就引发出了三十九至四十四句的继续想象和最终回到现实。这统共十二句再次点出葬花的目的,为了保护美好的东西不被世俗沾染。如此,我想我们应该可以回答文首那三个词语的具体含义了。我们无法抉择我们的人生何时开始,何时结束,正如我们只能怜春恼春而不能改变什么;那么我们的“人生意义”,便是在于珍惜美好的事物直到最后一刻给它一个唯美的结局,也即“葬花”;“人生意识”,便是在珍惜美好的事物的同时明白:其实我在珍惜我的人生,因为人生本就如此,我们改变不了什么,唯有能做的就是珍惜;“人的情感牵挂”,便是所珍惜之物了。感情是美好的,纤细的,“牵挂”便是用这如丝的情感串起一个个终将逝去的人生片段的过程,是感性而绵长的,因此才值得我们珍惜。
天尽头,何处有香丘?
未若锦囊收艳骨,一抔净土掩风流。
质本洁来还洁去,强于污淖陷渠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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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倒宝玉的尾声转入葬花人的独白,也是最终胸臆的直接抒发。围绕“今”与“他年”,感慨葬花与葬身的同时,葬花人感慨万分,将所有的情感一同融入在最后八句中,将自身(“红颜”)的兴衰与花开花落联系在一起,真正做到“人如花,花落人亡”的境界。有了前文三次“永恒”与“暂时”的对立与碰撞,以及繁纷的哲理思考,《葬花吟》最终能够迷倒宝玉,也是不足为奇了;一曲《葬花吟》,也正式宣告黛玉成为大观园内唯一一名真正的诗人的性格特点:感伤,细腻。身为葬花人,守着这一抔净土,其人物形象越发地沁人心头,正是:
初闻不识曲中意,
再听已是曲中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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桥上的卡夫卡——浅析《城堡》
林弘毅

这篇文章是对弗兰茨·卡夫卡《城堡》一书的简单解读,部分观点受前人的评论影响而产生,并非原创。尽管未经雕琢,我还是决定截断文章,从而暂时合上这本阴郁冗长的小说,尝试着开始我的新生活。以下来自我的原文,主要着眼于主人公K。
土地丈量员K,在文中体现出了超乎常人的意志力(也可以成为有害的执念)、对他人敏锐的洞察力(也可以成为将他人视为工具的能力)等等罕见的品质。
K被城堡当局召来当土地丈量员,可到了之后却不被接纳,于是展开了一场漫长的斗争。尽管K在这一过程中时常取得阶段性的胜利,但却从未真正靠近城堡一丝一毫。我认为K根本做不到这一点,因为他要找的是一个凌驾于整个村庄之上的官府,而这一概念其实并没有实体,那一座黑塔不过是一个虚假的象征罢了,尽管“城堡”一词挂在村民们的嘴边,但这始终是一个虚拟的印象,是一个类似信仰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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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一个重要的转变发生在15回附近,这个界线并不明确,我认为转变是缓慢发生的,只是在与弗丽达的交谈之后变得尤为显眼。在与汉斯的交流之后,弗丽达提出了对K的怀疑:K并不真正爱她,而是利用着她情妇的身份,把她当作接近官员克拉姆的棋子。让弗丽达发现这一点的契机是K在与一个小学生汉斯的交流中暴露出了过强的目的性,这与先前老板娘对于K的看法是吻合的。
当然,K绝对不会承认这点,即使他真的像弗丽达说的那样,他也不会轻易放弃这个关键棋子。然而K的目的性在后续与阿玛莉亚的对话中展现的淋漓尽致,以至于所有的读者都能够轻而易举地感受到。阿玛莉亚明明在讲述他们家庭的悲惨故事,但K却频繁地表现出不耐烦、懒得同情。可见,阿玛莉亚在K的眼中仅仅是巴纳巴斯的姐姐,只是因为巴纳巴斯这个信使对K进入城堡有重要的作用他才会浪费时间来听阿玛莉亚唠家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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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K却忽略了:阿玛莉亚家的遭遇与他现在的境遇有着诸多相似之处。这让我不禁悲叹K致命的短视,我倾向于认为这样的目光短浅是由于长时间无结果的奋斗导致的精力不足。也是在这个地方,K的转变浮现到了读者的眼前。
罗杰·加洛蒂认为:卡夫卡的作品表达了他对于没有目的的道路和没有道路的目的的恐惧。对于前15回来说,K面对的困境是后者:他很清楚自己要找寻通往城堡的道路,并为此不断尝试,可惜效果都不理想。来到这个转变之后,K大概觉得自己面前的道路一片明朗:巴纳巴斯带来了更有意义的信息、他得以接触城堡的老爷等等。可他却逐渐忘记了自己的目的,只是闷头在眼前的道路之上走下去,不加怀疑地接受机遇,却不再抬头看看这些道路通向何方,逐渐迷失自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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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的矛盾让我想到《新药的故事》里面讲述的药企困境:企图研制罕见病的药物来帮助患者,但是这样无法获利;为了让药企获利来更好地帮助患者,最后却舍本逐末、背离本心。书中这样一句话很有启发性:我们应该记住,医药是用于病人的。我们永远不应该忘记,制药是为了人而不是为了利润,利润是随之而来的。如果我们记住了这一点,它从来不会失约;我们记得越清楚,它就来得越多。
回到第15回的转变,在我看来还是一个叙事方式上的转变:前15回主要从K的视角来展开故事,读者能够感受到K一些不错的品质,也能从外乡人的视角看到城堡中种种反常与村民的抵制与阻碍。然而在15回后,表达方式从第三人称的记叙转向了长篇幅的对话——与其说是对话,不如说是各个村民向K倾诉,揭示城堡的真相。十分可惜,我们的土地丈量员先生由于前文所述的短视与疲惫没能抓住机会,当然这本不可能让他更接近城堡,只不过是让他更了解自己的困境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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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总的来说,这样叙述方式的改变让读者在前半段理直气壮地扮演一个小说主人公,想要攻克一个难关,同时又产生了许多疑惑;而在后半段则进入村民们的内心世界,解决了这些疑惑,从而认识到K先前行为、认识的悖谬同时又意识到如果自己是K,在这样恶劣的环境中很难做得更好。村民们不会放下内心对城堡的信仰、一直以来遵守的规章制度以及互相之间的感情,K也同样不会放下自己在外部世界所积累的经验、自己一贯的行为模式与处事准则来适应他眼中十分离奇的城堡。就这样,K和村民之间建立起了一面不可逾越的高墙。这样的高墙在卡夫卡的作品中时常出现,让读者意识到体贴他人、完全与他人共情是一件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最后,尽管小说中的人物都被城堡所困,可是面对着悖谬、自反——我无意贬低小说深刻的思想——所有人都还是在不断地尝试、不断地探索、不断地前行,企图用自己的双手来创造出更加幸福的生活,无论是否存在这样的希望。我想,或许这本身,便是幸福的希望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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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次合辑集百家精华,力求干净纯洁的文字与情感,是给读者一饱眼福的视觉盛宴。
     《点石刊》全体工作人员感谢大家的热情与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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